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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山漫稿卷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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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山漫稿卷之十二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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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说
君上至尊严也。臣之于君。以义而不以情。然忠爱之诚。根于秉彝。油然而生者情也。以严故不敢直言。于是乎有托情而寓言者。自有乾坤定位。有夫妇而后有父子。有父子而后有君臣。故情之所感。莫先于男女。屈子离骚。辄以闺中为言。哀高丘求虙妃。望瑶台眷二姚。命蹇脩托鸩媒。极其瑰诡而不背于正赋者。诗之流也。屈子继风雅而述者。夫岂无所本而然也。周诗之风。大抵多男女之词。而览者一例归之于少艾之慕。而不复得之于言外。余甚惑焉。况周南一篇。纯然天理。不可以一毫情欲之私介乎其间。汉广之诗。虽曰革旧维新。而其眄睐游冶。不能绝其解佩赠管之想焉。其去大车诗畏子不敢者几希。是文王之化。革面而已。革心则未也。岂其然乎。愚以为汉广之民。出于殷纣虐燄之中。闻文王之风。引领翘足。欣欣爱慕。而可望而不可亲。宜兴而不宜赋。有思公子兮不敢言之意。故以乔木起兴。游女为比。以致其敬慕轖结之思焉。观于父母孔迩。而他篇可推以知也。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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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取妻匪媒。皆寓意于周公。何独于汉广之诗而疑之乎。噫。山榛隰苓。思美西方。旷世之感尚然。而况仁天雨露之所及者乎。而况后予胥怨之民。篚玄黄而待之者乎。公甫文伯卒。其妾不食而死者二人。其母谓其子好内也。不哭。从母言之。则为贤母。从妻言之。则不免为妒妇。其人变则其言之美恶异矣。之子于归。言秣其马。男悦女而言之则亵矣。用之君臣之间。则千载之下。令人感泣。夫然后得诗人性情之正。而周南之化。益章然矣。后凡言男女之事者。大抵多寓言。
肃肃兔罝。起兴而已。似非此武夫罝兔于野也。文王之时。野无遗贤。干城腹心。皆已登用。岂有抛之逵林者乎。传曰。听鼓鼙之声。则思将帅之臣。椓之丁丁。有雄烈之意。故听之。起干城之思。岂文王猎得匪熊之际乎。既称人才之盛。而言武不言文何也。文王时。人才虽盛。而其杰然者。周,召,太公三人也。周,召之赞文治者。皆出于振振公族之中。其猎贤于野外者。鹰扬之太公也。兔罝章。似主太公而言。振振文也。赳赳武也。岂有言武不言文者哉。
七月篇。七月九月。用夏时。一之日二之日。指商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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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注疏。皆谓变月言日。别无义例。只是互文云者。恐不然。圣人文字谨严。岂于天时王正。乃如是不别白乎。七月九月用夏时者。周公之意。与孔子符合。日者阳也。一之日二之日之日字指阳也。非某日之日字也。至月一阳。故曰一之日。腊月二阳。故曰二之日。五月以后阴生。故不复称日。而以夏正计之曰七月九月。圣人之致谨于阴阳之分。有如是者。
都人士章。彼君子女。绸直如发。注家未详其义。庐陵以为如发之本然。谓不用发剃。为高髻之类。此强解不成话。如字语辞。左传室如悬磬。杜预解如曰语辞。谓室而垂匮也。林注室似磬悬云者杜撰也。汉书武帝纪曰。无云如雷者。三注家以为如而字通用。谓无云而雷也。又成帝纪曰。星陨如石。言星陨而伊石也。如发之如字亦然。若曰绸直伊发云尔。
余酷爱风雨鸡鸣章。解作淫奔诗。心辄不怡。每于如晦之夜。推枕拓窗。则天地冥濛。山岳潜形。万户梦梦。鼾息沉酣。俯仰四顾。无一可恃。忽有腷膊一声。不失其次。信如四时。警如木铎。令人醒然如混沌之开辟也。如日之生东也。遂击节而叹曰。其浊世之清士乎。其板荡之诚臣乎。因快读三章。与胶胶者相应。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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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之意。此时此境。知之者盖鲜矣。时或得意朋友。风雨联床。篝灯耿然之际。胶胶之音。入耳尤奇。有味乎既见君子云胡不夷之语也。乃叹曰。诗人固君子也。又曰。既见君子。则德不孤矣。周室之共和。稽山之种蠡。一唱一应。有足以拨昏而待朝。其视楚三闾独醒于众醉之中。孑然无谁语。汉诸葛身歼军务。而无足与分其劳者。亦可谓幸人矣。
男女之辞。类皆出于灵脩美人之思云者。取其多者言尔。大抵诗三百。天道备于上。人事浃于下。百千万般无不有。而其中愚夫愚妇之易知而易感者。莫先于男女。故设比起兴。提警人诱掖人。皆自牗而入焉。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美人之貌。而言礼者得焉。衣锦褧衣。裳锦褧裳。美人之服。而德行者当焉。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男女之相遇。而圣贤之倾盖也赋焉。若此类。指不胜楼。若止于少艾之慕而已。则与后世诗人玉台锦瑟之咏。何异焉。盖天地之理。散在天下万物。杂出于街巷之口。而要之乎以无心得之。虽作之者。亦不自知其为何语。圣人者采焉。以天道人事百千万般散在于两间者。随类而当之。以为观理之资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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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劝惩之具焉。若硬定以为一人一事。训诂以束缚之则非诗也。观于春秋列国大夫之赋。可知古人之用诗矣。余故曰诗与易道相似。易无方而神无体。不可为典要。知易道者。始可与言诗也。
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直物价也。物与价平准相当之谓直。人有塞渊之德。则其致富盛之效。如物价相当而必售。故诗人咏叹之阕。乃曰岂非相当于伊人塞渊之心乎。七尺牝马。已至三千之众矣。匪直。若解以非独。则文义终是龃龉。
混夷駾矣。维其喙矣。解以维其喙息而已。则语涉硬强。国语靡笄之役。郤献子伤曰。余病喙。喙气短貌。混夷奔走而气短也。维语辞。不可解以但字义也。矣语助。不可带着而已意思看也。
以尧神明。知鲧圮绩。明若观火。而勉从四岳之荐。自常情观之。虽若可疑。而此其所以为尧也。尧之观鲧者心也。岳之美鲧者才也。心隐而才显。且四岳之见如此。则天下公议。皆以鲧为能者可知也。尧虽圣而独也。四岳之徒。虽不敢望尧而众也。尧不以隐而掩显。以独而胜众。自圣而谓人莫己若。此尧之无我无固也。咨访四岳。有能俾乂者。心勿忘也。勉从四岳。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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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九载者。勿助长也。不以己舍鲧而以天下试鲧。不以己恕鲧而以天下殛鲧。从天下之望。顺天下之势。沛然浩然。无凝滞拂戾之患者。行其所无事也。此尧之一副当治水法也。鲧则不然。有我而不从人。恃才而不顺理。急切而助之长。此鲧之所以败也。非才不足也。众人知其才而已。非圣人超然得之于言语意象之外者。何足以知之。大抵不可信者时望。唐虞之世。宜无虚誉。而如鲧负时望者如此。况后世乎。莽,操初年。天下称以忠贤。王朗,华歆之徒。名满一世。而遭世云扰。皆为可笑人。毕竟狗彘不若。时望其可信乎。妇孺舆儓。遇事难解。必称诸葛亮。以亮为灵明先知底人。而尧不能自灵。况亮乎。亮用许靖。知而用之者也。用马谡。不知而用之者也。知靖虚名而顺一世之望者。能得试鲧遗法。见谡之才而不见谡之心者。亦不过四岳公过。圣人之无我。虽不敢望。而其心亦至公。此亮之得妇孺舆儓之心也。天地有遗憾。圣人有不知不能。人非圣人。其孰无过。凡百君子。以无我勉其内。以行其所无事。应其外则几矣。
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先贤多以为神不歆非类。尧之庙。当立于丹朱之国。以礼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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喾。祖颛顼而宗尧为可疑。然愚意恐不然。天子者。天之子也。五帝之官天下也。以天统为主。舜以神宗为父。以文祖为祖者。其义较然。非类之祀。恐不可引以绳之也。伦纪之重。无过于昭穆。而帝王家承统。虽以叔继侄。以族祖继孙。以兄继弟。皆以父子相承之礼处之。盖以天统为重也。天以天下与尧。尧承命于天而以天下与舜。其可谓非类也耶。刘氏以为借使有虞氏宗祀瞽瞍以配帝。自与宗尧之庙。不自妨云者。甚不然。天下无二庙。尊瞽瞍以配帝。则尧之庙。当立于丹朱之国。而不当立于有虞也。舜得天下于尧。不敢以尧之天下。追尊私亲。则瞍为舜之私庙。而尧之庙。当立于有虞明矣。胡谓不相妨耶。既不敢尊瞍配帝而为之私庙。又移文祖神宗之庙于丹朱之国。则是舜无宗庙也。天下焉有无宗庙之天子耶。吴氏以为尧与舜。皆黄帝之后。其宗尧何嫌。其论亦拘拘也。设使舜之世。不出于黄帝。则其可嫌于异祖而不敢归格于艺祖。又不敢受命于文宗耶。大抵知天子所以为天子之义而以天为统。则不费许多说而都无事矣。或曰。如子言则夏后氏禘黄帝而郊鲧。祖颛顼而宗禹何也。曰。是有说焉。禹荐益于天而无意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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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则其宗舜之礼。一如舜之宗尧而不敢郊瞽也决矣。及天下不归益而归启。定百王世及之礼。杜万代争篡之祸。则斯盖天秩人文损益通变之大限也。于是乎推原禹之所以得天下者本于治水。治水之绩。鲧实启之。虽不绩而死。其勤亦大。且禹能绩父之不绩。则禹之绩。即鲧之绩也。论人之善。必本之父兄。厚之道也。彼巢窟之民。出于怀襄昏垫之中。衽席乳哺。讴歌禹绩。以及于其子。则其及于其亲可知也。启乃顺天下之心而郊鲧宗禹。以定家天下之典礼。不亦宜乎。世谓追尊先代自周始。而实不知夏后氏郊鲧。实创追尊之礼。但无谥法尔。非天子而祀于郊乎。
人心非人欲也。人心一转而为人欲。故曰惟危。若训以人欲。则欲是恶也。人心道心。性中俱有之物。不几于善恶混者乎。人心虽危。以道心为主。则纯然为善。此其为性善也。
虽尧舜不能无人心。而岂至惟危。尧舜之道心。如日中天。岂得惟微。然则曰危曰微何也。尧舜以天下之人为一身。以天下之心为一心。好货好色。与天下同之而使不流入于贪淫。天下亿兆。即尧舜之人心也。尧舜即天下亿兆之道心也。尧舜之心。四通八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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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范氏女之知心也。大抵圣人论心处。只就心体而言。未尝别圣凡彼我。且圣不自圣。禹戒舜曰。毋若丹朱傲。傲者纯恶。岂止惟危而已。圣贤治心。未尝不居安思危。
无稽之言。不询之谟。即诐遁邪淫之类。舜以惟精惟一授禹。继之以知言之诀。有是乎治心知言之内外相须也。故孟子言不动心曰。我知言。善养吾浩然之气。知言属惟精。养气属惟一。盖以精一对知言。则精一内而知言外。合而言之。则知言即格致也。格致非精乎。然则知言未尝不在内。如义不可外也。然舜之传心。以知言为次。孟子不动心。以知言为先何也。舜自诚明者也。精之一之。不费工夫而明无不照。自能知言也。孟子自明诚者也。格致而后精之。此知言之为急先也。舜之镜。不磨治而无纤累。庶物妍媸。莫遁其形。孟子之镜。磨治而尽其明者也。
三旬苗民逆命。七旬有苗格。曰三曰七。其数偶然如此。不必傅会。而大抵三者。天地小变之数也。七者阳气来复之数也。至三旬而不服。则体天行道之圣人。安得不有变。过七旬而痼蔽。则苗亦气化中物。善端安得不蔼然。舜禹一天地也。虞夏之时。天地理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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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故自然符叶如此。
舜之文德。至矣尽矣。有苗逆命之后。岂有加敷之文德乎。盖圣人戒用武。三旬出师。虽出霜露之教。而圣人之心。怵然戒惧。益勉文德。其圣不自圣如此。
安汝止。惟几惟康。其弼直。惟动丕应徯志。蔡疏。惟几审其事之发。惟康省其事之安。愚以为惟几惟康。虽包得事。而禹本意。专就心上说。天下之几有万。而危微为第一几。天下万事。当求安稳。而心安处为万事安稳之址。先审心发处然后。审其事之发矣。先省心安处然后。省其事之安矣。故继之曰惟动丕应徯志。则几康。即惟动前工夫也。动前则心。动后则事。其界瞭然。故谓几康包得事则可。而专指事为处不可。或曰。安汝止者心也。安字已说康底意。何必架叠为也。曰。不然。安汝止之安。说得轻。如奉安安置之安。至夫惟康然后。始形容灵台泰然底气象。且先贤既说持敬矣。而又必曰省察。必曰涵养何也。夫然后工夫缜密。盛水不漏也。安汝止属持敬。惟几属省察。惟康属涵养。或曰。其弼直外也。何以居于惟动之前耶。曰。政不足与适也。人不足与间也。惟大人者。格君心之非。故曰启乃心。沃朕心。其弼直。非心而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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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子之歌。称开创之业。则曰陶唐而不曰有夏。致怨咎之意。则曰仇予而不曰仇太康。三代仁公之心蔼然可见。
肇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世皆以苗粟喻桀。以莠秕喻汤。愚意殆不然。汤之惭。以来世为口实。虺之诰。为释惭而作。其惭与不惭。只在公私分界。以苗莠粟秕。喻汤桀之势不相容。而汤之伐桀。出于不相容之势。则其心公乎私乎。天吏奉命。救焚拯溺。则一己之容与不容。不可论也。四海嗷嗷。生类将尽。则亳众之战战。不足论也。汤之所履。万世君臣之大变也。纯然出于天吏之心则汤也。一以被忌不相容之势。参错于其间则篡也。汤以天吏伐桀。而犹有惭德。虺反以不相容释其惭。则其所以释之者。乃所以诬之也。不亦资后世乱臣贼子之口实乎。不惟口实而已。抑将启其心也。后世君臣之间。地势危疑。形迹蹉跌。趑趄于逆顺芳臭之辨。徘徊于死生祸福之际者何限。而得此不相容一句。必有跃然而喜者矣。然则岂仲虺之学。不及伊尹而误下此句耶。曰非也。为汤左相。位亚元圣。则其贤可知也。况此诰一篇。皆圣贤挚论。此句之非仲虺口气明矣。愚意以为苗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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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汤。莠秕比桀。犹言泾以渭浊。以苗故人知莠之可恶。以粟故人知秕之可除。小大战战。乃夏民。非亳众也。有夏非辜之民。为简贤附势之徒。侵虐而困若之。固已小大战战。靡得以堪之。况闻汤之仁风。其慕望企羡。日夜徯来。而厌桀之心。乌得不益切乎。若以小大战战。归之亳众。则其正夏之役。何以有不恤我众之怨也。以汤誓观之。亳都人物。自在泰和中。了不知鸣条之虐焰。小大战战景像。果如是乎。以徯后其苏等语观之。小大战战之在夏而不在亳明矣。盖汉儒先入囚汤夏台之说。故解此句如此。后世因之不改。此是君臣大伦纲。公私大夹界。与等闲句读有异。不得不致严如此。仲虺为汤释惭。愚为仲虺释讹。
百官总己。听于冢宰。己者天子也。听于冢宰。嫌于无君。故先之以总己。以明冢宰体天子以听百官。即周公曰王若曰之义也。不可以己字属之百官。若属之百官。则不可谓之总己。总者统也。百官各有分掌。有何总统之可言乎。
良知善端。始见于孟子。而最初警发者伊尹。营于桐宫。密迩先王其训者。唤醒其良知而开发其善端也。伊尹才大如禹。龙门者百川之头脑也。凿龙门。则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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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行其所无事。孝者百行之源也。导善自孝始。则百行无不协于一。营桐宫。乃是凿龙门高手。
太甲良知。履霜露觉之。成王善端。遇风雷发之。霜露哀也。风雷惧也。所值者异而同归于善。今有二人同遇入井之孺子。一人先兴于哀。一人先动于惧。而其为恻隐之端则同。
亘万世而贯千圣者理也。人由理中行者。万世千圣之迹也。载其迹者书也。欲信书。莫如信圣贤。欲信圣贤。莫如信此理。孟子尽信书。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非孟子。谁敢道此。不信书。乃所以信圣贤。乃所以信此理。信圣贤信此理。乃所以信书也。殷高宗梦。帝赉良弼。审厥像。傍求天下。得惟肖之说。而爰立作相。说果贤。克成高宗之梦。何其神也。明王之作事也。以常而不以神。事虽神而不可为常于天下万世者。明王不为也。求贤之诚。无过于尧尧。非不对越上帝。亦非不寤寐贤后。而其求贤之法。不过曰畴咨若子采而已。不过曰明明扬侧陋而已。玄德升闻而犹未也。四岳师锡而犹未也。必待宾四门徽五典。纳大麓询事考言而后命之位。舜之用贤也。亦敷奏以言。明试以功。示天下重器天职大任。托重器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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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任。若是之难也。此万世用贤之常也。今以梦寐容貌之间。而爰立于立谈之项。亦可谓理之常欤。夫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平居无梦。梦则必诚。此亦理之不可诬者。故孔子梦见周公。然其所谓见之者。僾然恍然。如承其几几气像而已。若曰孔子见真面周公而一发不差。则伤理也甚。且识而绘之。以为周公传神。则伤理之尤者也。设使高宗之梦。真见说。说之须眉耳目。无所差爽。惟当识之于心。存之于目。以待得良弼而后。徐验而默喜可也。今乃兀然恃一幅图绘。拘拘然惟肖似者是求而相之。则高宗之命相。一何草草。况天下之貌同者。不无其人。使尼圣发于时王之梦。而时王绘以求之。则貌类之虒也。不几疑于惟肖耶。愚知高宗必不为是也。然则高宗之梦也。无有乎哉。曰有。审以求也。无有乎哉。曰有。说之肖也。无有乎哉。曰有。三者皆有而不信焉可乎。曰。帝之赉高宗也。以德而不以貌。高宗之受于帝也。以德而不以貌。说之遇于后也。以德而不以貌。象者天之垂象也。形者梦之发形也。肖者德之惟肖也。楚白公子张之言曰。武丁以象梦求四方之贤圣。象梦者。如象形象魏之象。非画像之谓也。天垂象而形于梦。故谓之象梦。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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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恭默思道。精神与天为一。其梦也。如见上帝。上帝赉之以所不知何人。而名之曰良弼云。高宗心欣然感之。明知其为吉祥善事。高宗之所记者斯已矣。须眉耳目之记不记。不足论也。于是象之以天人授受之迹。形之以良弼幡起之状。于以旁求于天下曰。野外遗贤。有可以堪天之赉而叶王之佐者。吾与之共天位。以承事上帝云尔。则盖其旁求以下爰立以上。必有臣僚师锡之可据。潜德升闻之可信。询试言事之几何。经历年数之几何。史或失其传。或删以不书。特以梦赉惟肖爰立三者。立纲而书之。后之读者。意若今日梦说。明日得说。又明日相说者然。苟如是。虽无书可也。二典三谟之所载者。散在唐虞之际。其事相去。久者或百年。近者或数十年。未必皆出于一时者。而或合为一篇。或承为上下文。读者不知也。以一时事读之。故滞而不活。能见真唐虞者鲜矣。读说命而以辞害意。不以意逆志。则其何以得实际于君臣契遇之晠耶。人以精诚通神明者。梦卜一也。禹之让也。曰枚卜功臣。舜曰。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龟。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梦卜之后于人谋古矣。今乃以一梦寐之徵。而不蔽于志。不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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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不问其谁某。不考其平生。不试其施为。巍然置之于百僚之上。则天下之闻之者。其不以为我后一朝得妄男子为相者几希。是岂高宗恭敬渊默。承事上帝之意也。高宗尝曰。予恐德不类。类者肖也。及得说。曰惟肖。肖者类也。类与肖。皆以德而言也。君臣同德。一言而尽矣。尧之子不肖。舜之子不肖。朱均不肖。以德而言也。古人之使肖字。断可见矣。何独于说命而疑之耶。然则当高宗之求贤也。使皋,益而在下。则是皋,益惟肖也。使伊尹而在下。则是尹惟肖也。时无皋益伊尹而有说焉。则惟肖者惟说也。皋,益,伊尹面各不同。而不害为惟肖。虽使与说貌同者。复有他人。貌说而心不说。则其可谓之惟肖乎。故曰上帝之赉。高宗之受。傅说之遇。以德而不以貌也。噫。上帝之号。胡为而设也。天下莫尊于理。故尊而极之曰上帝。高宗之渊默。纯于理也。其朝昼所为。无非赫临。而夜气清明。未与物接之时。尤纯于理。故得说于梦而谓之帝赉。既以理得之。则其将以理用之乎。不以理用之乎。定志谋众。询事考言。名实著于上下然后相之者以理也。不定志不谋众。不询事不考言。汲汲焉惟梦寐是践者。不以理也。不以理者。非诚梦也。说果贤乎。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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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果中兴乎。吾不敢信书而信高宗也。世俗之所谓帝。外理而为帝。世俗之所谓梦。外理而为梦。外此理而为帝为梦牛耶。通耶景耶。
召诰曰。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朱夫子作一句绝。以所为语助。蔡氏以所字为句。而解以处所之所字。无逸曰。君子所其无逸。吕东莱解所字以居字。朱子曰。若某则不敢如此说。弟子请曰。先生将如何解。曰。恐有脱字。若说不行而必强立一说。虽若可观。只恐道理不当如此云云。朱子之训。盖虑学者傅会穿凿之弊。后学所当警策者也。然所字之解。虽若新巧。而古人使字。与后世绝异。汉书佞幸传曰。上有酒所。从容视贤云。有酒所。言酒在体中也。哀帝湛溺于酒。便是以酒作所。而竟体者酒。亦何异于圣王之以敬作所。而弸中者敬乎。汉书虽后于周书。而古人用所字。本来如此。汉去古未远。故如此说。唐宋使字。与古迥别。故所字之训。生人眼目。似太新奇。有酒所三字以后。世眼目见之。岂不新奇乎。此等处当思古今人口气。立政曰。帝钦罚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万姓。注曰。上帝敬致其罚。乃使我周有此诸夏。用商所受之命。而奄甸万姓焉。古人言语虽聱牙。而用商所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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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命云者殆不然。愚意式商受命者。谓使商人受命于周。如大雅侯于周服及多士篇惟尔王家我适及比事臣我宗多逊之意。文理明白无疑。何必迂回作用商所受之命云尔乎。
武王纯然天理。无一毫之私。然箕子微子。亦仁贤也。若废纣而择于箕子微子。立一人。尤快活。或曰。周自太王。积德累仁。文武相承。天人所归。武王虽欲立箕微。天可违乎。曰。天者父母也。父命不可违。然至让国大事。叔齐违父命而逃之。武王之于天。亦不可违以逃乎。天地之间。有武王道理。有叔齐道理。然吾意快叔齐。
洪范理而已。非数也。理之叙也。自一而二。自二而三。自三而四。自四而五。自五而六。自六而七。自七而八。自八而九。前后左右。自成次第。推以至于千条万叶。无不对对双双。各有配合。不期然而然。人见之以为数也。数者理之迹也。理一而已。一故无不有。一故无不合。自河图河书先天后天。以至于后世演易范诸家。左旋右旋。逆推顺算。用各不同。而其数毕竟如合符节。如千圣贤之迹不同而其理同。故其揆一也。理在上而数在下。理在内而数在外。以理推之。提纲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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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张。以数求之。多泥于支流。理则大。数则小。
勤劳王家。伊尹五之。周公十之。世级日益不平。若元凯可谓幸人。
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吕氏以为此王举君陈前日之善云者得之。然犹有语病。若以为劝勉君陈之语。诚导谀也。成王宁有是哉。
上古明王临崩。皆有顾命。居丧皆处谅闇。书不能尽载。特举成王高宗以发例。明王众矣。举二君何也。成王不克于厥初。故详载正终一事。以见其克终允德。使天下后世。知师傅辅导之功。学问涵养之力。乃能变化气质如此。高宗以恭默而得良弼。故牵连而书居丧之礼。
人之受于父母。有大体有小体。大体心性是已。小体手足发肤是已。人君之受于祖宗者。有大宝有小宝。大宝土地人民典章礼乐之谓也。小宝赤刀弘璧大玉夷玉之类也。曾子正终。启手启足。以小体而验大体之全也。成王顾命。列玉陈宝。以小宝而明大宝之守也。
曾子正终曰。容貌颜色辞气而已。成王顾命曰。自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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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仪而已。学者于此。可知工夫次第。程子曰。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又曰。未有箕踞而敬者。正衣冠尊瞻视俨若思之时。非僻何自以入焉。
顾命陈宝。有河图而无洛书。盖易演于文王而为周家世传之学。若洪范则武王问于箕子。图书理一也。然圣贤潜心。各自专门。世有传授。可知也。
康王之命毕公曰。㫌别淑慝。表厥里居。彰善瘅恶。树之风声。盖周之初政。务在涵覆顽民。既历三纪。世变风移。无复屑播之虞。故始行㫌别彰瘅之政。明王之达时义。不先不后。有如是者。盖淑慝不分。则虽尧舜不能治天下。然㫌别一事。甚不容易。苟不能以至公血诚大中正之道行之。而或激于气义。或出于好名。则其不至于横挑𥚁变者几希。范滂登车揽辔。有澄清天下之志。至今想艳其风采。然当时浮薄慕仿。月朝矫激。遂成党锢之𥚁。吴选部尚书暨艳好为清议。弹射百僚。覈奏三署。其居位贪鄙。志节污卑者。皆不得苟容。虽能沮劝一时。而诸丧秩之族。群起而陷之。灭身之不足。而祸及朋友。故石守道作庆历圣德诗。范文正以为天下事。为怪鬼辈所坏。韩魏公每怕黑白太分明。此如老医经历已多。宛转于虚实寒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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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然此亦处衰世之言也。舜之进元凯罪四凶。何尝宛转。何尝不明白。诸葛亮废李严,廖立。而终身无怨言。进蒋琬,费袆,董允而不为恩。以其心如秤。轻重在彼而不在我故也。后之操激扬之权者。先检其心之诚伪公私天理人欲之际可也。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悌云云。孝悌有大小。有一乡之孝悌焉。有天下之孝悌焉。天下之孝悌者。尽孝悌之分者也。一乡之孝悌。虽谓之孝悌。而不能尽其分者也。孝悌顺德也。虽小孝悌人。亦少粗暴气象。其不好犯上作乱明矣。然晋王祥。世所谓孝悌人也。为魏三公。而又先身于司马昭。昭十分贼。不止犯上而已。虽使祥初非魏臣而只事晋。既北面犯上者。则与身犯上无异。况为人柱石而倾人栋梁者乎。子贡问士。子曰。见危授命。使于四方。不辱君命。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悌焉。夫孝悌者。包得百行。彼见危授命。曰使不辱。亦是孝悌推来中一事。夫子置之于孝悌之上者何哉。盖宗族乡党所称。是孝悌未尽分者。此一段。正为王祥等辈设也。朝相魏暮相晋。不可谓见危授命。将一家物与一家。况暇论不辱君命。故君子贵乎推。不能推。则王祥之行而毕竟为伯彘。善推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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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舜周公之达孝达德是已。
子夏曰。贤贤易色云云。朱子以为抑扬太过。其流之弊。将或至于废学者诚然矣。若曰贤贤。不能易色。事父母。不能竭力。事君。不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未必信。虽曰学。吾必谓之不学矣云尔。则少翻语脉而无前语之病。又有补于世教似倍矣。盖世道坏败。诈伪肆行。有此般人端拱徐趍。高谈性命。而人畏其学者之名。不敢矫其非。此世道之贼也。学者无他。欲为善也。欲尽人伦也。凡百君子在己则不以名而务其实。在人则闻其名而考其行可也。
子贡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之问好矣。然犹不能洒然。视孟子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其气象大小阔狭可见。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今人说信字。一向就与人接物上去。故不过成就小谅而已。须反诸心。省察其真妄虚实充馁断续。不少放过。则自然处乡党行蛮貊。沛然有馀裕矣。
观夫子在陈之叹及恶乡愿之教。则西汉孔光,张禹在所贼。东汉李膺,范滂在所裁。
伯夷叔齐之不念旧恶。柳下惠之不易其介。此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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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完全处。
子曰。富而可求也云云。可者当于理也。同是求也。求道义则当于理。求富贵则不当于理。世之求富贵者。不耻贱污之事。而惟君子耻之。非君子高亢而厌其役也。耻其求之不当于理也。使富贵如道义之可求。则君子将奔走尽力。虽贱役而不耻也。此舜蹠孳孳之异路也。
尧放过鲧治洪水。孔子放过子路事卫辄。此圣人如天处。天不数数然也。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云云。此明其道。不计其功。正其义。不谋其利也。君子虽不计不谋。而功之于道。利之于义。自然如影之随形。馁。似是喂字之误。杜诗回纥喂肉之喂也。与吃同。力农者。不必计吃了大碗不托。而力农则吃在其中矣。脩天爵者。不可思人爵。而脩天爵则人爵自至矣。
春秋。隐者虽无情于当世。而亦未尝无情于夫子。接舆荷蒉最热。沮溺苻蓧辈一味冷。
当时隐者非无有情于夫子。而皆不肯撞见何也。彼皆智足以知圣人者。自料其一入圣人太和炉鞴。不得不融化。故我与我周旋已久。眷系宿处。不能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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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之皆有欲者也。或曰。彼不好爵禄。不好财利。于世间一切嗜欲。视之如浮云。何谓有欲。曰。非是之谓也。其猖狂恣睢。肆志放言者亦欲也。一入圣人绳约。将不得如意故不入也。
克己复礼者。王于出师。光复区夏也。克伐怨欲不行者。谨守封彊。寇敌不得侵而已。
孟子曰。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云云。忽乍邂逅之境。纯乎天理。不容私意。此时此心。与尧舜何异。保以有之则尧舜也。但少间则计较安排。缠绕胶固。安保其不至于内交而要誉也。无意而为之者天理也。有意而为之者私欲也。不纯乎天理。则虽技艺不能造其极。王逸少兰亭帖。得之忽乍。以其无意也。有意再书。不能及。逸少能于笔而不能于心故然也。若以其笔诀移之于心。而神以化之如其笔。则虽一书再书。而岂有有心无心之别乎。程子再数长廊柱而错。此不及圣人处。
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盖世俗不识智字。故濂溪太极图说。以正字代用智字。恐其不正而入于凿也。智于五行。属水焉。水之行。得其正。则沛然千里。行其所无事。不得其正。则刬灭山郭。穿穴原野。穷深极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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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不至。天下憯刻之祸。无如水者。人之用智。亦犹是也。故孟子戒夫凿。濂溪代以正。盖善治水者也。其功不在禹下。
或问曰。人有谓伯夷之清。柳下惠之和。是气质之偏而失中者也。老,庄之虚寂。管,商之功利。杨朱之为我。墨子之兼爱。是道术之差而失中者也。此言何如。药山曰。此俗学之说也。夷清惠和。未尝非中。但视孔子之中。则各有清和之偏。岂可与老,庄,管,商,杨,墨之失中。互对以言之耶。夷,惠圣也。天下岂有失中之圣人耶。洛阳为天下之中。今有二人焉。皆居洛阳。则谓之居天下之中可也。然其居各在洛之一偏。而又有一人焉居洛之中央。则二人者于是乎为一偏。夷,惠居洛之偏者也。孔子居洛之中者也。孟子论夷,惠。与孔子并称。故指其偏尔。俗学不解人言语。认夷,惠为偏人。遂谓之失中。甚至于与老,庄,管,商,杨,墨互举。是何异于论二人居洛之偏。而妄与一燕一越者同道也哉。
孟子浩然之气夜气等说。皆发前圣所未发。然亦圣贤时义也。大抵三代以上理胜。三代以下气胜。而自春秋降为战国。其气又一落千丈。春秋衰世也。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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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靡衰飒。而犹有端冕雍容之馀。战国乱世也。其气横放而不可遏。观于左史,战国策文章。可睹也。孟子之时。撑亘一世者。沴气也杀气也客气也。秦楚之富。贲育之勇。仪秦之辩。日夜驰骛而谁何。虽有一二自好之士。而其理弱其气馁。如在洪涛巨浪之中。滚走而不能自立。如欲挽以回之。惟有此理而已。然理不能自用。乘是气而后行。气之载理者。即浩然也。浩气无时不在。而清明孔神。尤莫如静夜。孟子以善养自任而得是气之全。又以夜气牗群蒙。俾寻是气之端而扩充之。居广居行正路。独立天地之间。方是时也。战涂不祥之气。倾湫倒海。席卷天下。忽撞着孟子。抵当不得。秦楚失其富。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于是设上刑以待善战者。哀妾妇辟杨墨。遏欲存理。尊王黜霸。匹夫而把握天下。如运之掌者。以此气也。非命世之才而能之乎。
孟子善养。自主静来。观夜气章可知。若不是养得至静之极。安得粗拳大踢处。皆能至精至妙。
尽其心者。知其性也。伊川曰。尽心然后知性。朱子曰。程子之言不然。尽字大。知字零星。性者吾心之实理。若不知得。如何得尽。知行之序。圣贤虽略分先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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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相终始。未尝截然彼先而此后。有大体之知焉。有逐段之知焉。有一贯之知焉。大体之知。在于欲尽心之初。逐段之知。在于方尽心之内。一贯之知。在于既尽心之后。天下事物。有善有恶。人之欲尽其心者。知善之必可为恶之必不可为。而于善之中。又知有仁义礼智信忠孝诚敬大名物者。最初下手处也。胡然而为仁。胡然而为义。礼何以为礼。智何以为智。信何以为信。忠之所以为忠。孝之所以为孝。诚也敬也。皆有所当然之理。遇一物则透一物。当一事则通一事。零星凑合。片段积累。此尽心工夫也。及其既尽心也。零星者会通。片段者贯彻。万境洞明。八窗玲珑。而皇天赋与之实理。灼见其全体矣。朱子主工夫次序而言。程子就工夫极处而论。两贤之论。未始相妨也。如入建章者。初则自外而望之。向所谓大体之知也。千门万户长弟历观者。向所谓逐段之知者也。历览既尽而胸中森然有一建章者。向所谓一贯之知也。方其历览也。心先于目。目先于足。知行之次第也。然足未遍而谓之知建章者。吾未之信也。今有读孔孟之书。诵程朱之训。谈道说理。毫分缕析。而不能以身体之者。是如披一幅建章图。而自谓千门万户领略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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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可乎。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又曰。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夫中天下定四海。即王天下者之事。或谓之不与于三乐。或谓之君子乐之何哉。颜子陋巷箪瓢。不改其乐。而其所谓乐者。非乐陋巷箪瓢也。圣贤之心。一视穷达。天下者。陋巷之对也。袗衣鼓琴者。箪瓢之对也。穷之乐。不在陋巷箪瓢。则达之乐。不在王天下与袗衣鼓琴可知。君子之乐。不在陋巷箪瓢。而有所乐者存焉。则君子之乐。不在王天下与袗衣鼓琴。而有所乐者。亦可知也。然世之人。皆以陋巷为可忧。而以王天下为可乐。故圣贤之训。于陋巷则必称不改其乐。于天下则必谓之不与乐。非圣贤务异于人也。均之为外物而无所加损于我也。至于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兴学校作礼乐。菁莪棫朴之教。溢于天下。则向所谓三乐者。自在其中。何必穷而教育者为可乐。而达而教育者为不足乐耶。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藐其富贵崇高也。非藐大人也。今所谓不与存焉。亦指富贵崇高而言也。今若以辞害意。而以大人为可藐。以行道施泽为不足乐。则岂非高叟之为诗耶。或曰。得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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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而教育之。君子所性。存乎否乎。曰。公孙丑,万章之徒。不足以当天下之英才。而轲之死。不得其传焉。岂非命欤。然师之于教育也。道之于传授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之命也。曰。然则中天下定四海。所性不存焉何哉。曰。穷而教育。以传其道者在我。达而教育。以行其道者在天。均是道也。均是教育也。均是所性也。其曰不存者。指在天之命也。故以天下四海而言则曰不存。以大行而言则曰不加。既曰不加。则所存可知也。胡云峰以泽万世泽一时。区别所性之存不存。恐不免牵强。
孟子曰。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澜与照用也。欲知道之有本。而必观其用处何哉。夫体隐而用费。隐者难观。费者易睹。故问性善。则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情者性之用也。曾子论敬。必曰正容貌出辞气。亦论敬之用也。中庸论费隐。而其发挥阐明者。在费而不在隐。此圣贤传授妙诀也。苟能知水之澜日月之照四端之发容貌之正辞气之出。与鸢飞鱼跃通为一则几矣。或曰。飞跃。用而费。所以飞所以跃。体而隐。子既以澜与照。比之飞跃。则其源也其明也。可比于所以飞所以跃乎。曰非也。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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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天之具然后能飞。鱼有跃渊之资然后能跃。源与明。即所谓具与资也。所以然之理。则在于源明具资之上。以澜照而视源明。则澜照费而源明隐。以飞跃而视具资。则飞跃费而具资隐。以源明具资而又视其所以然之理。则源明具资为费。而所以然者为隐。体有体之体焉。用有用之用焉。谷种之生是性也。其萌芽是情也。萌者用也。生者体也。所以生者。体之体也。直内者。敬之体也。正容貌出辞气者。敬之用也。所以直所以正所以出者。体之体也。若不就其用处求之。而悬空探索。则骛于高远而有骑驴觅驴之病矣。孟子七篇。一言而蔽之。曰存天理。而自言其长。则曰善养吾浩然之气。气者载理之物。非此浩然。则所谓天理何所安顿。理体也。气用也。言用则体在其中。此孟子所以得易之用也。
公孙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顺。放太甲于桐云云。伊尹之营于桐宫。非放之也。当是时也。百官总己。以听于尹。故营亮阴于汤墓。而奉太甲以居忧也。夫太甲之狎于不顺。以忘哀也。墟墓之间。不期哀而哀自至。尹之处太甲。即以故兴物。纳约自牗者也。太甲之怨艾。亦非被放而起悔也。僾然如见。肃然如闻。若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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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面命也。于是善端蔼然。克终允德。是果近于放乎。放之云者。与要汤无异也。要汤。事之小者也。放太甲。事之大者也。孟子辨其小而不辨其大何。噫。天高地卑。名义截然。君者处人者也。非处于人者也。为人臣者。导之不从则谏之。谏之不用则争之而已。若争之不得而至于处其君。则虽其心如伊尹。其事如营桐。而犹不免于放废之名。虽以孟子之辩。不能辨其非放。夫然后万世之君纲立。而天下乱贼之徒。不敢生动摇之意。辨之于其迹则乱贼饰。辨之于其心则乱贼惧。故孟子置其迹而不辨也。使天下万世。知夫无伊尹之心而有处其君之意者。皆不免于篡逆之诛。何待废放而后谓之篡也。
孟子曰。王子宫室车马衣服。多与人同云云。道德富贵。皆有光燄气象。非有道者。不能辨其不以礼城剑氛。错认江左王气者几希。陈同甫至以楼台杨花帘幕燕子。一视舞雩气象。陋矣哉。
孟子曰。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云云。以动容周旋。当圣人之事性之之德。以行法以俟命。当君子之行反之之事。然玩绎文义。则行法者。似释周旋中礼哭死而哀经德不回言语必信也。俟命者。似释非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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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非以干禄非以正行也。行法之行字。虽似有迹。然安行者。独非行乎。方其反之也。诚与性者不同。而既反之后。与性者为一。比如有室家者。一人生老死于室中。一人暂离而旋归。既归矣。其安其室也。与生老死者何别焉。自尧舜至反之也。论成功以前事。故有性之反之之异。自动容以下至俟命而已矣。通论成功以后事。不必复分别性与反也。孟子本旨。似当如此。恨不能拜扣于考亭函丈之前也。
奇明彦与退溪先生论四端七情。退溪以为四端发于理。七情发于气。明彦以为四端七情非二情。七情中之发于理者为四端。或有难于药山子曰。退溪既以善归之四端。而又曰七者之情。亦无有不善。然则四端之外。亦有善情也。此情从何而发哉。孟子举其大槩。故只言恻隐羞恶恭敬是非。而其他善情之为四端。则学者当反三而知之。人情安有不本于仁义礼智而为善情者乎。善情既有四端。而又于四端之外。有善情。则是人心有二本也。其可乎。退溪以为四端理发而气随之。七情气发而理乘之。是理气二物。或先或后。相对为两歧。各自出来也。人心岂有二本乎。药山子曰。四端七情。是吾心性中物。子盍反求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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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省乎。一日试晨起而思之。吾心盖当(当恐尝)湛然而不动矣。此即性也。少间遇当于仁者而恻隐之心发焉。遇当于礼者而辞让之心发焉。遇当于义者而羞恶之心发焉。遇当于智者而是非之心发焉。才发即是情也。初则只认为恻隐辞让是非羞恶四端矣。及其徐察之。则此四端也。或有属于喜怒者。或有属于爱恶者。曰哀曰惧曰欲。皆有分属处。则信乎四端不出于七情。而七情之外。无四端也。然此则四端之发而分属于七情者也。非七情之动而分属于四端者也。此四端也发于理。而此理之发。乘气滚去。元非此理既发之后。又有别般气来随之也。又思之。吾心亦尝湛然而不动矣。少间当喜而喜。当怒而怒。为哀为惧为爱为恶为欲。随其所遇而发焉。初则只认为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而已。及其徐察之。则此七情或有恻隐之端焉。或有辞让之端焉。或有羞恶之端焉。或有是非之端焉。信乎四端不能兼七情。而七情则兼四端矣。然此则七情之动而包含四端者也。非四端之发而属于七情者也。此七情也发之气。而此气之发。载理直遂。元非此气既发之后。又有别般理来乘之也。又思之。吾心亦当(当恐尝)湛然而不动矣。外物来触。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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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浪。为喜为怒。为哀为惧。为爱为恶为欲。七情牵动。天君不安。徐以察之。则此七情也。不属四端而贼夫四德者也。此七情也发于气。而其气奔放怀襄于人欲中。与天理燕越矣。然则此情之发。有三焉。有发之以四端而分属于七情者。此则理之发而乘气滚去者也。有发之以七情而包含四德者。此则气之发而载理直遂者也。有七情之发而贼夫四德者。此亦气之发而其气驳而不粹。横而不直遂。使天理牿丧。人欲肆行者也。今若怕四七之相离。而必以四端置之七情之圈中。此有见于七情之动。包含四端者。而恐未见于四端之发。分属七情者也。吾心纯然而本善。粹然而天理。分而名之曰四德。若必待七情之动而后始见四端。则其不喜不怒。不哀不惧。不爱不恶不欲之时。其性中固有之仁义礼智。无从而发端耶。若然则仁义礼智。不过为七情之支流。而不足为性中之全德矣。夫舜之钦恤。文王之视民如伤。是固仁心之所发。而于七情属哀属爱。钦恤也如伤也。夙宵横亘于舜,文胸中。曷尝动于哀动于爱而后。是心始发耶。夷,齐耻食周粟。是固义心之所发。而于七情属恶。夷,齐义心所重。在于为君臣立大经。不在于非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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曷尝动于恶而后。是心始发耶。若禹之下车泣辜。则是先动于七情之哀而为仁心者也。孔子之耻卫灵招摇市过。则是先动于七情之恶而为义心者也。是心即从七情中感来而包含四德者也。若然则四七虽分。吾见其一而不见其二也。岂可以人心二本为嫌。而亦可谓四端之外。别有善情乎。若以理气之或先或后为嫌。则理发而气随之。改以理发而乘气。气发而理乘之。改以气发而载理。则可无此嫌耶。或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虽圣人之心。未尝有无感而自动者。何以言之。感于父而孝动焉。感于君而忠动焉。感于兄而敬动焉。父也君也兄也者。岂是在中之理乎。天下安有无感而由中自发之情乎。今若以不待外感。由中自发者为四端。则是无父而孝发。无君而忠发。无兄而敬发矣。岂人之真情乎。药山曰。不然。性中只有仁义礼智四者而已。曷尝有孝悌来。而所以孝所以悌之理则在性中。父也君也兄也。岂可不谓之在中之理。其母啮指。其子动心。其子未见其母之啮指而其心自动。则母也子也。非在中之理而能如是乎。吴文章与兄伯武幼而相失。及长逢于市。不知其兄也。相争而欲相驱。忽然心动。问之则其兄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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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弟也。非在中之理而能如是乎。其所感者。在内乎。在外乎。母也兄也虽在外。而母与兄之理。非在内乎。今若曰父也君也兄也。非在内之理。而人心之发。皆由外感。则吾恐无性之情无理之气。不啻义外非内之失而已。虽然。斯理也必乘气而动。未尝有无气而自动之理焉。盖斯理也本在气中。虽寂而未尝离气。才感而便已乘气。但静时理字重。动处气字重。今见其然也。以为有气发而无理发。气发而理乘之而已。则所谓理者是一个死物。而为气之所使而已。乌乎可也。吾请以人乘马喻之。今夫人者理也。马者气也。马有循(循恐驯)良泛驾之异者。如气之有清浊粹驳也。其出门也。或有马从人意而出者。或有人信马足而出者。马从人意而出者。理发之者也。人信马足而出者。气发之者也。门前有大路焉。有坑堑焉。马从人意者。取大路无疑焉。人信马足。则趣大路趣坑堑。未可知也。四端理之发。故所向者事物当行之路也。七情气之发。故自中人以下。其为善为恶。未可知也。向所谓载理而直遂者。即马之趣大路者也。其奔放怀襄于人欲中者。即马之趣坑堑者也。今见马行而人坐。遂以为马出而人乘之而已。非人之所能出也。则彼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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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人。便是块然一木偶人。而不能以意行马。只信马足而已。宁有是哉。遂作图以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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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气发无理发云者。与朱门人所谓理如何有动静之说相近。朱子非之曰。理有动静。故气有动静。理无动静。则气何自而有动静乎。理发而气随之云者。与朱门人所谓理在先气在后之说相近。朱子非之曰。理与气本无先后之可言。然无理发之失重。气随之之病轻。
性太极也。太极之时。元无一物。只有此理。而便会动而生阳。延平先生论太极动而生阳曰。此只是理。不可做已发看云。理固自动。有自动则有自发。若不能自发。初何能自动。若曰有气动而无理动。有气发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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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理发。则太极之动。气也非理也。五性之发。皆靠于气。而理不能为主。其可乎。
在止于至善。先儒或以为知行俱到。一疵不存。万理明尽之后。方可谓之止至善。或以为知亦有个至善。行亦有个至善。知到十分好处。更无移易。则谓之知之止于至善。行到十分好处。更无迁动。则谓之行之止于至善云。愚意以为知亦有个至善。行亦有个至善。固是也。然大学所谓止于至善者。盖指知行俱到。更无迁动者而言。今若不言行。而单称知以为知止于至善则不可。今夫天下道理。有十分好处。非知则不能行。故知当在行之先矣。然既知十分恰好处。虽十分明白。而行若未到。则其可谓止于至善乎。既知之矣。又行到矣。而劄住脚跟。不能牢固。则其可谓止于至善乎。且其所谓知得十分恰好处者。虽自谓十分分明。而行若未到。则其所谓十分分明者。安知非悬空遥度。彷佛模象于恍惚之顷。而终非真的透彻之知乎。今有一屋子焉。吾未尝亲到。只凭人传说。椽几间砌几重。排置制度。知得孜细。不翅足履而目睹。遂自谓知之尽矣。他日亲到。㨾子更别。凡行未到而自谓知至者。其于天下事理。皆如此屋子矣。缗蛮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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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止于丘隅。于止知其所止。其知也在于相彼岑蔚之时。其止也在于戾彼岑蔚之后。其知也岑蔚。其止也岑蔚而不止。则岑蔚自岑蔚。而非鸟之岑蔚也。故知行俱到。万理明尽之后。方可谓之止至善也。
父子君臣夫妇兄弟。其理则在中。而其位则在外。若其在中之理。自中人下愚。以至夷狄。其所同得。与圣贤同。然今若问之曰父如何而当慈。子如何而当孝。君如何而当仁。臣如何而当忠。兄如何而当友。弟如何而当恭。夫妇如何而当有别。如何而父子君臣兄弟夫妇各有当然之则云尔。则中人半知半不知。下愚以下。殆瞢如也。故中人其理或明或暗。而行不著习不察。下愚以下。其理牿丧。而其行其习。无一不悖于当然之则也。道术分裂。邪说肆行。江西学者。断自诚意以下。必欲将格致一节而土苴之然后为快。盖有见于在中之理。而专靠良心之发。理虽本明。心虽本善。而形气人欲。杂然而汨之。苟不就其位而各求其当然之则。在中之理。何以尽其明。而本然之心。何以复其善乎。既不能求其则而明其理。则其意之所谓诚者未必诚。而其心之所谓正者未必正。其所谓慈者。未必合于父之则。其所谓孝者。未必合于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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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其所谓仁者。未必合于君之则。其所谓忠者。未必合于臣之则。推以至于兄弟夫妇朋友而无不皆然。稂莠并存。认贼为子。高者出苍天。下者入黄泉。猖狂恣睢。几何不至于下愚夷狄之域也。
王阳明曰。精者一之功。博者约之效。将学问次第。恣意弄倒。何猖狂之至此。舜曰。惟精惟一。精在一之前矣。颜子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约在博之后也。果如王说。则一贯之旨。圣门人人可闻。何必待曾子真积力久然后始告之耶。傍有难之者曰。若以精一博约句语先后。为工夫次第。则亦不曰尊德性而道问学乎。先德性而后问学。则精博之后于一约明矣。药山曰。中庸之尊德性。如大学之明明德也。圣贤千言万语。终身孜孜者。不过为此德性而已。虽因其文势而与道问学相对。其实道问学以下九条。皆是尊德性中工夫条目也。舍此尊德性而道问学工夫着在那处。大学以明明德为柱子。而明德不能自明。必格致诚正而明之。中庸以尊德性为纲领。而德性不能自尊。必道问学致广大。尽精微极高明。道中庸温故知新。敦厚崇礼而尊之。非于尊德性以下。别有九条工夫也。又非尊德性道问学对头而立也。又非今日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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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性而明日道问学也。又非今日道问学而明日尊德性也。明明德自格致始。格致之初。明德始明。而必格 诚正。尽其分然后。明德尽其明。尊德性自道问学始。问学之初。德性始尊。必问学以下九条。造其极然后。德性极其尊。彼以格致为赘。问学为外。坐恃其玲珑恍惚之顷。石电光明而曰已明已尊者。不亦愚矣哉。
或问曰。自子至巳。阳始于下而极于上。自午至亥。阴始于下而极于上。以此论之。春夏。阳气在上。阴气在下。秋冬反是。而月令曰。春夏天气下降。地气上升。秋冬天气上升。地气下降。若从月令。则是春夏阴气在上。秋冬阳气在上也。此何相盭耶。曰。阴阳一气也。伸则为阳。屈则为阴。伸故其位在上。屈故其位在下。伸则和合而泰通。屈则乖离而否塞。故阴疑于无阳。而阳未尝无阴而独阳。生者阳也。故阴阳备。死者阴也。故纯阴而无阳。春夏阳也。阴阳合而谓之阳。秋冬阴也。阴阳离而谓之阴。如夫妇居室。称男而不称女。以其女属于男。非有男而无女也。以女主家者。非无男则男弱也。春夏者。男女居室者也。秋冬者。以女主家者也。男定位于外。女定位于内。如阳在上而阴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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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男刑于妻。妻从于夫。如天气下降。地气上升也。下降则其在上可知也。上升则其在下可知也。若不降不升。则何以和合而泰通乎。虽天阳地阴。而天有阴阳。地有阴阳。天气以升为屈。地气以降为屈。伸者在上。屈者在下。天地之阳气皆屈。则非阳在下乎。阳降阴升。上下泰通。虽在春夏。而子时一阳生。则升降泰通之机。已动一分。及至三阳然后。方成大升降大泰通矣。自关洛以后。阴阳一气伸屈之说。新学后生。皆能诵道。而及其说阳说阴。则阳自阳阴自阴。于一气上。终不分晓。故徒说伸者为阳。而不知伸而为阳者。即阴阳合处也。以上升之天气目之阳。而不知反而升者。即阴之升也。以下降之地气目之阴。而不知消而降者。即阳之消也。以阴阳上下分属天地。而不知伸者上而消者下也。阴无伸则阴无在上之理。而阳既屈而在下。则自然阴在上也。学者将此数条。反覆觑破。则方为遇雨之吉尔。
或问曰。太极图说。定之以中正仁义。是谓圣人自定耶。抑谓定他人耶。曰。定字不必属圣人。亦不必属他人。只属于五性感动。五性感动。圣人与他人皆有之。自圣人言之。则自定而又定人。自众人言之。则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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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皆可至于贤圣。大抵圣贤论心性。未尝分圣凡彼我。只论心性而已。
木之始也。掀动发生。而其盘据则厚重安固。水之始也。潜伏渊深。而其流出则运用活转。仁属木。智属水。仁为动智为静。言其始也。仁者静智者动。言其终也。性其天人过接处乎。天以成性为终。人以受性为始。继之者善者。天之善也。性善者。人之善也。性在天善之后人善之前。于天而为贞。于人而含元。贞是太极之静时。元是太极之动处。天之五行。归于贞而藏焉。人之四德。包于元而生焉。藏者善之藏。生者善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