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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守斋集卷之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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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守斋集卷之十四
 谥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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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敦宁府事致仕尹公谥状
公讳阳来。字季亨。自号晦窝。尹氏出坡平。鼻祖莘达。佐丽祖统三韩。官太师。自后文肃公瓘。文康公彦颐。文显公宝。累公累卿。俱有名。我 朝弘文馆校理惇始显。又二代。领议政仁镜谥孝成。于公为六世。高祖讳思钦。庆尚左道水军节度使。曾祖讳泳。 世子翊卫司司御。赠吏曹参判。祖讳止善。隐德不仕。赠吏曹判书。考讳理。庆州府尹。赠议政府左赞成。妣赠贞敬夫人兴阳李氏。判书培根之后。处士义胤之女。 显宗癸丑生公。自幼聪颖俊发。视瞻不凡。性坦直不欺。未尝以一毫隐长者。笃于孝弟。常侍赞成公侧。承事服勤如成人。学书不烦训督。文义日进。所制诗文多惊人。记性又绝人。尝与仲氏进士公肄业。见其读昌黎南山诗。一遍即背诵。不错一字。然而公不有其能。益肆力不怠。未离童丱。博通经史。旁及诸家。未弱冠。发解一等。游庠塾。辄居上游。既而丁外艰。哀毁过制。疾因剧。舍外事。潜居调息。数岁始少安。己卯。中司马。乙酉。增广会试擢一等。揭晓日。李夫人下世。服阕。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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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戊子殿试。选隶槐院。为济原察访。寻病递。序迁著作博士。屡以假注书。入侍次对。耳听手书。记注如流。时称飞注书。荐堂后未及拜。升成均馆典籍。历礼曹兵曹佐郎,司宪府持平,侍讲院司书。选知制教。清主求见东国文。大提学宋公相琦请选一代文士。金公楺,李公宜显,李公縡,尹公凤朝等十数人。同议抄辑。而公亦与焉。转文学。旋移司谏院正言。纠劾官邪无所饶。阃帅之媚权封己。台臣之猥玷不合。守宰之防纳瞒报者。并驳正之。宪官执治豪译家彩帐。以大臣谓其非禁条引避。公请宪官出仕。取其帐焚之。掌令徐命遇诋诬庙堂铨地。公斥其巧憯坏乱状。请削黜。递为湖左京试官。戒饬不靖。试取公明。南士久犹称道。复历持平,掌令,文学,弼善,献纳。间为京畿都事,宗簿司仆正。以书状官赴燕。丙申春复命。除潭阳府使。束猾字穷。剸革弊政。未几。以司谏召。潭民逐里镌颂遗爱。公还朝。疏论湖南赈事宜亟。列邑贡献。冗费过滥。宜令蠲减。仍推诸路。俾均实惠。沿海谷。屡移耽罗。所储渐缩。宜就最少处。截留贡税。仍作粜籴。且论更变军布。改量土田。为祈永之本。仍请敦召左赞成权尚夏。出入筵席。裨补阙漏。批旨采纳。递为辅德。丁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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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久违豫。将临浴温泉。而 东宫随驾未有命。公与诸僚求对 东宫。请自内力请。退又联疏陈请于 大朝。以御史廉问岭右。方潦暑。出没海峤。不惮劳苦。备陈签丁邻族之弊。田制紊乱之状。请亟釐正。又陈镇堡多近倭。而边将率用军门。久勤缓急。未易得力。宜依西北例。以新进武弁有地望者。差遣要处。其馀条陈亦切实。多被采施。周流辅德,执义,司谏。以前修撰洪万遇诬诋遂庵权文纯公。论请削黜。戊戌。擢承旨。递为兵曹参议。除广州府尹。单心经画。兵民赖安。访丁丑围城时效劳人后孙。拔诸流丐。授以厚廪。一城耸观。递又拜承旨,兵曹礼曹参议。 肃庙升遐。方丧服制。当一遵 大行遗意。而人多疑事系刱始。僚议亦难之。而又方奔走 殡殿事。公独一意扛夯。取朱子君臣服议及 肃庙时诸大臣儒臣所献议。参以 皇朝典礼及我国儒先诸说。裁成节目。以缞绖成服而视事。用布帽袍带。一洗从前茅缠纸裹之陋者。公实有力焉。递又为诸曹参议,承旨。方大丧在殡。无赖子投匦诬大臣。语至凶。公论奏付有司勘处。辛丑。拜忠清道观察使。未辞陛。以练主书写劳。进嘉善阶。时庙堂以清州人李顺章等掠取仓谷。令并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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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公查其实状闻言擅入库者。虽犯重律。而馀人之以斗粟抵死。甚非法意。庙堂责以不奉成命。拿问勘罢。顷之。 王世弟册封礼成。特叙公为刑曹参判。差奏请副使。拓基以书状随之。既赴燕。事机差互。几不能谐。终幸准请。而使行才发。一镜等凶党。已闯入充满。妆嗾虎龙上急书。诬狱大张。锻鍊无遗力。既用奉使劳。公亦进嘉义赉田民。旋又搆诬。栫棘公于甲山。拓基于东莱。公即日发行。间关跋涉。穷荒土屋。不见天日。而处之逌然也。邻邑士来请学者。皆谢遣之。闭户读易。四年如一日。甲辰。 景庙上陟。公朝夕临悲恸不自胜。乙巳改纪。蒙宥除工曹参判。移大司谏。公上疏言凤辉,泰耇之罪。有曰当国势缀旒。 储位定号之日。无一分爱戴之心。而敢以忙急疑惑等说。乱人心而摇国本者辉也。刱出嫌字。挑成祸机。俭烈之狱。恬不究治。梁狱之说。引以为證。使 殿下危疑而几不得保。诬蔑而久不得雪者耇也。此两贼非巨魁而何。噫。 三宗血脉。只有 殿下一人。而奏请先来入京之明日。阴嗾逆虎。大起诬狱。不道罔测之语。至及于不敢言之地。逆镜又复肆然笔之于教文。播示八方。幸赖 祖宗之默佑。皇天之历数。使四贼虽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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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早下毒手。而论其首尾排布。则耇,辉倡之于前。镜,虎实之于后。巨魁之歼。其可缓乎。已而率两司求对。请讨凤辉,泰耇,锡恒,光佐,泰亿等罪。 上只命追夺泰耇官。馀皆靳允。会庙堂疑都宪金公有庆避事。启罢其职。年少台官。又颇以抉摘为事。公陈疏言风宪之长。见待自别。而草记请罢。窃为事面惜之。且言宪府新启诸武弁事之过。仍请择守令锢赃污。优批嘉纳。大臣既疑怒公。而诸台又相继引嫌。喷薄丑诋。正言尹心衡,成震龄谓公当大论方张。使多台引避。不可无罚。请罢。旋叙出补宁越府使。公不以谴斥自弛。悉心营职。峡民多忽于祭先。公作文以牖告之。俗颇变。邑多盗。捕治甚严。夜户几不闭。树碑清冷浦。以表 端庙逊外时遗迹。访问严兴道墓。刻石以竖之。丁未春。游枫岳。投绂归杨山先墓下。寻以朝廷有大进退。公亦以合启事坐罢。戊申乱起。除安东府使。时岭贼犹未平。人心疑惧。公急于义死。即起赴任。招集一境士民。宣布恩德。晓喻逆顺。泪随言下。听者无不感泣。洞开门阈。以安反侧。乱定后即弃归。自挂公格罢。己酉。连除礼曹兵曹参判,同知义禁。皆辞。旋拜咸镜道观察使。时北路酷被水灾。赈事方急。严教连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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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役。旨意勤恳。辞朝日。面谕以今试北门。意有所在。须体委任之意。济我填壑之民也。公闻命怵惕。夙夜忧勤。殚心措画。竭诚赒赈。一路无饿莩。兴 王本宫临大川。尤被圮齧。以四千两钱。雇数万饥丁。筑长堤。堤上植柳以防之。又于都连浦环星坛。而募民入居。给种粮。助其耕耘。赈既讫。乃刊布三纲行实,警民编等书。以时训谕。采访孝子烈女。状请旌褒。课试儒士。鍊阅军校。以劝文武。诱卖人口之为一路巨弊者。严法以禁之。绝户久逋之害及邻族者。焚券而永蠲之。痛禁边市之货马。虽朝贵或不悦。而不之顾。瓜递为汉城左尹,副总管。敦宁都正李亨宗家人。冒禁潜货。打禁吏。公发吏捕其奴。毙之杖下。启请亨宗罪。命拿处削职。都下为之肃然。时诸路大歉。而畿甸为甚。遂以公为京畿观察使。公随便请得。计口分赈。屏简驺率。躬审灾伤。详阅久狱。悉即疏决。按治豪恶。民赖以苏。秩满付西枢。移都承旨。政官以李玄辅承旨望。互争拟拔。命入原单。特书玄辅名以下。公与诸僚启言政官苟通塞失宜。罪之可也。今乃以堂堂人主之尊。下行郎官之事。恐未安。仍缴还原单。 上嘉之。命原单留中。递拜户曹刑曹参判。除平安道观察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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谏官斥公耽酒。 上既责其不是。而大臣知公必不赴。白 上而递之。由都承旨。擢拜判尹。兼知义禁递复拜。迁刑判。前承旨权孚从孙取身。逼杀其妻。成疑狱。公根究按治。刑配取身。以雪其妻诬冤。虽僚议持疑。而亦不挠。大臣率隶犯禁。不少贷。听断公明。奸猾自屏。闾里翕然。递历判尹。兼筹司槐院提调。除左参赞。差远接使傧胡使。有儒臣陈疏侵公。盖有为而发也。 上斥其过中。复除刑判。别谕隆重。筵教奖之以清简牢确。递为判尹。复拜平安观察使。公引前事。连章力辞。严教无虚日。而公终不承命。则 上命姑罢职。其明日。复下教还授。辞旨肃温。谕以必往之义。仍促命待晓辞朝。公不得已勉赴。又三疏祈免。而终不许。玉堂吴彦胄等遇灾陈劄。末言差遣公。谓之束缚驱策。待藩臣不诚。公又引义撕挨。会客使又方至。大臣陈公病许递。拜工判。诸兼带如故。时岭人金圣铎。以玉堂官上疏讼其师李玄逸。玄逸即己巳凶人。上疏诬 圣后者。 上既命拿鞫圣铎。又历询诸臣。公以知义禁对曰。玄逸悖逆之罪。宁有可生之道。而当时失刑。变怪层生。圣铎乃敢疏救。此一玄逸复出也。严鞫正法。断不可已。仍以严堤坊镇岭俗之意。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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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达。 上嘉纳。有勋宰疏救圣铎甚张皇。公与诸僚联疏言悖逆阴贼如玄逸。而得保首领。此是失刑之大者。岂可以前者之失刑。而便作今日之定案耶。臣等按法之启。加刑之请。盖出于秉彝之所同嫉。王法之所不已。不料伦纪名义之大关。乃有此等歧议也。又有一台臣救圣铎甚力。而掇拾李载厚馀论。搀及顷年搢绅疏。公又陈章卞斥。有曰玄逸之为逆。彼岂全昧。而乃敢别引题外。以为网打善类。援脱凶贼之计。世道人心。宁不寒心。唯当独抱弁髦之名义。以俟百世之公眼而已。秋。特拜户曹判书。兼内局司仆提调。公之拟户判已有年。而及是受任数月。颇著成效。忽有台官受人指。以度支重任。不由荐望。中批特授为未当。 上既严批斥之。公议亦以为骇。而公力辞必递乃已。仍出郊寓。并辞兼带。拜刑判。又撕挨被谴罢。旋叙复旧践。兼观象监提调。除庆尚道观察使。时岭儒刱清阴书院于安东。为不逞辈所擅毁。公自圣铎出后。深忧岭俗异昔。暋不畏法。拟将痛绳以戒后。行至岭下。岭人赵重稷以台职承召。历谒公问此事。而以公之漫应。为简已也。遂肆口丑诋。 上既严斥之。而又以岭赈方急。而公必不仍居。特命内移。除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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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赞。是时。公已令锁致群不逞于营狱。方将严讯。而闻此报遂已。岭士咸愤恨于重稷之败事也。公直还郊舍。别谕勤挚趣还朝。兼瓦署掌乐院提调。差 东朝进宴厅提调。事竣赐马。又为刑判参赞。差 温陵都监提调。叙劳升正宪。命入侍敦勉。令勿复退。又拜知义禁,大司宪,左参赞。庚申春。以 东朝尊崇都监提调。又赐马。时 上激恼于三司惩讨之请。遽下闭閤释位之教。公方为都宪。求对而未蒙许。三上劄。亦未承批。遂随大臣诸臣。排闼齐入。号泣力谏而犹不听。旋因 东朝谚教。命寝前后下教。拜左参赞。兼都总管。秋。公适省墓未还。因儒臣筵奏失实。从县道疏辨辞职。别谕开释。命即还朝。而公犹未趍承。因大臣言。始命与他卿宰在外者同拿处。旋改命罢职。又旋叙除参赞。兼掌乐院提调。公留疏径归。 上以不顾分义。更命勘处。就理未移晷。特宥还职。后日宾对。又特召公。慰勉恳挚。且教曰。予既衰矣。卿亦老矣。卿之事予将几何。而每欲引退乎。公对曰。 圣教至此。且臣年至。只隔一岁。敢不少留以答隆眷。明年。特擢判义禁府事辞。批谕以汉帝拜卓茂之意。兼典牲署提调。时牲政甚坏。 上特令公察视釐正。公按籍阅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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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刷逋漏。捐剩谷充原簿。给养饲。仍作定例。至今恪遵。差乐器造成厅堂上。又赐马。复历参赞京尹。除兵曹判书。不及拜。以曾任关北时微事坐罢。旋叙复拜刑判,参赞,判义禁。壬戌。入耆社。三上疏乞致仕。优批不许。公虽不得已姑且低徊。而自是非有大朝贺。未尝赴班。历知中枢,判敦宁。甲子。 上临耆社。推恩诸老臣。公亦进崇禄。参 御宴将罢。下教乞言。公以司马公仁明武三字。推演而陈之。 上称善。命诸老臣辍馔赐乐。回宴本所。翌年夏享。牲牛不准式。公以牲署提调。与礼堂俱削职。无何叙拜知枢。时凤辉等诸贼臣惩讨犹不举。吏判朴公弼周造朝。袖劄申此义。 上意颇开纳。而左相赵显命上疏沮之。朝绅齐愤。将联章以辨。而多畏缩退步者。公慨然曰。吾于世事。久已谢绝。而此事关系至重。乙巳未了之案。今不可不为之整顿。遂为疏首。 上震怒。命下诸朝绅联名者五十七人于狱。其夜并释之。而特削公职。许朴公退归。寻叙除知枢,判敦宁,冰库提调。公疏辞。仍申休退之请甚恳。 上批以一向靳许。有非礼待之意。始勉许。该曹依例以奉朝贺下批。丁卯。以 东朝周甲。推恩 先朝侍从。公又进秩辅国。公少甚病。中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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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得宜。渐就完复。晚益视听不甚衰。神精尚旺。辛未秋。微感弥留。八月一日卒。享年七十九。时 东宫代理。辍朝巷市。吊祭如例。后数日。 上始闻之。震悼下教。深示痛衋之意。以不即启奏。罪中官。命官赙从厚。十月。永窆于杨州洪福山下酉坐之原。前夫人林川赵氏。司谏昌期之女。后夫人高灵朴氏。参奉昌瑞之女。俱无育。取族子之彦为后。荫仕县监。有二男二女。男长勉远洗马。次勉宪文科正言。女长适县监金相肃。次适参奉李显永。公姿禀英达。器度峻爽。事亲有深爱。赞成公久患痢。公每尝粪以验加减。既革。血指以进之。李夫人既老。扶将起居。展被褥涤厕牏。罕用婢㜎。往往衣袜之属。手自纫缝。如未嫁女子之侍侧也。居丧哀毁几灭性。三月。只啜勺糜。暑不脱绖䙑。虽甚疾。朝夕馈奠。未尝不亲。丧馀虽盛寒。必沐浴号恸。如袒括时。至大耋犹然。生朝终日悲痛。却酒馔。遇时物。不荐不食。教后生诗经。至蓼莪篇。咽不能成声。以至为先代饰墓营祠。靡不尽诚。事兄姊。分甘济匮。俱必极力。立朝则至诚奉公。夷险一节。言议素戒矫激。而惟于斥邪枉扶名节。则盖斤斤焉。自在黉庠已如此。前判书朴世堂。以毁经侮圣被谴黜。而其门徒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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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营救。则公率诸生。抗章陈辨。优批开纳。及处台阁喉司。随地皆然。观于公乙巳之谏长一疏。丙寅之搢绅联章。则首尾秉执之义。斯可以瞭然矣。戊申以后。国势益孤危。而士类多自屏退。则饬教荐下。往往有不敢闻者。公虽怵迫义分。黾勉趍命。感激眷遇。不忍便诀。而未尝一日忘退。尝谓士大夫以爵禄为心。则其他不足观。故自在庶僚。不曾少屈己意。及既引年丐休。逊牍屡上。而不得请。则移疾深居。不入朝班者。殆五六年。 上亦知其难强而卒许之。此又公去就之大致也。其居官律己。虽不欲为厓岸溪刻。而五任外藩。厩库俱空。家人内窘。虽年位俱高。而居处供奉。无异寒士。几案无一长物。服乘每借于人。谨于辞受。有旧裨帅南阃。以公方嫁孙女。助数匹䌷。公责而还之。为政务持纲纪。专用典故。不喜建利兴事。惟以养民力节经费为务。守法不挠。不威而畏。秋曹京兆。专管讼狱。公之长两府最久。尝以讼狱久则生奸。按大狱。多宿本司。日不足则夜以继之。关节不行。豪右帖息。论近世居是任者。必推公为首。公神采严毅。不可以狎进。而与人语。诚意款洽。不设畛域。酒户甚宽。而非酬酢。未尝过醉。每闻朝政阙失。有时感慨泣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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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杂人入门庭。教子孙。虽微眚细失。峻责不饶。戒勿妄出入广交游。尝曰。为学不在他。唯笃信古训。以身体行而已。甚嗜书。未尝一日去手。晚年尤好朱子大全,纲目等书。时常披读。为诗文。俱典雅精深。笔亦遒婉。而公既不以是自任。世亦不以是处公。至其特达之材猷。宏深之智虑。临事应变。沛然无滞。裁割劈画。动中机宜。则虽已略试于内外。而然特糟粕绪馀耳。尚何足以尽公之底蕴哉。拓基少事公以父友。及夫随镳燕路。蹑尘朝行。其所知公而服公者尤深。每窃谓诚于忧国。孝友于家。虽古人未易如公者。顾今长德日益渺然。实不胜文子九原之感。谨撮家牒。告于太常。以请易名之典。
工曹判书李公谥状
公讳箕翊。字国弼。系出璿源。 中宗大王别子德阳君靖僖公讳岐。于公为五世。高祖讳宗麟。丰山君。曾祖讳睟。龟川君。谥忠肃。当光海朝。倡诸宗上章极言尔瞻罪恶。比之莽贼。谪南边。 仁庙靖社。褒宠备至。祖讳烱胤。蓬莱君。考讳堥。始离宗籍。由文谱进。尝以言官。劾新相积。至今诵其直。官止知敦宁府事。聘全州崔氏判书来吉之女。以 孝宗甲午生公。天姿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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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甫学书。读辄成诵。礼曹聚讲诸教官学徒。公朗诵范雎传。不错一字。礼判金公佐明击节嗟异。后又屡魁制讲。多被前辈激赏。未弱冠。出游庠塾。持论公平。人皆叹服。丁卯。中司马。甲戌更化。公以太学掌议。倡诸儒。手自搆疏。仍为疏头。痛卞尤庵宋文正公前后被诬状。又请并享于静庵赵文正公道峰书院。批以为儒贤伸辨明白恳至。仍许并享。丙子。除 泰陵参奉。戊寅。丁内艰。服阕。差国葬监造官。升六品。拜掌乐院主簿。迁司宪府监察,工曹佐郎。出为富平县监。摘发奸吏所偷匿官钱。以补敕需。费大省。而不及于民。民以大悦。居数月遭外艰。既制除。除翊卫司司御。转翊卫。复为工曹佐郎。除永同县监。宫房差人。持公文来到。托以折受。混量民田。威胁无已。公既论报营门而不见施。则乃言于巡抚使曰。巡抚虽掌戎政。宫差恣夺民田。使国家受其怨。非小事也。巡抚果以闻。差人惧而跳去。民情胥悦。公为政。戢豪字弱。袪瘼兴儒。监司宋正明状褒以字惠刚明。冠于一道。另加褒赏。以励他人。该曹请授准职。士民立石颂之曰。公明一心。刚柔两克。莅民六载。俱去百瘼云。公至老。犹不弛举业。屡危中而不利。癸巳。始擢增广文科。即除礼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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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郎。转兵曹。甲午。拜司宪府持平,司谏院正言。初登筵席。论西阃骤升。大臣持不可。而公执奏剀切。不少挠。同入诸臣咸叹美之。上疏举程子接贤之说。卫武亵御之箴以仰勉。且请戒 圣疾之少愈。温批嘉纳。又历正言,兵曹佐郎,掌令,献纳,掌乐正。丙申。为司谏。时遂庵权文纯公。以所著家礼源流序。斥尹相拯背师。被严旨。副提学郑公浩上章极论。亦谴罢。正言赵尚健疏请还收。而特命削黜。公即诣台请寝曰。谏臣疏避。推源竭论。足卞斯文之是非。可伸一世之公议。而 殿下遽加威怒。此何举措。噫。公议不待于百年。是非难诬于一时。虽以人主之尊。亦不得威制。臣恐舆论转而益激。闹端终无止泊也。时宪府已先有是启。而公又并发。则人或虑致重谴。而公不之顾曰。今日处分。大段过举。且系斯文大是非。吾虽被罪。其可嘿然乎。是秋。 上亟悔前事。既尊礼权文纯。进用郑公如初。公又拜司谏。上疏言不远而复。 殿下今日之谓也。噫。粤自斯文之变。一种附丽之徒。前唱后应。必欲角胜者久矣。至于柳凤辉,郑栻等堂劄而极矣。掇拾倒戈师门之语。巧作侵辱先正之资。妆撰说去。手脚难掩。 三朝礼遇之先正。公肆诬诋。一代矜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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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儒贤。肆然请罪。士论齐愤。久而益激。不可不严加惩讨。俞相基之远配。当时固已匪罪。而诸臣今皆蒙宥。则相基之独不免向隅者。不亦矜闷乎。末又以水旱凶歉。请省浮费退科期。 上答曰。严加惩讨之说。处分固宜如此。而台阁之上。亦必有公议。故姑此迟待。俞相基令金吾放送下款事。令该曹禀处凤辉,栻。旋因台启远窜。递历侍讲院辅德,司宪府执义。擢拜承政院同副承旨。递为刑曹兵曹参议。复拜承旨。时诸议请设庭试。初试限千人试取。公进曰。初试之设。盖欲严科场。而千人会试。必有冒入。其所不严。反有甚焉。且议者欲令儒生自写会试。而科后必有嚣嚣之言。当此时。窃恐欲除其弊。而复生他弊也。 上然之。大臣诸臣。力陈而终不许。是年。大臣独对后。诸大臣请对。公同入侍继陈 上候积年未宁。今又承视物渐昏之教。不胜忧遑。 王世子养德春宫。四方延颈。虽无听政之故事。宜讲参决之道。况有唐时故事。 祖宗朝已行之典。依此处分。岂非宗社之福耶。 上曰。予固已念之矣。仍询于大臣。命考出 文宗时实录。或请勿以向者筵说。载之政院日记。公惊曰。此大错也。乃与长僚陈疏略曰。伊日 圣教。出于止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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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臣奏语。出于为国。今使勿载日记。有若秘讳者然。传播之言。将无所凭信。指无谓有。演小成大。岂非大可忧者。大臣又劄请如公疏。 上许之。终使事实昭揭。群疑涣释。乐祸之徒。不能凭藉搆捏。公之一疏之力也。历掌隶院判决事,司谏院大司谏。再为承旨。出为江原道观察使。先是金城县有盗警。或传其党甚多。筑山城聚据。如赤眉黄巾之类。朝廷颇加惊动。公钩探其虚谎状。具闻于朝。疏释其横罹者。朝议斥以缓歇。移捕厅秋曹按治而无所得。一如公言。东民尤称颂不已。满瓜。例付西枢。转承旨,大司谏。时 上方寝疾。欲临视延龄君初丧。大臣诸宰三司。尽日力争而不能得。公方入侍。欲三司齐进合启以争之。大臣亦挽止。或以为停朝日。不可发启。公曰。 上候若万一添损。其于 宗社何。关系至重。虽十启。不准请则不可止。岂拘停朝之例乎。遂即发启。 上太息谓诸大臣曰。三司发启。将不得遂意矣。仍答曰。为虑添伤。如是陈请。不得已勉从。诸臣咸起拜曰。能以一言回天。今日始知三司之贵也。移承旨。历户曹参议。又三为承旨。求外为伊川府使。辛丑。入为大司谏,兵曹参议。拜承旨。以 世弟册封时读竹册。升嘉善阶。旋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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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冬。一镜等群凶。遽得志充满。逆宦妖婢。缔结凶徒。谋危 东宫。 慈圣下谚教于大臣。而相泰耇封还不宣布。群情惶惑。公乃率诸宰侍从十六人。上疏言交搆 两殿。谋危 东宫之变。实古今所未见。其缔交阴秘之状。不可不明覈。使中外晓然。而不待究问。径施刑戮。纠结隐伏之情。尚未尽彰。宜命有司。即速设鞫。 春宫指举宦竖。辞意痛切。则宫僚所当亟禀 大朝。以请严治。而反以勿使外人知之等说。游辞仰对。少无惊动之意。 慈圣初下之教。大臣格而封还。终不翻宣。以致群心之惑。窃不胜痛心。惟益加敦爱。务尽慰安。肃清宫禁。严加堤防。无使妖孽复萌。以基 宗社巩固之业焉。留中数月不报。凶党又起诬狱。屠揃将相诸人。谓之讨逆而陈贺。公时尚带军衔而不参。人或怵以危言。公但怡然一笑而已。果被台论削夺。屏居先垄下。口不言时事。若将终身。甲辰冬。上章讨逆镜略曰。钟巫蹀血等语。实千古骨肉间大变。而教文疏章。肆然引用。厚诬 先朝。显逼 圣躬。而在廷诸臣。无一人为 殿下请诛者。及今讨复之论方严。春秋之义粗伸。而喉院覆逆。三司噤嘿。贼镜之权重。而 殿下之势孤矣。愿亟遵 肃庙先囚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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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之例。拿鞫贼镜。夬正国法。仍治喉院三司背君党逆之罪。批以已为处分。乙巳改纪。拜兵曹参判,同知义禁府事。又为大司谏。时讨逆之论方张。而未即准。公首倡伏閤之议。率三司诸人。三日六启请凤辉亟正邦刑。泰耇,锡恒追施孥籍。光佐,泰亿姑先岛棘。胪陈罪犯。辞意激切。而终未蒙允。递历兵曹礼曹参判,同义禁。转大司谏。宪臣成震龄。言事忤旨斥补。公疏请收还。不纳。递为汉城府右尹,大司谏,户曹参判,都承旨。为刑曹参判。有富译挟重赀。丧其继子。不以传其孙。而复养他子为后。公启治其乖乱伦常。欺慢国家之罪。闾巷莫不称快。丁未。朝廷有大进退。公亦以合启事坐罢。明年春。逆变大起。收叙屏退诸臣。公亦除同知中枢府事。历左尹,都总府副总管,同知敦宁府事,兵曹参判。癸丑。诸大臣以公年满八十。请超资。 上以新有定式难之。只升嘉义。丙辰。金左相在鲁又奏于 上曰。李某年过八十。已经大谏方伯。且曾以庙荐。再拟判尹。如其践历。虽特施恩典。当为圣世美事。宋相寅明继白某之父年八十。 先朝特为加资。今若父子俱以寿爵为资宪。则诚稀贵矣。金公又言某是蓬莱君之孙。龟川君之曾孙。于 中庙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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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孙。尤合有别恩。 上曰。当初持难。盖重恩典。今闻其为龟川之曾孙。 中庙之六代孙。此为可贵。特授知中枢府事。于公辞疏。亦批以今玆升擢。追惟卿祖。卿勿辞焉。 上宣酝耆社诸臣于熙政堂。特问公视听齿牙及有子几人。及退。命除曲拜。及阶。使掖隶扶掖。仍赐虎皮。令归时藉轿。实异数也。再为知敦宁。拜工曹判书。自是疾益甚。深居废朝请。己未六月十一日卒。寿八十六。讣闻。辍朝市祭赙如仪。八月。窆于龙仁上东村寅坐之原。夫人庆州崔氏。观察使商翼之女。先没而祔于左。三男蓍远,蓍瑞,蓍成。五女婿金相尹,俞崇基,朴弼称,罗瑞奎,洪允辅。金校理。洪牧使。内外孙曾及玄。凡百馀人。公禀质雍容。秉心恬雅。不喜浮誇。不妄交游。公故外。杜门终日。俭约以持身。简廉以居官。服食皆尚朴素。舆马不以挂意。见人困急。必极意相济。虽疏贱亦然。言议深戒矫激。利害无或计较。事有可言。不避不挠。知敦宁公早婴奇疾。谢官家居。公自少侍汤忧遑。数十年如一日不懈。性既笃勤文学。而昼执刀圭。未能专意。夜虽诵读。而又恐贻扰。则照火微吟。随分不废。事两兄友一弟。尽其诚。推以及诸侄。恩义周遍。尤谨于奉先。禄俸之入。必先除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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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而及于家人。少尝托人储谷于圻庄。则其人为之取殖。而凶荒久逋欠。岁稔将徵收者。过百包。公取其券烧之曰。吾虽贫。岂忍为此。妇翁崔公悯公之贫。手书券予之以土田。公力辞而不得。则受而藏之。久而遂忘之也。三十年后。偶得其手券于箧笥间。其淡于财利又如此。丁戊以来。愤切时象。忧深 宗国。草大疏。极言明逆顺辨是非。而人有以时义止之者。虽不果上。而中夜不寐。时或流涕。公尝诵子书若干篇,八大家累十篇,唐律五十馀首。年近九耋。聪明不甚衰。犹能念记以消遣。晚筑室于广州。而疾病迟徊。只自号以市隐。而有一绝曰。浮荣终古梦非真。认得分明有几人。卖卜君平能弃世。山林岂独可藏身。公之素志。此可见矣。公之擢银台也。不佞直翰苑。频承謦咳。屡辱知奖。仍以拜床下。熟德仪者久矣。今焉追思。已过四十馀年。而公之声光。邈若隔世。俯仰今昔。有足嘅惋。谨就家牒。采录如右。以告于太常。
议政府右议政闵公谥状
公讳百祥。字履之。其先骊兴人。高丽尚衣奉御称道之后。自是簪组蝉联。我 朝有讳审言。开城府留守。又七世讳机。庆州府尹。生讳光勋。江原道观察使。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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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为高祖。曾祖讳维重。骊阳府院君。寔诞 仁显王后。谥文贞。与伯氏大司宪蓍重。仲氏文忠公鼎重。名德始大显。模范一世。祖讳镇远。议政府左议政。致仕奉朝贺。谥文忠。与伯氏忠文公镇厚。绍承令闻。为士林领袖。考讳亨洙。咸镜道观察使。有公辅望。 上亦拟以大用。未及而遽卒。追赠议政府领议政。妣龙仁李氏。牧使世恒之女。从赠贞敬夫人。以公贵也。公以 肃庙辛卯生。幼而警敏。祖妣尹夫人。取而鞠养。文忠公亲授书。及长。俊爽异凡人。见者皆期以远到。乙卯。中司马。庚申。擢增广文科。被荐翰苑。旋又命改荐为圈。公亦被选而未赴试。十二月。遭观察公忧。先是观察公与伯氏副率公昌洙。议搆一疏。极论壬狱本末。将上之未果。时一边人。又有抑勒观察公语。反證诬狱者。观察公未及卞而殁矣。副率公遂上前疏未彻者以明之。几陷大祸。甲子春。公始服阕。即上疏追暴先志及伯父冤。并及与时相酬酢事。 上命焚其疏。窜公南海。四月放还。明年。叙升副司果。差文兼宣传官。六月。差冬至使书状官。以情事未暴。不膺命。 上特命罢职。俄因正使赵公观彬所达。改命还差。连下严教迫出之。公以往役义重。黾勉仰承。既还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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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兵曹佐郎,正郎,司谏院正言。复引前事陈疏。命却之。秋。拜司宪府持平。时壬寅狱才伸。而讨逆之典未举。公遂倡论。与三司诸僚。请正泰耇,锡恒,凤辉,光佐,泰亿等罪。公又特启逆镜疏下及益宽等依律处断。是日批久不下。仍值夜深。举朝惴惴。公彻夜台厅。风露凄冷。而气益厉。穆然危坐以待命。翌晓始降批。皆允之。唯光佐,泰亿事不许。递拜侍讲院司书。冬。荐入弘文馆。为副校理。兼侍讲院文学。出为京畿都事。丁卯。连拜弘文馆修撰,副校理,文学,弼善,辅德,司谏,奉常司仆寺正。间兼司书,文学,南学汉学教授,校书馆校理。以御史廉察湖西。时朝家议遣通信使。以倭所示节目悖慢。遂罪莱伯金尚重。特旨擢公代之。仍命即日辞朝。倍道驰赴。公到即招首译。退却节目。严责之曰。明日未午。改定以来。不者先斩汝也。首译悚然。即驰见馆倭。传公命。倭亦不敢违。事遂帖然。飨倭日。倭因事发怒。率数十百人。特刀梃填门而入。左右皆慄慄视。或有走伏于椅后者。公不为动。亦令下卒勿校。即拿入通事。数其不能禁戢。严杖之。倭至阶下望公色。不敢犯。稍稍引退。公徐罢坐。鸣笳角。直掠馆门而过。倭望之不敢动。公为政。律己甚严。明断有威。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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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惮慑。倭人遵法。商贾不敢潜入馆。公之得声誉始此。戊辰冬。 上奖公治绩。命升擢。遂拜本道观察使。公既按节。曲察民隐。多有施设。黜退贪污。虽亲不贷。引接守令。酬酢如响。所言之中理者。无不立施。诸守令咸出而相谓曰。善于虚受。挽近所未有也。岭南素尚党论。异趣者。习闻公家世言议。皆怀疑惧。或挈家而避之。公乃一视并容。无有彼此。凡于争讼。一从曲直而平处之。始皆翕然感服。欣欣相告曰。公哉我公之为政也。脱异日国家有事。使我公招抚。则吾辈当裹粮荷戈。愿为之死也。朝廷有均役议。公陈疏条列便宜。兼请革罢七镇事。皆施行。辛未秩满。递为成均馆大司成,司谏院大司谏。是时 东宫代理。而朝臣无以辛壬义理仰陈者。公乃慨然上书曰。呜呼。君臣之义。父子之恩。天理民彝之大者。一或于此而有未究。则子不可谓尽其道。臣不可谓尽其节矣。恭惟 邸下以睿智之姿。承 储位之重。代摄机务。亦已三年于玆。凡于国家前后变故之大关天理民彝者。是宜讲究而阐明之。于以正世道立人纪。而侧听之久。未有所闻。此皆今日廷臣苟趍禄利。怵畏祸福。无肯为 邸下明言正辞。而日月既积。事迹寝微。则 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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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何从而知之。臣窃痛焉。呜呼。尚忍言哉。惟我 主上殿下。以 三宗血脉。承 慈圣之教。受 景庙之托。自藩邸而进位 储副。其授受之际。光明正大。可以有辞后世。凡在北面之列者。岂敢有异议于其间。而惟彼凶逆之徒。深怀愤怼之心。敢生动摇之计。危逼操持。殆无所不至。卒至妆出虎龙搆成诬狱。诪张凶言。传檄四方。呜呼。乱贼何代无之。而未有如此辈之穷凶极恶。帝王之受诬。古或有之。而亦未有如我 殿下之所经历者也。为今日臣子者。苟非有凶肚逆肠。孰不欲沬血饮泣。誓不共天。而一种巧猾之辈。外示崖异之迹。要为自脱之道。内售庇护之计。阴济死党之私。遂以为 圣诬本无可卞。又以为 圣躬若有可嫌。恐动疑乱之说。迭发筵席。以致诛讨不能大行。乱逆无所惩畏。于是乎 圣诬无时可雪。君纲日以益坠。环东土数千里。殆不知有君臣之义。此臣所以痛心疾首。宁欲无生也。 国朝士林之祸。前后何限。而其祸止于士林。则此只是士类之冤。非有关于 宗社之重。而先正诸贤。尚欲为之痛辨快雪。至若辛壬之狱。则不但戕杀善类而止。其精神指意。专在于不敢言之地。此实前古所无之变逆。不可以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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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士类之祸。一例视之也。盖当时凶徒之必欲甘心于 圣躬者。中外纠结。日夜傍伺。而 储位已定。猝难逞志。故始为剪除羽翼。次第上及之计。恣意锻鍊。大设刀钜。遂使延颈愿死之人。先受憯锋。而 圣躬受诬。无复馀地。自诬案而转成教文。自教文而转成凶檄。前唱后应。如贯一串。呜呼。尚忍言哉。以我 圣上日月之明。宜无所不烛其情状。特以事关 圣躬之故。过加包容。终始掩覆。前后处分。终不得十分痛快。彝伦将叙而复斁。义理欲明而旋晦。以至于数十年之久。可胜惜哉。此乃义理大关。伦纲所系。虽在 大朝。尚不可以事关 圣躬。有所嫌碍。况在 邸下之身。其关系之重。又何如也。今夫闾巷之人。有父兄之被诬者。哀冤痛迫。必思其一洒。况 邸下受命代理。将以正风俗明彝伦。为教于国中。垂法于后世。则昭释义理。痛卞 圣诬。以光圣人之孝。以尽臣子之责者。岂非今日之急务乎。曩者宫官有因进讲自省编。告 邸下以辛壬间事。 邸下曰。当此时。 殿下何以堪之。呜呼。 邸下此言。即忠臣孝子所以腐心而裂眦者也。倘 邸下常以此语。着在心里。则 圣诬之雪。惩讨之行。不待臣言之毕。而必有所以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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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呜呼。 二圣同临。重离代明。此正明义理正伦纲之一大机会也。若于此时。不能痛卞而严讨。伈伈伣伣。只为目下弥缝而止。则臣恐义理日益晦塞。伦纲日益斁败。三百年 宗社。将不知税驾于何地。岂不懔然寒心也哉。顾今世道人心。国计民忧。可谓痛哭流涕之不足。而臣则以为惟此为开口第一义。此而得正。则馀可取次而正。此而不正。则未有本不正而末能治者也。呜呼。臣本畸人也。臣祖屡经世变。为国深虑。以卞 圣诬讨乱贼。为一生家计。危忠眷眷。屡犯忌讳。赖天之至慈至明。获免奇祸。而凶徒之所侧目。固已久矣。臣父继之北谪南窜。席不暇暖。晚而遭逢 圣眷方隆。而骇机遽发。几陷大戮。低徊关塞。横被污蔑。臣伯父痛臣父之受诬。投进臣父遗疏。大触权奸之怒。至以六子报复之说。奋拳叩地。咆喝胁制。终使臣之伯父囊头就鞫。流离海岛。臣家之积忤于巨猾如此。臣虽幸而通籍。宁有驻足容身之望。而 圣慈曲加庇覆。节次推转。恩宠赫然。臣非木石。宁不思齑粉以报。而顾今居鼎席者。即臣不共戴天之人也。固不可与同周旋。况彼本来伎俩。纵恣悖慢。胁持我 大朝。愚弄我 大朝者。殆无臣节。臣常认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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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国害家之类。不但父兄之雠而已。臣何忍包羞忍耻。逐逐于班行之间。甘自归于忘雠附利之科哉。书入。睿批颇严。 上命入其章览之。屡下严教。末乃以书语中何以堪之四字。敢诬 储君所不言。命下公金吾南狱严问。公就狱供陈前日所闻来历。 上命考政院日记。果验。 上以为所供直。且继先志。可谓不坠家风。命窜巨济。承旨黄景源言闵某讼其父冤。不当施重谴。 上曰。予将大用此人。一时岛配。所以玉成之也。仍问巨济风土美恶。蔼然有伤怜之意。明年。量移茂朱。公既出狱。哭叔弟百增。在茂朱。又闻长女讣。人或忧其悲郁生疾。而公能善于理遣。旷然无滞怀。其在巨济也。闻 天怒复震。以公敢提诬字。加于 君父。命削黜诸台之不请鞫者。人皆恐拿命朝夕下。公乃处置凡事。夷然以待命。时黄公景源以庆尹往访公。夜深。公出所搆供草以示曰。若有拿命。吾将直陈矣。景源握手流涕而挽之曰。公乎何为此必死之言也。公曰。吾上暴亡祖之志与亡父之冤。虽被大罪。归见父祖无愧也。景源固请删改。而终不听。遂相与传杯联句。谈咏终宵。略无忧戚意。人皆服其有定力。是冬。 上教以 东朝追想 仁显圣母。悯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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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戚属。命特放公。明年。叙除户曹参议。迁同副承旨。差备局副提调。又为刑曹参议,掌隶院判决事。十月。承命入侍。仍差岭南釐正使。甲戌。春竣事还。特擢开城府留守。赴任未久。以杀狱酌处事。登筵辨之。严教特罢。旋叙除弘文馆副提学,同知义禁府事,礼曹参判,司宪府大司宪。间兼都总府副总管,内资寺备边司承文院提调。乙亥。拜都承旨。扈驾 光陵路上。特拜京畿道观察使。是时逆狱大起。凶贼前后情节尽露。廷臣合辞请辛壬诸贼孥籍。遂大行惩讨。前者公尝以为雠人在朝。惩讨未行。意不乐仕宦。间赴外职。而内除多不就。至是而始安意供仕焉。夏。移拜全罗观察使。启论宗臣之因沐行侵民者。丙子。湖中大饥。公殚心区画。多所全活。七月。递为副提学。旋擢知中枢府事。移汉城府判尹。兼知经筵司饔院提调。冬。差宣惠厅堂上。移户曹判书。特命依文忠公故事。兼察惠堂。亦异例也。兼 世子右宾客。明年。拜平安观察使。釐正良役敕需。秩然有条绪。捕诛妖言惑众者。迎北使湾上。严束通事。一如莱府时。北使亦不敢有科外求。己卯春。以公不可久处外。命内移备局堂上。除司宪府大司宪,尚衣院提调,议政府右参赞,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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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译院提调。特除吏曹判书。未几。 上以铨注用忤旨者。特罢之。旋又叙还本职。公素峻洁不苟。及当铨选。自持风裁。略不为权贵所挠。人皆改观。秋。兼司仆寺内医院典牲署提调。冬。引先训乞解甚力。遂许递。拜汉城府判尹,户曹判书。十二月。膺枚卜。擢拜议政府右议政。三上书辞。庚辰正月。 上遣承旨别谕使之偕来。公乃拜命。 上曰。见卿而思卿祖。予心倍有感矣。公辞谢讫。仍奏请用人必取恬静。慎惜中批。节省经费。旧宫免税太滥者。量宜出给。以除民弊。又陈言路杜塞。宜优容言官。且请放以言获罪人金时粲。 上或从或不从。而皆当时要切语也。中外翕然称之。公又请旌招山林之士。反复恳至。 上嘉纳。其后擢尹公凤九为都宪。宋公明钦为礼议。论者以为公之力也。又入对于 东宫。引召公旅獒语陈戒。仍请典学勤政。招致山林。以资辅导。受暇适广州先茔。行焚黄礼。路过文忠公墓。操文告世道益艰。担负益重。眷顾 宗祊。迟迟徊徨之意。辞甚悽惋。 上或不时动驾。羽卫侍从。多苍黄奔赴。公奏人君法驾宜前期告戒。雍容不迫。 上可之。三月。陪 皇坛亲祭。 上引失礼事。命递三公。未几重卜。夏。公入讲筵。又请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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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时粲。不许。六月。 上幸 明陵。以公素著忠诚。精白一心。异日付托得人之意。仰告于奏 陵之际。盖于朝臣中。倚毗公最深故也。七月。 上驾幸四贤祠。公劄请故太学生尹志述复享。不得请。九月。有雷异。公上劄请作事必谋于始。用人必审其初。惜官爵以励世。奖名节以扶教。毋加人过实之褒。毋施人罔功之赏。开言路以广聪明。慎辞令以垂后昆。省浮费节赐与。以谨对越。 上优批开纳。时儒臣有言台谏倩人草启。将加查问。公劄陈查问言官有后弊。事遂寝。冬。有一荫官因灾异应旨论事。语斥庙堂。旋又悔惧。举措颇骇异。儒臣驳其失。公奏曰。臣则多其驳论大臣。他得失不必论。如臣无似。窃据庙堂。见斥固宜。若罪此人。则后无敢指言大臣过者。非细故也。仍请推儒臣。 上善之。闻者谓有古大臣风。是时朝象益泮涣。忧虞转棘。公居常郁郁忧懑。殆废寝食。见者咸虑其生病。及辛巳二月而疾遂作。不可为矣。有一二亲友来诀。问所欲言。公曰。吾无可言者。但世道日降。无可着手。而卒未有一策相托。嘿嘿饮恨而已。或曰。能无怛化否。公笑曰。何其浅之为知我。我岂怛化者。本以谫劣。误蒙国恩。历扬至此。于我极矣。但无丝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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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归。此独为耿耿者。尝记壬寅。梦窝金相公受后命于星州。先祖考就与诀。余以童子陪往。金公曰。余于昔年得奇疾不死。而卒当今日之祸。苟以人情推之。与其有今日之祸。毋宁昔年之不起疾。然世变无不有矣。后余而死者。安知不有愈惨于余者。而亦安知今日之祸。反不为福也。金公此言。诚达观也。当日金公之言。尚且如此。余之今日考终。尤何足憾焉。遂以十四日。卒于仁达坊第。享年五十一。讣闻。 上震悼下教曰。顾今国事世道。得一相难矣。右相以故奉朝贺为祖。一心奉公。竭诚寅协。予虽衰。得相若此。日后可恃。岂意鼎席十四朔。遽闻此报。其于国事何。噫。昨年六月。谒 陵亲祭文称奏之语。已作梦焉。仍命有司举行如例。不收禄三年。成服日。命承旨致吊。又亲制文。别遣承旨致祭。仍令慰问夫人及弟若子。又命未葬前赐谥。又 御制文赐祭。每临朝。辄致痛惜之意。自朝士大夫。下至闾巷。亦莫不赍咨叹惜。公之受知 君父。负望当世。此可知也。夫人牛峰李氏。县监絿之女。有二女无男。取仲弟百兴男生员弘烈为后。女长适士人赵镇完。早殁。次适李泽遂。赐第未唱名。侧室男长敬烈。二幼。公容仪庄重。气象秀拔。端委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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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风度俨然。才长于治繁理剧。虽文牒填委。而听断锐敏。少无停滞。莅官处事。无所私吝。不拘颜情。屡典藩臬。多赒穷乏。苟所宜与。不少悭。得之者。或惊喜过望。遇事若不经意。而及观其区处紧要。则中自纤密。鲜或疏漏。性喜脱略夷旷。不苛为仪貌礼节。遇人之局束细碎者。视之若无有也。往往面斥人短。靡有回挠。虽贵势无所贷。然而内实和易。对人风流弘长。谈笑淋漓。听者忘倦。事过旋复收敛简嘿。肃如也。以故所至。人辄亲爱。而亦不生易慢焉。此特公疏节也。若论其前后立朝言议。则皆有本领渊源。而最是辛未一章。能于举世忌讳之馀。满朝寂寥之中。言人所不能言。盖自文忠公癸丑袖劄。观察公辛酉遗疏以后。久矣无此说。而公又继之耳。呜呼。文忠公当国家祸乱之馀。艰危之会。身任大义。矢死靡悔。不幸事与心违。百不一施。而惟其苦心血恳。足可质九天而无愧。俟百世而不惑。观察公方将趾其馀烈。继成先志。而为人所惎。动辄颠踬。及公之时。则岁尤久矣。事已冷矣。然犹奋不顾身。沥血叫阍。以世守之议论。扶几晦之义理。苟非善于继述。光济其美者。夫何能尔耶。后之尚论者。其将俯仰想像。而深有感于三世精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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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终始。而为之击节兴慨也。不佞与观察公齿差一岁。仍及其伯季诸公。少小相友善。至公而情好不替。期望益深。谁谓以公之器局抱负。中身奄忽。而如不佞老耄垂死者。乃复忍涕滋笔。记公遗事也。呜呼欷矣。谨就家牒。略加檃括。以告于太常。
吏曹判书洪公谥状
公讳受瀗。字君泽。别号淡圃。洪氏系出南阳。远祖殷悦。佐丽祖位太师。其后忠平公灌。匡定公奎。事仁宗元宗。茂著忠劳。我 朝同知成均馆事敬孙。黄海道观察使春卿最有名。观察生讳逸民县监。赠左参赞。是为公高祖。曾祖讳永弼。成均进士。赠吏曹参判。祖讳命元。考讳处厚。俱官京畿观察使。俱赠议政府左赞成。妣光州郑氏。刑曹判书赐湖之女。公以崇祯庚辰生。生而英秀聪颖。四岁。已能缀文作大字。稍长。艺业日就。前辈名公。举期以国器。庚子。成进士。庚申。除义禁府都事。旋改童蒙教官,典设别检。壬戌春。魁赐柑泮制。直赴增广别试。中外翕然称得人。选隶槐院荐翰苑。以大臣亲嫌。未即拜。筵臣奏公科前资级。法宜升六。史官引例争不能得。除兵曹佐郎,正郎。乙丑。拜司谏院正言。递复为兵郎。参玉堂录。出补公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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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冬。入为弘文馆修撰,校理。上封事数千言。大要勉进 圣学。又曰。 殿下方讲乾坤二卦。无私者。天地之道也。 殿下果能以之。克袪一个私字。廓然大公。而好恶取舍。一出于正乎。恒久者。天地之德也。 殿下果能体之。纯乎一理。持守不迁。立其大中之道欤。又曰。书之无偏无党。诗之有德有造。语之改绎。传之生财。皆有国之先务。而方今论议携贰。人材渺然。言路阻绝。国用荡竭。未知 殿下慨然于斯而思所以图回之术乎。 上嘉纳。移司宪府持平。我使归自燕。彼中有啧言。公入对陈自强之道。以修撰廉察北道。举劾赃吏。条陈民瘼甚悉。试武艺褒节孝。以为一道劝。寻以微眚递职。叙复拜校理。讲剥卦讫。公进曰。阴阳不交。天地闭塞。天道之剥。正道消亡。群枉得时。人事之剥。一阳孤立。众阴拥蔽。朝廷之剥也。 上曰然。方今群壬。改头换面。交攻大老。此亦剥之象也。时罗良佐等。侵辱宋尤庵先生。故 上教如此。 上既窜良佐。司谏李墩反请收还。公白 上递墩职。右墩者又劾公。 上绌其人。明安公主将葬于都城十里内。江都旧禁伐石。而特许主家取用。宗臣杭特除惠民提调。台谏争之。不从。校理李徵明论内宠忤旨。大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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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李秀彦疏救徵明。亦被责。公与同僚陈劄条列极谏。批旨严切。命首草劄人。因承宣力请还寝。只削职。俄因大臣言。叙拜修撰。判书金公万重筵白闾巷间卜相。因私径之说。 上震怒究问言根。公争其不可。严教切责。台臣李济民迎 上意。以挤金公。公又斥其奸状。及金公窜。复救之甚切。 上皆不纳。尝因侍讲易遁卦。公进曰。遁者非但遁去之义。亦有克袪己私。以义制欲之意。如钱若水之急流勇退。宋仁宗之命出王德用所进女口。皆是也。又讲晋卦。公进曰。 圣上以大明临下。群下亦皆顺附。正是晋六五之时。而明者恒失于察察。必无含弘之量。 圣上禀质优于明察。而常乏容受之德。愿以程传所谓用明之道。至于察察为切戒。恒加警省。又进讲家人卦。公进言朱子曰妻齐体于上。妾接承于下。嫡庶之分定者。家之齐也。后妃有关雎之德。后宫无盛色之讥。鱼贯顺序。无一人敢恃私恩。以乱典常者。家之齐也。惟此数言。极为正当。盖克己之功。惟色最难。当于此类。常加警省而留意也。时时事日艰。后宫宠盛。公敷演经义。不避忌讳。冀以仰格者如此。移献纳,知制教。兼中学教授。上疏陈戒略曰。窃覸近者君臣之间。诚意未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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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纳之际。识察未精。礼貌外隆。而内有轻视之心。批旨优厚。而终无采用之实。或有不名其罪。而以闇昧而见斥。公肆欺慢。而反虚心而奖进。柄用之臣。不敢自信其恩遇。见忤之人。亦不能知其罪名。又曰。李端夏之为相也。 殿下既以为不称。显斥于中朝。而待遇之礼。与虚己仰成者无异。李选之被弹也。 殿下既不赐允俞。而乃于日月许久之后。特下备忘。直斥以偏颇不正之罪。此岂推诚体下之道乎。又曰。愿 殿下体大易贞夫一之训。遵箕畴皇建极之义。诚其意。无或一时之间断。正其心。无或一毫之有杂。凡诸政令。一出于大公至正之道。待下以实。无为外面之妆点。黜陟以公。勿以疑似而见罪。凝定脚跟。无或撼摇。则将见群邪退听。众正汇征。治平之福。或可冀矣。历修撰,吏曹佐郎。兼校书校理。为献纳。玄石朴公世采新拜吏判。登对进袖劄论杭事。 上怒甚。领相南九万,左相吕圣齐论救。并栫棘极边。玄石亦被特递。三司请对争执。皆罢职。时 天威震叠。人皆惴惴。而公以家在城外。未及参请对。翌晓。诣台草六启。并请还收。辞意激切。批旨严责。公即复抗言引避。不少挠。论者以为难。翌日。特补北青判官。给马趣送。两司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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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还收。五阅月。始以原职召还。公之莅北也。见边俗贸贸。业儒者绝少。择民俊秀。搆斋以处之。捐俸以赡之。教督有程。数月间。儒化寖成。及解归。缝掖聚送涕泣。己巳春。复入吏曹为正郎。朝象忽变。公亦被特罢。 仁显王后将逊位。公与吴公斗寅,朴公泰辅诸人抗疏谏。二公既死。公亦矢心自废。奸党当国。以公犹未离铨望。升公为成均馆司艺。公不仕。 上命拿鞫严问。责以罔念分义。轻侮朝廷。窜务安。旋因旱宥还近郊。疏粝或不给。而处之晏如。唯潜心朱书。日有程课。非时展家庙。不迹城闉者五年。甲戌更化。特叙拜校理。别谕促召。时朝著多事。公博考典礼。以应顾问。移执义。台臣以缓狱护逆。斥参鞫诸臣。 圣批颇严。公上疏论台言之非出沮戏。仍言 圣上之诚意不足以交孚上下。今日所嘉奖者。或为异日之罪案。今日所礼遇者。或为异日之诛杀。故今日之改纪更化。虽光明正大。而群下之情。犹怀惴惴。以救过为心。以退步为计。所谓缓狱。设或如言者之言。未必不由于此。而其过自引咎。必欲解免之意。从可知矣。愿自今务存实心。刊去虚礼。则人无反顾之虑。国有平明之理矣。 上批以所论正中予病。可不猛省。移校理。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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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德。兼弼善,军资监正,弘文馆应教。以 仁显王后复位都厅劳。升通政阶。历户曹参议,承旨,兵曹参知。乙亥春。拜大司谏。时台谏请希载按律。而俞音久閟。大司谏申懹上疏论之。批旨甚严。公陈疏略曰。申懹所论。与近日台章。无甚异同。 殿下何遽有婴鳞之怒。而乃以不敢闻不忍说之教。加之群下耶。希贼之罪。当初备忘。即其断案。则 殿下亦岂有一毫容贷之心乎。只缘案问大臣。不顾枉法。遂傅生议。当是时也。 殿下讨罪之意不坚。为 东宫议亲之念在心。故遂厌台阁之言。而时月寖久。则并与台阁而疑之。至于懹之疏批。悉发无隐耳。呜呼。举国臣民。孰非为 东宫愿死者。苟知一毫有伤损于 东宫。而但为执法之论而已。则其罪虽赤族犹轻。 殿下平心舒究。则群下之情。可以尽烛。而执法之论。果知其为国而发也。管蔡之诛。无害成王之德。薄昭之死。不为汉文之累。则希贼之罪。非特管蔡与薄昭也。虽使 东宫请讨正罪。适足为 圣德之光。况今日之行法。有何一毫伤损于 东宫乎。伏愿深思台臣之执法。实出于为国。涣发明旨。删改前批。使上下晓然。情志无间。批曰。日者申懹疏批中云云。非以希载之罪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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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也。亦非以今日廷臣。不顾世子之伤损。而徒事争执也。盖懹之论此事。语多鹘突。太欠周详。故有此反覆开示。上下文势。自相照应。前夏因朴尚絅疏批旨中。亦及此意。今日疏批。断无一毫疑阻之意。亦非以希载之正罪。为伤损于世子也。噫。更张之初。首下纶音。深悔既往。疑之一字。必欲痛袪。则曾未几何。疑之于不当疑之地者。是岂人情。而将何以有辞于后世哉。玆用悉敷肾肠。谆谆晓谕焉。丙子。历大司谏,判决事,大司成。求外为伊川府使。值岁俭。悉心赒赈。民无捐瘠。邑人追思。铸铜以颂之。丁丑夏。以吏曹参议召还。递拜大司谏。戊寅。复为吏议。李相国世白时为吏判。相与协心激扬。媢嫉者视若仇雠。校理柳凤瑞公肆诬捏。 上震怒。远黜凤瑞。公屡违召罢。叙拜大司成,判决事,大司谏。移副提学。进讲圣学辑要。至君子周而不比。公进曰。顷者 圣谕以群下不能协睦。实由于建极之未尽其道为教。朝臣孰不钦颂。而第念人君不先明理。徒事亿逆。则不明于邪正是非之分。故必以公正之心。克建至极之标。然后君子小人。自莫逃于 渊鉴之明。而庶可以打破朋党之弊矣。如或自 上先有彼此之心。则是反以朋党导群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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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之是非。人之忠邪。必也明理而后。可以辨别。 圣上苟能刻意于明理之工。留心于荡平之道。则打破朋党。特一转移间事耳。又移承旨,大司成。庚辰春。升嘉善阶。拜开城府留守。本府屡经饥疫。民力荡残。公综覈宿弊。疏陈状请。多所釐革。民甚赖之。秋。入为副提学。递复拜兼典医监提调。寻移吏曹参判。兼承文院提调。十一月。擢拜刑曹判书。斤斤守法。疏冤导滞。兼知春秋义禁同知成均事,宗簿寺观象监缮工监司译院提调。再为礼曹判书,左右参赞。 仁显王后违豫。公再为内医提调。逮升遐。为 山陵都监堂上。移大宪。上疏论君德。且请保护 东宫。 因山毕。升正宪。复拜左参赞。壬午夏。移吏曹判书。痛抑侥倖。振拔淹滞。注拟公正。请托不行。苟清议所未允。虽僚寀交颂。而邈然若无闻。仕路为清。癸未。递拜工曹判书。兼同知经筵。旋移大宪。时有金砯,李旭者。或船粟行赂。或盗窃银货。公上疏论之略曰。金砯之载米行赂。实是侮慢朝廷之致也。论其情状。万万痛骇。况当赈政才罢。民困益急。而彼方浚民膏血。济其私欲。国家乏济民之资。私家有继富之货。民之听闻将如何。而揆以国体。岂容如是。臣意谓宜以此为其断案。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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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辟。无若顷年李祥辉之终至编配而已。则舆愤可雪。国法可伸矣。李旭之残害店民。劫取银货。其所自供。亦至千万。则国家用法。当以三尺为准。而备局回启。断以定配。此诚失刑之大者。原其罪犯。诛戮之不足。而乃反欲付之于生议。此岂常情之所及也。顷年设赈之时。自 上特发帑藏。而其数不过千金。至拾苑中之橡实。以补赈资。则国储荡竭。此亦可见。而彼砯与旭。盗窃财贿。靡有纪极。是私家之富。过于公室。匹夫之财。踰于左藏。若不加以重辟。则臣恐奸细之徒。益无所忌惮矣。公议快之。是冬。擢判义禁府事。兼 世子宾客,筹司堂上。复拜工判。兼弘文馆提学。甲申夏。移拜户曹判书。内入浮费。辄论执不奉旨。外间经用。务存节约。莅任数朔。蓄储充羡。是冬。复拜吏判。时论日渐乖张。公方力恢公道。而失志之辈。蓄怨伺隙。必欲百计去公。先是赵泰亿举劾李东彦父丧。不亲视含。语极憯毒。及按覈无实。公遂不拟泰亿清望。临政示斥补意。郎官崔昌大径起出。台臣疏斥公。目以放肆。公陈疏略辨曰。李东彦事实。是人理之所不忍为者。除非目睹。则不宜轻加举奏。而泰亿一笔句断。曾不留难。似此举措。决非君子之用心。故臣掌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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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初。欲施补外之罚。先示此意于郎官。翌日台疏果发。臣倥侗疏阔。不慎枢机。以致骇机迫在目前。而漠然不知。如是而安得不败也。宋之梅询,曾致尧。才实过人。而李沆斥其浮薄而不用。世称沆之得体。今泰亿设有梅,曾之才。其使气粗厉。肆意搆人之习。不啻甚于浮薄。则臣之欲加裁抑。有何不可哉。崔昌大陈疏自辨。 上颇信之。公又悉陈政席酬酢状。批曰。政席云云。与昌大疏语不同。卿岂欺我者哉。始觉昌大告君。殊欠白直也。公竟力辞递。夏。复拜吏判。入枚卜。冬。递拜左参赞。言者捃摭前日铨注通塞间事。诋讦甚力。至请罢职。明年春。始有叙命。自是数年间。屡为工礼曹判书,知中枢,判义禁,左右参赞等职。一皆辞不就。己丑。入耆社。公既屏处谢世。前后章奏。终不自辨。或以为言。则答曰。古人云身将隐矣。何以文为。吾不须与之呶呶也。时有进宴人。劝公造班。公笑曰。吾既年至。礼当致仕。况既退而夤缘复进。岂理也哉。惟超然静居。以琴书自娱。佳辰美景。或肩舆逍遥于山溪静散之地。优游暮景。辛卯夏疾㞃。自知不起。顾语子侄以先世碑碣事数条。且曰。自念奉先事君。多有不尽分处。是可愧也。夫人泣问后事。公曰。无事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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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此时。妇女不必来也。无一言及家私。言笑怡然若平日。六月初六日卒。享年七十二。讣闻。 上震悼下教曰。昨于辞疏之批。才有调理之命矣。凶闻遽至。曷胜惊悼。葬需令该曹优给。辍朝二日。吊祭如例。八月。葬于积城湘水驿北向午之原。从先兆也。夫人岑城李氏。右议政䎘之女。三男一女。男长禹齐牧使。次禹谐县令。次禹集正郎出继。女适李显崇郡守。内外孙曾以下。几四十人。公身颀而长。容貌白晰。须眉疏秀。风度凝远。望之俨若难犯。即之和气盎如。天分甚高。自然近道。庄重而宽大。方直而温雅。寡笑与言。器量伟然。孝友得之。天性。在亲侧。承颜顺志。诚意恳至。年长而犹为婴儿戏。以娱亲心。侍亲癠。不解衣带者。累月如一日。割指进血。祈天愿代。及荐罹巨创。哀毁踰制。几不全。疏食终三年。家在他所。子有重病。而终不一归视。每值先忌。哀慕若在丧初。以宗子贫甚。自供祭需。殆数十年。率妇子。预期至宗家。享祀之具。靡不躬莅蠲洁。临祭必澡浴。虽病不废。待兄弟姊妹。不啻若手足。常痛伯叔两兄早殁。事仲兄。敬爱俱至。中年析居。而非在公与有病日。未尝不会。敷腴竟夕。不欲暂离。月分廪米。爱兄子无异己子。训饬其学业。救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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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疾苦。出于至诚。馆置外氏奉祀者于舍侧。恤其窭乏。款遇疏族。恩意周遍。公之笃于行义如此。日必早作。整饬衣冠。肩背竦直。俚俗之谈。不挂于口。不近声色。不喜博奕。自非病困。未见其欹卧弛放。不事勉强。自合矩度。虽力学矜持者。亦不过也。家世寒素。公又清约绝人。平生无所营为。被服儒素。器用朴陋。食无兼味。坐无完席。内窘殊甚。略不关念。居第不蔽风日。而无意营葺。申领相琓尝过公归语人曰。见洪台所居。使人不觉有愧色。李相国世白笑谓公曰。一架茅斋。为宰相厅事。似太陋矣。性本好静。不喜徵逐侪流。一室图书。穆然端居。虽位跻崇显。屡任枢要。而门外之轨常扫如。与人交。意所契许。则至老无甘坏。而亦不苟合。淡若无情。人亦无敢狎进。慎于辞受。一裁以义。久管译院,医司。而医译无一人亲近者。不以关节加人。亦不受人干请。雅性谦退。随流平进。晚来荐蒙晋擢。人以为荣。公则蹙然如不敢当。其自治之节。恬约之操又如此。处经幄最久。随事启沃。深得讲官之体。时因文义。直斥阙失。左右缩颈。而不以触忤为惧。 上亦动容倾听。屡入台阁。持论和平。知无不言。明白剀切。再莅外邑。一任居留。未曾终一年淹。而清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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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治。恩威并施。历职殆遍六卿。提挈纲维。所在称治。度支之政尤卓异。人称近古所无。 上亦知公忠正。三畀以冢宰。舆论逾洽。善类吐气。而党人傍伺。其视公固已耽耽矣。卒之骇机随发。挤排极矣。而笃论之士。论近世铨注公平。处事敦确者。必推公为首。以公之出处。卜世道之污隆焉。忧国爱君之诚。老而深笃。不以进退有间。如闻朝家得失。忧喜见于色。公立朝三十年。除拜皆由公举。夙负公辅望。名入于金瓯之卜者殆十数。人皆期朝夕登庸。而爰立之命。竟未及焉。识者莫不叹惜。公少拜尤庵。一生景仰未懈。亦尝问业于草庐李公惟泰。情义终不少替。公童年尽读经书。未弱冠。循环熟复。仍遍览诸子百家。历代史乘。无不该通。早知有为己之学。于心经近思录等书。用力尤多。中年喜读朱子书。尝曰。数日不见此书。则心境便不澄然。手不释卷。老病犹不废。早起必对方册曰。朝时气清看书。尤觉有味。为文章。典赡而理胜。疏章勤恳。流出肺肝。少时作诗。语多清警。晚更矫健。有陈黄气格。所著多散轶。有若干卷藏于家。公志存谦挹。不欲自任以词翰。退然若无能。晚为提学。强起承命。而终乃力辞。屡荐文衡。而亦不及拜。知公文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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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恨之。雅好佳山水。每遇会心处。辄徘徊吟望。竟晷忘返。精晓音律。殆近不学而能。时鼓琴一两行。以寓閒趣。呜呼。公有孝友之行。清俭之操。宽而有制。廉而不刿。砥砺名节。守正不挠。正色立朝。謇謇匪躬。清名雅望。终始无玷。嶷然为一代完人。而间遭萋菲。遂阻鼎铉。使公之抱负。未克展布其底蕴。七年屏居。迹谢朝行。世犹望公复起。以庇我黎民。而天又夺之。噫。亦时运所关。谓之何哉。三渊金公昌翕诔之曰。夸夺同风多窘步。脂韦成习总妍皮。衡门守静其人在。端笏当朝众望归。呜呼。此可以观公矣。不佞立朝于公既下世之后。不及瞻公仪度。而窃听于士大夫。一口称近世名公卿。必以公为首。深所慕向。而倾服之有素。谨就家牒。撮其大者。以报于太常。庸请易名之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