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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溪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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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溪集卷之四(丰壤赵龟命锡汝甫著)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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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考通训大夫行司䆃寺佥正府君行状(乙未)
先君讳泰寿。字士维。姓赵氏。丰壤之赵。以高丽开国功臣平章事孟为鼻祖。入我 朝。簪缨不绝。有讳矶。司宪府监察 赠吏曹判书。生讳希辅。分承政院承旨 赠议政府左赞成。生讳珩。行礼曹判书 赠议政府领议政谥忠贞公。生讳相愚。今原任议政府右议政。寔为高曾祖父。妣贞敬李夫人。尚州牧使讳长英之女。户曹判书讳景稷之孙。系出 恭靖大王。先君之德。内而不外。幽而未光。宗族父兄之间。容或有未相悉者。以不肖之才智下尤。岂有所知哉。抑以耳目之所睹记。参之心思之所推测。而世之君子识其大体焉。窃见先君。于孝天植。盖自幼时出外。遇佳味。辄袖归。献李夫人。家中至今传称之。李夫人有宿疾沉痼。先君尽诚扶护。积年如一日。夫人常曰。吾孝子也。议政公春秋高。数遇疾。先君忧虑已甚。未有食息弛。虽在平时。事稍涉于害疾。必奔走劝止。议政公素不屑屑于摄养。或声色拒之。反覆启喻。得而后已。故凡有起居违宜。家人必先报之间。但告以先君忧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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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勉从者多。至于衣服厚薄。食物利害。必禀于先君。取斟酌。平居属属。惟先意顺旨是思。于事有所不可。亦从容熟谏。终不得请。则且委曲承奉。不敢专擅违逆。先君疾痼。年既衰。而其在亲旁。周旋给使甚捷。衣脱着。必趋奉之。出入坐起。必扶持之。不使少者代。尝曰。吾于事善忘。若系为亲。辄心开。性甚迟钝。于亲使令。耳殊聪。目殊明。家人亦皆曰。某亲在亲旁。身轻如飞。朝未起。使人问侍者。以寝睡安否。食下。必亲检饭所进多少。馔味所尝几何。夕较朝。今日比昨日。同则喜。减则忧。虽加犹虑。以异于常也。故家人有云。某亲之奉老。好恶皆忧。非甚病。躬诣侧。密察神气。且以匙箸疾徐轻重。为甘餍之候。近年非寒朝冷夜。辄无时侍侧。虽困劣。不敢少选退处。其有故异居。必日三四遣人问寝啖起居。病革也。方寓季父第。而属纩前。昏未问起居者。财半日。凡于亲病。问医剂药之事。必亲任焉。子弟或以违于静摄。请代劳。不许。待医极降意。虽名亢不扰者。要以诚感之。终得其力。为家乘。载议政公立朝言为。就历书。记病患閒甚。药物进停。出入动静。毋或遗漏。以备参考。亲知间汎然简牍。鲜有语不及于庭闱者。盖其心殆乎无一事无一时。而非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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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见于外者。自然如此。非勉强而为也。祭祀如可强。必宿斋。躬将之。其不与祭。是晨也。摄衾而坐。祭已即枕。敕家人具馔。一以精洁为主。李夫人墓在丰壤。有自丰来者。必起问茔域。安然后及它。李夫人既卒。移事母之诚。以事舅及从母。甘旨必分之。忧患必共之。凡所欲必曲成之。舅素号性严。而于先君独无所少憾焉。于亲属高年者。率致殷勤。虽仆隶。与亲年相近者。不敢傲惰。先君终。议政公谓慰者曰。与病孝子六十年同欢。已过望矣。吾何为恸哉。其教子弟也。不昵而慈。不怒而严。授书释义明畅。虽稚騃昏蒙。听之心悦。閒居必告以古人事迹。鉴戒之宜。文字结撰之妙。使之浸润惯习。不至捍格。读书必令整齐收敛。端坐徐究。几席书策。不得倾侧。凡妨于工者。不使经意。日必有程课。程课既足。虽敖荡。非至踰闲。不禁。非有病。不以事故废业。大率于快处啬之。慢处警之。柔懒者鼓而作之。强梁者操而切之。绳墨井井。未之或差。不肖辈才性鲁下。而几乎有分毫成就者此也。其遇家人也。虽有过。未尝察察言。言必柔辞戒敕。度不可改。初若不知。而凡作过者。辄自讼曰。某公得毋知否。见其少不言。若无所厝躬。盖居家行事。无一毫非道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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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人者。故人亦不忍以非道视之。使内外斩斩。虽姊妹。必有人乎侧而后接之。虽妻孥之亲对之。未尝不肃敬。自外至则虽卧必起。待物一以恕。其使下必先之。未有慢令于前。而详责于后。其有罪也。察其情之眚怙。未有以一时之怒而罪人。怒又弗迁诸人。晚以心火为苦。叹曰。吾一生用力在恕字。今不能矣。然奴仆有倚势横者。辄痛绳之不贷。故议政公贵极人臣。而奴仆乃以不免人凌耤为患。接宾友。敬而不至于疏。和而不至于狎。简而不至于傲。语循本分。不妄及于时事。客起。禁不言其长短。处事详而要。谨而从容。周而不滥。而常为所于豫。故少窘迫之患。虽至细如伻信往覆。各有曲折。无放意疏率者。审于辞受之际。苟非义也。虽亲故面遗。人皆意其难却者。一皆辞之。如刀两截。于请托。尤不拘颜情。斩然不可挠。人有借一言之重于亲侧。辄曰。亲性严。恶子弟作如此言。不敢逆也。亦未尝自引义理以取洁名。故射利好势之徒。无所为而日疏。议政公出入要津。四长东西铨。宾从充溢堂陈。而先君所居。乃有阒然无履迹之时。其丧。操文以哭者。有曰。朱门之内。别有寒屋。曰。甚至有不知某宰家有某子弟者。记实语也。然人或专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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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之者。浅之为知也。食止充饥。衣止煖体。不为一无益之费一浮华之具。所处朴陋。苟完而已。所御物。苴补破敝。或至累十年不易。然耻夫世之诡为俭薄以矫俗博声者。人见其绝无绮纨。相也谓之过俭。非其意也。凡所得公俸私饷。辄分之诸弟妹惟均。故旧死而其家贫穷者。抚恤之甚勤。幼尝育于人。及长。当节祀忌祭。必备需以送。其墓在先垄侧。行祀毕则亲诣展拜之。待遗孤甚有恩意。顾馈不绝。早婴奇疾。屏绝嗜欲。颇留心于摄养之方。常曰。千金可得。此身不可得。岂敢徒然死哉。故诊其病者。良医袖手。而特赖是而支延焉。平居净扫一室。瞑目静坐。俨然如泥塑人。不堪其淡泊。而方且怡如也。室中所有衣衾巾帨书策笔砚之具。莫不有位置。用厝莫不有条理。行止坐卧衣服。常襜如。聪明绝人。盖读十律一遍。倍文不错。晚与子侄语。或举数十年前所读书如新读者。于事酬应遝并。而鲜或遗错。此盖遇事尽诚之效。而亦聪明。有以济之。文才夙成。尝出入南岳,明谷两公门。盖年十六。赴癸丑续兰亭会时。与会者。多当世钜公。而属先君为序。序成。咸叹赏。既阨于病。遂一切废之。而所著文词。简整有法度。虽一时赫蹄。不以粗心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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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举文。亦绝俗臼气。间尝嵬捷发解。而病益痼。数益奇。竟不成一第以悦亲。先君盖亦不能无概然于此。性喜书。以病不能读。则循环熟览。于经传尤。然晚又不能是。则自抄閒情录及古文数十篇。时吟玩之而已。笔传家法。而才分超越。遒正妍媚。作字甚敬。未尝胡潦。亦以病废之。然议政公常曰。某笔才胜我。尤称其行草。四十四。始筮仕。初除内侍教官。例调掌乐主簿。先是。乐政弛。瞽多不知操器者。先君涖则一以科条从事。既递明年。 国家设进宴。而法乐赖不乏云。迁义禁都事,仪宾都事,水运判官。站人服其清。称为百年之最。以病递。拜 宗庙令。朔满。移拜司䆃主簿,社稷令。出为交河县监。廉以约己。明以涖政。庄以御吏。尤以爱民为本。值荒岁。免民应纳钱二万。以它经纪移充之。捐常廪。济穷民。且营赈事。适以亲病弃归。居官财八朔矣。盖未尝皎厉为治。而交民至今怀惠。碑之曰卧閤八月。流泽千秋。士大夫庄于交者。或为之延誉于朝。先君不以父兄之势竞进取。且病不乐膴仕。以故。常居人后。然当路。亦以此贤之。故或有匪望而来者。叙拜敦宁判官。升司䆃佥正。移安城郡守。铨官有以病难其往。未赴。先君生于戊戌十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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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乙未六月二十四日。得年五十八。旧置历以记日。是岁忽罢之。盖自冬末。议政公病阽危。先君冒寒起居。焦灼过度。议政公既少愈。而先君宿患益笃。遂不起。始迁寓。以议政公所服药料及己所服。杂裹以随。前其终一日。取出悉分异之。遗令治丧以俭。九月初一日。葬于忠州省洞忠贞公墓兆之侧乾坐原。窃谓先君天姿甚高。刚正精密。慎恕整一。而本之以静意有所定。截不失尺寸。存心克己之功深。而变化气质者为多。盖其心以为凡行己处事。宁约毋夸。宁拙毋巧。宁细毋疏。宁拘毋苟。然而考诸其行。而有违于中道者几希。特夸夫议之以为约。巧家视之以为拙。过于疏者而后。谓之细。失于苟者而后。谓之拘耳。高而不近于名。卑而不溺于俗。推孝慈之本立。而事上使众之道备。即其几案笔砚之间。而有万物各得其所之意。历选今古贤人。固有从事学问。资功师友而至于道者矣。若夫师心独造。自合准绳如先君。则或鲜矣。子夏所称虽曰未学。而必谓之学者。惟先君可以当之。先君十五。娶青松沈氏。观察使讳权之女。不肖兄弟二人。骏命进士。娶正宋炳夏女。龟命生员。娶士人李诚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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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考东冈府君行状(己亥)
府君讳相愚。字子直。自号东冈。先世丰壤县人。丰壤今属杨州。始祖讳孟。以高丽开国元勋。为门下侍中平章事。是后谱牒逸不传。有讳之蔺。在丽为天和寺殿直。六世而至讳慎。始入我 朝。为淮阳府使 赠司仆寺正。生讳安平。工曹佐郎 赠兵曹参议。生讳厚之。生讳益祥。 赠司宪府掌令。生讳世赞。长水县监。生讳矶。司宪府监察 赠吏曹判书。出后叔父靖国功臣丰储仓守 赠工曹判书丰壤君讳世勋。寔府君曾祖。妣 赠贞夫人李氏。祖讳希辅。分承政院承旨 赠议政府左赞成。妣 赠贞敬夫人崔氏。赞成公以上十馀代。毓德种仁。啬于官宦。而赞成公刚毅自守。阨于昏乱之世。敛福垂裕。克昌厥后。于是考讳珩。以厚德令望。为国荩臣。爵至一品。官至礼曹判书。殁谥忠贞。娶泗川睦氏。户曹参判讳长钦女。端庄勤俭。妇道甚备。封贞敬夫人。以庚辰闰正月二十二日甲辰。生府君于盈德县舍。实忠贞公任所也。睦夫人既举府君。心欣然若有所恃。幼有异度。六岁时。尝往姻亲家。有赠以锦段作衣者。辄辞曰。吾虽幼。儒生也。岂可以锦为衣。终不受。见者皆惊。乙未。聘全州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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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牧使讳长英之女。判书谥孝敏讳景稷之孙。于白轩公为侄孙。府君因得游白轩门下。大为所奖。丁酉。中司马。是岁。执贽于同春宋先生。先生亦甚期许焉。戊申。率太学诸生抗疏。请 神德王后祔庙。蒙允。己酉。今 上入学。充将命。壬子。筮仕。除翊卫司洗马。甲寅。今 上即位。罢宫属。升六。司畜别提。出为涟川县监。乙卯。师门被追削之律。府君与洪监司得禹,高侍直晦诸公。疏卞之。谪配南平。明年。因旱宥。己未。丁外艰。辛酉。服阕。拜户曹佐郎。壬戌。出为泰仁。前后莅邑。一以清简为治。尤有意于文翁之化。邑中士子。多兴起者。涟,泰皆有去思碑。始府君负士林重望。弱冠为泮任。藐然处多士之首。人不敢訾议。将命。儒宫极选也。而名流林立。终亦瞠然让之。祔庙疏之发也。异色合举。而必愿得府君为首。金相寿兴劄荐三人于朝。府君实与焉。府君交游多一时名胜。几皆显扬朝廷矣。莫不侧其席。以待府君之至。而府君蹭蹬。久不第。当世咸迟之。是冬。始登增广会试。会有服。明年冬。乃赴殿试。旋拜持平。甲子。自泰仁承 召。因入对。论新授东莱府使韩构。行己鄙陋。请改正。又启金焕请鞫之论。举国同辞。而执义李宏等。不恤公议。汲汲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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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并递。 上震怒责以惹闹。特递之。大臣三司争论不得。是后。终府君之升堂。不复入两司矣。秋。差训局郎。兼西学教授。直拜兵曹正郎。承 命廉问湖南。冬复 命。乙丑。被知制 教选。又以准点。参吏弘录。拜副校理。以训郎非玉堂所可带。呈递。丙寅春。移拜吏曹佐郎。夏递。拜修撰。 筵对。与李公徵明。请寝淑仪房两处折受。又请荡减湖西帖价米。 上皆允之。写庄烈大妣玉册。升通政。同日。拜全罗监司。以未准职。因台 启。收新资。并递藩任。还兼西学教授。拜舍人。秋。移拜副应教。应 旨与馆僚。联名陈劄。时李公徵明论外戚及宫姬事。被谴。劄中因救之。又入对。请频开讲筵。 上并嘉纳焉。后于昼讲。因文义。陈振朝纲恢言路之意。仍论平安监司尹阶赃污不谨。黄海监司任奎按湖南时。为嬖妾病。于宣化堂设神祀状。俱不可畀之重藩。奎上疏反詈。及泰仁虚录事。是冬。终至对吏。配杨州双树驿。时叔兄正公。亦在谪。明年。李相端夏白。某有老母。兄弟俱谪。情理可矜。 上特命放释。丁内艰。己巳。服阕。时事已变。不复履宿趼矣。拜司䆃正。出洪州牧使。庚午。弃归。辛未。拜司成。壬申。递拜宗簿正。移左通礼。以微事拿夺。冬。出居丰壤紫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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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庄。与金赤谷益廉,徐相宗泰,李参判喜朝邻比。骑牛相从于涯巅之间。诗篇唱和以为娱。见之者。不知其为旧日学士也。癸酉夏。叙拜司成。出瑞山郡守。甲戌春。移升江界府使。未几朝家更化。南相九万白 上。以赵某不宜久置边上。 特命递付京职。而拘政例付军衔。冬。还拜礼曹参议。移大司谏。递拜同副承旨。病递。乙亥春。以备局荐。拜吏曹参议。夏。复拜大司谏。兼承文副提调。时因久旱。有甲戌窜配人会议疏释之 命。府君上疏言。如此则可否争论。必无了当之期。宜先令刑官。考案区别。都堂聚议奏行。然后三司举其得失。且斥任相元营护己巳人之非。又言外狱淹滞之可理。役布侵徵之可革。秋拜吏曹参议。丙子春。递拜大司成。夏。移拜承旨。递拜礼曹参议。秋。递拜副提学。试官违牌罢职。大臣以实病白。仍任。冬。递拜礼曹参议。丁丑春。移承旨。旋兼备边司副提调。以备局启。解承旨。拜大司谏。擢拜开城留守。先是。关西伯之议荐也。申相翼相。以府君首拟。吴公道一以为未经副学而径升秩。有违时望。力止之。故至是始擢。冬。以乘轿有台参。削黜。旋叙。戊寅春。朝家有西市事。户参当往。铨曹以府君首拟。 上为差副拟。后于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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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教曰。予知某有病。不欲使往塞外耳。拜大司谏。上陈弊疏。请捡田以正经界。减额以均军役。因言吴道一议论去就之间。虽有病痛。其文辞清白。足以焕猷砺世。而台劾过实。有非消融彼此之道。 批旨褒嘉。递拜大司成。夏。移都承旨。递兼同义禁。拜户曹参判。宪臣以主西市。劾户判李濡。府君曾在备局。亦以互市无伤。赞其议。上疏请与李濡同被偾事之罪。秋。兼观象监提调。移拜大司成。兼承文,平市提调。前后居馆任颇久。纠正士习。奖成人材。人称其效。冬。移副提学。入昼讲。言当此歉岁。两宫修理。恐归丰享之举。新后宫奴婢田宅之价。无所减。亦有歉于圣德。因进曰。汉文帝以四海之大。殷富之世。惜百金之费。罢露台之营。后妃身衣弋绨。衣不曳地。惜财昭俭之德。岂非今日之所可法乎。 上皆嘉纳。承晖殿灾。请对言近来刑政失中。如李颐命事。远窜太过。又请命两医司定医官。备药物以救病疠者。军士之流亡物故者。一切刊除。改整军案。以纾民急。 上纳之。李颐命改以付处。写进 思陵复位玉册。时都下疠气渐炽。而上将亲临祔 庙之礼。府君疏请停止。 备忘切责。命罢职不叙。政院覆逆。玉堂劄救。翌日。 特命叙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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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如故。己卯春。差 思陵都监堂上。移拜京畿监司。以封 陵劳。升嘉义。冬。上民瘼变通疏。言各军门保布及各司贡木。依乙亥例减捧。江都木。待明年木绵之实。以本色还报。江都移转米。以小米代捧。凡三条。庚辰春。移拜吏曹参判兼同 经筵。昼讲。论不遐遗之义。遂陈江界形便。且言即今计策。唯有固结人心。如使五军门。择试西北人材。充补将校之窠。使之习于营阵。节度归而复为本土将领。则人心既不无耸劝之效。边士亦将有教鍊之益。所谓操约而施博者。上是之。他日复入言均役正界之宜。又白金昌协人物文学当世第一。宜以诚意招延儒臣。有以画师匠工。常留禁中。为言进曰。欲为器用。则必求巧匠。欲为绘事。则必求良师。夫君德成就。乃第一件事。而不思择人而辅导之乎。时府君屡入讲筵。多所启沃。每于任贤材公进退破朋党之道。尤致反覆。 上亦虚宁焉。兼右副宾客,观象监提调。时府君在铨半年。值长席不出。独政居多。夏。左相李世白劄论两铨长荐望传言之误。 上命推考。持平李德英。又疏讦注拟偏系之失。府君上疏卞德英言。仍乞免。 上许递。司谏俞命雄。以铨曹以府君旋即拟官斥之。以不有公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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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参李公益寿对卞。仍白府君。而德英因府君疏避嫌。大谏崔公锡恒处置递之兼副总管。秋。除刑曹参判。移礼曹。皆不拜。冬。就理。先是。孟万泽以试官时。为其姻属。换立场屋军。有人言故。府君在铨。枳台望。德英所谓偏系者。此其一也。至是儒臣言。其事不可不覈。万泽既囚金吾。因其自明。直请拿问府君。 上允之。承旨,玉堂力争以为拿问铨官。坏事体。关后弊。 上入法吏言。谓王府无发缄例。终不听矣。自是至明年秋。连除大司成,大司宪,户曹参判,汉城左尹,京畿监司,工曹参判兼承文提调,户曹参判。皆不应 命。仁显王后升遐。以副提学。差 山陵都监堂上。不得已出谢。旋辞本职。未几。擢拜刑曹判书。因总护使。请对变通。递都监堂上。凡六疏。辞本职。 上亲于筵中。开释勉出。后数日。以蛊狱罪人英淑取决案。不得已出谢。 上下备忘。赐张庶人死。朝臣多上疏请全恩者。府君亦言 世子仁孝。国本巩固。为四方延颈之祝。虽不幸变出宫闱。事在难赦。亦岂可无却顾长虑。为十分善处之道。而致有此一切之法乎。冬。兼内赡提调。移拜右参赞兼 宗庙提调。壬午夏。移大司宪。时两司合启。论南,柳两相及尹相趾完。府君引避。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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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南相则曰。按狱屈法。虽不免为错误之归。第究本情。非有一毫他意。只为国家。深忧远虑而已。处置见递已。又以谏院论劾。罢职。 上于筵中。亦屡下严教矣。癸未夏。叙拜知中枢兼都总管,知义禁。皆辞。差傧使迎敕。还以病递伴送之任。移刑曹判书。辞不拜。秋。递拜礼曹判书兼云观槐院提调。冬。兼左副宾客。 王世子临筵。降手书。以孔孟出处为问。府君著说以对。仍附尊周之义焉。甲申春。递礼判。夏。拜左参赞。府君自通籍。前后华要之选。多居人先。至是升正卿。四年。终不入铨望。公议莫不怪之。乙酉春。徐公宗泰为吏判。辞疏言赵某言行宿望。非臣之比。而终不与于天官之选。明日。左相李畬入对。言府君不入铨望事云。首相以为有訾议。故不敢拟首相。即申琓也。 上问所谓訾议者何事。左相对曰。赵为先正臣宋某之门人。吴道一侵侮宋某。门人皆绝之。而赵独不能绝。以师弟间自处。未尽议之耳。盖府君与吴公交道甚笃。而先是。世有谤吴公以乘醉侵辱同春者。府君亲诘吴公。则吴公瞿然曰。吾于儒贤。景慕不后于人。虽醉。岂为此悖妄。又问之其时所谓言根之人。则亦以为无侵辱事。及台劾出。而 上因吴公自明之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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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入侍诸臣。时申相亦侍。与诸公力白其冤。 上深然之。故不惟府君待之如旧。春门子弟。亦不以为嫌矣。今申相无他端而反执此以枳府君。岂不异哉。府君以事关师门。上疏自卞之曰。今有人焉。闻有侮辱其父兄者。问其人而曰。元无此事。举世亦曰。元无此事。而为子弟者。必曰此人辱吾父兄。是真以其诬辱。归诸父兄。揆诸道理近乎否乎。 上优批。谕以处义。未见其未尽。而申相对章。复摘府君赠吴公诗语。以诋之。府君复疏卞。 批旨有曰。卿之心事。予已洞知。他日李相来见。亦自谢 筵奏之失实矣。升右宾客兼掌乐提调。递参赞。夏。拜大司宪。辞递。秋。兼司译提调。院科之规。分画相等。则或视栍高下。或以仕久近。惟当时提举之意。故多有不均弊。府君以为试才而舍栍不可。始定以取栍为式。院中至今遵守云。拜汉城判尹。冬。兼知义禁。丙戌春。递判尹。拜大司宪兼备局堂上。递大宪。兼知 经筵。拜刑曹判书。旋递。夏。 特旨升判义禁。以赵尚迪拟律失当。右相金昌集筵驳之。府君引咎乞免。 许之。复兼判义禁。病递。既数日。拜兵曹判书。又带金吾。仍按林溥鞫狱。溥。乡儒也。投疏言辛巳按鞫诸臣。不录顺命招中谋害 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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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字之状。 上命设鞫覈治。领相崔公锡鼎为委官。与府君实终始任之。溥引卞东规,吕必重为證。东规闻于姜履相。而东规已死。吕,姜俱辛巳问事郎也。溥又援其兄浣闻之朴泰春。三人始皆不明服。及请刑。而朴则曰。闻于姜。姜则曰闻于吕。吕受刑十八度。方承款,俞彦明,李圣肇。亦以其日问郎。被问。李对以不闻。俞对以但有何好语。初溥未鞫。金昌集以辛巳禁堂。上疏自首。谓有岂好二字。而吕,姜始供。亦称以不好矣。至俞供出。府君谓狱体不可不令谋害何好两语归一。登对议谳。实主此论。而崔公独以为此本非张大可成狱者。而凭覈无路。蔓延可虑。遂有酌处之举。于是溥减死论。诸囚以次拟律。而参坐大臣以下皆罢职。大臣即申相琓,李相世白,李相畬也。时金春泽。亦为溥所引。自配拿至。而尚未发遣。府君奏言。春泽凶悖。千人所指。传所谓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者。请即日还配。溥狱凡三朔而勘。府君以溥疏。固出于嫁祸之计。而言既发。则不可苟然掩昧。事且关于任用大臣。而深知其设有阙遗不录之失。不过由于无情。故与崔公终始按治。惟以平反为务。信其一心。不恤人言。而一边疑怒之目。乃谡谡然巧吹苛觅。自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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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按之日。谤议已攒。猬毛而起矣。及李潜之疏出。而讼溥之冤。其指意尤非常。 上震怒。既亲鞫杀之。而以不能明断溥狱。遂籍此辈言。复 命拿鞫溥必重。于是。府君始不安。屡辞。递金吾及本兵。崔公亦引入。而其后溥兄弟毙于刑。吕又变谋害为不好。而狱案翻矣。李德英以始按时问郎。追疏论鞫狱不遵法例之失七。金昌集自鸣之章。讦以皱合文字。汨乱日月。最后。李海朝咎府君以径请诸臣之罪。始溥狱之初设也。金昌集。首以岂好。诸问郎。供以不好。而顺命已戮。东规既骨。谋害二字。无可覈之路。相议请对。为将释出诸问郎。故府君于 筵中。有曰。毋论岂好不好。惟其不录之失。当时参鞫诸臣似难免责。而狱事层节稍变。遂至淹延。顾非始虑之所及。海朝乃以此一滚。勒归于贻祸之目。而按鞫诸家之憾恨未释者。亦以此。人之不谅。何其甚也。府君以德英疏 批有严教。出城外。丁亥夏。拜知中枢。移刑曹判书。府君前已兼内医提调。而近例。内局秋曹。不得并带。陈疏递刑判。拜右参赞。因入侍。言宁边两处折受之弊。请出给。上特许之。府君于庚辰 筵奏。尝及此事。至是始罢。秋。以梨园提举。赴耆英会。非经议政而未七十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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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参例也。而独邀府君赴之。明日。领相崔公入对。引温公故事。为府君达焉。冬。兼知春秋馆。因李海朝论溥狱疏。上章自辨。 上优批答之。入 经筵。奏言年事凶荒。而 王子第宅之营。有违修省。宜待稍丰。制从俭约。因讲春秋。请述 孝庙之志。毋忘洒耻之义。上俱嘉纳之。居数日。下 御制诗。慨然有匪风下泉之感焉。移拜吏曹判书。左相李公濡。以府君乙酉后久未入拟。意别有事端于议荐也。以私问于领相。且言府君不能镇少辈之激。府君引以为辞。累 召不赴。仍胥 命金吾。有 旨令庙堂禀处。明日。领左相入侍。左相自陈无他意。 上谓向时事。已尽昭释。而吏判论议。本不乖激。地望实叶铨任。固无难安者矣。府君不得已出谢。戊子春。兼备局有司堂上,判义禁,惠民署提调。累辞递本职。拜礼曹判书。递金吾。夏。复兼。冬。复拜吏曹判书。 筵陈固结西北人心之策。又言一边人靳点之过。 上嘉纳。己丑春。因朝参。复申前奏曰。今日臣邻所达钱谷甲兵之事。犹是末务。若论其根本。唯自 上建中建极。公用一时之人材。使之同心戮力。以做国事。实帝王为治之道也。仍请收召退去大臣。并用靳点诸人。 上曰。非不欲保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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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如意。是可忧尔。对曰。寅协之道。不但责于臣下。亦在 圣上公听并用之如何。就其中偏党特甚者。斥黜流窜。明示好恶。则何忧乎不如意也。及李观命之疏劾崔相也。 上谓侍臣曰。予所以靳点于此辈者。欲得一日之安也。顷日。吏判所达。诚有意见。故果欲用之。而此疏又出矣。如是而国事何能做乎。后府君既解铨。李縡追论注拟间事。 上于府君批。有秉心宽和。铨注公平之教矣。是年。府君入耆社。再上疏请致事。不许。前冬。 筵臣有以王子买第事陈白。府君以其意出于省费。亦赞之。而 上意。乃属于绫川旧第。即 仁献王后考妣祠宇所奉处也。事有不便。于是永安第之说发。而府君适 筵对力言。府君平日。言语多率口而发。不为计较修饰。且 上于买第事。曾有福家吉地之教。府君以为此亦君臣间真心无隐之语也。于是言虽以福家言之。此胜于彼矣。是夏。校理洪禹瑞上疏深斥。至谓之固宠保位。府君对卞。 上赐优批。屡于筵中开释。府君连疏辞。不出。后以客使至。 法驾屡动。暂出应 命。旋寻单。校理李泽复举 筵奏事。攻之益力。又斥其冒出。 上严批责泽。府君愈益辞。递本职。拜判尹。秋。移判敦宁。递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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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金吾。冬。复兼内局。时领相崔公为都提调。朴弼明以都承旨兼副提调。而 上候比数未宁。入冬。复有肿患沉重。或加或减。弥留且百馀日矣。庚寅春。忽于院批。有未安之 教。责之以泛泛即日。 下备忘。三提调并命递。政院覆逆。 上沓降严旨。多人臣不忍闻者。至以春秋不尝药为喻。覆逆承旨。并命拿鞫。又命削黜三提调。于是大臣玉堂两司劄 启。连续请寝。而 上批益严。当是时。事出不意。 天威震叠。众情代怖。若无天地而莫知其所由然矣。初崔公以 上候稍间。请时接大臣。讲究时务。及设行大政。毋使迁就焉。 严旨后数日。左相徐公宗泰上劄伸解。微及其事。 上始引此为药院罪。后于 筵席。亦连以此为言。然后廷臣遂昭然知 上意之特有所指也。然因徐公劄。命还寝黜罢。而因宋宅相疏。删去备忘所引春秋语矣。未几。两司新入之辈。务捃摭崔公毫发之过。以迎合 上意。 上遂允其削黜之启。府君亦寻单递本职。其夏。大司宪俞得一。 筵劾府君前冬病不参入诊。且多不与于议启。请削夺。 上但命罢职。后郑浩继为大宪。连启不止。竟允之。盖府君于其时。腰痛猝剧。大臣禀达。 上许其调理。故未参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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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及议 启者。廑一日。而彼顾急于挤陷。乃持此中之。尚何言哉。冬。献纳李翊汉为府君疏卞。顷之特命给牒。岁抄。叙除判敦宁。寻单不拜。辛卯。以特旨兼判义禁。因有省鞫。屡承 牌召。陈疏引药院事为辞。 上始下开释之 批。不得已出谢。移吏曹判书。时府君气陷之症始发。滨危已数日。 上遣内医看病。赐药物。因备局 启。递金吾。经月。始回苏。疏递本职。拜礼曹判书兼济用提调。夏。进拜议政府右议政。兼带如例。先是。闵相镇长之病革也。有时宰就问当今可以倚重者为谁。闵公独举府君为对。而有问柳相尚运以宰相材者。柳公曰。以吾论之。无过赵台。其人曰。某才疏于裁决奈何。柳公曰。大臣之职。在于引君当道。此台必不导上于非僻矣。及春初。府君之疾甚。人皆忧之。崔相独不忧曰。此台德量当入廊庙。而未及大拜。症虽危。非其死疾也。至是。果符其言。时久旱不雨。府君入相之日。甘雨霈然。都人谓之赵相雨。因府君嫌名而称之也。府君上疏固辞。 上批有曰。卿有才有德。今玆枚卜。允叶舆情。四疏。始出入对。请释郑浩之谪。始 上恶浩偏党。窜之经年。至是。特放。因陈公好恶祛偏党之道。 上嘉纳。府君自病后。行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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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及退下殿阶。几至蹶跌。 上临轩。惊动翘身。促少宦扶掖而去。后凡出入。率以为常。又赐貂帽掩。敕帽工曰。右相头大。宜从阔造进。人以为异数云。时朝廷有户布丁布口钱之议。秋。府君上劄曰。窃念今日生民之困悴。都在于白骨黄口。侵徵邻族。 圣上忧勤。丙枕靡安。日与臣邻。周 咨讲究。思所以袪弊之要。群策毕举。众议盈庭。而乃有户布丁布口钱之论。事有条理。法甚均一。信能行之。可救当世之痼弊。而第念帝王经国之道。必因势而利导。缘法而为治。民易趋令。行之无弊。故臣愚窃以为此法。犹当行之于古。不当行之于今。何者。大抵我国规模。名分为重。徵布之法。纳钱之规。只及于平民。独不及于士族。因循不变。今已累百年。况以前事言之。曾于 太宗朝。丽季户布之法。特 命停罢。 圣意所在。槩可以想矣。且在 列朝名臣硕辅。多论此事。而群议矛盾。终莫能变更者。亦岂无所由而然哉。今若泛论其弊。则实为偏重而不均。有损而无益。徐究其实。则 上下之尚能维持。纪纲之犹不甚乱者。未必不由于士族之无此役也。顾今绝海荒塞之外。深山穷谷之中。绳枢瓮牖。朝徙暮迁者。非无剥肤之怨。蹙頞之心。郁郁思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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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亦不敢动。特以其所谓两班。参错其间。故有所畏忌而然也。况人心世道。日趋污下。至于莫可收拾之域。而乃反不量时势。猝创新法。或布或钱。混徵于曾前无役之士族。则必将鱼骇鸟散。所在鼎沸。至于当纳不纳。十分催督之时。不得已拘囚鞭扑。与庶民无别。则有识之士。犹可体国。而间有强梗不率之徒。不思亲上之义。徒怀怨 国之心。诖误百姓。煽动一方。当此南北疏虞 国势岌嶪之时。赤子化为龙蛇。良民变作奸宄。其为祸乱者。不特止于无赖辈啸聚窃发而已。则将无善后之策。而必有噬脐之悔矣。由是论之。其得失利害。果何如哉。为今之计。莫若伸明旧法。釐正杂役。广搜良丁之为愈。内而京各司所属收布。或不紧或过多之类。外而军官,校生,院儒,匠人及杂色之类。或有避重而趋轻者。或有名录而身游者。固宜广加搜括。一并查正。删定元额。除出馀丁。而但念变通之方。要在深探其本。作事之道。不可有始无终。试以近来一二事言之。军官番布。匠人价布及各㨾名目收布之类。其数甚夥。营,府,郡,县之支用。虽曰靠此。而不可一任其逐岁增额。广开此路。前后釐正之时。犹未能悉数革去。经营数载。终无更张之效。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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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慨然。盖此等名目所捧之布。只是一疋。故官家易募。富户争投。偏苦之役。只责于丐乞疲癃之氓。良丁安得不缩。保布何能准数。噫。 祖宗之朝。人不加多。而签丁无不足之患。当今之世。民不加少。而充额有不足之叹。此无他。守宰之奉法。后不及前。民心之畏法。今不如古而然也。如欲痛革其习。必覈其实。宜命备局诸堂上。分掌其事。细考京兆版籍。誊出此等役名。以为凭准。移关诸道监兵水营。使之一一从实誊报。其小名成册。各邑各镇堡。亦令其道。另加申饬。一齐收纳。如有删减隐漏虚实相蒙之弊。则勿论大官小官。从其所犯之多少。别㨾论罚。庶可以充补逃故之数。且念以一岁生产之数。较一岁阙额之数。则足以相当。而必无不足之理。以此推之。亦可知良丁之隐漏。其数夥然也。诚于守宰之差遣也。必择其刚明可办事者。察奸民诈伪之迹。杜猾吏受赇之路。方便搜讨。一切签补。或有不能举职者。亦计其阙额之数。辄施编配之律。以为惩砺之方。则其效必多。所补不少。果能如此。 国无大更张之举。民无大惊扰之患。白骨黄口之怨。庶几可伸。侵徵邻族之弊。从此可祛。而所以阴寿 国脉者。未必不由于此矣。 上嘉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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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为焚黄。往忠州先茔回。劄陈沿路饥荒状。请令各道。抄报穑事尤歉。绵田又不实之邑。只捧今年身布。姑停旧年未收。且言救荒之政。如或缓不及时。终为无实之归。诸臣章奏之切实。可以救民者宜一一采纳。登时变通。 上俱令禀处。九月晦。雷府君上劄陈戒。仍乞免。 上优批答之。冬。有额外校生。汰定军役之议。府君以为无识之辈。难以法意晓谕。始事之初。必为召冤之端。因入对。极言其不可。翌月。以 中宫痘患平复。有赦。府君于辞免劄。因言徒配以上罪人。亦宜量宜疏释及荡减今年田租身布之未收者。以示同庆之意。 上从之。下款事。亦令禀处。而慰谕勉出。府君以年老病笃。不可供职。遂寻单。至三十馀度。疏凡六上。终不许。敦谕至再。不得已复出。实壬辰春。时清差往长白山。再假道于我。府君请对言。宜以道险难通之意回咨。幸其中止。 上为虑生梗。不从。又于次对。启言清差之来。虽未必其意在定界。而应之之道。不可不预讲。判府事李颐命。所谓毋论下流发源处。水南皆为我地者。足为执言之端。宜以此先谕接伴使。又言 国裔之在西北免贱者。依良民例。不许离本土。又言北汉亲幸。适当 太庙有事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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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中行事。而车驾前过。为未安。宜待礼毕后动跸。仍请速卜僚相。以济 国事。 上俱允之。府君以州县奴婢之耗散。多由京士夫之率畜。一切致期刷还。又以白骨黄口之弊。多为奸民之冒占名目。前既劄论变通之方。遂将大括中外案簿以釐正之。事未就绪而罢相。尝入侍。见诸臣多有喧笑失仪者。府君进请推考。朝著为之肃然。又出行。见道傍民家有侈大踰制者。亟命毁小之。自后闾右之豪尚奢华者。多外削门闾以自掩矣。府君之复出也。领左相皆已递。独秉政轴。于是朝野多事。文报如山。府君择诸堂之尤有才谙事务者。使之分掌。尽区画之方。府君则总其纲而已。而诸公亦多为之殚心焉。大要以振纪纲严体统保小民革侈俗为先务。故世以府君得辅相之体云。时连有淫虹贯日之变。府君上劄言。顷年荐人。出于储才之意。而尚无别㨾调用之举。自今不徒广加搜猎。亦必随即擢用。以示非常之恩。为缓急得力之地。又言节损经用。以示警惧。申饬诸道。经纪赈资。而自前有赈民之令。则守令或不能别自料理。径闭常粜。以待夏尽。反为伤农之归。宜饬方伯。深惩此弊。仍及党论之害。有所陈戒。 上优批嘉纳。夏。宿病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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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寻单。 上知病不可强。经月始许递。即日。拜判中枢。癸巳春。 尊号之请始发。兵判赵泰采入朝参。倡其说。而领相李濡继白之。先是。领相来过。以 尊号事有酬酢。朝参后。复贻书云云。府君报曰。自古如此重论。不无一二歧贰之见。如陆宣公。亦累劄论之。此亦出于爱君敬王之义也。愚见固自如此。仍上劄论之。其略曰。曾子曰。君子爱人以德。不以姑息。盖归美名于君父。姑息之爱也。成君父之谦德。以德而爱也。以 殿下之圣德贤闻。又尚之以谦牧之盛节。则岂不为锦上之花。而若而字之徽称。恐不足以增尧仁。而反累克让之美也。然则在臣子敬王爱君之道。不以尧舜期之。而乃欲强之以秦汉以来中主之事耶。昔汉光武始拒封禅。非不峻切。而卒登梁父。为圣德之玷。亦由当时群臣之不能奉承初诏。将就美意。故区区老臣之意。只欲我 殿下固执谦德。终谢弥文。毋或如光武之无终。则 圣德之光。臣与荣焉。岂可以急于归美。而不思所以赞成美举也哉。 上虽下批褒美。而事终不可止矣。前后会议庭请。终不参。是冬。 上不豫。明年夏。少减。有诸大臣引见之命。府君入侍。言向时申饬赈政之教。轸念济州招问贡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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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可见疾痛之中。不弛忧勤之意。昔我 宣祖大王疾患康复之后。先正臣李珥白曰。 殿下大病之馀。善端开发。号令之下。悦服人心。臣民之望。无异初服。其陈戒之说。详载于珥文集。伏乞时加澄省而体行焉。 上纳之。冬末。气陷之症复发。凡四易月而苏。方其昏昏待尽也。赋恋君诗三篇。又吟一绝。有万事皆归正。亦可整冠巾之句。 上甚忧虑。遣两御医看病。前后赐药饵。不可胜纪。亲问入侍诸医。以病势加减。再三勤挚。府君既苏。上劄谢。 上批有曰。卿之疾病。赖神明所相。勿药有喜。欣幸曷喻。丙申秋。朝家有大进退。 传旨下者。一日至十九度。先是。有俞相基者。市南之孙。而明斋尹公之门人也。以其祖及美村所共编家礼源流事。与尹公家相争。而权公尚夏为源流序。盛诋尹公。至谓有苏张手段。事闻于 上。上深非之。 自内特焚其序。至是又命还弁卷首。又出补论壬辰科狱四台臣于烟瘴地。府君上劄谏以为天威震叠。 严旨随续。藉令十分得当。处分猝遽。大有违于 圣人安安之度。且尹,权俱礼遇之臣。则向日处序文之道。固乖和平。而及今还弁。是又加不韪之目于先正也。此正商量处。彼四臣者之谴谪。顾岂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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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杀之也。而冲冒暑热。远赴恶乡。若不生还。 圣心亦必有衋然伤怜者。不若姑与稍善之处。俾为省愆之地。 上不听。其后出补之臣。果有死于任者。时乡儒申球投疏。摘抉美村文集中数语。谓之诬辱 圣祖。 上始则严斥之。后因左相金昌集劄。命毁去文集板本。勿捧争卞之疏。府君又劄谏曰。近闻左议政金昌集陈劄。请毁先正臣尹宣举文集板本。且请禁朝士儒生之疏。而 圣上一一允从。不少留难。与日昨 答儒臣之批旨。大相径庭。臣窃伤大臣之不为深思。而 圣志之又不能坚定也。当初球疏中摘抉为罪处五款。而大臣就其二款而敷衍之。以实其罪。为毁板之张本。噫。宣举之于贼镌意见。本自不同。斥之以剌谬。则有何喜闻之事。而目之以喜闻。有若烂漫徇同不相崖异者然。此所谓欲加罪。何患无辞者。至于引用杜举事。臣窃尝即文而求其志。其慷慨恻怛。君臣上下。交修共勉之意。溢于言表。有足以感泣义士。激砺一世。今所谓意在罚君者。其亦不谅甚矣。昔管仲言于桓公曰。愿公毋忘在莒之厄。愿臣毋忘槛车之辱。夫槛车之辱。即管仲在鲁被囚之事也。以管仲之辱。方之于桓公之厄。而交勉之者。在今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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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若僭矣。而特以其同涉患难。共尝险阻。则敕励奋发之道。亦宜交勉。故言之而不以为嫌。今若以同患难杜举等语。谓之诬辱谬妄。则彼管仲者。亦可归之于谬妄之科耶。夫宣举平生言议出处大头脑。都不外此数款。其形诸文字而陈于朝者如是。登诸书尺而示乎人者如是。其他等闲酬酢。引以为自废之端者又如是。惟我 孝宗大王临御时。未闻以其言为诬辱 当宁。有请罪之论。而朝廷之褒美嘉奖。必欲徵起者。以其贤也。己亥 宾天后。至今五十八年间。亦未闻以诬辱 圣祖。有请讨之议。而后人之慕仰尊尚。待以儒贤者。亦以其贤也。今者。始有申球者出。而其言极其危险。年少台阁之臣。犹不忍显右其说。自 上继下答儒臣之批。是非赖以大明。人心将以稍定。犹以不罪球为抑郁。而大臣之劄又上矣。激风波于既定之后。加罪名于既骨之人。毁印板救申球。而事变极矣。大臣虽诿以朝论之不靖。献镇定之长策。而臣则以为其所以镇定者。乃所以激之也。噫嘻。如球者。尚何足言哉。设令宣举在世时。对人接物言语文字之间。略不露此数款意。而暗地劄录。潜藏秘传。则致人疑谤。容或可矣。此则不然。当时师生亲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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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饫闻其说。而未有以谬妄斥之者。岂昔之人暗于义理。而始大明于球之世耶。此无他。昔之人。平心听言。而今之人。有意看文也。此可以论世级而揣时象矣。至于勿捧章疏。大关后弊。设令大臣之劄。十分正当。卓越诸见。犹不害乎博采广问。从容处分。而今所谓如是处分后。勿捧疏章者。其可为彼此调停之道乎。臣重为大臣惜之。岂独臣惜之。大臣之再劄。亦已悔之矣。且谪配儒生。何等重举。而原疏未彻。严谴径加。此亦处分之失之轻遽者也。噫。今之时俗。好疵议先辈。历数近世殆无一介完人。风习由是而益浇。世道由是而益险。此实党论之根柢。亡国之兆眹。伏愿圣明察微臣将死耿耿之忱。特收毁板之命。且弛疏章勿捧之禁。以幸国事。以敦薄俗。不胜幸甚。 上不听。于是。朝论层激。美村父子终至追夺。府君上疏引罪。仍辞廪。时丁酉夏也。 上屡下输送之命。不得已复疏。陈其情曰。窃念前秋毁板时。惇光之喻。士祸之说。日登章牍。大臣对卞之疏。未尝不曰只毁其板。不罪其人。则惇光士祸等说。大是诬捏。 殿下亦惟曰诬捏。臣于其时。果为奉信。不敢致疑于层激之论。而设令有之。谓 殿下必宜严斥。大臣亦当及时救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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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实前言矣。仄闻近日所处分大相剌谬。追夺之典。并及泉壤。不意我 殿下光御之日。乃有此前牒罕有之举。臣宜沥血匡救。仰效愚忠。而臣自以前日进言之人。罪衅层积。不敢开喙论列。直请还寝。只冀辞廪辞位。少伸私义。免作无耻苟容之人也。 上批显示未安之意。遂不复输送矣。秋。 上忽独对左相李颐命。又召时任原任诸大臣。府君以病不能进。是夕下备忘。使 世子听政。中外莫知其故。后数日。玉堂春坊宪台之疏出。始知 筵席。有非常之教。而宪台又论不赴召诸大臣。于是府君上疏待罪。且曰。伏惟圣上亲揽庶政。执劳积瘁。方内粗安。而 圣躬以病沉淹进退。岁月惟长。所以今日。有令 东宫听政之教。而 王世子天授美质。年符徵庸。玆乃舜子。而摄尧父之治矣。 圣上亦惟自今专意摄养。而无患乎机务之烦委矣。此诚 宗社臣民之庆。正大光明之举矣。臣窃怪 殿下以正大光明之举。为 宗社臣民之庆。而始则麾退承宣记注之臣。而行独对非常之事。旋复并进二三大臣。密勿咨度。一对二对。至于三对。而外人之耳目。愈疑惑矣。臣诚老耄。不知其何故如此也。及夫玉堂之劄出。台宪宫僚之疏继之。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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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未与闻于当日事。而推其语次。有可以测度者。臣骤看惊愕。不觉涕泪之被面。而失声长痛也。呜呼。 王世子禀性温厚。执己谦恭。韬晦渊默。一意畏慎。虽其所处之地所居之位。固宜如此。而苟非德宇之深厚。器度之沉重。其何以能之。向臣忝在宾客之列。昵侍胄筵。亦累遭矣。仰瞻德容。俯听讲音。罢退之后。未尝不私自庆幸曰。 邸下和顺仁厚。寔有君人实德。此诚守成守文之器也。我 殿下乃有如此子。付之以 宗社之重。无忧者其惟我 殿下乎。环东土亿兆生灵。亦与享无疆之禄矣。不独臣言如此。出入法从。一再瞻望者。其言如出一口。至于街巷妇孺远近民庶。莫不系心属望。戴之如天。不独延颈愿死而已。此盖仁声所孚。自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正位号。亦且三十年之久矣。未尝有一毫过失闻于外者。而卒有此未安之教者。抑何故也。今则既许听政矣。又许其勿录未安之教矣。又并许其还收之矣。诸臣之疏奖之以忧爱。而一并嘉纳。则今日事更无可言矣。今臣所言可谓妄发。而忠爱之极。自不觉其忧之深而虑之过也。故相臣南九万忧之于甲戌。崔锡鼎忧之于辛巳。其忧也可谓过矣。而亦不害为 宗社之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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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今也老成云亡。其言独存。 殿下宁不郤顾而深思之耶。其时 殿下以姜世龟疏中引喻之语。谓之不祥。至施窜黜之典。则 殿下处事之至当。主意之坚确。可以仰揣。而 宗社之托。永有赖矣。夫何枢机一失。众心滋惑。翻传语言。往往有不忍听者。流播远迩。诚非细虑。且人子之心。得父母不安之教。自非显示宽解。必且戚戚忧畏。自底伤损。此岂非 殿下动心恻怜处乎。为今之计。莫若诞发纶音。明告中外。以向者之教。实出于轻遽。今已快悔。万万非有他忧。而益笃慈爱之念。勿留芥滞之意。则臣庶之疑可释。 东宫之心可安。我东方亿万年无穷之福。可基于此矣。疏入。 上即下备忘。有曰。日昨筵教。岂有他哉。不过以慈爱之心。使东宫益加勉励而已。又赐府君批斥台疏之过。因谕以已下备忘之意。戊戌春。以听政告 庙事收议。对曰。 宗庙之礼。有事则告。邦家之事。无大听政。则 先朝之不行告 庙。臣不得以知之也。然古今异势。质文随时。近来典物大备。阙遗毕举。何独于此。而诿以无可告之例乎。又以姜嫔伸雪事收议。初以病辞。再询始对曰。垂死昏昏之中。诚无以仰对。但当此会议之日。忽霈旱馀之雨。人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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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相符应。是臣区区之贺也。是后以情病俱苦。凡于朝家谟议。率不能与。夏。疾势益笃。六月三十日丁未。终于乐善坊季子斗寿第之正寝。春秋七十九。府君平生疾病。不废梳洗。是日。日加午。又亲自盥濯。移时奄然而逝。呜呼痛哉。呜呼痛哉。 上震悼辍朝。特赐东园秘器。吊祭礼葬如例。仍给三年禄俸。闰八月丙寅。葬于永平楸谷甲坐之原。李夫人前府君二十三年丙子卒。葬丰壤。至是迁祔府君左。府君有三男五女。男长泰寿佥正。先府君卒。次海寿县令。次斗寿奉事。女适教官李必兴,都事权益文,沈璟,县监曹夏章,李蓍亨。泰寿娶监司沈权女。生二男。骏命参奉,龟命生员。海寿再娶府使申瓁,兵使闵镛女。生二男三女。男麟命。次幼。女进士宋翼辉。馀幼。斗寿娶文川都正灌女。生三男。男济命。馀幼。李必兴继男彝宪。权益文三男二女。男保衡,舜衡,一衡。女赵重行,俞彦国。沈璟三男。命哲进士,命达,命弼。曹夏章二男二女。男命协,命慎。女幼。李蓍亨一男。慎济。内外曾孙若干人。府君天资近道。勤实正大。宽仁敦重。而早游贤师之门。涵擩有素。轻惰之容。不设于体。鄙亵之言。不发于口。终日俨然危坐。不以幽显改度。年耆病笃委顿床。玆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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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偃卧如他人。盖容习已定。反以拘束为安也。虽贵显之后。不废读书。公退辄取经传及濂洛文字。课算以读。夜分始辍。其施诸内。则事亲以孝。事兄以悌。待宗族以睦。训子弟以严。遇故旧以笃。其行诸外。则忧国也忠。居任也廉。持论和平。处物真率。量洪而政公。恬于荣而远于势。而惟其表里如一。色行不违。故萌于心者。必可见于事。见于事者。必可暴于人。府君事两亲。诚爱出天。洞属承顺。每晨兴盥栉。诣寝所。俟亲起。敛其寝具。仍侍坐。非有故。不归私室。至夜。又设寝具。暑月则必扇凉之。既就寝而退。亲有疾。夜不解带。药饵粥饮。必亲尝以进。尝粪祷祠。靡所不至。忠贞公尝脐下发肿如碗大。医皆束手。府君日夜焦泣。亲吮其浓。卒以无事。医人有感泣者。以为孝实动天云。及遭刱。哀毁过人。于墓下土室而处。风雨寒暑。不废上墓。祭奠之具。皆亲经纪。终府君身。时飨忌祀。无不自家办送。既老矣。语及考妣。必呜咽。不成声焉。仲兄进士公早岁得病危。睦夫人将断指。府君泣止之。请自代。遂刲股出血以灌。气稍苏。后十馀日而逝。府君上慰老亲。下抚遗孤。比葬。六时馈奠。皆自躬执。府君年逾七十。而叔兄正公,李姊李掌令夫人。俱无恙。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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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得馔味。虽至少必分之。时节设内集。弦歌上寿以娱之。正公年差三岁。而事之如严父。日往省不废。起居辄亲扶掖。世比温公之事伯康也。惟我一门亲至袒免。多至数十百口。俱同闾而居。仰府君为纲纪。府君则一视无间。忧患丧变。必救恤之。俸禄之在外。殆至十九。尤贫穷者。多待以举火。无家者或赖以营资。仿行花树之会。春秋率子弟。壶榼相对。献酬秩如。风流笃厚。京中士大夫多艳慕之。同姓居远乡者。亦且累百家。率以府君为归。而应之皆有以足其意。故无不醉德而饱义者。家法甚肃。平日。子弟不敢近博奕戏玩之具。尝有蓄棋局者。府君闻之。亲取搥碎。惟以文术孝悌为劝勉。尝为法于宗党。每旬。令四十以下。诵书几篇。作文几篇。至期齐会。长者所课其勤惰。惰者挞之。又为法于家。每朔。府君冠服。坐于厅事。命子孙妇女。各着上衣。以次拜见。以为常。每令诸孙。先读小学曰。为子弟者。不可不读也。与人交。久而益敬。平居无拍肩诩诩之亲。虽其气盛善诋人者。不敢加以侵侮。而至其丧病急难。必为之出义气。匍匐以救所知。有乡人而死于京旅者。府君为具袭敛棺椁。返于其土。人以为难。故旧已死。存恤其家特勤。节扇岁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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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分。终始不替。其有亲老者。时遗以珍馔。助瀡瀡之养。世衰降矣。少年之契。克保于晚暮。布衣之交。靡渝于贵显者。盖亦鲜矣。而党论之后。友道尤丧。利害毫发之变。朝埙篪而夕戈戟。府君深疾乎此。故吴公谤言之兴。既问于当人。又探之言根。必欲慎审善处。以无伤于友道。而议者乃咎之以不遽绝之。祗见其浅之为人也。李相既有乙酉之筵对。而府君又按丙戌之狱。李公寝成自外。不复存故旧之谊。乃府君荡然不以为意。子弟有行而过其居者。使之入谒。岁时书讯。故情蔼如。常恨人心之不如我心。及闻其讣。感伤涕泣者累日。府君立朝四十年。位至卿相。礼遇亦隆至矣。其在上前。畏慎敬恪。如一视。不敢迕。言若不出口。凡有赐于家。必朝服拜受。不以倦遽而或废。爱君一念。不假外饰。甲午。 上候方愆。而府君疾笃。神识昏瞀无所省。其对医官。必敬问起居。一日。闻 上候猝有加。方夜惊动。摄衣坐立。走人诣 阙下详探。既得安报而后就卧。见君上有美举。辄詑于人。若私荣焉。其有过失。墨墨不乐。寝食为之变。每遇水旱饥馑。当食蹙然曰。民命近止。何心美食。饘粥蔬菜。廑可充肠而已。宰泰仁时。为习操所着。制䌷贴里一袭。及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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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亦以官力所办。载留重记中。家庄书籍甚少。而累典南邑。终不印一部书。子弟请其故。则曰。聚书虽属雅事。反为近来南邑宰之弊。故不为尔。尝戒子弟赴燕者曰。士大夫廉节扫地。燕行赏赐。多有公橐载而归者。其稍自好者。或以买书籍。真所谓挟筴博塞亡羊均也。吾先考三入燕。皆以赏赐纳湾府。此为吾家成法耳。府君始喜风节。慨然以激扬自任。晚见党议日甚。国事泮涣。则一切为宽缓荡平之论。与一二同志之在朝廷者。交相勉励。期于保合彼此。进而格于王者惟是。退而见之事者亦惟是。平生口不道老少二字。子弟有语及之。亦严责焉。而毋奈世路难平。众志难一。事机乃有巧相凑泊者。悠悠之谈。反加府君以褊峻之目。顾 上深察其心。丁亥己丑两 教。实为君臣间知己矣。府君处心。祛意必之私。当事。无机关之设。其有汲引人也。则适然而已。而非有一毫树恩之意。故出入要津数十年。门下无愿为死之士。其有弹论人也。则间或冲口。语甚切峻。而非有计较伤害之意。故虽嫌怨之家。外存形迹。亦信其心之为飘瓦虚舟也。至有曰。某岂害人者哉。此庶乎生人而人不以为恩。杀人而人不以为怨也。其于毁誉之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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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介怀。常曰。横来訾谤。毋辨为上。闻言人过失者。辄责其扬人之过。言者以为愧。有两孙年等而同学。或问其优劣。府君但曰。甲为甲。乙为乙而已。有儿婢。性喜偷窃。庄之衣裤间。行辄遗落。或对府君徵其状。府君微笑曰。何不作囊与之。家蓄一鹤甚爱。奴仆打伤其胫。府君将笞之。已而曰。岂可以耳目之玩害人。遂止。此虽小事。而亦可见其一端也。府君待人宽和。若可援而止也。而及其临事理有执守。乃确然难夺。前后屡掌铨衡。凡所用舍。不拘于颜情。不恤于怨谤。惟其才之称矣。均之清选。而有通于此而枳于彼。惟其公之归矣。同是一人。而有扶于前而抑于后。有两弁。往来至亲熟也。阀历亦优。而府君一则谓乏廉声。一则谓非字牧之才。终不拟州县。其严截无私。类此。壬辰。慰乡儒科榜出也。宋寅明居魁。寅明。府君友故参判光渊孙。府君时在相位。慨然谓子弟曰。道深之孙。乃以乡生得科耶。更无他言。明日。赴备局坐。 启请削榜。闻之者。虽异己之人。莫不服其公云。凡于功名之会。无一分营为之心。其视逐利奔走者。若将浼己。常曰。官爵倘来之物。岂可有意求之。且如木实。既熟而后自落。不待熟而摘食。则鲜不呕哕耳。位既隆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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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以权势为戒。常曰。自古好权乐势者。未有不败。故驻足于并驰之中。按辔于平涂之上。不忮不求。再偻三伛。进退之节。终始光明。而世亦未有以暗昧之径。疑府君者也。府君既禀纯粹之质。尤乐取人为善。一生所与游。皆贤人才士。其所以切磋裨益而先后之者多。故不自任其聪明而收聪明之用。不自立其言论而主言论之重。清名雅望。靡有瑕玷。此固府君之所不自讳。而亦惟当世君子之所共悉也。平居无所嗜好。穆如也。顾喜笔翰。造次游息。必于斯。其书。始则纤锐。晚乃遒和。自云得力于东方赞为多。临纸初不作营度。信笔写去。大抵以方正为本。于世俗倾邪妆撰之笔。虽巧。不善也。同春先生尝称府君以有心画。而其廉湖而还也。写进书启。 上特令政院问其手写与否。前后书 玉册者二。奉 教书人碑者一。府君言为满一国。即不肖欲有掩饰。无如耳目之难诬。若其家庭之间细微之行。诚有待于为子弟者默识而窃记之。顾庸暗荒陨。无所省忆。抆血而书。丛杂失序。惟观者之察谅焉。
先妣行状(己酉)
先妣淑人青松沈氏。自青城伯讳德符之后。世以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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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公卿。为东方大族。曾祖讳悦。领议政忠靖公。祖讳熙世。校理 赠吏曹判书。考讳权。全罗道观察使 赠左赞成。邃识长德。为国荩臣。配 赠贞敬夫人全义李氏。观察使讳万雄女。淑哲渊旷。号称女士。以戊戌十月八日辛未举。先妣袭内外之美。服姆保之训。英明敏达。庄敬勤饬。女红诸事。过目辄能。十五。归先君。舅家素寒俭。先妣生长富厚。一女怜甚。而猝当淡苦。处若固有。无毫发厌难意。先君弱冠。婴奇疾。药饵之须。动费厚价。先妣竭力备办。间为斥卖嫁时装赍以足之。祖妣李夫人末疾沉绵。先妣昼夜侍侧扶护。一年如一日。及李夫人下世。嗣涖中馈。于是祖考孝宪公已贵显。家务渐益繁矣。勤以综之。整以理之。上事旁应。各尽其宜。囊箧细琐。一无遗漏。闺闱之内。肃然如洗。凡于孝宪公一餐一衣。必皆亲经其手。整洁完好。先君事亲至孝。即蒸梨微故。靡不致严。而二纪干梱。终无不鲜之见。则其志养之美。实先妣有以成之也。孝宪公上奉高年兄姊。推甘分煖。无时设内集。迎娱喜。宾客卮酒。一肉之供。未尝阙焉。一门百口。巷东西而居。以待濡呴。穷乡寒族。饥饱望走者。殆不胜数。孝宪公一一加恤不少倦。而其区分条别。措处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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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则先妣为之政。每晨坐开户。赋功婢仆。伻指书函。丛沓如猬毛。以至于暮。先妣左右酬酢。无留滞。用度艰窘。而不形其忧恼。经营浩大。而不见其劳攘。精神意度。常绰然有馀。孝宪公敦睦之风。帲幪宗党者。亦先妣有以助之也。孝宪公常曰。吾家之兴。赖是妇矣。先君既没。独专瀡滫。又四岁而孝宪公下世。前后治丧。即附身之具。月日制者。悉为预储。亲戚吊者。嗟叹传诵。至昨年不天。呼复穷峡。自袭而敛。无一物外庀。不肖辈但哭归而已。其治家勤力。井井修举类此。平生手不释针丝之属。以身率先。婢御劳而无怨。随不肖骏命受二邑养。亦不肯自便曰。素性不能强也。其于不肖兄弟。爱而能教。幼时受学。执算课读于其侧。至孙载福。亲自谚翻所授书以资教。督二姒五妹。齿或相比。皆以母仪事先妣。忧患痛痒。视为依归。尝捐一婢。以哺甥女之无乳。仲父淳昌公。内外俱逝。取孤女养之膝下。卒成婚嫁。远近亲戚推之以闺闼宗师。每有婚丧宴会。小至冠服缝纫之事。辄就先妣。禀多少之费。精粗之数。以为绳尺。凡求冢妇者。必祝曰。得如沈淑人至矣。后先君十二年丁未闰三月二十四日。弃不肖孤于清风府衙。寿七十。是时为延孝宪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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谥。诸姑婶自京来会。先妣于淹痾中展阔积甚欢。亲为指画宴事。以板舆冯江楼。同与眺望良久。越二日疾革乃逝。亲戚得以助相。含敛无憾。呜呼恸哉。五月丙寅。权窆于忠州省洞先君墓前。十月癸巳。穿旧圹。为将合祔。圹中不吉。不克葬。改卜于水原八滩面负寅之原。以今五月壬戌。移奉。孝宪公姓赵氏。讳相愚。议政府右议政。先君讳泰寿。司䆃寺佥正。不肖孤。长骏命。次龟命。俱无子。载福即骏命所后。未冠。不肖等不孝无状。既不能立扬身名。又乏子姓以续先人骨血。穷天极地。痛无所泄。惟有乞文于立言君子。为不朽来世图。伏惟哀其志而惠之铭焉。
伯氏行状(壬子)
府君姓赵氏。讳骏命。字慎汝。丰壤人。始祖孟。佐丽祖。册开国勋。位侍中。其后谱牒逸。自天和寺殿直讳之蔺而始谱。十二传而为分承政院承旨 赠左赞成讳希辅。当光海政乱。闭门不仕。是为高祖。曾祖讳珩。事 仁,孝,显,肃四朝。官至一品。礼曹判书 赠领议政谥忠贞。以长德厚福。称于世。祖考讳相愚。行孚于宗。望洽于朝。以相 肃宗。为右议政。谥孝宪。考讳泰寿。有贞操至行。从荫涂。为司䆃寺佥正。妣青松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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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使 赠左赞成讳权之女。校理 赠吏曹判书讳熙世之孙。领议政忠靖公讳悦之曾孙。袭休媲美。梱范克备。以丁巳九月十一日生。府君自少行艺夙就。孝宪公甚器重之。先考自以病不世圭组业。其期勉府君科名尤挚。府君亦自力。有场屋声。中乙酉司马。竟不第。乙未。遭先考忧。丁酉。筮仕。除 永昭殿参奉。明年孝宪公下世。持承重服。壬寅。拜翊卫司侍直。时今 上在东宫。日开筵。锐志于学。选文学士。以充桂坊。听其登筵同讲。府君敷演文义。反覆陈戒。 上辄为之奖叹开纳。有桂坊日录。藏于家。差 祔庙都监监造官。以劳升六品。拜掌乐主簿。数日转户曹佐郎。所掌皆曹中剧要。国家经费。市民仰哺系焉。府君斟酌节损。应酬无滞。要以毋乏于用。而便于上下。世称比来善是职者数人。而府君独能集其长。而无其短云。癸卯。升正郎。秋。出为咸阳郡守。邑介湖岭。士喜分党相攻。每守宰一替。校院儒。向其色目。为出入。其抉摘人瑕累。以倾轧尤甚。府君下车。属校院儒齐会校中。躬进谒先圣已。出坐明伦堂。列诸生觞之。谕以党论之弊。士趣之正。辞气恳恻。士皆感服。释仇怨以听。终府君之去。无敢越约束者。每旬课诗赋。高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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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延荐宠。访有学识行谊者。亲造其庐。周以米谷。或私自给。复以褒之。岭下地宜麻。而军布之纳以木。民苦远贸。府君约邻近三县。状请变通为式。邑居傍大川。夏潦湍驶。渰没家舍。每岁调民夫僧徒。筑防堤。皆拳石辄坏。府君为方略。度丈尺。均功力。以分授诸里,寺。刻标为志。有坏各任之。诸里,寺。相矜竞辇大石。务为坚固。无后患者。其为邑栉刷垢瘼。图永久利。恳恳出于至诚。御吏严。始涖。人或尤其刑杖之过。逾年。乃少可刑者。然善恕体下。未尝为刻害政。取束湿名。听讼公明。听之务。有以伸其口。断之务。有以厌其心。尝有自远赴讼者。其负而归也。府君有色忧。特请谒候讯。以示无怨意。丙午冬。移升清风府使。明年春。遭内艰去。己酉。服阕。即除绫州牧使。未赴。时清州牧缺。州凋弊。又经逆乱。人心汹。铨部难其选。右相李公台佐。旧长度支。材府君。言于朝曰。非某不可。即入对 上。备陈某谨慎有综核才。可任。且引 先朝破格用权朴,李元翼事。为请。金公东弼亦以前岭南伯。举府君咸阳治行以对。 上曰。某在桂坊久。予亦知其人详明。使治清。必宽猛得中矣。特命移授。陛辞日。被召见。请蠲流来逋欠。以收乱后民心。汰杂色歇役。以充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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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 上皆允之。勉谕甚温。其后庙堂覆奏。荡减米二千二百石。府君既涖官。益持大体。挈纲领。不为文簿小察曰。人见吾平日在家。或不略细故。遂谓涖官。亦不略细故。非知我也。州傍大川。水害尤甚。荡啮且薄城趾。府君因故石堤增筑之。益坚以大。役钜而费省。望之如重城。自乱后。朝家敕列邑。作吏奴队。备仓卒。郡县恬嬉。或诎于力无应者。前牧欲合三局保。以壮其势。亦未果。府君至。即团结如制。凡得兵一千七百衣笠器械备。号曰新作队。府君亲自操练。金鼓有节。士皆奋勇。观者谓精利无减辇下兵。府君尝不戒。骑出吹角。城内外炮剑集者二百馀。父老纵观叹息曰。使戊申有此。狗鼠辈。何足道哉。又刱三忠祠。享死节人。兵使李凤祥,营将南延年及幕裨洪霖。祠成。与帅臣亲行奠献。以耸劝之。先是。尹公游,李公显禄。奉使至清州。还。为 上言新牧尽心苏残状。 上喜曰。予固知其人闲雅矣。其能剸烦。又如是乎。未几。监司,兵使及绣衣。备举政绩褒状一时至。命增秩通政。又因庙议。置上党山城守城将。以府君为之专责。临难保守。仍令牧使例带。时辛亥春也。是岁旱秋大歉。府君预为区画。日夜矻矻竭思虑。自冬末始赈。至明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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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活饥民九千馀口。以其羡。白给籍内万馀户。充纳大同木二千馀匹。以纾徵督之急。府君前在咸。亦以官备。蠲民税为钱八万。然不以是自多曰。吾恶夫世之非不得已。而以干誉者。于是。府君赈政。为一路最。府君既矻矻竭思虑为赈。每患施之不博。而颠连者无以尽济。岁又旱。两麦病。常仰天视阴晴。歔欷不乐。赈垂毕。遘疠。犹自力治事。已革唵呓语。皆赈事也。壬子四月二十八日。卒于州衙近民轩。享年五十六。卒之三日。大雨。吏民皆伤其不良及也。殡成。值毕赈日。民扶挈老幼。以里班哭于庭。皆失声。讣闻。领相洪公致中。适入对。语及府君善赈状。 上曰。不特善赈。盖恢恢于为州耳。有嗟惜意。六月十八日。返葬于水原金井里先考墓北坐丑之原。从遗志也。呜呼痛哉。府君事亲孝。先考沉淹痼疾数十年。府君延医操药。备尽勤苦。焦然之色。感动傍人。奉太夫人之二邑养。每亲扶板舆于花竹水石之间。烧笋煎糕。佐以歌管。务致其欢。一弟为父母怜也。既壮矣。推燥就湿。一视婴儿。痛痒苦乐。辄以身代受之。常使读书缀文之外。不以毫发事婴心。推孝友之馀。以事诸父诸姑及处群从族党。诚意委曲。人获其望。自孝宪公尚敦睦。遐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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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族。倚以为帲幪。吉凶有事。咸归焉。府君克缵家法。随力顾恤不懈。喜施与。急人之难。有若不厌于人。则不安于心者。人亦以是称之。府君于事。善察势而揽其大体。即百工之技。思有所触。辄洞其制作之原。其所执者要。故长于操纵而不畏烦赜。其所算者审。故勇于变通而不忸姑息。而天姿专笃绝人。方其注心于事。一视听搏。思虑矻矻。舍百为而为也。既出而从宦。固欲因之少试其展布。又自以渺末。常荫受 人主特达之知。前后褒奖。旷世罕有。益感激。思殚心职事。为报答效。于所坐壁上。大书闲雅详明褒逾千金。战兢临履图报一心十六字。以常目焉。劳瘁赈政。卒至于大病。不能为 圣世究其用。岂不痛哉。府君善篆籀八分。又工于画法。尹斗绪赏之。娶恩津宋氏。掌乐院正炳夏女。同春先生之曾孙。无子。子从弟子载福。载福娶尚州牧使金泰衍女。
义禁府都事 赠吏曹参议权公行状(癸丑)
壬辰冬。吾姑夫监役权公感疾。月馀而卒。吾伯氏清州公。实相其医药焉。还言公死生之际甚详。公既自知疾不可为。则却药不复服。临绝。求诀父佥枢公。佥枢公入。公垂涕曰。生不能尽奉养之节。今又贻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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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大焉。死生常理。愿自宽。佥枢公泣。公命子弟扶而请出。顾吾姑母曰。奉老享先。惟子在。愿毋替。姑母泣。又麾婢御。扶而退。谓弟与子曰。先妣迁墓之礼未行。吾死不瞑矣。汝其终吾志乎。命取监印来。审封鐍。俾无疏。弟与子悲咽益不禁。公正色曰。生。寄也。死。归也。毋为戚戚以怛化也。神气整暇。如不病者。已而曰。室中无睹。吾目昏矣。言讫。恬然而逝。呜呼。是尚庶几于启手易箦之义也。非涵养之深。而操履之笃。讵至是乎。公讳益文。字叔彬。始祖幸。以新罗宗裔。佐丽祖。有大勋。赐姓权氏。食采安东。遂为安东人。公姿性近道。幼见端绪。五岁。挟三纲行实。求学于长者。略闻其旨。辄指示其图而说其事。蔼然有感发之意。大父参判公奇之曰。是儿将为学行人矣。及长。稍涉经传。遂慕为己之学。上自周孔。下至洛闽诸说。皆潜心玩索。务自体认。弱冠。从朴玄石讲学。凡性理之奥。礼节之繁。质难辄相契。尝掇先儒格言。居则障壁。行则置袖。以自警省。孜孜若不及。静扫一室。终日端坐。无惰慢之色戏亵之言。而和气熏人。望之。知其为仁恕君子也。玄石尝曰。某精识力行。成就不可量。尹明斋亦称其问学笃实。此其得于涵养者然也。至孝根于天赋。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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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盥栉问候。非疾病。未之废也。务养亲志。凡有所欲。竭力以奉之。有小过差。和颜愉色以谏之。家素贫寒。太夫人或亲鄙事。公必代之执劳。风雪之夕。自往拾柴于林园之间。亲有疾。夜不解带。尝阖家遘疠。公方危而太夫人又病。负舁至前。躬亲进药。命之退休而不肯焉。及遭忧。号擗过度。绝而复苏。送终诸节。必自执。晨夕奠哭。必躬参。拜跪须人。观者哀之。间阅礼书。于丧祭变节。致其无憾。礼父在母丧。期而辍馈食。公据郑寒冈所引诸先儒议。以为虽非古礼。非如服丧有二尊之嫌。参酌经权。可以尽人子至情。仍行馈食而止哭泣。著说以藏家焉。公于弟妹。友爱甚笃。事诸叔父母。如事父母。仲母临没。以三孤托公。公视以同气。诚心教导。皆至成立。宗党亲戚之间。勉之以敦睦谨饬。而常以身先之。故皆爱慕而敬惮之。事必就议。礼必就质。称以一门师表。其于人。喜扬其善。而容其过。亦未尝与俗人交。以徵逐为名声瀡滫之外。不以生事为意。布衣簟食。怡然自得。晚以亲命赴试。中 肃宗庚寅司马。除义禁府都事。移冰库别检,缮工监监役。常曰。既食禄矣。不可以官微而不尽其责也。阙中有役。宦寺掖隶。例多倚以侵索。公一切严塞。至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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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奏而治之。皆畏戢不敢肆。此其见于践履者然也。始公与吾先君子深相推服。不惟婚姻之好。其雅操隐德。略相似也。而啬于龄而诎于位。为诸孤穷天之痛者。亦无不同也。公没数岁。子保衡,舜衡。相继以夭。君子益有疑于天道。后十馀年。其季一衡。策名登朝。出入侍从。以奋武原从勋。 赠公通政大夫吏曹参议。今为金城县令。奉姑母致荣养。以其馀力。营公墓道之役。公于是乎食其报矣。而不肖如龟命者。所流涕自顾而为愧者也。于其请状行之文也。谨书如此。以相其孝思焉。谨状。
弘文馆校理林公行状
公姓林氏。讳象德。始字润甫。改以彝好。号老村。罗州会津人。高丽大将军庇之后。祖考翊卫司副率讳宗儒。以吏曹判书 赠领议政忠翼公讳坛之胤子。后伯父右承旨讳堜。而公亦以义禁府都事讳世恭之胤子。后伯父副护军讳世温。以承高祖黄海道观察使 赠右赞成讳㥠宗祀。公以 肃宗癸亥正月二十二日生。始都事公得天锡龙马之梦。未几举公。生而岐嶷。十一朔而语。长者试以屏上字教之。久而更问。辨之不错。四岁。能属文。六岁。生母李恭人没。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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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成人。亦不以戚容见都事公。亲党咸为之感叹。十三四。尽通经史百家。论辨无碍。作应举文字。往往惊宿儒。己卯。中司马。乙酉。连中增广初会试第二。殿试状元。遂以俪文。鸣一世。例授典籍。迁兵曹佐郎。又迁正言。辞不就。拜持平。时李裕民倡尊号之议。其疏引故宋文正公为藉重。大司谏洪万朝。驳裕民而语逼文正。他台韩永祚等。发启请罪万朝。公以为不罪裕民。而罪斥裕民之谏臣。非台体也。诣台停其启。永祚等又移锋攻之。 上顾许公以得体。罢攻公甚者李乔岳职。公竟辞递。复拜兵曹佐郎。移司书。乞暇还乡。朝家择诸道都事。以公佐湖南命除。陛辞。时有留库大同摘奸事。当遣惠厅郎。为省弊。使诸道都事替行。公引事体争之。虽因朝令。不得已应命。而时论韪之。职管海漕。法圣浦。其都会也。漕吏旧多侵牟殖利。公一皆革之。以便漕卒。后营亲葬于浦之数舍地。漕卒争持具赴役曰。愿报万世之惠。以副校理。赴召。连除修撰,校理,文学,献纳兼司书,西学教授,校书校理。公既侍讲。敷释明畅。因文进诫。辞气忼慨。 上每倾听。奖之以激切。时台阁请撤城外尼舍。争执久而靳允。公上疏极论。 上竟从之。拜吏曹佐郎。乞养出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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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监。敦尚风化。弊绝奸欺。列邑田灾文簿。至巡营。其初例遭斥退。减而后受。公喟然曰。是以吏胥之习。待士大夫也。即日移状辞。观察使为之摧谢乃已。被选湖堂。除吏曹正郎兼司书。时朝著不靖。崔文贞公以药院事。获谴。公中路陈疏力卞。仍乞身愿避党祸。 上严批。遂见递。后连拜玉堂铨曹。魁湖堂应制。有貂帽赐。疏乞纳仕养亲。仍陈国事之可忧。北汉筑城之失。军政釐弊之道。凡数万言。且请减湖南沿海田税。以惠穷民。朝家采其言。南民赖苏。遭护军公忧。服阕。入铨。又乞养为珍山郡守。未几遭母李夫人忧。服阕。除军资正。不赴。出绫州牧使。前后涖邑。尤留心兴学。及在州。每于政暇。幅巾蓝舆。径造山寺。招邑子之负笈者。课其所学。与之迭诵经传。讲讨文义。设置斋田。以助士供。明年己亥。弃官。舆疾就京师。为医治。竟以九月二十六日。终于旅舍。寿三十七。某月某辰。返葬于淳昌某乡护军公兆侧坐某之原。初娶丰壤赵氏。直长祺寿女。婉惠有令德。舅姑每称以佳妇。后娶罗州朴氏。监察弼英女。俱无子。既病。取从兄象台子性浩为后。公为人圆颡广眉。长身秀出。有英伟博达之气。而辅之以经世之才华国之文。起自南纪。一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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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京师。世之望公也。殆拟于景星庆云。及其周旋经幄。上下朝论。谈辩激昂。识精见透。悬断事几。往往如烛照而数计。世又服之。为蓍龟之明。而公方且欿然。不以自多。益欲停滀充养其器量。以追配于古之韩富者。年益壮识益进。见世道之不可以有为。而事功之不可为归宿。则遂以其身。委之于性理之窟。涵泳玩索。富有日新而自治之严。每记其言动悔吝梦寐烦简。验其学之进退。凡以矫揉奋厉。期至于高明洒落之域。远近学子。多有闻风而从之者。随其志分。教之不倦。讲席之盛。蔚然与老师抗矣。天不假年。使究远大之业。上不能展布所学以幸君民。下不能长育人材以卒河汾之教授。自公之没。君子之论谓有关于时运。而其返柩而南也。道路男女无不流涕而伤之者。此可见人心之所同也。公孝于父母。侍亲疾。匍匐执劳。两膝为之肉穿。弱冠。遭都事公丧。衰绖不去身。毁戚羸悴。须发变白。待诸弟庶属。尽其恩意。有过则整容危坐。深自咎责。或至有感动涕泣者。公为文章典赡老练。有俯仰感欷之音。其骈俪之作。国朝馆阁所鲜有也。有老村集若干编。尝嘅东史之陋。仿朱子纲目。著为成书曰东史会纲。藏于家。公殁十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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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子继夭。又值家难。朴淑人以孑然孤孀。惧公之事行日就堙没。将以私力刊公诸书。又营墓道之役。公从兄象鼎氏。与公盖兄弟而知己者也。谓不佞与闻公志业之详。猥属以状行之文。义不敢辞。玆为序次如右。谨状。
黄圣齐行状(丁巳)
圣齐讳玑。姓黄氏。圣齐其字。其先南原人。后徙长水。至翼成公喜。为 国朝名相。七代祖长溪府院君廷彧。以文章。显 昭敬王时。其子参议赫。亦世其声。事光海。死于非辜。圣齐少清介有守。视天下事。无足经其意。顾喜读书。务探索古人深旨。平居。终日闭户。寂然不闻其咳唾之声。及为文。下笔顷刻数千言。先辈见者。叹息以为奇才。既而。其自喜为文益甚。谓古人必可期。于是尽焚其所著藁。取圣贤经传及左丘明,司马迁之史。杨雄,刘向,韩愈,柳宗元之文。屈,宋之骚赋。益闲户潜心究之。必欲深造其阃奥而后已。忽忽乎坐若遗行若迷。至当食而忘匕箸竟以是发心恙以废者十九年。亦未尝一日舍诵习以自嬉。人皆悲之。圣齐事亲孝谨。及丧。病而能致其哀。今 上戊申。得年仅四十而终。明年二月。葬于长湍府沃阴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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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之原。曾祖讳尔徵。定山县监 赠司宪府执义。祖讳晠。 赠吏曹参议。考讳处信。户曹正郎 赠吏曹判书。妣 赠贞夫人李氏。夫人之考曰司谏院正言敏徵。三世封赠。以圣齐兄观察使璿之贵也。配安东权氏。吉城君最之女。有一子景源。逮父时。已自力于古文。后数岁业成。遂名于世。夫人之成其业。有三幸。曰志曰才曰命。志勤矣。才不称则劳而已。才称矣。命不存则亦卒于无成。志与才。责之人。命则责之天。虽然。是三者。均为天之所赋。若圣齐之既赋其才志。而独啬于命。以遇斯疾。何哉。传曰。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若圣齐。其可谓笃焉者乎。其子嗣而成之。今之谈古文者。咸宗黄氏。又若以不能命乎父者。命乎子。是固天之可必者乎。是天之报施人。非独富贵利禄世俗之所慕。而各以其志报乎。宜有传述。以慰世之有才志而无成者。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