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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轩集卷之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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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轩集卷之二十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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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中枢府事任公行状
公讳弘望。字德章。号竹室居士。任氏。系出丰川。始祖讳澍。高丽御史大夫。生讳子顺。民部典书。生讳瑨圆。融府左司尹。生讳山宝。汉城府尹。生讳中善。始入我 朝。判抚山县事 赠吏曹判书。继此簪组相袭。高祖讳鼐臣。江原监司。乙巳名贤。忤群宵。早退不起。曾祖讳琦。当壬辰之乱。倡义讨贼。特拜大兴县监。及归殁于牙山旅舍。葬其地。子孙仍居焉。以宣武原从勋。 赠承旨。祖讳羲之。司艺 赠吏曹参判。值昏朝。官不显。癸亥 反正。即除泮职。引老不就。考讳㬇。生员 赠左参赞。有至行。尤庵宋先生述墓文。盛称之。妣平山申氏。监役邦宪之女。左参赞瑛之玄孙。公以崇祯乙亥正月。初五日。生于牙山庄舍。生而貌如玉。眸似明星。自幼端重温雅。俨若成人。八岁。侍生员公疾。昼夜不离侧。及丧。攀擗之节。哭泣之哀。至令傍人揽涕。申夫人哀甚不食。公亦不食。申夫人强进而后。始乃食。翌年。遭申夫人丧。号哭如不欲生。四年啖素。羸悴几危。申夫人始葬衿川。将移窆牙山。以独轮车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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柩。车陷冰川。公自投川。扶轮大哭。担夫争先投下。以济之。公浑身沾冻。气欲绝。时年十一岁。乡里至今称之。公既孤露零丁。尝自誓于心曰。显父母。是不死者之责也。遂从伯父护军公始学。坚坐读土室中。夕辄手斫松明。以自照。有睡意。凿冰涧。饮且颒面。读彻晓。暑则持一席一瓢。就树阴。读每一遍。摘草叶置瓢中。瓢满而犹不止。二十二。始有室。僦屋于京师南山下。与家人约曰。毋说贫。俾我专心读书。邻居宰相。来访曰。读甚勤。非长贫贱者。二十三。中生员。游太学攻业。阅冬春。不出圜桥外。诸生亦莫知家在城里也。公之从兄有登第者。少辈以司艺公三从。有为昏朝显职。枉加疵议。欲枳槐院之选。瑞石金公万基。移书于其友曰。将置德章于何地。浮谤遂息。公时未释褐。而见重于一世名流如此。徐必远疏诬尤庵宋先生。目以斁败伦义。公在太学。倡疏议欲辨之。有沮遏者。公面斥甚严。异类罚削公名。公之持正论不挠。盖始于此矣。丙午。阐文科。分隶槐院。以记事入侍。左相洪公命夏。老而善忘。有欲奏而未奏者。错认史官不录。大加诘责。使之追记。公曰。吾所不闻。岂㥘于相公之威。强载实记乎。洪公大怒。问姓名。公曰。欲罪之。使下吏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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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例也。岂宜自名。在座诸公。亦言 筵奏之初。无是语。洪公始愧谢。己酉。除桃源察访。方伯差公留营之役。公适有殇丧。欲请归葬。坐候厅。日昃。终不接见。拿入邮吏。问殇丧虚实。公招营吏。谓曰。尔入告。吾戴帽故辱至此。一脱。彼于我何。遂碎帽。诣 王府外胥罪。方伯启闻请勘。只 命递职。辛亥。为 嘉礼都监监造官。畏斋李公端夏。以舍人为都厅。其从者两汉。相閧纷挐。公笞治之。李公不分两汉俱是自家所率。乃谓公为傔人。笞右僚隶属。发政府牌。欲困之。公即易服而出曰。吾已不仕。虽政府牌何为。李公告堂上启汰。使台官。请削堂后荐。搀论邮官时事。至以犯分凌上为语。公了不对人一辨。其后李公觉其举措颠错。大惭来谢。然公竟以是蹭蹬不振。甲寅。以栗峰察访。升拜典籍。 显庙礼陟。差 山陵都监郎厅。总护使文谷金公,堂上骊阳闵公。甚器重之。先是。 朝廷别荐人才。公以刚果敦毅。不畏强御。被荐庙堂。以荐中人。更加抄择。有毁公者曰。此人性燥。骊阳闵公,李判书正英曰。累月同事。决知其非性燥人。仍称其处事从容。识务通敏。遂置升叙之科。盖公性甚刚。不肯随人俯仰。故人多忌之。十月。拜持平。递。寻拜正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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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冲年嗣服。群奸乘时踯躅。以己亥服制。构罪尤庵宋先生及议礼诸臣。将一并窜逐。公诣台引避曰。噫。今日是何等时耶。天下国家事。有必至之虞。无可恃之势。而自遭 大戚以后。人心汹汹。若将有莫测之变。迫在朝夕。独吾 君深拱九重。未之知耳。当此之时。 君臣上下。夙夜忧惧。求所以共济之策。如同舟而遇风波。犹或不免于危亡。而不幸服制一款。作一陷人之机阱。 山陵未完。卒哭未过。 三朝礼遇之儒贤。与 国休戚之诸臣。一网而打尽之矣。若此不已。则不过再启三启。而 朝著空。而 主势孤矣。噫噫。 君心可激也。私憾可逞也。独不念三百年 宗社耶。党祸锢而东京乱。学禁成而汴祚短。前鉴俱存。覆辙可戒。 殿下亦必悔之于事过之后。而亦无及矣。岂不大可惧哉。臣非不知此言一发。大祸立至。而只是爱 君忧 国之心。根于秉彝。销铄不得。何忍与今日台谏。共处僚席。苟同其议。 传教曰。观此避辞中语意。无非护党恐胁之态。诚极骇然。姑先递差。仍有镜城黜补之 命。时宋先生谪在德源。有书曰。无缘会面。只诵并游豪俊颜何厚。未死奸谀骨已寒之句。以奉慰耳。北路专尚武勇。民俗贸贸。不事儒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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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莅官三年。课掖境内人士。终始无懈。文风自此稍振。往往有得捷京科者。北儒至今颂之。丁巳。 崇陵莎土雨圮。以董役时郎厅。被拿。 特命分拣。鑴党欲迫令还任。而瓜状已到。故不得售其计。公退居乡里。谢绝世事。未久。除蔚山府使。蔚是滨海恶地。党人欲使公不死则病。公不有形迹。遂强赴。时宋先生亦自德源。移配长鬐。公源源往拜。或留宿于篱中。先生许以铁肝石肠。戊午。以乡试官策士。语触忌讳。方伯郑朴启罢主试都事。公申状自当。屡辞不许。以滥率自首启罢。未几。除舒川郡守。因事辞递。庚申。差釐正厅都厅。修 璿源录。时楠,坚谋逆伏法。 上并黜群凶。收用善类。清城金公锡胄。以元勋处权要。人多趋合。赵持谦辈。以申范华事。訾清城。倡为士论自士论。勋臣自勋臣之论。有角立。意谓公亢直。可与同归。访公联枕。语及清城颇峻。公忧其末流之弊。极言勋臣之不可攻。又曰。勋臣有不是处。不欲苟合。则无宁洁吾身而已。赵亦顿悟曰。从今以往。吾不复言此事。归则复主前论。转加一层。时有流言。谓公与赵交厚。入台必生大闹。清城闻而忌之。由是出为济州牧使。公自甲寅登台。极论时讳。贬补绝塞。栖遑瘴邑。沉屈困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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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矣。 更化之初。时望贮以瀛馆之选。庙议拟以湾府之擢。及有是除。识者靡不嗟惜。公不有几微色。惟以 朝象为忧。及公瓜递还。 朝则老少之论。已不可调剂。而赵持谦辈。方自许以士论。公虽有言。如水投石。公常咄咄不已。谓子弟曰。清城好权。然攻清城者。后必为逆党。汝辈志之。济州邈在海外。便似他域。 朝廷于邑政民事。不得以时详闻。为官长者。无所顾忌。取于民无定限。官贸尤为痼弊。公乃讲详定法。以节官用均民役为务。至于无名之税。不急之需。一切革罢。作册子启闻而行之。岛民赖以安堵。拜兵曹参知。间为广州府尹,西原县监。皆病递。除承旨者三。癸亥。出为罗州牧使。素称烦剧难治。公早衙夜罢。一日剖决殆累万。而皆沕然中窾。无毫发差。数月而吏民不敢欺。有词讼平简之誉。未久病递。乙丑。历礼曹参议。四入喉院。拜黄海监司。本道以管饷诸需。民役偏重。公乃减供节用。存其赢馀。不岁而成一库。名曰补关。以需不时。海西之民。自此息肩。迄今遵行而不废。未瓜辞递。历枢府,喉司,刑曹,礼曹,户曹。拜忠清监司。不赴。复为承旨。左相李公端夏。以译官加资事。屡被 严旨。多有不忍闻之教。公率诸僚入对。 上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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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诸臣皆失措。独公以前后 批旨及 备忘。奉置 上前。反覆开陈。久犹不退。 上遂勉从。金西浦万重。因 经筵文义。陈新卜后浮言等说。 天威震叠。迫问言根。金公胥 命。台臣儒臣。皆以 严教迸出。侍卫诸人。皆战慄。公从容进曰。浮言之浮字。类浮萍之浮字。无根漂荡。无所止着。则言根将何以覈出乎。又曰。古人云。不痴不聋。无以作家长。况人君乎。又曰。止谤莫如自修。 上曰。予气不平。承旨姑退。是夜连下 备忘。令造言者自首。又有金公远窜之 命。大臣请对。力陈其不可。而 天怒益急。诸臣莫敢复陈。公毅然不挠。凡五次进奏。七更其说。末又曰。金某之父。节死江都。某乃其遗腹子也。其兄已死。惟母子相依。今若远配。是并与其母子而杀之也。仍涕泣移时。 上久无发落。俄有还收自首之教。是时诸臣之前奏者。 上辄厉声叱责。无少顾藉。而公连日苦争。间有人所难言者。 上犹不以声色加之。有时酬答如响。其后 上又有轮回政丞之教。公缴还曰。 圣人之言。不当若是迫切。又以汤武之改过不吝。颜子之不贰过。缕缕力陈。 上动容谢之。奏辞之有理。诚意之见孚。多类此。戊辰。差陈慰使赴燕。复 命后。除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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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递。见时事日乖。遂全家下乡。己巳二月。局面大换。公黜补庆州府尹。闻 命入城。即辞 陛。路闻两贤黜享。停行辞状。未获递。五月始赴任。闻 坤殿出私第。沫泣废食曰。外官与言职异。纵不能碎首死争。在任非义。且将有册立之举。何忍奉笺称贺。遂投绂而归。辛未。拜灵光郡守。不赴。甲戌 改纪。首拜兵曹参议。旋移左承旨。时南九万复拜相职。自乡赴 召。行过公庄。问目前急务。公曰。 传教有言废中宫事者。论以逆律云。相公赴 朝。宜先请还 寝此教。士流复进。若不能复 坤位。则义不可仕。此为第一义。至于讨复。则前后无礼于 坤宫者。断不可饶贷。礼讼事。又是废 坤宫之张本。则亦不可等閒治之。及公造 朝。 筵臣有请放李万元者。公争之曰。万元己巳事。虽可尚。戕贤之罪。亦不轻。 上允之。盖万元曾参尤庵祸启者也。南九万假托调停。护逆甚力。士类颇攻之。及玄石朴公拜相。 朝野想望。谓必一反于南之心法矣。初入对。首请勿捧攻大臣之疏。公大骇进白曰。以大臣而请勿捧攻大臣之疏。其渐不可长。 上翻然觉悟曰。果然。朴公愧服称谢。又于 筵席。以故参判李选事陈达曰。李选清操直节。世所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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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惟其嫉恶太甚。故彼辈构诬。无所不至。幸赖 圣上曲全之恩。止于窜谪。而不幸为水土所伤。死于谪中。国人至今哀惜。 赐祭时。若以台启中白地诬陷之状。撰其祭文。则庶可以少慰九泉之冤矣。 上许之。历秋曹。拜光州牧使。公莅任以来。预料嗣岁之大无。节恒用。蓄馀需。饬浑境。禁滥费。民户之盛残。生业之饶乏。抄记以置。邻邑闻而怪之。或有笑者。明年。果失稔。又明年。益甚。方伯分给木布于各邑。使之贩谷补赈。公则不受曰。谷在民间。自为民食。官聚民谷。无异于割肉充肠。方伯又令各邑报自备谷数。公终不枚报。两年设赈所。全活。无虑累万人。绣衣盛褒。方伯亦以治绩优异。赈政居首。状褒。 特命加资。升嘉善阶。丙子。递归。丁丑。为同枢兼同义禁副总管。移右尹。复拜忠清监司。时八路荐饥。湖西忒甚。别择方伯。佥议皆云非某莫可。有是 命。公不敢复辞。黾勉赴任。殚其心力。至诚赈救。痛革秕政。以苏凋瘵。治理优于诸道。戊寅。瓜递。复为同枢兼禁堂。移拜户曹参判。差 思陵都监堂上。己卯。拜工曹参判兼归厚署提调。复兼禁堂。移都承旨。病递。庚辰。台官李正臣。以李圣辉事驳启公。盖公之子执义公。与圣辉同研。俱登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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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科。榜后。人言喧藉。谓圣辉以表书券。而所中者乃赋也。公在银台。骤闻而心异之。以为渠以名父子。岂忍由邪径进也。对人辄以是言之。及有司按治圣辉。圣辉引执义公为證。执义公将就拿。公谓曰。祸福利害。非所知。宜实对。毋陷欺 君之罪也。执义公纳供曰。题出后圣辉往来他接。来言曰。表题铺叙不顺。吾将为赋何如。举火后。圣辉又来云。已纳券。先为出去。伊日事不过如此。制赋之状。实不目见。圣辉因此被讯。终至成狱。公仍挈家归田。为终老计。间尝为三陟府使。不赴。壬午。复拜右尹。公陈疏略辨曰。臣与故参判李选。自八岁同里相从。为五十年知己。及其谪在南荒。与臣相逢于海上。自知其死亡无日。执臣手托以身后事。惟其谊分如此。故其诸子视臣犹父。臣亦视犹子也。不幸圣辉事出。隐情未著。而毁言先腾。意谓传之者误。果有救解之言。论臣者不知臣本情。谓臣知其恶而曲为之地。遂以屋下私谈。律之以罔 上之科。臣既有语言不谨之失。狱情毕露之后。焉得免掩护之罪哉。 上优批不许递。持平沈宅贤。见公疏。发罢职之启曰。以疏章。自叙其猥亵之语。尤极无严。掌令黄一夏立异。沈又引避。语益深紧。金大谏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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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处置。出掌令递持平。其后宪府。即停其启。自是至己丑。八年之间。外而再除州牧。内而三拜京兆秋曹。皆以末副拟受 点。疏章每 赐优答。或促令上来。公尝感泣曰。吾平生孤立寡合。而偏蒙 知遇之恩。前后践历。罔非踰分。乃今迟暮之年。为少辈齮龁。环顾一世。旧游殆尽。无一人可恃者。惟吾 君在上。不忘老物。危谤喧天。而辨晢无馀。畸踪蛰野。而收召不置。受 恩至此。死亦何辞。而老病沉痼。无以自力一谢。惟当铭骨入地。结草以报。及闻 上候未宁。蹶然而起曰。吾病尚可恤乎。以刑曹参判。入京肃 命。仍参 候班。 平复后还归。癸巳。拜左尹。甲午。升资宪。拜知中枢府事。入耆社。盖以年八十。有 特恩也。自是岁。疾势渐加。以乙未九月二十六日。考终于京第。享年八十一。讣闻。辍朝。吊祭致赙如仪。及葬。给役丁。 恩数也。十一月。行窆礼于牙山独正里亥坐原。初配贞夫人昌宁成氏。司谏汝宽之女。吏曹判书世章之曾孙。生于癸酉某月某日。卒于己酉二月初四日。事偏母至孝。及归御穷。不以家事烦丈夫。劝以勤业。成立多有内助之益。后配贞夫人长水黄氏。判官裒之女。长溪府院君廷彧之玄孙。生于庚寅某月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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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于丙戌九月初三日。甚爱前夫人子。无间所生。治家有法度。闺门之内。肃如也。两夫人与公同兆。成夫人祔右。黄夫人祔左。有二男一女。男长浩。次泂执义。前夫人出也。女适侍直赵泰万。后夫人出也。浩一男六女。男昌夏才而早阏。女进士徐后庆,进士李倚春,李希正,李齐泰,宣传官黄大中,李东伋也。泂二男四女。男光夏,徵夏以掌令。陈辛壬事。为凶党所构案。女孟敬大,进士李思信,李潚,县令俞性中也。赵泰万继子参奉震彬。二女。参判沈星镇,参判郑翚良也。光夏一男一女。男时雨。女进士许宙也。徵夏三男二女。男时九,时八,时五。女徐俊一,洪相凤也。内外曾玄。多不尽录。公纯行根性。以早失怙恃。禄不逮养。为终身恸。语及。辄汪然流涕。伯氏早殁。宗侄贫。经纪墓田。以资洗腆。隧道牲石。亦以家力准办。置诸侄于家。教养婚娶。事 君以直道。入台阁。辄犯时讳。在喉舌。必匡 君违。居官廉简。屡经雄饶。归橐萧然。一弊鞍。六十年不改。粝饭菜羹。处之晏如也。自少出入长者之门。最为二宋先生所推与。李草庐。公之从母夫也。公见其背驰尤门。预忧其狼狈。移书规责。其后。公言果验。公罕交游。惟李芝湖选,李醉梦秀彦。李西河敏叙许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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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心。而芝湖别是神交也。己巳。光南之狱。其子万埰。席藁狱门外。知旧代怖。绝无来问者。公适以东京尹。入 阙肃 命。从大路驺导而往见。索供草。手自点窜。时人闻之。敢怒而亦不敢中伤。公为文。不事雕饰。操笔立就。自然成章。虽不以作者自居。先辈多许以大手笔。阅古书。见有贤人逃世而名不传者。则为之感慨。作无名氏传以寓意。具眼皆称得史体。少时用力。多在经书。尝以参赞官。入 经筵。 上讲易。问程传文义。儒臣不能的解。公引大学章句。辨释甚详。 上盛加奖诩。入侍诸臣。退而相语曰。使某令不在 经幄。吾辈之过也。公居閒数十年。常有畎亩不忘 君之恋。及闻 玉体违豫。起自淹疾中。入城承 候。元朝有诗曰。新年祈祝太纷纭。富贵多男长命云。八十老臣无所愿。愿将吾寿寿吾 君。帖门楣。有时讽咏。泫然泣下。及其疾革也。犹日问药院消息。至属纩而谵谵不已。盖其爱 君。天性然也。念昔余以后生新进。拜公于几杖住城之日。公已笃老。寝疾在床。而端严之容。刚毅之色。犹令人竦然起敬。公谓余曰。吾孙友也。眷眷有勉戒语。余尚今佩服不敢忘。余于挽公诗。用知稀我贵之语。盖曾闻公味老子此说。平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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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晦。不求人知。公之翔不尽翰。展不究蕴。吊由于此。而若论公高处。人必曰。不以三公。易其介也。余于公平日言议。尤有所感叹者。彼赵持谦辈。外托清论。内怀邪心。索疵于讨逆之元勋。求媚于伺衅之馀孽。以阶己巳戕害忠贤之祸。渠辈则受其厚报。被其崇用。而至甲戌辛巳。又为背名义。护凶逆之说。视士类如仇雠。终有辛壬之变。戊申之乱。滔天凶焰。几使 国本挠而 宗社危。苟以春秋诛心之法。深究乱萌之所从来。则赵持谦辈实为祸首矣。公之逆觑隐微。早示崖异。至谓以攻清城。后必为逆党者。大有先见之明。太史氏若传当世之哲识君子。其必置公上游。而特书此一事矣。公自撰墓志。颇有古人文法。而意太谦语甚略。未足以徵公之遗德。乙未以后。又无碑状之述。盖未遑也。公之曾孙时九。示公行录。托余为状。虽无文。不敢辞。遂摭其实而叙之如右。以俟立言者之采择云。
学正 赠礼曹参议罗公行状
公讳茂春。字大年。号九华。罗氏。出锦城。始祖讳宗礼。三韩功臣锦城府院君。自是圭组蝉联。有讳文奎。按廉使。文行名于世。入我 朝。有讳殷制。长城县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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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承旨。廉绩载清白录。高祖讳彬。成均进士 赠参判。曾祖讳世缉。监察。祖讳慄。佥枢。考讳德用。通德郎 赠掌乐院正。妣孺人潭阳宋氏。郡守庭笋之女。有孝烈旌闾。公以万历庚辰某月某日生。幼而孤。外祖母吴氏。取而鞠之。及长。事太孺人克孝。奉吴氏罔间所生。丙午。中司马。壬子。阐式年文科。隶成均馆。由学谕。升学录。翌年。升学正。时光海癸丑也。孽臣尔瞻辈。觇光海意。危动 仁穆大妃。倡废黜议。尔瞻方颛朝。和附者寔繁。乃嗾儒生李伟卿,李尚恒,韩暿,徐国桢等。疏诬 母后。语极凶惨。一国之有血气者。莫不崩心扼腕。馆学生。削伟卿等儒籍。翰林严惺发文四馆。一会于槐院。声罪伟卿等。施以停举之罚。在四馆者。多规避沮戏。而独公勇赴曰。三纲绝矣。吾不能沐浴以讨。焉用生为。遂与严惺,承文博士尹烇,副正字权镬,校书著作金相润。同参是议。暿之父缵男,尚恒之父昌后。在论思之地。疏以讦之。光海大怒。削黜严惺。公抗疏请与同罪。略曰。顷者。进士李伟卿等。及前掌令郑造,尹讱等。倡起贼伦之论。敢向君父。轻斥 慈殿。为臣子不忍言之言。一则曰 母后内作巫蛊。外应逆谋。母子之道。已自绝矣。一则曰春秋书逊于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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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目罪张柬之。一则曰其将以 国母待之耶。呜呼。其亦憯矣。 慈殿。非㼁之母也。乃殿下之母也。假令 慈殿虽与知逆谋。春秋大义。子无雠母之道。则惟在恭为子职。尽处变之道耳。在昔舜母嚚弟傲。而惟闻夔夔而已。完廪浚井。而惟闻烝烝而已。至于宋哲宗。当章,蔡之谋废太后也。帝抵其奏于地曰。不欲朕入英宗庙庭。帝之不惑如是。故书之简册。岂不伟哉。嗟乎。今日之肉食廊庙。行呼唱于道路者。孰非 先王之臣子也。未闻有一人请讨伟卿者。安知今日之负 先王。不作他日之负殿下乎。臣非大臣也。既无陈达之路。非言官也。又无请罪之责。职在四馆。所可施者。惟停举而已。故臣与及第臣严惺等。因太学之削籍照例而罚之。罪目则曰动摇 国母。罪关纲常。臣与严惺同事。而严惺则方被严谴。臣独免焉。臣不以独免为幸。以不与为耻。伏愿亟正惟均之罪。疏呈喉院。在院者党尔瞻。沮而不彻。于是两司并发启。削公等职。祸将不测。人多忧之。公归于乡。朝绅士林之送都门外者。为之咨嗟曰。贤哉。既三年。光海怒稍弛。叙复国子旧践。台官黄德符即日劾罢公。目以傅会邪论。因此锢废。公亦无意于世。杜门读书。乐而忘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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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将终老焉。偶感疾。以己未十一月十五日殁。得年四十。翌年某月。葬于某地某山某坐之原。配某封某贯某氏。某之女。祔公墓左。有二男三女。男长纬文。兵曹佐郎。次纬奎。通德郎 赠参判。女长适县监洪时泰。次适进士奇震铎。次适生员许载厚。纬文五男三女。以麟,以骥,以凤,以鹏,以雄。女婿柳宗绪,金启光,金宬也。纬奎三男七女。男以龟进士,以徽,以璧。女婿金寿光,郑载谌,金元柱,洪善元,金守让,李远白,朴松龄也。洪时泰二男。相元参奉载元。奇震铎四男二女。男挺夏,挺翼参奉,挺万进士,挺九。女婿进士房明燮,柳益瑞也。许载厚一男三女。男庠。女婿闵孝亮,朴恬,洪启元也。公性重厚而姿温雅。居家笃孝友。推而及于宗族乡党。一以诚意。好学著操存之工。诲人多将就之效。此在公亦云懿且美矣。而至于癸丑一事。尤令人不觉磬折而起敬。噫。方是时也。凶徒逢恶逆论斁伦。将使昏主。为兄而杀弟。以子而废母。刀锯列前。罟阱设后。虽稍解名义。粗勉气节者。举皆惴惴而无敢言。公以旅进一小官。奋然为四馆之会。罚凶疏诸贼。及其内翰之被谴也。又上章。其言严正切直。可与砥柱争其屹。日星并其耀。苟使史家列传。当日节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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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则宜置公于献议诸公之右矣。呜呼。如公者。若值清时飏明廷。得以展其宿学。殚其素节。则其必为一代之荩硕无疑矣。而惜乎。天不假年。未及睹 圣祖拨反之日。严惺诸人。皆衮衮于清途峻秩。而公则 特旨恩赠。止于南宫亚贰。公议为公悲之。然 国乘昭载遗节。儒林又俎豆以享。风声将永世不沫矣。公于九泉。亦何憾也。公之五代孙衡佐。访余閒居。示公行录。托余为状。余不敢以老病荒拙辞。第录如右。以俟立言者云。
木川县监成公行状
公讳僩。字汝张。系出昌宁。始祖讳仁辅。高丽正朝户长。讳松国。门下侍中。讳汉弼。版图判书。历五世。至讳士达。太学士谥文孝。又累传而有讳溥。以前朝名宦。保其节。我 太祖召以大司谏。终不赴。其后。簪组相袭。高祖讳忻。义禁府经历。曾祖讳应裕。 赠参判。祖讳鈛。平安兵使。考讳大彭。通德郎。妣孺人阳川许氏。沧海处士格之女。公以 显庙甲辰十一月十六日生。自幼颖异。爱亲顺而无违。十岁。见人有贫未葬亲。悲泣于途者。寒日脱毛帽与之。长者。大奇之。稍长。勤于攻业。无烦程督。不辍讲诵。阅古人嘉言善行。辄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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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有惟恐不行之意。 肃庙己巳。有大处分。公闻甚忧叹。欲封章。为沧海公力挽而止。既而。 坤宫逊位。公日起居。如前辈西宫故事。辛未。李玄逸以祭酒在 朝。其人假儒名附凶论。多背悖名义之罪。公乃移书责之。其略曰。令公以布衣荷 殊遇。擢在此位。所当尽忠酬 恩。而当年前 国有大事。默无一言。但欲戕杀已迸之大臣。反护嗣基滔天之恶。且朴泰辅之杖死 殿庭也。公卿以下袖手傍观。终不伸救。近来闵叔侄之交递大司马。柳兄弟之连入天官。权势隆赫。人皆侧目。台阁周容为度。畏豺狼而问狐狸。令公以山人。犹未免此习。缄口结舌。自为得计。问其官则显且尊矣。其于取讥当时何。幸速南为。退修初服。其后玄逸归岭南。馆学欲陈疏请留。以公为疏色。公答通曰。宁参斥去之疏。不参愿留之疏。于是馆学论罚。儒疏峻发。两司相臣。相继请罪。谪镇海。公以远离亲闱。无日不苦恋若孺子。往来商旅。亦感公诚孝。为传两地消息。未或稀阔。甲戌 改纪。被 宥还。公自此杜门乡庐。不赴举。盖以向年事。为一边人所指目。时则有处名之嫌故也。乙酉。以孝廉。荐除缮工监役。丁亥正月。 朝参。因灾异。令在班者。陈所怀。公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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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学虽高明。而终欠实地。心无所主。故喜怒乖常。刑罚失中。以致感伤和气。而政不节。谗夫昌。苞苴行。女谒盛。亦今日之所当戒者。且 殿下不慎摄养。受伤必多。所忧者。精液渐竭。疾病易乘也。惟 殿下懋圣学。保玉体。敬天爱民。严宫禁。杜私门。崇俭约。节财用。则灾可转而为祥矣。 上嘉纳。升典设署别提。迁司宪府监察。戊子。除怀仁县监。遭内艰。未赴。壬辰。拜归厚署别提。未久。除木川县监。莅官。惟先饬己。非月俸则未尝以一物自私。民有犯罪者。必申申晓谕。不用鞭挞。自底感化。瓜熟。加一年。民竖碑以颂。己亥五月二十八日。终于京第。享年五十六。七月。葬于大兴基谷枕庚之冈。配淑人光山卢氏。领议政苏斋守慎之后。义禁府都事思齐之女。生于辛丑十月初四日。殁于丙午四月十九日。葬于公墓右麓戌坐之原。淑人孝舅姑。敬夫子。妇德克备。宗党之所盛誉也。有二男二女。男长胤徵。次胤徽。出继叔父伋。女长适韩宗佑。次适柳世楫。胤徵三男一女。男𪣡垡。馀幼。女婿申暾。胤徽一男二女。男晊。女婿李尚宪,李靖夏。韩宗佑二男二女。男德瑾,德琓。女婿郑鹏瑞,尹喜佐。馀不记。公性淳而心刚。貌清而仪简。平居罕言笑。接人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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蔼然。事亲孝。致养靡不便适。侍疾则血指和药。居丧则庐墓啜粥。晨昏拜庙。至老不废。与弟同居。衣食财用。无尔我。殁有二女。抚养而婚嫁之。无间己出。从侄遘疠而死。亲戚皆避。其妇号泣曰。人有救者。尚可活也。公知其已死。而入视之无难。公自少不喜交游。虽在从宦时。非公事。未尝怀刺于宰执之门。趾斋闵判书兄弟。尚公义。屡致愿见之意。公终不造谢。及公殁。闵公来哭。恨未一面。噫。公既并此众美。固可谓有其质而有其行矣。若余之所尝敬服者。惟己巳后一着。毅然可观。当其时也。党人颛 朝。气焰薰天。公之至亲。又皆色目中人。而公能挺然独立。见得甚明。痛彝伦之久晦。闷邪议之渐肆。至有甄责玄逸之书。回通馆学之文。而义理痛快。秉执严正。可与陈欧两生。同其传。若其独拜私第。亦足使半日 庭请之诸人。知所愧矣。惜乎。甲戌以来。 朝廷之用公。止于一小县。安在其崇奖气节之意也。然公有此树立。令名可以久传。在公亦何憾也。余尝闻沧海公高士也。公乃其外孙。无亦有所受而然耶。呜呼懿哉。公之孙𪣡。示公行录。请余为状文。不敢辞。遂谨叙如右。以备立言者采择云。
悔轩集卷之二十
 谥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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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议政松庵柳公谥状
公讳灌。字灌之。号松庵。文化之柳。为我东大姓。始祖车达。当高丽太祖南征时。出车乘通粮道。以功拜大丞。录三韩功臣。有讳璥。事高宗。诛权臣崔谊。复政王室。官佥议中赞。致仕。谥文正。入我 朝讳亮。参开 国勋。录佐命功。右议政文城府院君。谥忠景。即公之五代祖也。高祖讳佐。典祀令。曾祖讳尚荣。司宪府监察 赠右参赞。祖讳霔。衿川县监 赠左赞成。考讳廷秀。司宪府掌令 赠领议政。戊午史狱。将戮金宗直尸。力争。触主怒。杖配理山以殁。妣 赠贞敬夫人密阳朴氏。万户润孙之女。以成化甲辰正月初七日。生公。公少孤。力学。事母夫人至孝。痛掌令公罹祸。若将自废。正德丙寅。 国运鼎新。始赴举。丁卯。中司马。仍魁文科。由成均馆典籍。入玉堂为修撰,校理。戊寅。为宗簿正。甲申。擢拜黄海监司。内迁大司成。历承旨,吏曹参议。出为江原监司。复入为承旨。特升吏曹参判。壬辰。拜京畿监司。癸巳。擢礼曹判书。丙申。拜刑曹判书。丁内艰。己亥。复长天官。旋移左参赞。时华,薛两 诏使来。公与金安国,苏世让诸公。傧接唱酬。华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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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诗。盛称公文章志操。记在皇华集。辛丑。升赞成。冬。出按关西。癸卯。复拜贰相。甲辰。再按关西。台阁馆学连章。争以内外轻重。公悯然曰。老臣随地自效。已分一死。众论如此。适所以促吾死也。及赴关西。公尝曰。 东宫仁圣何忧。若有事。我当为 东宫死。是年冬。 仁庙嗣位。乙巳正月。公自关西。膺特卜入相。寻升左议政。兼总护使。 国朝大丧。上下皆缞服。卒哭后视事。权着白衣乌纱帽。燕居白衣笠。 成庙朝议者。谓帽笠不可异。遂着黑笠。因循不改。至是公献议曰。未脱缞服。遽戴黑笠。甚乖先王制礼之意。请改以白笠。公受知 仁庙。辅翼弘多。严于贤邪黜陟之政。奸臣元老之窜也。公力主是议。人目以刚直大臣。七月。 仁庙大渐。公受 顾命。 明庙冲年嗣服。国势危疑。公自任休戚。不顾利害。事涉 宫闱。尽言无讳。凡所以扶护善类。裁抑奸党。为 国远虑。靡不用极。而李芑,尹元衡。怨公及尹任。百计阴中。始芑为兵判也。公斥以赃吏女婿。不可显用。芑之卜相。两司劾罢。而公乃代之。以此积怀憾恨。元衡又自托肺腑。欲逞胸臆。常忌尹公以戚联之旧。为士类所倚。有不相容之势。各立门户。遂倡大小尹之说。欲间 两宫。其包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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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心。非一夕之故。于是芑,元衡等。与其党并力。必欲先除公。始投凶书于 阙中。眩惑 两殿。又遣妖妾于 宫内。谗讦百端。八月。 下密旨于元衡。元衡嗾台臣金光准等。会中学发论曰。一二大臣。为 慈殿所疑。有密旨。若不先发其端。恐贻祸 国家。座中皆愤懑曰。当 主少国疑之时。不可以胥动之言。论倚任之大臣。以中奸细阴挤之计。持平金䃴曰。忠贤自此鱼肉矣。岂忍为衮,贞所为乎。执义宋希奎曰。吾骨可碎。不可从也。诸公声色俱厉。其议不成而罢。元衡之党郑顺朋,李芑,林百龄,许磁。以卿宰。夜会光化门。上变请对。 两殿同御忠顺堂。召入诸人。芑,顺朋等请尹任罪。谓公稍存形迹。请递相职。又谓阴结尹任。谋危 宗社。请付处舒川。左赞成李彦迪曰。人臣之义。当专于所事。岂可深罪。权橃,洪彦弼,申光汉。亦一辞伸救。及公发配。权橃独启曰。上天屡降大灾。臣恐天意或有所憾。 幼主即位未久。大臣远谪。人莫测其端。蜚言自古有之。而明主不以此罪人。柳灌本有腹病。每于 朝堂。倚墙壁而坐。老病书生。位极人臣。岂有他心。今若远行。病而死。人必曰 国家杀之也。愿平心察之。顺朋投疏。构公益急。至谓以 顾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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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值危疑之际。不思协力辅导。曲从尹任之言。使 殿下孤立无依。 嗣位之日。与首相耳语曰。当立何人。指意叵测。越三日。又于忠顺堂入对。论以大逆。同月二十九日。金吾郎以后 命追及。温阳公临死。无他语。惟以天日照临为證。尹任,柳仁淑。亦同时被祸。自后大起诬狱。半朝名流。殆尽于一网。当祸起之初。有一宰相。悯公将死。贻书于公曰。尹任自 先朝有交构之罪。公宜先诣 阙。与诸大臣共请尹任罪。则身必免矣。公笑而却之。曰吾受 先王顾命。士林有变。死乃吾所。吾岂忍为此态乎。公殁后数日。所后子侍直光缵。扶榇到素沙。亦坐死。公有破继遗券。欲使免祸。而侍直泣不受。卒就死。其妻申氏。收葬公及侍直丧于果川县北面芳背里艮坐之原。申氏没为城朝。犹抱二木主。颠沛不舍。以公之忠节。又有此孝儿烈妇。岂不懿且美哉。公殁之二十六年。隆庆庚午。先正臣文成公李珥。讼冤 筵席。又连上四十一劄。参赞忠肃公白仁杰。疏辨甚力。大臣以下三司儒林继之。同声迭请。始有 大处分。雪逆名。还给籍入之产。万历丁丑。复官爵。配贞敬夫人骊兴闵氏。敦宁佥正季曾之女也。先公殁。于其葬也。公不用石灰曰。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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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牖下。 朝家自有帷盖之恩。若不然。人子为亲。虽在仓卒。多有不量力之事。曷若自吾为法乎。其欲为 国而死。自是素讲矣。侍直继子澈。侍直兄光缙之子。 朝廷录用。官原州牧使。四男长增华参奉。次益华县监。次泰华直长。季得华参奉。后裔之稍显者。五代孙浚。武科兵使。浚之子世复,世德。皆武科府使。馀皆不录。呜呼。公诚可谓有古大臣节矣。 冲君新御。事多忧虞。奸臣傍伺。计在疑乱。而公追 先朝付托之意。虑后日颛弄之患。竭其心膂而匡翼之。峻其堤防而抑遏之。彼群不逞之畏忌公。怨嫉公者。乘时设机。从中煽祸。半夜急书。终成白地之案。士祸之冤。未有如乙巳之惨毒。百载之下。尚令人于悒。而 国史难诬。是非灼然。前有权橃,洪彦弼诸公之力救。后有栗谷,休庵两贤之痛辨。实迹炳烺。照人耳目。公议之不可掩。如是矣。 明庙之旋察冤状。 宣庙之追施悯典。亦足以有辞于天下后世。九原有知。无复馀憾。而若公敦睦之行。清谨之操。比公大节。特其馀事。略之如范状之不言麦舟也。曾有韩西平浚谦所撰谥状。议谥未及上。而值壬辰之乱。至今阙焉。公之六世孙世亨。诚于为先。谓西平状文失之。太略裒集旧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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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录。要余改撰。以请易名之典。余屡辞不获。而第录如右。以俟太常之采以上闻。
悔轩集卷之二十
 遗事
  
归窝俞公遗事(十八条)
公资禀刚果。仪貌庄肃。敛容则严而难犯。开心则温而易附。接人无嬉笑之亵。待士有礼貌之恭。
公自幼时。事亲克孝。及长。犹若婴儿在怀。诚爱弥笃。侍疾昼夜不离侧。进药必亲煎尝。遭艰未葬。终夜处庐。虽酷寒不避。公之庶叔。尝说此感叹。
公自四五岁。始学。聪悟绝人。未满十岁。艺业大进。既冠。声誉蔚然。愈益勤劬。虽暑月。不辍读。不脱衣。布裤几乎腐烂。长者忧生病。有时力止。
御家有法度。妇人不干外事。侍妾未敢言私。下至奴仆。亦无邻里争閧之习。可谓有得于涑水遗法矣。
公自释褐初。有盛望。清城欲结交。使人屡示愿见之意。公谓新进之迹及权门。非自重之义。辞而不往。公省亲淹乡。夫人在京。患虚證甚急。清城多送蔘剂以救。盖其意欲使公感而来谢也。公归而闻此。只因人致不安意。终不投足。清城语人曰。他日困我者。必此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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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台自许敢言。以孤弱之踪。犯勋贵之势。难则难矣。赵持谦辈之倡为此等言议者。意在求媚于庚申馀孽。而公只见其外面近清。未悟其末流多谬。以此称公不可谓知。公惟甲戌一节。卓然可观。秉扶伦之大义。斥护逆之邪论。为善类中名宰相。而持谦之党。终为辛丑戊申之贼。则论公大处。宜在于是矣。
公按湖南。威震一道。猾宰敛手。奸胥缩颈。营邑绝非理之讼。山海停无名之税。听断之速。服如神明。抚摩之勤。颂以父母。及归。行橐只是公状纸一驮而已。民俗至今追思。即余南迁时。闻于故老者也。
为北伯。课掖儒生。激劝将士。皆有实效。饬边禁。顽民不敢潜越。严市条。骄胡未或横挐。政令之威明。民称老峰后一人。北关人仕京者。多以此传说。
长西铨。务恢公道。禁绝私托。穷乡武夫之沉屈者。多有闻风而来者。踵门之人。或指窠自请。则辄严辞斥退。过大政。惟恐物情未平。质问于武将诸人。又以久处权要为嫌。力辞不已。
公为度支。行公未满一朔。被劾即递。本曹文簿多奸伪。新莅者辄患难辨。而公则到手即判综核甚明。员役之素称巧猾者。莫敢欺蔽。老吏云。渠立役三十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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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未见如公者。
公性洁。居处衣服。务从鲜明。不悦者目以侈靡。前后劾公。辄以是为言。而实则低栋短檐。无异于闾巷。家居燕服。多着布绵。谓之俭。犹可斥以奢。岂不谬甚耶。公之屡困唇舌。专由于一边人嫉公。自甲戌后为士论。必欲陷害故也。
言官李野诬公。以西铨时。受阃帅良马。造意深险。公素律己。馈遗之稍过者。亦多还送。余以新郎往来。厩无一马。公辄借邻家驴子。使余骑之。人言之不根。多类此。
公文翰赡博。治程文。长于赋策。为诗律。格法遒劲。序记杂著。亦简澹有古意。农岩金公尝见公云峡骑牛歌。许以胜作。当世馆阁之望。不必多让于诸公。而所历文衔。止于师儒与 经筵。公议惜之。
公罕交游。少许可。一代执友惟我先君子,平川申公,梦窝金公,趾斋闵公兄弟。终始相好无间焉。如农岩金公,芝村李公。自少契厚。不以云山而有阻也。
公之妹氏所后子。贼镜之弟也。其人为贼镜有私嘱。公不听。蹙眉多厌苦意。其人乃去。余时在座。问公曰。镜何如人也。公答云。此人无行。甚不吉。以连家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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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相通苦哉。公之早辨凶人。谓以不吉者。大有先见之明。
公于戊子为监试会试试官。余以他所举子。入格合榜之际。诸试官欲置一等。公曰。是吾女婿也。十八岁进士。太早。吾参出榜。高选未安。且非惜福之道。遂降以三等。可见公随事谨饬。向人德爱之美意也。
公以秋曹疑狱事。枉被 严教。屏居南郊栗村。余以时往拜。公常端坐对卷。终日不倦。或以鹤氅藜杖。逍遥于花园池阁之间。望之翛然如老仙。殆无尘埃烟火气色。至今追想。犹觉满心起歆也。
公在郊亭患疾。余适有故。晚始造候。公奄奄将绝。见余执手。不能语。微似谵谵。余乃谛听可认。公略无怛化意。只以竟负 恩遇。永违 威颜为恨。且云。汝必早显。吾不及见。公之向 国苦心。临殁犹惓惓不已。令人感泣。余于公殁后数年。倖登科第。俯仰怆想。益服公藻鉴之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