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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山漫稿卷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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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山漫稿卷之十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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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故事
  [王者当益懋正大光明之体]
宋太祖皇帝躬御正殿。洞开重门。顾谓侍臣曰。此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见之。朱子赞之曰。太祖皇帝不为文字语言之学。而其方寸之间。正大光明。真与尧舜之心。如合符节。此其所以肇造区夏而垂裕无疆也。臣窃谓王者之心。当如天垂象日丽辉。以示万物。万物咸睹其正大光明之体。不啻重门之洞开而已。而宋祖之言。特借此自喻耳。噫。宋祖虽不可与论于三代精一之传。而天资近道。心地正大。其发言之际。洒落光明。有如此者。况不为宋祖者乎。 殿下昨日亲御行殿。麾出丘史之举。可见谨微之德转圜之意。迥出寻常。臣等庄诵 批旨。咨嗟钦颂之馀。继伏闻有堂劄及 批旨勿出朝报之命。噫。 殿下何为而发此 教也。昔宋臣司马光平生所为。无不可对人言者。赵抃以一日所为。焚香告天。彼以匹夫。而致谨于心术之微。能使表里洞彻。无有纤毫隐蔽。矧乎王者以一国为家。以兆庶为子。夫岂有发言行事而不可告语于家人子弟者哉。传曰。君子居其室。出言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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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又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 殿下之教。虽令勿出于邸纸。人君一言一动。史臣记之。四方闻之。设有过失。亦当如日月之更。人皆仰之。况昨日之举。言足听闻。事光简策。而 殿下反有欲讳之意何也。 殿下平日以尧舜自期。而今日之 教。反出宋祖之下。或恐 殿下于诚意工夫。有些未尽而然也。伏望 殿下以尧舜之心为心。益懋正大光明之体。而收回昨夕之 教。俾大哉之言。咸使四方听闻焉。
  [维持此心之道在于书册]
张子曰。书所以维持此心。一时放下。则一时德性有懈。臣窃谓学问之道。不但在于书册。而维持此心之道。不可外书册而他求。人君虽于万几之间。不可一日暂废也明矣。盖人心不能两用。亦不能不用。既用于书册。则宜其维持在此。而不暇于他歧走作之患矣。一心既无维持之力。则其何以酬酢万变而尽合于天理之正乎。伏念数日以来。温绎三谟。 法筵乍辍。印册未完。 召对又停。此虽非出于懈弛间断之意。而第未知 殿下深宫燕閒之中。一心之颙然庄敬。果能如御法筵对臣工之时乎。又未知 殿下温绎之工。果至于浸渍浃洽之域而止乎。伏惟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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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德既高。临文讲解。所向无碍。而况伏念二典三谟。明白坦夷。无有佶倔而难通。疑晦而难知。 殿下之所谓温绎者。倘于几务之暇。一二翻阅而已。则其何以从容于句读文义之间。而体验于操存践履之实乎。虽平日已熟文字。更须横看竖看。反复沉潜。然后意味快活。比初自别。方可以体之身心。发之行事。有着实受用处。伏惟 圣明加意焉。戊申三月十一日。制进。
传曰。玉堂所进故事。欲于召对时下教矣。召对未即为之。后日召对时当下教。知悉。
变乱时记事
戊申二月。拜弘文馆修撰。初登 法筵。 上谕之曰。下番自春坊时。予已知文义精明矣。三月。升拜副校理。夜对时从容进曰。臣以无似。昔侍 铜龙。每见 殿下慨然有舜何人予何人之意。臣喜不自胜。归语父母兄弟亲戚交游。及 殿下即祚以来。庶几见尧舜之治。而前后四年之间。 殿下之政事施为。毋论不及于尧舜。下比于汉唐哲辟。亦有不及者。臣窃痛 殿下尧舜之资也。而如臣蔑学者。滥竽 讲筵。不能辅导而然也。 上动容曰。胄筵劝讲之时。儒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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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于予者。岂知如今日乎。予学力未固。前后施措。不能塞儒臣之望。愧叹多矣。臣曰。 殿下此一念。即尧舜之门也。 殿下视今日如一初。大奋发大作为。以尧舜自期。则何忧不及也。 上曰。其言好矣。可不体念焉。
三月十四日。直玉堂。闻奉朝贺崔公奎瑞自龙仁疾驰入京上变。是时余持被已六七日矣。不闻外间事。替直归家。始知闾里一空。问之。则自数三日前。负抬襁属。扶老携幼。络绎而行矣。遂大惊曰。奉朝贺入来。则人心之惊动。无足怪者。而今则不然。前上变三日。人皆避乱。是必有所由然矣。奉朝贺之上变。尤足以符验不差矣。是夜绕壁彷徨。不能寐。翌朝。使人往禁中问之。不设鞫不设备。上下晏如也。遂叹曰。百年升平。人心之狃安。有如此者。欲赴实录厅。以观诸宰所指画。历路见洪大而曰。今日之变。若存若亡。而余以为其根柢不小。自去年冬。人心骚屑。中夜荷担者屡矣。今则倾城已避乱。奉朝贺上变又适至。奉朝贺谢世人也。非真的必不发。朝家一何泄泄也。吾欲陈疏而陈疏为文具。欲请对而请对太张皇。吾与君可合辞言及于李南床子固。使子固以吾辈意言于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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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危在大臣。若庙堂善为之。吾辈何必掉舌也。即折简邀李子固。子固约会于实录听。遂与大而联辔进史局。谓子固。如向所言者。子固笑曰。何惊动也。此不过逃良役者小小啸聚耳。何足费虑。余曰。吾非以盗贼为忧。以朝家无备御。为大可忧耳。君言小民所作为。而事变之出于小民。出于士夫。亦何可预知也。且我国小民至愚。终不能自树立举事。无逆变则已。若有之。必有士夫煽动者耳。且向来一边为逆。彼独非士夫耶。子固曰。然则臆料今日之变。或出于旧逆边耶。余曰。有逆变。必疑一边者。是亦党论也。世道斁败。人心陷溺。地逆势穷。则敢怀异图。向来一边之所犯。特以其所处者然耳。时势地位。局局异面。逆贼之生。岂有方所。即今逆变。其东西南北。有不可逆料也。第当严备谨防。以观其变。有备而无变。固无害也。如贼出于无备何。且闻 筵话以镇静为务。夫所谓镇静者。内有设施。外示镇物。以销祸难而定人心也。今则不然。以无设施为镇静。此则狃安而非镇静也。君何不告于领相。以为备御之策耶。领相方在 肃庙实录厅。子固听罢。诣大臣。余与大而共骑马欲还。未出门。大臣急伻相邀。遂与大而同造焉。大臣曰。俄闻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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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玉堂忧之深矣。岂有所闻而然耶。余曰。若别有所闻。当汲汲请对矣。岂借僚席而转告于大臣。借大臣而转达于 上耶。但以庙谟或近于狃安。备御太失于疏虞。故略陈愚见耳。大臣曰。玉堂既有所见。何可不请对。吾方请对。两玉堂同入可也。余曰。目今鞫厅未设。事机甚急。玉堂诸员一齐请对。事体当然。出与同僚相议耳。遂与大而诣 阙。仍简通干诸僚。诸僚齐会。遂与大臣诸宰同入。时夜已深。 御烛荧煌。 上展急书于香案。嗟惋世变。仍问曰。玉堂同入何也。大臣进曰。吴某,洪某以备御疏虞。为大可虑。人之所见。各有深浅之不同。臣等虑未到。而儒臣或有独见。有未可知也。问于两臣何如。 上曰。两儒臣有何所见。前进言之。余进伏曰。百年升平。人心喜骚屑。从前而然矣。然或因南倭。或因北虏。或因海浪船出没。其所骚屑。皆有苗脉。而前冬则不曰南不曰北。不曰海浪。而空地汹汹。臣锁直六七日。漠未闻外间事。昨始出见。闾里一空。男女骈阗而去者久矣。变书未上之前。都下士女。何以逆睹其有变而先为奔避耶。由此观之。今日逆变。必有根蒂矣。且鱼肥谷结党而去者。不过一枝兵。故朝家玩之不为忧。而以臣愚意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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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肥谷。有奉朝贺在。故得以发觉。安知他处又无鱼肥谷。而无奉朝贺之忠勇。则谁肯为 国家言之。鱼肥谷贼兵。想不过应募于贼者。贼势之大小强弱。安能以此而推知乎。臣俄与僚席酬酢。或以逃良役辈轻之。而臣则以为小民至愚。何能自办。无逆则已。有则必士夫主之。又以向来为逆者疑之。而逆贼之生。岂有方所。世道陷溺。人心斁丧。变故百出。有非思虑所可悬度。惟当尽其备御之道而已。朝家即今设施。不过圻邑守令以武弁差出。盖以火贼视之耳。设使羌胡一朝起于毂下。则以今日设施。果能扑灭于顷刻乎。且逆乱何等大变。而变上二日。尚不设鞫。臣实未晓也。洪大而所达。与余略同。 上曰。两臣忧国之诚可嘉。亲鞫今当设行。备御之道。将若何宫城扈卫乎。诸臣皆曰。宫城扈卫太过矣。领相曰。虑既至此。岂云过乎。余曰。宫城扈卫。臣意则未见其过也。 上曰。吹角聚军乎。领相曰。吹角聚军。则人心易致惊动。自军门分付聚军扈卫似可。 上从之。又 教曰。问事郎厅。皆以入侍玉堂差出可也。比设鞫。天已明。十六日朝也。鞫问安镐安鑮诸人。而所告者不过龙仁,振威间为贼招募者而已。未能得其要领。有金重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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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变。引慎光远,李有翼诸贼。光远引闵观孝,李河,李志仁诸贼。是日余方点检文书。望见 御榻前诸臣有起伏之状。 上忽罢入。余急步进诣问之。则诸臣以侵夜讯囚。恐伤 玉体。请姑罢。 上从之耳。余谓诸臣曰。昨夜 圣上失睡。今又侵夜。则臣僚之仰虑。容有其极乎。然 宗社安危之机。间不容发。而鞫事尚未得端绪。故备御之策。姑无着手处。今闻闵观孝,李河皆已拿来。今若面质则可得贼情。得贼情然后。可以设施备御。其机急矣。 圣体一夜之劳小。 宗社万年之忧大。复请 出临为当。诸臣或有奋色者曰。何不言之于未罢前耶。余曰。吾立处远。未及闻之。今欲请对耳。诸臣曰。大臣入对复请 出临为可。玉堂何必请对乎。余遂诣大臣前曰。诸人以玉堂请对为烦。今夜 亲临之举。则专恃于大监矣。大臣曰。诸人之言。吾未知其然矣。玉堂之言为是。须与我同入。大臣以下请复 出临亲鞫。 上曰。昨夜失睡。困恼甚。既已姑罢。明朝亲鞫未晚。诸臣曰。 圣教如此。安敢复请乎。遂退。余进曰。 圣躬侵夜之劳。为臣子者。孰不仰虑。第事有大小。忧有轻重。今日何等时也。安危之机。判于毫忽。贼情尚未钩得。备御无以措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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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闻诸囚拿来 阙下。此是紧出贼招者。岂可虚度今夜。蹉过机会。缓 国家之备御。成贼势之团聚乎。臣不敢为姑息之爱于 君父。即出临帐殿。鞫问新到诸囚幸甚。 上曰。儒臣之言是矣。遂 出临鞫问观孝等。备得贼情。
四月承旨缺。 上特除为同副承旨。时以玉堂带问事郎。在 禁中。径出陈辞疏。勘乱后。诸将臣引见时。同为入侍。咸宁君朴缵新启曰。振威,阳城之间。几皆同参逆谋者。若安阴古县。毋论官属居民。率皆为逆。无一人可恕者。如古县则一并屠杀。于法为当故敢启。御营大将赵文命曰。如安阴之地。官属则自衙吏至小房子。居民则毋论贵贱老少。尽入贼党。若不锄去。则后必为梗。朴缵新之言然矣。臣进伏曰。安阴之比屋为逆。臣亦闻之于都巡抚使矣。为臣子者。孰不欲勿论魁从。脔食其肉。而第今逆变。前古所无。厥数千万。难以尽杀。书曰。歼厥渠魁。䝱从罔治。圣贤之言。实为万世法程。舍此而岂有他道。至于尽一县而屠杀。乃是战国风雨。猛将鸷帅之所为也。曷尝有圣帝仁君行是政者乎。宋太祖尚戒王全斌喜杀。况以尧舜为法。而不为宋太祖者乎。以臣愚见。将臣所达。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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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今日惩治之道。固当致严于士族而缓之于百姓。精锄于辇下而略之于远方。而磨以岁月。休养教导。朝廷之元气日壮。则龙蛇赤子。不难化矣。 上曰。承宣所达的当。予意亦然矣。使战国时将帅当之。则如安阴之地。必屠之矣。然王者岂为是哉。后数日 召对时。达曰。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将者心也。萌于心者。亦当杀无赦。况作于事而发于谋乎。果是逆则万戮犹轻。果是非逆。则虽或混入鞫狱。脱出之后。自当为平人。逆与非逆。一言之判。而万里之远。安有似逆非逆而中立之地乎。向来敝族不过四五家。而亦足以煽今日之乱。况今日几家之门户霣丧。几人之身名染污。一朝垂弃。不齿人类。设使生全。其去诛戮。不能以寸。此果何等关头而不为致慎于区别耶。今番逆变。史牒所无。叛乱之民。遍于诸路。文案如屋。囚系溢圄。狱官之聪明。有难尽记某人之出于某招。坐于某事。不能强记。故讯问之际。或失钩覈。及其区处之时。 圣意主于好生。故欲杀则恐累平反。欲释则终涉疑似。务为未减酌处者众矣。此等之类。罪在黯黮之中。何以自立于天地之间乎。臣意以为别作一册子。列录诸罪人姓名。而各人姓名之下。书以坐某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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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招。或出于一人之招。或杂出于诸贼之招者。无不详记。使问目之时。无所遗漏。反复究诘。明卞玉石。使干犯者无得以漏天网。使脱出者不在闇昧之科。复得自齿于人类。为王者之政也。 上然之。命别作册子。使左议政赵泰亿主之。别定一问事郎。写出矣。顷之。左议政病重。领相独贤无暇。问郎徐宗玉录出未半而罢。
其后 上酌处诸囚。多有宽纵。诸臣争执以为不可轻释。 上曰。顷者吴光运以为人臣逆则必诛。非逆则自当为平人。不可置之闇黮之中云云。其言的当。予欲施之故如是耳。
一日筵中达曰。我 国党论。数百年痼弊。实前古所无。士大夫生而与党论俱生。长而与党论俱长。老且死于党论之中。侵肌浃髓。藏在膏肓。非教令之所可晓。刑罚之所可禁。若非经得一大世变。换得一副心肠。难以化也。今日逆乱。此何等世变。而其祸本于党论。为士大夫者。亦可以噬脐也。于此而犹踵前习。不思改图者。非 殿下之臣子也。新经乱离。善端蔼然。此政乘势顺理。不可失之机。而只在 殿下之正心以正朝廷。伏愿 留意焉。 上称善毕。兵曹判书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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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命进曰。今日急务。在于保合。而奔问诸臣。不肯与同国事。次第迈迈而去。岂不可闷乎。臣以为保合。在于减分数也云云。臣进曰。天下有一定之是非。是非岂有移易之理。而第自党论以来。其所谓是非。率多桓文之假仁义。故一人之身。而或有是于昨日而非于今日者。一人之言。而或有非于彼事而是于此事者。为党论者。各循其私。各务其胜。或藉昨日之是而护今日之非。或因彼事之非而掩此事之是。其人则固无真是非。而其事则岂无真是非乎。观其是非。如观风水。跬步之间。图局各异。又于是非中。各自有分数。非有十分非。又有八九分非焉。是有十分是。又有八九分是焉。自有一定之天理。初非人力所可容为。非十分者。减之为九分。非八分者。增之为九分。则天理中八分非十分非。固自如也。其增其减。何足以服人心乎。为上者当公听并观。是者是之。非者非之。随其分数。任之秤星。一出天理之正。不以一毫私意参错于其间。处分中正。无所偏倚。然后可以服人心也。虽于敌以下。苟能纯然天理。事事得当。则狠心者终必心服。况人主居表率之地。苟能处分得宜。至公无私。则虽其蔽痼已深。不能过化于顷刻之内。而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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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事。至于积累。一日二日。至于悠久。自然浸化而心服矣。不然而或以计较安排之私。行于其间。则头颅不正。处分易错。人情皆有不平。虽以人主之威尊。而不可以力制矣。 圣上荡平之教。非不出于至诚。而第其 圣学。犹有未尽处。故号令之际。或用私智机权。夫能一出于天理。或牵掣于时势。或勉副于人情。 殿下虚勤圣虑于四年之间。而荡平之效。茫如捕风者以此也。今若急于荡平之效。姑舍是非之真。就彼此言议之间。左右弥缝。以为调停保和之策。如乡曲仇怨之人。私和释憾之为。则臣恐荡平二字。无可成之日也。天下是非。元非隐晦而难知。虽以臣等鲁莽之学。苟能公其眼平其心见之。则庶可得是非之真面目。况 殿下圣学高明。评断千古。毫釐不差。岂独于一世是非。而有所疑眩哉。但恐发之者未必出于天理之正也。伏愿致谨于天理私意之辨。使本源之地鉴空衡平。无一毫机关之笼络。无些儿文具之粉饰。是者是之。非者非之。甲者某事是而某事非。乙者某言非而某言是。或有纯然而是者。或有纯然而非者。或有是中有非者。或有非中有是者。大公至正。动合舆情。至诚恻怛。有足感人。则何忧乎人心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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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而荡平之难成乎。 上曰。减分数之说。曾于筵中。已有发端者。而兵判又言矣。论分数之说。承宣所达切实。当留意焉。
广谕时记事
丁巳八月十八日。 上御仁政门。受朝参。使都承旨读广谕。文武百官听 教讫。礼毕。三品以下罢退。 上还御熙政堂。只 命文臣二品以上入对。群臣进伏讫。 上曰。大臣先抬视予傍有谁。诸臣各瞻仰。 东宫蓝袍黑靴。头戴唐髻。坐 御床侧。 龙章日表。天质自然。群臣延颈之馀。争先睹之。为快一堂。喜气可掬。 上曰。群臣以党论负予。予实无对群臣之颜。出示东宫者。欲君臣好颜相视也。仍 命小宦宣酝。 上曰。不遵予教者勿饮。饮此杯者。归语子子孙孙勿为党论也。群臣以次饮。杯至光运。光运拜饮讫。起伏曰。今日一堂从容仰聆 德音。瞻望东宫歧嶷之质。不觉手足蹈舞。而太和汤一杯。至及于虮虱贱臣。臣愚衷所激。敢有所达。今日气象甚好。臣请以气象言之。凡观国家之盛衰者。必观其气象。未有宽大安徐而不享和平之福者。未有迫急惊扰而能致镇定之功者。 殿下顷日之举。何莫非群下不率之罪。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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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舜之时。亦岂无不率之臣乎。尧舜何曾以此而避殿也。盘庚之时。亦岂无不率之臣乎。盘庚何曾以此而闭閤也。成周之时。亦岂无不率之民乎。成王何曾以此而却膳也。尧舜盘庚成周之区处晓谕不率之臣民也。其气象之宽平。果何如哉。诸葛亮曰。我心如秤。诸葛亮之服人者。以其平也。况以人主之尊。而以至平御下哉。 殿下之气。不得其平。则 殿下之心。不得其平矣。 殿下以不得平之心气。欲平至难平之世道。不亦难乎。天下之不可有者党论也。天下之不可无者是非也。欲破党论。而并与是非而混仑之。则泯泯棼棼。其弊反有甚于前日矣。然而为党论者。假托于是非。明是非者。或陷于党目。甚矣。其相似而难辨也。 殿下广谕之后。复提既往之党论者。非 殿下臣子也。然盈天下之间者事也。天下未有无事时节。有事则有是非。既往之论议。虽归消融。方来之是非。其可囫囵乎。非 殿下权衡之至中。何以建其极乎。 殿下非但策励群下。亦望反求其本。先从辞气而省察。克加心志之操存。涵养泰和。以建皇极。则心和而气和。气和而天地之和应之。而况于人乎。唐文宗曰。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臣读史至此。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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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不叹息痛恨于文宗也。皇天之付畀人主者。何如哉。表准在心。权柄在手。感之则和。蕫之则威。陶铸变化。何求不得。而乃发此窘迫凄切之语。使后人哀之耶。 殿下或命鞫问。或命正刑。旋因匡救。虽已反汗。而叵则以为今日党论之臣。不可杀也。孟子曰。将比今之诸侯而诛之乎。教之不改而后诛之乎。 殿下之于党论之臣。不教而杀之可乎。 殿下所以教之者。不过以言教也。未尝以身教也。何遽杀之乎。诚 殿下以身教之。浸渍有年而后。犹有背公死党者。真杀之可也。何可遽施无当之威。旋收如纶之出。使群下玩威而王纲有损乎。富弼曰。人君如天。不可使群下窥测。 殿下平日威怒轻遽。销刻颠倒。小人之腹妄相窥测。谓 殿下执德之不固。疑 殿下处分之易挠。揣摩几微之际。辄生侥倖之心。十年横溃。汔未底定。诚 殿下怒于所当怒而未尝轻发。执其所当执而罔或挠改。朝著之定。已有年矣。何待今日之大诰乎。且臣有区区忧虑之忱。昔明德马皇后未尝顾左右与言。史臣赞其远识。臣伏闻顷日待 命诸臣。 殿下悉知其某来某不来。 殿下何从而得之耶。监司使左右廉问。亦且有弊。况堂堂万乘之尊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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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一开。万一小人居其间。则为弊将何如。伏愿从今以往。 深加戒焉。 上皆嘉纳。以体念为教。领议政李光佐曰。臣等镇日入侍。无所裨益于 圣德。而吴光运以疏逖之臣。偶然登 筵。其所陈达。皆是切挚之论。 殿下萃集在外诸臣。其效已著于初日矣。右议政宋寅明曰。吴光运所达。无非嘉谟。而初段是非不可混沦之说。尤切实矣。李宗城曰。吴光运之言。皆剀切。而其中人主如天。不可使群下窥测之说。似涉权数。不无疵病矣。领相曰。李宗城之言。殆失吴光运本意矣。兵曹判书赵显命曰。吴光运本意。必不如是矣。光运起伏曰。臣意愿 殿下深远渊穆。如天之廓然。不规规于群下情面。非欲用杂伯愚民之术也。李宗城不晓臣言矣。玉堂金汉哲曰。吴光运之言。皆是絷论。然臣僚各有职责。今光运以军衔入侍。既非经筵。又非谏官 筵奏异于疏章。辞说太长。请推考。 上曰。此岂推考者乎。右相曰。以散班论朝廷是非。则谓之出位亦可也。若论 君德阙失。何不可之有。玉堂之言不然矣。 前席诸臣。多有非玉堂者。汉哲私曰。吾非以其言为不当。但嫌其太长尔。临罢。 上谓左议政金在鲁曰。予欲握领相与卿手。敦迫以遵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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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期。吴光运陈戒如此。予不欲为迫切之举。姑徐以待卿自悟尔。诸臣罢退。
召对记事
自八月 闭閤以来。 恩除四降。而三为知申。有 命辄违。罪积逋慢。时在乡诸臣莫不趍承。李秉常再不赴筹司而窜钟城。独于虮虱贱臣。曲加涵贷。请遆许遆。旋即 除拜。于礼遇不迫之中。示欲用之意。从前咫尺之守。虽不可变改。而感激之极。不可不少伸义分。闰九月二十二日。又拜都承旨。翌日出肃。适其日无 经筵次对。只 命召对。召对者。长席不必入。而代庖入侍者。为复瞻 耿光而仍遂初赋也。侍读官赵明履读元史成宗至半。 上命承旨读。读毕。明履拈论翰林学士留梦炎致仕章。其章曰。世祖问梦炎叶李优劣于赵孟頫。孟頫对曰。梦炎笃于自信。好谋能断。有大臣器。叶李所知所能。臣皆知之能之。世祖曰。汝以梦炎优于李耶。梦炎当贾似道当国。依阿取容。李以布衣伏阙上书。是贤于梦炎云云。明履曰。好谋能断四字甚好。而能断为尤难。若无能断。虽有善谋。不能底绩。观人取人之法。当以好谋能断。为四字符也。光运曰。儒臣以好谋能断。为观人之急务。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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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则以为忠佞之分。尤有急于此者。自古小人。何尝无才。其心不正。则在平时。依阿取容以误国。在乱世。丧节失身以负国。观于梦炎可知也。以好谋能断称之。其人必非无才者。然其心不正。故其所谓谋者非善谋。而不能决一策于邦国危亡之秋。其所谓断者非勇断。而不能决一死于天地崩拆之日。宋在则附丽奸凶。宋亡则北面雠庭。此等人虽有寸长。安所用之。故易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臣谓用人之际。先辨其忠佞邪正然后。方论其才可也。且依阿之人。平日承迎于前。便捷顺旨。似无大害于事。而不知不觉之中。君过日长。一朝有急。弃我负我。便同路人。犯颜强谏者。目前虽不媚妩。而疾风劲草。岁寒松柏。皆出于此中。古人所云求伏节死义之士于犯颜强谏之中者。岂虚语哉。欲求犯颜之士。则宜先开张 圣聪。以来忠直。使风节壁立之人。愿立于朝也。今日朝廷。犯颜强谏者。姑未之见。而近日台阁。用年少名官。比向来冗杂之时。差胜尔。其所论说。盖不过文具。而于文具之中。 圣明亦不能包容。如台臣之请罢尚方细作。儒臣之请寝真殿修改。此何足为逆耳之言。而未安之 教。适发于 批旨之间。以 殿下恢弘之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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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为此两事而发哉。然前后言 宫禁事者。皆未蒙 优批。外间辞说以为 殿下于此等事。辄施  之色。臣亦不能无憾于天地之大也。书曰。汝无面从。退有后言。人臣入 前席则曰 圣教至当。出外则曰君上不能虚受。人臣阿容。顾何益于人主乎。臣愿从今以往。进忠直而退谄佞。于宫禁事。尤 加意开纳。虽其过谠不成说者。特为 优容。以示 圣人无我之度。以劝清朝敢言之风也。 上曰。向者批旨。岂为两事而发哉。然承旨所达诚是。当体念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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