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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庵集卷之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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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庵集卷之二十
 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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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考玄石朴先生遗事
 先师尝遍告同门诸公。要其记述老先生语录以送。则送者有数十家。先师一一手自传誊。合为三卷册子。藏之巾笥。晚年因暻恳请而出示之曰。此其记者非一手。不免有精粗详略之异。亦或有失真而传误者。子其致意梳洗。辑成一帙也。暻不敢冒当。然犹不住看详。积年商确。既而窃更惟之。其中盖有行状年谱所无之说。有可以发明先生心事议论规模气象之一二者。不宜全然泯没。故就其不失先生之旨意范围而完粹简约者。存十之三四。私亦蒐附旧闻。编为一通文字。以为传示来后之地。而此既不用诸公本草。从新起例。自我编定。故改名之曰遗事。独恨未及禀订于先师在世之日而受其点化之教。为有僭率之惧。极用怆惕云尔。
先生为学工程。一主朱子法门。居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力行以践其实。以此为学问之纲领。终身之事业体道规模。以横渠张子为天地立心。为生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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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自己平生担负。有天下无一物非吾度内之意思。无一事非吾分内之工夫。一诚既立。万善斯从。见诸德行而地位之高。发挥经传而造诣之深。有未容仓卒形容者。千载之下。诵其诗读其书。则必有见其宗庙之美百官之富。而不胜悦服者矣。
先生每日晨兴。正其衣冠。先谒家庙。次候大夫人后。不复入内。终日危坐书室。考读经传。佔毕著述。手自编辑。笔削抄录。盛炎挥汗。严冱呵冻。自朝至暮。须臾不止。夜深就枕。或呼灯添写。不知为劳。门人请少休息。则答曰。吾之著述。莫非补缀世间义理之遗阙。庶为觉悟后生之资。以道自任。出于不得已。岂容怠倦乎。至易箦之年。修整平生著述册子。尤致顷刻不息之工。门人又请分授徒弟。使之续完。则答曰。譬如将递之官。不修重记而何。己责所在。不容自懈尔。
先生家藏万卷书。牙签玉轴。满案溢架。尝曰。吾少时在京城。亲戚多入玉堂芸阁。故中秘书籍。无不遍得见之。博览如我。亦自不易。又曰。吾一生收取书籍。都在此一室中。人家所无之书。亦多有之。吾死之后。未知又散之何处。及门之士。盍趁此时。为一番翻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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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虽不易融会贯通。亦可以略绰看过。知其名目大旨。犹贤乎已。不亦善哉。
先生居室左右。积累书籍。不知其几百帙。而莫不整顿齐整。部伍不乱。欲有所考。则令人捡出。必指某册之在某处。何事之在何卷。而一如所言。历历不差。
门人问先生受业于何门。先生曰。吾少时看程朱全书及退栗两贤文集。得学问门路。别无请业之事。用工于经训及性理书。已多年所。且时就正于尤庵而有相契之益。虽未有实见得。至于入道次第。则自信得其正脉。庶几不差。后生志学之人。宜先读小学。次读四子及心近两书然后。可以及于五经也。
或问先生气质如何。先生曰。气质之病。在于高亢。气习之病。在于文章。盖在童年。肆力于文章。有傲世之习。因泮事流落自废。藏修为学十年然后。几尽消磨。而犹不免或有病根猝露之时。始知程子观猎之戒。果不虚矣。
先生平日。恒以左手尚诸右手。终日端跪。手不释卷。气象肃严。威仪尊重。自有不可犯之色。客至则寒暄酬酢外。不接閒话。不辍看书。客有问语则答之而已。常曰。人之以客烦妨工云者。皆托辞也。若待无客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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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看书。则何时可看书耶。若逐日有客。则逐日废书耶。是以先生门墙。往来宾客。无日无之。而文字工夫。未或间断。客亦称善致叹。
先生教人有序。先以小学。次以大学。又次以中庸近思录。又次以心经家礼。而皆有自己解释。劄录成书。故必先授学者。如有未透未晓处及其外可以讲质之新义者。方许禀问而为之详悉批诲。俾有开蔽解惑之地。门人多传誊以去者。
先生尝语门人曰。论语之模写圣人。固已尽善尽美矣。但问答杂出。门类错见。未易究观先后。会同彼此。故余思取其言仁言孝言政言事处。各以类辑。如乡党一篇之为。则考认既易。名目不乱。求见圣人之言行气象道德规模。亦可得昭著矣。孟子七篇亦然。但恐世人未知本意。或以毁动经书刺之也。他日复曰。后人未详圣人行己立言之全体。出处事业之大用。故余以四书及易礼春秋。略依近思录凡例。辑成一书。名以圣贤遗模。分标经书。似有僭率之惧。而此则盖仿近思录前事。揆以大学衍义,圣学辑要等已事。似不必为罪案。
先生曰。尤庵学问之醇正。气节之峻洁。出处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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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落。文章之开豁洞快。实为间世之高贤大老。而闻其文集多至百馀卷。然其文字可议者。亦颇有之。使我精力若在中年。则欲取来删正。而衰病不堪。权致道,李同甫必少删而多存。不如痛减。存其中半方好。先生承尤翁讣。设位行哭。服三月之制。或问非师非友而何以为服。先生曰。昔栗谷于退溪丧。以其为斯文宗匠而服之。以寓文丧之痛。吾何为独不然。况吾于尤翁。事之以斯文长老惟谨。而经礼义理。质问殊多。出处名论。交涉颇切。相周旋屡数十年。情谊重大。复闻其被惨祸。衋伤无以为怀。何得不服。
先生尝语金厚斋,李芝村曰。尤翁平日。吾辈固不无以为讶者。到今见之。此真卓然难及处。其于骊事尼事。先见之明。不啻如神。数十年后。无不如其言。吾辈无此先见矣。议论何敢妄到耶。为之嗟叹不已。又曰。尤丈在世。如一个大柱撑拄宇宙。恃而有所不惧矣。自失此丈。如失吾之右臂矣。
先生曰。君臣之际。必如伊尹之于成汤。傅说之于高宗。太公之于文王然后出。则是后来有志之士。未有可仕之日。观于孔孟程朱每进每败也。可知其义。亦有自量才分而终始退步者。宋之尹和靖及吾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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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溪牛溪是已。若不念君臣之义礼遇之勤。而惟以不仕为高者。乃隐遁之流。非儒者正法。故余于 召旨隆重之下。不敢不至。而言议不用之后。不容不去。自谓煞有称量。未知后人谓之如何。
先生以闵礼待 命秋曹时。适值 国哀。扫除寓舍北墙一隅净地。行朝晡望哭。及成服。门人金厚斋适来侍。请与同行。则许而语之曰。在朝者哭于朝。在野者哭于野。而余则负罪俟勘于此。无以出入矣。哭于此之外。无以变通矣。
己巳四月。先生接京报。知有 中殿出宫之变。汪然流涕曰。 君上过举至此。为臣子者。亟欲溘然无知而不可得也。遂以藁草作篱于所居茅斋檐前。欲不见天日。又不欲与世人相接。绝口不言时事。门人之往来请学则不拒。
癸酉八月。 上谒 齐厚陵。 大驾过坡州。先生与门下诸生。诣华山路傍。伏地祗迎。仰睹 天颜。喜动于色曰。 玉候无疾。不胜欣忭。及回溪上。学者问曰。祗迎 上行。此亦礼乎。先生曰。 君父举动过境。而为臣子者。岂敢晏然在家乎。虽非为官者。义当如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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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戌更化初。坡州儒生。欲为栗,牛两先生复享文庑之请。方议疏举。就正于先生。先生曰。彼馆学乃士林首善之地。馆学未先之前。方外之径发大论。大抵未合事体。亦非所以重其事之道也。姑俟而退定可也。儒生等遂入泮倡论。
先生曰。草野儒疏。妄论时政。固未允于义理。然宋之存亡。在于李纲用舍。则陈东之疏。何可不为乎。昏朝将废 母后。伦常斁绝。则虽在草野。安得不言乎。当观其轻重而论之可也。伊川有涪陵之行。晦庵遭伪学之诬。而门下无伸暴之事。东方自栗,牛门下有伸暴以来。遂以成例。未知其如何。吕子约之事。朱子不以为非。然是时子约在京第官言路。故大陈时弊之馀。兼救其师耳。若正当道理。则勉斋诸贤。当先为之矣。且子约自言不为京官则无此事。然则中国之人。无有纷纭之章也。吾东白休庵,赵重峰,李延平之伸暴静庵栗谷。未知如何。而牛溪之于 宣庙。尤庵之于 显庙。皆负穷天至冤之罪名。则为其门人者。安得不一伸暴于天地父母之前乎。然八路儒生连名争辨。则似无其义矣。
先生一日慨然曰。曾于甲寅乙卯间。金久之谪居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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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闵大受谪居兴阳。问余以所宜读之书。余劝久之读小学。劝大受读论语。而尤庵劝两公读圣学辑要。久之从吾言读小学。大受从尤庵读辑要。近日朝士罢散在郊垌者。只以博奕诗酒。为消日之资。吾不能开口劝书。彼亦无意读书。人物之降杀。时事之陵替如此。他日世道。将何攸赖乎。惟闻申公献留意大学及朱子书工夫。听之惺然。
乙亥二月五日申时。先生易箦于坡州广滩晚惺亭。前月念后。门人林沧溪以开城留守。行过滩上留数日。先生与之同寝叙阻。连夜酬酢。不觉身疲气损。二十六日。沧溪辞去。其日先生感疾。症候猝重。药饵无效。三十日顿剧。二月一日。先生问今日何日。侍者对以初一。先生白于大夫人曰。宗家祠堂在京。故久未参祭。今年近在高阳衙内。祖考忌祀。临时欲陪母夫人。进往参祭。病势如此。有未可必。甚以为恨。二日三日。一向危笃。四日。疾势已有危兆。犹责子孙速往高阳。以此长子半日不得见。是夜谆谆梦语。辄及忌祀。且命侍者曰。祭时吾当行哭。至晓即告。且频问夜如何。其子孙恐劳动行哭而添伤。每对以未明。复以编藁绕遮前窗。五日。太医崔圣任入候。先生扶起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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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恩罔极。仅分语音。自昨夕。六脉已绝。诸医束手。惟进蔘汤而已。至午。先生忽因窗隙。乃知外明。即惊起曰。天已明矣。何以欺我。急索上衣上冠。子孙不得已进之。先生正衣冠束带。向高阳郡衙。设位伏哭逾数十声。哭止。欲入诀大夫人。气息已微。不可运动。遂陪大夫人出临。先生已不能起居。只感悲而已。夫人及女子诸妇追至。先生挥却使不入。大夫人还内。先生不解衣带。觅枕正卧。如是之际。已到申时。俄而恬然而逝。先是书云监屡奏月犯轩辕。其兆主大臣有丧。临丧先数日。有白气一道。绕屋微明。如灯烛光影。达夜不息。哲人之萎。岂偶然哉。
先生寝疾数日。语及遗疏而病革。竟不克就。自寝疾初。子孙以疾祟由于言语酬酢。屏绝外人候谒。门人亦未得承颜。以此终未与门人相诀。门人亦未有以后事及初终礼节质问之者。惟于易箦前。问金直卿来否者三。其意盖将有所托者。而厚斋之至。后于皋复。可为千古遗恨矣。
先生尝曰。窃看尤翁每悦京华士夫之志学者。而吾意乡村儒生之志学者。尤为可贵。京华士夫文识讲解。虽似开通敏给。而若其志笃行专。践履淳实。则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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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让于乡儒。曾与尤翁语此争论。而尤翁不以为然。未知竟如何也。
尝语芝村李公曰。尤翁不可易测。当镌之初也。尤翁以其毁庸注侮朱子。为斯文乱贼。攻斥不遗馀力。吾每疑其太过。及其后来。尤翁所以斥之者。无不中焉。今处子仁者。若是之严截不饶。吾方忧其过越分数。每劝称停。然以其处镌者而观之。亦安知其非有先见。而吾辈反有不及见而然耶。要亦观末梢而知之也。盖先生于尼事。初以为亲之发。容有恕之之意。而其外托先憾。故欲生衅。以至啖祸之计则不知也。以方之欺。可胜痛哉。
先生曰。自子仁背贰师门。世道一变。师友道丧。士习不定。崔汝和,李君辅从成童之年。受学于余。往来叩问。多所启发。而不执弟子之礼。以从游自处。其所以然之故。则自古儒者不被祸者盖鲜。彼明于此理。恐他日有祸及之患而然也。子仁于是难逃始俑之责矣。
甲戌冬。先生以虏使将至。留疏去国也。门人多以先生在朝。其于讨复名义无憾。而斯文是非则无所表现。使人晓悟为问者。先生笑而不答。最后金俭斋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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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之。先生曰。余亦岂无思量。但时事草刱。姑且迟迟。今则须解相职。顾 上眷如此。又将再烦一行。至京辞免。其时则何可徒解职耶。当具一文字。伸扶尤翁。罪斥尼尹。以及南相矣。越明春。先生易箦。事竟不遂则天也。诚世道斯文千古遗恨矣。俭斋尝语余如此。先生于门人及一家后生新冠来拜者。必为之起立答拜。以示致敬成人之意。其辞退及他时则不然。
先生画像有数本。一则奉安于家庙。一则罗州潘南冶川二先生书院。先生亦入享故奉安。先生书院亦有屡处。移摹多本。并安各处尽好。而家庙奉安本。以程冠道袍画得。罗州奉安本。以公服画得。公服非本色。若有移摹之事。则当从家庙本矣。先师尝有赞词。若有移摹之日。则考录亦似完备矣。出草画史。即平壤人曹世杰此其姓名。亦不可使无传也。
我先人尝问。世人有以先生于怀尼是非。不以邪正分界示意。颇致讶郁者。未知是如何。先生曰。怀是而尼非。怀正而尼邪。今世士林无不知之而言之者矣。奚待余言而轻重哉。然怀之正。夫谁不认。而尼之邪。有难十分质定。以其发于为父故尔。然余亦大体以为怀直而尼枉。尝与林德涵,李同甫二书。备说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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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谓尤翁文字议论。虽有过越偏重处。其所秉执之义理。发施之权度。则大纲尽好无欠。不可指疵。美村江都处义之未善。爱护尹镌之非是。吾意本与尤翁同见。子仁请改墓文之急迫。私论师过之悖谬。余力言其非常乖错。而终以在下者当受大罪为结。则可见余所泾渭矣。辞语之间。虽或有于尤庵似若未安者。而非有伤于尊仰此老之大致。则何必深拘乎。然沙川三金与姜梁诸君日后捡抄时。岂无消详删节善处之道乎。子亦知此意可矣。
直庵集卷之二十
 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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暻始拜先生。古人所谓目击道存者。真见其然。望其容仪。山立玉色。岩岩有不可犯者。承其谈论。地负海涵。浩浩有不可涯者。洙泗义理。洛闽矩矱。知其真个在先生之心中。身上体贴而发见。自有不知自已。如何持己。如何出言。先生方可以人视之底意思矣。
先生持敬造极。与德为一。动容周旋。自有成法。发于心事。见诸言行者。多与戴经之曲礼玉藻。小学之明伦敬身。近思之存养力行。家礼之居家杂仪所记载者。若合符节。知其自有形著而不可掩处。有难以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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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粗识。妄为叙述者矣。
先生雅言善读小学近思录。可窥程朱藩篱。善读语孟学庸。可窥唐虞三代文章气象。先生盖尝善读。而又皆发挥于文字。有劄录成书数十卷。使圣心贤蕴。经旨传训。性理名义。礼律节文。昭晢而呈露。可以质前圣而无疑。诏后学而无惑。此实我东先儒昔所未有之事业也。以故尤玄两先生。即先生之所师事。而两先生每得先生论学文字。深致叹畏。如朱子之于西山。退溪之于石潭云。
先生诚孝天至。养志如曾子。执丧如高柴。金俭斋每为暻道之。后暻吊先生季氏中丞公丧。先生答吊而哭。哀伤惨怛。绝而复苏。欲止而不能。令听者自不觉其肠沸涕涌。于同气而哭死之哀。感动得人者有如是。则其于亲丧。哀毁疚酷可知。俭斋之一生称服。宜其不衰。而推此家庭伦理之正。闺门恩义之笃。庶足想见其三隅矣。
先生当官设施。告 君章奏。每以三古典章程朱议论为主。谓其必可讲行。而汉唐名臣谋国救民之策。偶合于道者。亦博采精择。曲畅旁通而不遗焉。损益举措。咸有定本。非苟为空言也。尝有上 殿劄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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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 旨封事。极论天德王道之要。安邦善俗之务。用贤养民之宜。正名定分之术。丹岩闵相国读之以为经世济时之至论。而深恨 朝家礼际之未究矣。
先生每日未明而起。即为梳洗毕。恒着笠子道袍。终日跪坐。肩背竦直。翻书披叶外。手足亦不移动。习成自然。欲罢不能。末年数岁。以病患不得起坐。而虽在委卧枕席中。以礼持己。不废叉手。居敬之节自在。客来则拜揖致恭。动容周旋。与平昔危坐时无异。又必以上衣加身。侍者请止而不许。惟谨。
先生尝曰。窃观近世儒者所著文字。又得听其言论。皆于训诂上及名目间用工。而至于大本一原处昧然也。其透得大本一原者。退栗以后。惟见尤翁与吾先师也。又曰。尤翁于天命人心阴阳造化等名义。昭彻大原。洞见众妙。余尝质疑。则随问即答。莫不中理。无少阻滞。若取诸怀袖而与之。非其义理了然于胸中。则何以能如是哉。又曰。先师于讲论经义礼疑。文理密察。明白有下落。使人听受。久堪咀嚼而后。始有省悟恍然处。又曰。尤翁礼学。不如先师之精审。以其多所义起。而未若先师之一一皆有经据也。
先生曰。尤翁于先师。道德相邻。出处事业相关。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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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与。终始无变。盖先师与尤翁。皆私淑栗谷。而渊源事契。同出一揆。尤翁力阐春秋大义。先师亦同其扶植之功。尤翁所定己亥邦礼。先师信从。先师所定闵家代服。尤翁许可。先师于尤翁攘斥骊尼两尹也。服其先见之神。尤翁于先师裁抑嬖姬倖宗也。深致叹服之语。而托以身后世道之责。至甲戌。先师坚持名义。使彝伦克明。士趋归正者。虽使尤翁在世当局。无以有加也。虽于癸亥 庙议裁省追录等些少节目。或有少出入而不害于大体之同。则两先生交际。自无容议。而后生妄论不无轩轾之意。良可骇讶也。暻曰。窃闻黄江门下言议。则以不绝尹拯。颇怀憾意。未知是如何。先生曰。先师于怀尼是非。自来是怀而非尼。晚又扶怀而抑尼。己巳。闻尤翁后命而望哭。服三月之制。引栗谷之于退溪。而有曰尤翁出以大义。死于士祸。自是粹然大君子。攻之者当为小人。甲戌。主张其并享道峰之论。此则便许以从祀矣。以此大被尹推,罗良佐等诟骂之辱。其于尼尹。斥以此人不能善处父师之间。生出许大人伦世道之变。又谓金闵两相。曾斥其背师之罪而削逸。则到今无以复起为人矣。又谓尤翁门人固当弃绝。而虽他人曾所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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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者。不可以其尝有儒名而遽或往见也。此其非斥。更无馀蕴。顾何有所憾也。暻曰。不幸门生子孙。又有金载海,申命蓍,朴弼傅等不有先师先祖之定论。而外驰附丽于尼尹。故致此疑惑。诚为愤痛。然而是有可辨者。程门有邢七。尤翁门下。尹拯即其后身。牛溪亲子。附于仁弘者有之。仙源抱孙。附于善道者有之。且如南九万,柳尚运,赵持谦,吴道一等。皆是尤翁教育之人。而末乃叛去。此类何足为其先师先祖之累也。先生曰然。
先生曰。尼尹为一边所推重。而所存卤莽。曾以辞疏待 批。来寓沙川。吾往见。质以经义十馀条。皆曰。昔未理会。不能辨对。面色如土。若使年少位下。则宜处彦晖,君辅辈损友之列矣。金叔涵,罗显道。于学原无见处。议论亦多执拗迷滞。仲和集中斥言罗之多少病败者。可谓不易之评矣。
先生曰。尤翁以为理合下在气先。气之未生。已有其理。而气已生则理又寓在气中。气之自理生出来。太分明了。又以为性之动。虽命名曰情。而其实合下是性之发见。故凡性之感应发见处。皆有其理。其所谓理即性。性与情名异而理同。又以为心之虚灵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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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气。又以为人有所思。虽千万里外事。了然于胸中者。这心往在那事上。此等议论。与吾见相合矣。子其致思。
暻问理气名义。先生曰。气虽是理之所生。然既生出。则理管他不得。此无他。气强而理弱。气有为而理无为。气有形而理无形故也。问心性情意名义。先生曰。合当如此底是性。性之发现底是情。统性情主宰底是心。心与性情。是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又曰。寂然不动心也。寂然不动之中。万理浑全性也。感而遂通心也。感而遂通之时。此理随处发现情也。故心静则性亦静。心动则性亦动。动则为情。静则为性。又曰。心性情相连相贴。少一个不得。说一个则一个自是随到。如寂然不动。谓性亦得。谓心亦得。感而遂通。谓情亦得。谓心亦得。又曰。性本无形。故纯善而无恶。心与情已有形气。故有善恶。盖无形则不可分而为二。有形则可分而为二故也。又曰。情是性之发。意是心之发。情只是发底。意又是发底。已有主向。如爱恶是情。爱爱恶恶是意。情无计较。而意则已有计较。故意能运情。而情不能运意。盖情是性之发。故无计较。意是心之发。故有计较。所宜深思而自见。不可靠人言语。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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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中与至善。至善与太极。似是名异而实同。愿闻其详。先生曰。极不是中。然太极不外于中。中者无过不及之谓也。太极者是极至之谓也。既无过与不及。则斯可谓之极至也。又曰。至善与太极。只是变其名耳。盖至善者。以理之本善。十分恰好者言。太极者。以理之极至。无以复加者言。其实一也。是以栗谷与牛溪往复也。多兼举为说。须归而考之。
暻问。五行之各一其性。是指本然之性耶。抑指气质之性耶。先生曰。今以本原上观之。其初一理浑然。何尝有金木水火土寒热煖坚实之性之异乎。若以此理堕在气质以后观之。则堕气质而各自为性。寒者为寒。热者为热。煖坚实亦然。不相假借。不相凌夺。这岂非气质之性耶。吾见自少如此。而曾以禀于尤翁及先师。则不以为然曰。寒热本是水火之理。此不当唤做气质之性也。未知如何。
先生曰。吾先祖牧使公参靖 国勋籍。自是不迁之位。余依刘歆宗不在数中。朱子是之之说。及我 朝五礼仪与大典。若有亲尽之祖。始为功臣。而百世不迁。则代数之外。别立一室以祭之之说。奉禀于先师。则先师曰。君家事亦有所据云。故至今遵行而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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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废。第沙溪尤翁之论。与此不同。或令高祖位别立一庙而迁奉。或令不迁位。别庙于墓下。未知后之尚论者以为如何。而一则有亲未尽先出。为人情不安之端。一则有守护祭享。许多难便之势矣。暻曰。不迁位别庙。则乌在不迁之义耶。先生曰。是亦有见之言也。先生曰。亲尽祖墓。岁一祭之。行之以一献之礼。高曾祖祢之墓。三月上旬及十月朔。备礼再祭。明有韩马两公程朱二贤已定之论。近与君辅往复。而君辅固主亲尽祖墓一祭埋没之议。尚不归一矣。
暻问。人物之性同异如何。先生曰。人与物同受天理以为性。故从大原中流出者言之。则性无不同也。第气不能无清浊偏正之异。故偏而浊者为物。清而正者为人。人物既判。则随其气质。而理亦随而变。各为一性。绝不相同。此自然如此。若于禀受之先。已定其人物之分而别其性。则是主宰者亦有私意。亦不是公而可乎。时先生有微恙。呻吟之声。时出于口。暻转及遂庵五常之性惟人得之。物则无之之说。说话颇烦。士重虑酬酢拖长。至窗外呼曰。明允出来如何。先生厉声曰。明允尽好与语之友。当联枕夜话。勿为唤去计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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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曰。朱子曰未发之中。未是论圣人。只是泛论众人。亦有此与圣人都一般。或疑众人未发。与圣人异。曰。未发只做得未发。不然。是无大本道理绝了。或又疑恐众人于未发昏了。曰。这里未有昏明。若论原头未发都一般。又曰。未发之时。自尧舜至路人一也。栗谷曰。常人无涵养省察工夫。故其心不昏则乱。幸于须臾之境不昏乱。则其未发之中。亦与圣人无别。夫既有此朱子栗谷之论。而闻权致道有众人未发。与圣人未发。容有不同之说。而至其门徒又有未发前。有为恶种子之说云。岂非可异耶。
先生曰。尤翁谓上智之人心。本自安而不危。如何。暻曰。圣人生而知之。安而行之。天理流行。动容周旋中礼。泛应曲当。谓之安而不危。恐无不可。先生曰。经曰人心惟危。中庸序。亦言精一执中工夫。而只曰危者安。不曰本自安。以此观之。虽上智之人心。自危而至听命于道心然后。方始安矣。圣人之人心。亦发于形气。则何独安而不危耶。暻曰。圣人之人心。是自听命于道心底人心。则未见其危而可谓之安。尤翁之意。似不过如斯否。先生曰。序曰虽上智。不能无人心。此人心。即人心惟危之人心也。人心既是惟危之物。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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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本自安者。岂不未安而太少曲折耶。更容商量。先生以忠厚存心。以正直制行。常曰忠厚正直。要当相须。不可偏废。若一于正直而不忠厚。则其弊也渐入于刻。一于忠厚而不正直。则其流也必归于懦。
先生曰。为学者。当以遏人欲存天理为急。为治者。当以亲君子远小人为先。
先生曰。李生普溟父丧葬后遭祖丧。来问其父几筵用肉与设素当否。而此与丧中身死者异。难以臆断。退溪有一说。盖谓用肉无妨。而然以情理推之。用肉恐似未安。暻曰。三年之内。有象生时之义。行素似或不害为从厚之道否。先生曰。象生时之义。止于葬前。推之于三年之内。恐太过矣。
暻问。祖丧中遭父丧者。代执祖丧之服。当在何时。先生答曰。宋氏敏求既以因其葬而制斩衰为言。朱子请宁宗承重劄子。亦仿此义为辞矣。惟退溪答孙宗道书。以当于朔望朝奠行之为答。故顷年 朝家当 仁宣王妃追服时。引用退溪此说云矣。
先生曰。在外奔丧之人。当以成服日。计其月日实数而为练祥之节者。已有朱子定论。故先师一生主张此训甚力。既以成服日为节。则其所成服。虽迟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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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或十馀日或一二月。惟当以成服之日。计其月日之实数。退行小大祥可也。此外不须更有他议也。尝闻尼尹答人家此礼之问。而使以闻讣日。为初再期而定行二祥。如是则将有月数未满而先期变服。或脱衰者矣。不其窒碍不通耶。
暻问。继后子以立案来到日。为闻亲丧之日。被发易服。四日成服。则其后二祥。当以成服日。退计设行。而本忌日。略设奠仪否。先生曰。所论得之。又问。继后子以丧制未终。虽不撤几筵于本忌再周之后。而他亲则当止哭临否。先生曰。似然。继后子虽于再期大祥。临时始来受衰。只当伸三年重制。先师与同春堂所共讲定者。盖如此矣。无容更议。
暻问。成人男子之丧。无服三年者。则除灵当何以为限。先生曰。沙溪尝谓弟死而无其妻与子者。期而撤几筵。盖以服尽为限。此即以义起之也。
暻问。有母丧前兄死者。其弟若子虽以新丧在殡。不得行小祥而未敢变除。此似主丧者为然。旁亲服期者过期不除。似为未安。是当如何。先生曰。丧服小记曰。久而不葬者。惟主丧者不除。其馀以麻终月数而除之。所谓终月数者。期以下至缌之亲服麻。以至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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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足而除之。不待主人葬后之除。今以新丧在殡。虽退行前丧之练祭。而旁亲所服月数已足。则依小记之说。于前丧初期。略设祭奠之日除服。恐无不可。盖久不葬而退行练祭。与以新丧而退行练祭。其为退行也同。则月数足而先除者。恐又不异也。
暻问。李学士重协 筵白请刊行玄石先生文集。蒙允。为斯文大幸。尽好机会也。然文集出世。使后人无敢指议然后。恔于子孙门生之心。此非容易事。此文集有正续外别四部。而正集者。自初年至癸酉以前文字也。续集者。甲戌爰立后至乙亥两年文字也。此两部合为四十卷左右。固当先出。而外别两部。姑为留置。以待日后。似无所妨。先生曰。先师己巳后閒居坡山。亲自点抄其平生著述文字。所谓正集。以红点为之。外集以青点为之。别集即无点之文字。续集先师未及手定。而要之正集为主。续集事体与正集同。外集文字。是在出入间者。而别集则在删弃之类。君言大体得之。大纲则如是认定。仔细看详。更容裁量。往复讲确可矣。暻曰。外集中书牍。或有怀尼间往复书。而于尤翁。时有些少碍逼处。惟其如是。故己巳哭尤翁后。深致大体尊尚之意。而此等文字。欲从删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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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本志。大可见矣。此无可疑。而但景任,景赉闻以全数并出为言。而李丈世瑍径从其言云。如此则误事必矣。先生善为开喻于诸人。而指授凡例。坚定规模。俾莫摇于浮议。庶可善成矣。先生曰。君先须考览付签。送示同甫。受其更评后。复示于我。而要季章不违而从之好矣。暻依先生命。就可容删节者。付签数十条。芝村见之以为可采者过半。先生之意亦然。而李丈不遵先生之戒。惑于景赉。以文集全帙付景赉而走。景赉遂匿文集不出。过数年后。逢赵显命为岭伯。始合谋刊行。而一反先生之旨。先生所尝删去者。并为还载而出之。以致无限唇舌于一世。文集誊本。称以见失于贼患而不还。文集誊本。是暻之王考提举芸馆时。收合写手。分畀写出者。而误落景赉许。被其攘夺而隐没。先生深致慨惋。间尝语暻曰。先师于怀尼是非。大体是怀而非尼。初头虽若间或有两非之论。要谓怀轻而尼重。及夫尼尹背师以后。发明君父师一体无轻重之义。专斥尼尹以伦纪罪人。到此扶怀抑尼之心事。可令千载信服矣。岂弼傅,显命所得掩蔽哉。文集有重刊之例。君之付签说话。深得先师本意。须录成一册以藏。庶为异时凭考之地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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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先生曰。先师文集。被朴弼傅,李匡德,赵显命等所坏弄紊乱。全失先师本旨及吾辈修正规模。而不得禁止。极可苦痛。集出之后。必有不知而妄生是非之弊。吾老垂死。尚甫与君尚少。须以先师发明师弟之伦。力阐名义之功。善为辨正也。此正参政他日之忧。勉之勉之。又曰。文集姑不急急刊行。善为修正以藏之。先出其编著诸书如圣贤遗模,六礼疑辑,四书读记,二书要解,稽治录,东儒师友录等册。以见先生发挥经传羽翼斯文之工夫。为尤急务。而恨不能然也。此等册子。其重不下于文集矣。
暻问。农岩于心学至诀。有数条记疑。而原不徐究旨义。强生疑贰。轻加评断。固已未安。而至于以经传文字之附见注中为讶。则尤有可异者。夫以先儒说话立为大文。注云见某经某传何篇何段者。栗谷圣学辑要。晦斋九经衍义。沙溪疑礼问解。寒冈心经发挥。此类不知其数。何独于玄翁。以此为病耶。此书既为论持敬工夫而作。则先列病痛。后及药方。正是朱子知如此是病。却便不如此是药之义。而次第固所当然矣。表出敬字。发明心学源流。乃是考證之正例。何可妄致疵议耶。先生曰。仲和此事。可谓不逊。集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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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士直谓宜有同门疏辨之举。而旋有以为太过者。遂止不为矣。第以君之所见。略用辨破以示如何。与士直相议为之似好。
先生曰。吾尝欲收辑我东先贤经说。合为一帙。而居乡。书籍未备。且乏器具。有志未就。而今老矣。君尚少而身在京洛书册都会处。担当此工夫。终成吾志为宜。
暻曰。金中丞昌翕推尊赵拙修圣期。而撰其墓文。至拟于退溪花潭。又于诗篇。以尤翁双举对称。未知其奚为有此过褒也。先生答曰。成卿想是聪明才辩绝人者也。近见其文集。固有识见。亦颇留意经纶。而终有违于纯儒正法。子益之所以推尊。必是尚奇之过。而亦由于性相近而然耳。时座客有向暻诘以三渊乃当世先辈。宜称其号。而奚称其官者。暻答以其曾有辱我先世之诗。故不能随众尊仰之由。先生闻而笑之。
先生曰。君于斩衰练后绞带之主麻疑布所见。依旧不改耶。与我之意虽未合。而其出入古今礼书。考据推考尽甚博雅。可喜矣。若能每事勤苦探讨如此。则岂不大有开益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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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尝教暻曰。君之颜貌。酷肖先师。但须髯疏少不足耳。然子孙之于祖先。不以容貌之似为肖。而必以心事德行之似为肖。容貌虽似而心事德行未似。则依然不免为不肖。可不思所以无忝之戒哉。
先生曰。余曾除青阳县监时。免丧未久。有禄不及养之悲。力辞不赴矣。其后又除礼山。适尊王父相公在揆地。 筵请促赴。又以私书力加劝起。故不得已一往。到任后。略举邑弊。由道臣转报于筹司。则王相公无不屈从而夬施。以故可合变通者。无不如意为之。其后又除连山。亦因自 上特教催促。不免暂赴。而连之弊瘼。有浮于礼。故举报如前。而王相公已捐馆。他相一切置而不省。始知王相公为国之诚。救民之政。下士之义。非后人所可企及也。
先生以乙巳八月。承 召造朝。力辞大司宪赞善实兼职名。必得递解而后。始一入对而归。盖仿行玄石先生癸亥出处故事也。入对时进七条袖劄。劄中叙正彝伦条。请诛逆臣柳凤辉,赵泰耇,崔锡恒,李光佐,赵泰亿等无君不道之罪。继述 先旨条。又请还收尹宣举及拯父子爵谥。又请黜去南九万,尹趾完,崔锡鼎等 庭配。此与玄石先生甲戌名义。前后一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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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时先生言于搢绅诸客之来拜者曰。南尹黜配之论。不下于目前讨复。而何以至今不发耶。盖以九万等当甲戌 圣母复位时。故缓其事。疑乱人心。护逆不治。情节无状。贰于玄翁正论。为得罪名义之人。而辛壬士祸。究其根源。实俑于此。拯事亦一参助。故先生不顾祸福而明辨力斥焉。
先生曰。东平君杭过蒙 肃庙宠遇。赐与便蕃。至兼外署提举。与逆臣希载及南人不道之类。结为声势。图换局面。先师忧深虑远。上章极谏。 上大怒。至有意外不可闻之严教。相臣南九万,吕圣齐交疏申救。则 上又震怒。并命投荒。先师终不窜逐。盖以德望至重。则人主亦有所惮畏矣。厥后杭竟以谋害 中宫被诛。当时在朝之臣。畴克如先师先见之明哉。又曰。杭即先师从侄也。尤翁自见先师论斥杭以后。无毫分疑阻。诚心倾倒云。此语宋德普屡向余说。先生曰。甲戌 坤殿复位后。先师力主名义。使伦纪克明。是非大定。其功可谓盛矣。自古儒者事业。无以有加于此矣。然当其时。从先师而使士类少辈不迷趋向者。王相公之力也。王相公以望实尊显之宰辅。与先师协心共贞。故如林德涵,申子平,金士肯,俞宁叔,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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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亮,申华仲,任大年诸家。皆从王相公而为持正之人。后生不可不知也。
先生曰。余病蛰草野。不识当世宰相。惟与王相公遇于师门。相知最久。情义亦深。而又与闵圣猷相识矣。王相公甲戌斥邪之严。人至今称颂。而闵圣猷乙巳讨逆之峻。亦不偶然。使人倾仰。俱有扶植世道之功矣。
先生每向学者。为之语曰。读书要熟读玩味。精思力索。以求其旨。然后心入其中而方得其义趣。若泛然粗率读过。则虽终身诵其书。不知其主意所在矣。且夫读书者。欲观古人已行之迹。而反以体之于吾心吾身也。故凡古人之一言一行。一动一静。可以为法者。诚心慕效。以治吾之偏处。则是为能学之人。不然则书自书而我自我。只是口读。与不读何异。
先生曰。先师尝欲采辑历代史论。以程朱为主。附以唐宋诸家及发明书法等议论。编为一书。以资考览而未及下手矣。曾以命余。而余为经书劄记。工夫所缚。力靡暇及。尚未措意。近有人传宋质夫有所鸠聚。未知此令亦尝承先师之教否。第未保其去取抄节之际。不失先师旨意与否。彼若来示而请有梳洗。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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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见增删。有不必辞而分疏。故不此之为矣。
先生仍语及东史叹曰。史之疏略。我东最甚。梁武帝唐明皇宋道君时。新罗高丽使臣之朝京师者。值寇难及戎虏猾夏之变。辛勤得达。效忠毕义。多有奇节殊功。俱有专对之才。不辱君命之绩。而使臣姓名。东史无所传。至于杨万春以安市一片孤城。拒天下百万大众。其武勇不下于白起,韩信。而其名亦不著于东史。晚因中国小说所记。而始知其为杨万春。岂不可异哉。
先生尝论退溪答奇高峰论嫂叔服制事。而疑退溪不以仪礼经传通解中议论有所考證辨正。而只据己见为言。以故义理则见得不差。自足说得去无欠阙。而未谙其故矣。暻曰。退溪时。经传通解未来东方。沙溪从黄冈朝 天之行。始购得出来。至尤翁白 孝宗大王。命三南刊布然后。此书方得盛行于世。此见于尤翁小说中矣。先生曰。果如是乎。此吾前所未闻之曲折也。
先生曰。先师于师友考證师服。以心丧三年为定而曰。窃欲使人知得世上有此道理也已。
先生因论姜嫔复位事。叹曰。 慎妃复位。尤重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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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时讷斋,冲庵,静庵之言。 中庙不从。而李荇,金乃文之异议得售。己卯申奎之疏请。机会甚好。而又为南九万辈力沮。此真千古奇冤。人心怏郁。至今不平。后必有公议得伸之日矣。
先生曰。慎独斋寓住南山下一村时。村中十馀人。相从往来。其中有崇饮者。有嗜色者。慎独斋各有告戒之语。后十年。又承 召入城。则崇饮者犹有生存。而嗜色者皆已零落矣。慎独斋闻而语人曰。色害甚于酒病。不可不知云。
先生于及门之士。经学许尹衡老,朴瑞。礼学许韩师朝,金致褔。质行许韩德骥,李元培。识务许朴廷圭,金枋。误谓暻以有见识操守。教诲不倦。而乃暻早衰善病。志力不强。未克副先生勉戒期待之重。白首无成。抚躬自悼而已。
直庵集卷之二十
 传
  
默斋梁教官传
默斋梁公讳处济。字季通。本南原。亦居南原。南原之梁。出自耽罗。远祖喜参判。灌同知。俱有名德。祖弘澍都事。有节行。考榞佐郎。公以癸未岁生。自幼好读书。不欲为庸人。古君子三字。不绝于口。己酉岁。有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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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志。捲室至洛下。闻玄石朴先生讲道西湖。往从之游。公年后先生十二岁。初以少友自处。久之备见先生道德崇广。言行皆可为法。然后欲以其王考所以事栗牛两门者事先生。庚戌。奉书币。请以师席事之。先生以无授书之实谢之。公又请以小子居先生门有年。慕仰先生心法之严规模之大。欲学而不能。岂不可作曾门之公明宣乎。先生亦不能辞焉。自是由经义传训。以至圣贤出处事业。靡不发难设问质正讨论。而多出于众人之所不能思量得到者。先生或许以操戈入室。或奖以盛水不漏。则公之见解之邃。造诣之密。可识矣。先生著书立言。所编诸帙尽多。而其中六礼疑辑,东儒师友录。颇与公商确添删。公所考證参助。类能亲切端的。先生多屈见而采用。以故先生不堪公之久不在旁。每遣骑邀至。讲论不已。至使移家相近。而公以贫窭无事力。未克奉承。只频数就侍。以究春山秋堂之乐。如是者二十八年矣。乙亥先生易箦。公承讣奔哭。手执事敛殡。以无憾于送终。依先生所定孔门诸子例。制服三月。申心丧三年。哀毁如亲丧。有踰他门人。家奉先生遗像。逐日展拜。用寓追慕之诚。终身不废。己卯。以大臣荐。除童蒙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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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秀才二三十人。勤加训迪。多有作成之效。至瓜满辞递不调。以老年奔走于小司末宦。顾非其志故也。丁亥。崔锡鼎有乱经之变。而诬引先生为借重之计。公与同门金公栽,姜公锡朋,朴公尚淳,李公挺英。后先上章。洞辨其诬。士论重之。辛卯。为先考妣丧年周甲之岁。大归南原。朝夕上墓拜哭。以至再期。盖如栗谷集中张叔孝行志所为矣。四邻士子莫不感服起敬。而升堂请业者。不可胜数。丁酉。考终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五。临终。以先生遗像。奉送于平山申暻。暻先生外孙也。公尝劝令为学。而又令受业于厚斋之门曰。此友于师门。如紫阳之勉斋。就正不怠。则庶不迷于师门诏后之旨诀矣。暻谒厚斋。厚斋为之语曰。季通在师门。最专且久。力行所知。笃学难及云。公之治心检身。非暻颛蒙所可窥测形容。而窃覸公有病于世之学者徒尚言语议论。而乏实地工夫。以默斋自号。有默斋集七八卷。平日又喜收录时事。以观世变。有城南记闻五六册。而其子锡老及门人李希龄穷困。不能誊传于世。可叹也已。暻受知于公。亦不可谓不知公矣。公之行谊如汪西山。学问如饶双峰。节操如刘静修。合有墓道文字。以传示于后学。而公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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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诸丈。并已沦谢。无可任其责者。暻则非其人。又不敢当。只记夙昔所闻之一二。时以考览而已。
进士姜硕庆传
进士姜硕庆。字吉甫。本晋阳。己卯贤良科㶏之后。祖启佑。父万甲。生于丙午。卒于辛亥。尝登癸酉生员。遂废举。藏修于广陵武甲山中。以终其世。姿禀端秀。见识明悟。终日默坐潜心穷理。如徐花潭郑北窗之为。尤邃于易学。昭彻性命之原。洞见象数之妙。尝著下帘杂说。备论理气心性情意等名义。因以及于星历卜筮世务人事。而出入经传。根据程朱书。多所发明。议论精透。无失真差谬语。又与汉阳朴昌彦公美。论尤庵宋先生著书数千言。深服尤翁正论。力加扶卫。辨昌彦误见。可谓有功于斯文。但恬静自守。不求知于人。故世无得以识之者。其书偶为平山申暻所获览。而暻遂持以示之于师友间。厚斋金先生盖谓其学识尽博洽。而第其谈论时有驳杂处。朴黎湖弼周,尹屏溪凤九。并皆极加叹畏。以为其讲说精明完密。极不易得。颇思一见其面。与之交游。而闻其已没。深怀痛惜。暻尝一邂逅于他人座上。而在获览其书之前。故不及有所叩质。尤足悲恨。其子钦叟,顺叟卤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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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以传其学而发挥其遗文绪业云。暻窃有所感伤。惧其名不称于后世。略为叙述如此。以俟立言君子之采择。
训长金克成传
金克成字汝精。延安人。父母名氏未详。丙戌岁生。弱冠。闻同乡训长睦天纯以小学家礼。教授后生。即往从学。既通二书。则便欲以书中所说道理规模。讲行于持身居家日用之间。天纯乃玄石朴先生门人。喜其有向善之心。遂谓子欲委己于学。则不可从我而止。必须依归于我师门而受业然后。可以成材矣。即日徒步进谒玄石先生于坡山。因留门下。左右就养无方。学曾传鲁论诸书。质问退栗牛三贤遗书。先生凡有著述文字。多为之代写完帙。先生深加倚重。不使离侧。则服勤逾恭。惟日战兢。同门诸子咸称其质实良直。志操敦笃。多自以为不及。先生易箦。服心丧三年。述先生语录。以寓没世追慕之诚。与先生外孙申暻。交好莫逆。暻尝趋庭家亲。延安任所则相从尤密迩。每诵先生教法。亹亹不已。家亲别设训长一窠。俾教邑子村秀。文风颇振。暻既东还未久。闻其丧。地远无以吊哭。其后又闻其子千镒无后而亡。深悲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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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善人而后事凄凉乃尔。然其姓名及文字。多附见于先生文集中。而先生颇有期许之语。此可以不朽于千古矣。知言者自可认得。安用誇张为哉。
佥知李𤦮传
李𤦮字子精。本完山后。分系平康。父母名氏未考。𤦮实凡民俊秀。丁巳。生于汉阳。中岁。卜居恩津江上。读书以为家业。货殖以为活计。平生保宽閒之趣。年至周甲而没于恩。尝有一妻一妾。并无子。其姊朴斗汉妻。出力返葬于其亲山之下。盖亦女中侠士。𤦮为人志白气往。有慷慨风义。持己行事。不陷非义。发语多药石人。师事厚斋金先生。善问如攻坚木。折节为惩窒工夫。手誊近思录,伊洛渊源录。性理字义。玩味讽诵。手不释卷。有兴起激仰之意。遂庵权先生尝称其见善如己出。疾恶如仇雠。若使得当言地。必有可观树立。文辞赡蔚。下笔千言。未见其窘态。善谈论。滔滔不穷。有不可挫抑。少从事后素家。为山水人物。多逼真绝俗之格。人得之。如宝珠玉。尝为厚斋,遂庵,三渊成画像。恰得七分。以此名闻京乡。当 国家之重修 先朝影帧也。驿召𤦮摹写。论功超授通政。拜佥知中枢府事。𤦮狷介自运。与人寡合。惟与清风金士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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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垕,德水李一如寿海,平山申明允暻相善。及其殁也。暻在草土中。未果为诔以哭之。曾以说恨于士重,一如。士重,一如劝暻为之立传。𤦮尝从游我叔父校理公,伯氏提学公。二公赏其志行矣。惜乎。其死后于二公。不得其高文巨笔。以发挥其奇气异迹也。
孝妓斗莲传
斗莲。北青妓女也。始湖西大兴斗莲里士人车德凤。随同乡文官成任赴北青之行。为衙客。旅琐无聊中。偶与官妓楚岸有私。怀孕数月。任坐事罢归。德凤亦同还。临行。赠一扇为别。题以生男则大兴。生女则斗莲。所以命名也。及期生女。名以斗莲。而德凤无以知之。北青去大兴。一千数百馀里。声息不相及。积有年矣。一日德凤患痁滨危。昏涔伏枕席。忽有处士郭振纲奴。自掌令安庆运家来。传书封及衣裤参朮等种。扶病开视。则乃斗莲手自修送者。而书中辞语。以生来不识父颜。闻人唤爷。怛然怀戚。若知父之在世。决当寻觐。缕缕恳至。德凤于是乃知楚岸果生女。果以斗莲为名而至于长成也。一喜一悲。不能定情。力疾作答。且构斗莲词一篇以付之。是年秋。斗莲即治装跨马。间关千里。来见其父于洪州金马川。盖自大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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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居也。相持感泣。留连侍娱。因有刷还 朝令。不得已别去。其后又请暇来见。至于再至于三。来则必久留不忍去。竟得侍终服丧而归云。其从兄辅极尝为余言其首末甚详。余闻而奇之。斗莲以遐裔贱娼之身。克尽父子之伦。能为朱寿昌故事。此实千古异迹。不可泯没也。噫。我知之矣。斗莲之孝。有自来矣。乃祖命徵,乃从祖敬徵。以善事父母闻 朝家。立孝子之门。乃父德凤。亦以侍墓致慕。见称于乡党。世类如此。斗莲岂得不然乎。未久闻斗莲死。俄辅极亦死。余于是嗟怜之。悯遂无传。略记以示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