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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x 页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疏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1H 页
辞持平疏(甲辰十月)
前司饔院主簿臣尹东源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百拜上言于 主上殿下。伏以臣于千万不意。伏见承政院右副承旨臣柳绥成帖 下谕。则以臣为司宪府持平。催臣乘驲上来。臣稽首拜受。不胜惊骇。战掉之至。臣本以世禄馀裔。初无蛊上九高尚之志。秪以资才鲁钝。文艺短拙。累不利于科场。臣自知不逮于公车之需。而臣祖臣拯年及艾耋。遂为服勤就养之计。谢弃博士家业。而在岁甲午。臣祖殁。丙申。臣之曾祖若祖。为人所构诬。仍而书名天府。臣遂不期废而自不能复出入于科场矣。人之不知者。妄意其废科业。或有所志守。且疑其家庭所闻。有异于人。士友谬传。廷臣谬听。至达于 大行大王之朝。而拟于春坊。拟于卫司。竟以沟壑贱分。名玷仕籍。臣遂惊惧以为庸愚下品。终为科场之弃物。而乃反置身近名。不免于自欺欺人。又至于欺 天。若不一番呈身。俾上下知其为空空之一贱夫。则将不免为世所僇笑。遂冒没从仕。非自谓可堪也。只欲其知其本色之若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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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之耳。何意卫司出六之际。臣亦随众例升。继而有此万万不敢当之 宠命。是岂梦寐之所及。臣诚惶惑震慄。莫省其所以也。臣之参讲 胄筵。已有年矣。庶几 天日之明。俯烛庸愚。而乃有此 误恩。微臣之受人嗤点。纵不足恤。而当此拭目 新化之日。其有累于 圣上则哲之明。当如何哉。昔赵括徒能读父之书。而赵以为将。几亡赵国。贻笑千古。今以臣为臣祖之孙。而格外用之。不几于赵君之用括乎。赵君犹以括为能读父之书而用之。今臣坠堕家业。一斑之风。亦无可见。则 殿下之误加拂拭。岂不骇听闻而辱 朝廷哉。臣缩伏以俟劾正之论。而侧听多日。未有所闻。一日虚冒。即臣一日之罪。玆敢疾声号吁于 天地父母之前。伏乞 圣慈特 收误恩。仍治臣盗名之罪。以肃朝纲。以靖私分。千万幸甚。臣无任瞻 天望 圣战慄祈恳之至。谨昧死以 闻。
辞持平四疏(戊申正月)
伏以臣叨此虚衔。已阅六朔矣。沥血控吁。亦且三度矣。庶冀或赐 谅察。得蒙矜许。及承 批谕。过加优假。 申命以俟母病间上来。臣诚不胜闷蹙陨越之至。今臣母病。只是老羸澌惙。虽非朝夕之急。恒无旬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2H 页
日之安。有时添剧。懔懔难持。虽或有一两日之稍间。人子情理。其不可恃此而久离膝下。千里从仕也决矣。是则犹以私情言。而不称之 恩礼。尤有所万万不敢冒承者。臣以世禄馀裔。本非高尚者流。随分尽职。少效微劳。是臣素心。而惟是荫官之处台阁。乃所以待儒贤者也。臣则无其实而叨其礼。假其名而充其职。顾何敢以虞人之身。猥膺以㫌之招也哉。臣之族父臣惠教。以所承 圣教归传。而勖臣膺命。臣愚死罪。不识 殿下何所取于一介无似之贱臣。而其所惓惓 宠遇者。一至此哉。噫。 殿下之为此者。意臣有可进之势。而谓臣为例让之辞也。区区自画之实。曾已悉暴。不敢每溷。而臣性本愚騃。不敢假饰于敌以下。尚且如此。况敢以游辞饰情。进之于 君父之前哉。且臣伏闻筵中大臣特陈儒者真伪之别。而以文辞修饰两涂。为虚名末弊。彼犹以文辞修饰而误得儒名。顾臣陋劣。寻常文理。不能见解。日间起居。不能检摄。则比之有文辞能修饰而得儒名者。不啻不逮矣。直是虚而已。伪而已。反复思惟。诚不知所以致此之由也。台宪非冗散之官。而缘臣作一冗窠。连章渎吁。既所不敢。阅月泯默。尤增死罪。今当改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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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更冒万死。悉陈肝膈之恳。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怜臣私情之不可以离侧。察臣虚名之不可以实用。即 命镌削。以重官方。以安私分。不胜幸甚。
辞 昼讲入侍疏(二月)
伏以臣之前后所蒙 恩眷。莫非踰贱分超常格。在乡时伏承 别谕。特递匪分之职。移付閒官。以开其转身之路。 俯察微情委曲至此。虽其筵臣所达。非臣本意。 圣教郑重。尤不敢当。而若又以此而又辞见带之职。则分义无时可伸。世禄之臣。有异于草野孤遁者流。琐琐嫌碍。有不敢顾。冒昧赴肃。将欲为随分供职计。自顾骍颜。愧恧欲死。今于千万梦寐之外。又下昼讲入侍之 命。此何举也。臣是何人。敢当此礼。此若可承。则前日台宪之 命。又何为而不承也哉。臣之私义。姑舍勿论。 圣朝许递台职之义。果安在哉。臣走出 宫门。来伏私次。敢陈肝膈之恳。猥越震薄。万戮是甘。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俯谅匹夫守株之义。且察臣实无才学可备顾问。 收还成命。以尊 国体。以全私义。千万幸甚。
辞掌令再疏(己酉二月)
伏以日月几何。 王世子邸下窆礼已毕。亦既返虞。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3H 页
臣民莫攀之痛。更无所逮。伏惟 圣情何以堪处。伏愿仰念宗社之重。 慈圣之忧。俯察亿兆之望。神人之托。洞观夭寿之理。以抑至慈之情。毋或有损于天和。即臣区区祝幸也。向臣猥上辞本。冀蒙谴斥。及到郊外。伏承 批旨。不惟不赐谴斥。 申命勿辞。臣诚惶陨恧蹙。莫知攸措。臣岂敢为过辞之计。秪是非分职名。终不敢冒当故也。噫。犬马犹知恋主。葵藿亦能倾阳。臣虽至愚极陋。岂不知君臣之义。莫逃于天地之间。而量分度才。自知甚审。实无一分才学。可以应 圣上缁衣之求。则无宁退守虞人之义。下不愧于吾心。上不负于 圣朝。此臣所自画也。抑臣有所不解于心者。方今 圣上锐志求治。寤寐贤德。苟能旁求俊乂。与共天职。此诚圣王之政也。如臣阘茸。乃反冒充于徵召。古今天下。宁有是哉。自古才杰之士。多出于卑贱。凡人贤不肖。不系于世类。若必求士于世禄之家。而取人于名门之裔。则其不失之者鲜矣。臣以祖先之故。谬膺斯选。滥通清显。岂不为辱 朝廷而羞当世乎。臣身狼狈。有不足恤。而实为 圣朝。惜此举措也。臣既职不敢当。 命不敢承。不宜唐突自近于辇毂之下。而直自墓所。径还乡庐。亦非分义之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3L 页
所安。玆敢来伏城外。猥陈血恳。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察臣无用之实。谅臣肝血之恳。 特许罢斥。仍刊仕籍。以严公法。以安私分。千万幸甚。
辞 召命陈戒疏(庚戌十月)
伏以皇天不吊。 大行王大妃奄弃至养。日月几何。玄隧永闭。伏惟 圣情哀慕。益复罔极。臣为趁 廞卫启途之日。欲伸都门哭送之诚。俶装将发之际。忽伏承 圣谕遇灾警惧之意。恶党忧民之诚。恻怛恳至。臣伏读未半。不觉长吁而太息也。噫。我 圣上之忧勤惕厉至此。而天心之未豫。又若此者何哉。天之所以警告我 殿下者屡矣。可见天心之仁爱我 殿下无已也。苟能诚知其可畏。而实修其可弭之道。则灾非不幸而反为国家无疆之休。此岂区区文为之所可致也。今以 俯谕臣一事言之。只是一场文具。臣之万万不敢当姑不言。其与应天以实之义。何太相戾也。臣纯盗虚名。滥纡荣宠。初以科场之弃物。终博死马之朽骨。辗转推排。以至于此。古今天下。宁有是理。臣之前后自暴。倾倒腔血。以 圣上之明。宜无所不烛。而一向虚假。不 赐刊汰。例随诸臣之后。每承滥猥之 恩。此不特文具而已。直是一段虚伪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4H 页
事也。噫。当此天灾时变之日。君臣上下一意朴实做去。犹惧其不济。况文具之不足。又为此等虚伪之事。其何以做起事功而致天心之克豫乎。此臣之所大惧也。臣身既不敢进。敢以一言进草野之诚。是亦芹曝之义也。窃伏念以 圣上不世之姿。兼有为之志。何事不做。何功不成。而以其符验之见于外者言之。则 圣志之卓然一出于诚。臣不敢保其必然也。一诚所至。金石亦透。祥桑之枯死。荧惑之退舍。此何等精诚。此何等功效。以此言之。则一诚之未立。岂非 殿下之所当反省者耶。论议之分争。终必与国偕亡。民生之困悴。将见根本蹶拔。如此而国不危者。终古以来未之闻也。 殿下有祛党之心。而蜗角犹前。有恤民之恩。而颠连益甚。不能对扬 圣德。虽是群下之罪。而究其源本。亦 殿下之不能得其要而尽其道也。 殿下果能推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则民乐其生而无怨咨之心矣。尽皇极之道。而好恶予夺。不容一毫私意。则世道自厎于和平矣。此皆不外于 殿下之一诚。为今之计。虽如卫文之大布帛。奉天之哀痛诏。犹是歇后。而乃反旋旋然欲从容暇豫而治之。此何异于揖让而救火哉。必须大警动大振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4L 页
作。条痕掌血。至诚以将之。然后庶可以救得一分。而转移之机。间不容发。伏乞深留 圣意焉。今因 圣谕所及。略陈微忱。此亦分外。惶恐无地。臣之不才无用之实。非但自知之明。抑亦 圣明之所知也。伏愿 圣慈特命刊削于儒臣之籍。俾臣得以守分沟壑。则综核名实。物各付物。亦 圣王之一大政也。臣虽不敢应 命。而臣子常节。亦不敢废。留俟 卒哭之过。而才闻老母宿患。近添风寒。归省情切。投疏寻乡。有若逃遁者然。迹涉逋慢。尤增死罪。
请归省疏(辛亥正月)
伏以粪土贱臣。猥蒙 谬恩。与天无极。而究其本分。则只是田野之一庸夫。仕涂之一荫吏耳。 殿下何所取于微臣。而前后之误加 宠眷。靡有底止。至于向日 筵席。特提内重外轻之义。递臣县尉。俾臣留在。 锡赉之恩。至及臣老母。此何等盛举。此何等恩礼。臣惶陨感泣。循墙而不敢承也。只为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而凿坏踰垣。亦非中行之道。臣于是包羞忍耻。从他笑骂。数三登 筵。黾勉迟徊。以至于今。臣诚愚不肖。既不能涓埃报效于 国家。乃反以臣之故。而致玷于堂堂 圣朝之举措。臣又自悼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5H 页
其不幸。而万殒犹不足以塞责也。方今 圣上欲致中兴之业。有振奋刷厉之意。凡于政令施措之间。祛浮伪而务诚实。至于所以处臣者。则全是一场浮伪事。其于诚实之道。果何如也。此亦不可不重加 圣念也。且臣离违老母已阅月。而又见岁华之改。私心喜惧。有倍平日。而事君日长。事亲日短。诚古人之真切语也。昔臣亡父每以此语仰诵。而辄蒙 圣考之矜许。今臣之援此为言。其情亦戚矣。玆不得不疾声号吁于 天地父母之前。僭越之诛。有不暇避。伏乞 圣慈特垂怜察。亟赐罢遣。俾臣得以归省病母。以伸至情。仍 命勿复检拟于仕籍。以卒老母之馀年。则生为 圣世之閒氓。死当结草而图报。区区祝幸。惟此而已。
辞执义疏(甲寅五月)
伏以臣于千万梦寐之外。伏蒙执宪 除命。继承 召旨。臣不胜惶骇震掉之至。臣于台职。不敢冒当之实情。前后控吁。殆无馀蕴。每每烦溷。亦极支离。而乃者 朝廷袭谬不改。辗转超升。至此而极矣。夫以荫官通台职。虽是我朝之旧典。而自非实德实学卓然为士林所推重者。莫能与也。是以在昔人才蔚兴之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5L 页
时。选授斯职者。屈指一世。亦不过数人而已。方今上自 朝廷。下至韦布。人物之眇然。世所共叹。而何独至于托号山林。滥纡名宦。如臣等辈。反盛于前也。噫。虚伪之风日滋。综核之政渐疏。凭藉儒名。搜罗苟充。谓之礼士。谓之崇儒。而殊不知其伪不可以为真。虚不可以为实。适足为乖损 朝政。败坏士趍之归。岂不惜哉。臣诚至愚极陋。百不逮人。犹幸自知如此。而若复冒居虚名。若己实有。滥膺 荣宠。若己倘来。则是诚忘分之妄人。无耻之鄙夫也。 殿下试加清心徐究。则可知臣言不出于苟辞自谦。而世道之虚伪。时风之浇薄。思所以矫正。而如臣滥冒。自当在拣汰之中矣。不但臣之获免匪据为大幸。抑或有补于 圣朝黜华尚质之治。臣不胜大愿。况臣私情之迫隘。不但止此。今臣母病月添岁加。自昨冬以来。全藉蔘力扶支。气力澌惙。举可知矣。安有旬望离违之势。狗马贱病。亦在人鬼关头者。殆六七朔。末由致身司败。以请斧钺之诛。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特赐谅察。亟许刊臣之职。以重名器。仍 命治臣之罪。以严朝纲。千万幸甚。
拟辞 召命。兼付所怀疏。(甲寅七月)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6H 页
伏以臣连章渎挠。恭俟鈇钺之诛。伏蒙 圣恩特许递职。臣诚感激。自今以往。庶幸养母田庐。涵泳 圣泽。以卒天地生成之恩。而 圣教有曰待儒臣之道。不在于官爵之有无。终又 命之以出入筵席。以补不逮。此正古之贤君待士之盛节。而以此加之于臣则非其人也。匪分之职。虽幸去身。招徕之 旨。犹夫前日。臣诚抑塞闷迫。莫知所以仰对也。臣之老母疾病连绵。一日难离之状。前既屡达。而臣身狗马贱疾。遇暑益添。终日昏塌。目今情势万无趋命之路。玆不得不冒万死。更渎文字。仰暴实状。席藁私次。缩伏俟罪。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察臣危迫之恳。非出饰让。特寝上来之 命。以终体下之恩。千万幸甚。且伏惟念 殿下聪明英睿之姿。从事问学之工。今已久矣。今此 召臣。责以出入讲席之任者。亦出于懋学之盛心。则 殿下勤厉不怠之志。庶可以仰见。是宜有缉熙光明之效。而窃以臣区区妄见。仰揣于辞令政事之间。未见有敦本清源之实。推己及物之仁。卓然可以追轨于先哲王者。则 殿下之始初清明。励志为学者。将不免废然而沮。中道而止。终于与凡主同归。岂非大可伤痛者乎。臣愚妄窃以为帝王之学。非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6L 页
特勤御经筵。寻行逐字而已。必须格致诚正。实有功效著于齐治平然后。方可谓之学问矣。朱夫子尝于便殿奏劄曰。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读书之法。莫贵于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其下分段立说。明白切至。先正臣成浑论此曰。自有君臣以来。格君之言。未有如此说之明备者。诚为天地间一大议论。人君当写一通。置之座侧。操持玩索。不可造次而或违。惟此两段议论。精切的当。实为学问之标的。人君之指南。岂非 殿下之所当服膺者乎。然而学问之定本虽如此。而人之气禀。不能无粹驳长短之不齐。局于一偏。蔽于私欲。苟不于此用力矫变。则虽欲振励自奋于为学之工。而终不可得矣。必须随其气禀偏处。痛下工夫。力加克治然后。方可以言学。若夫由求进退之不同。敬恕问答之异旨。亦皆因其偏而矫其不足。此又教人克己之大方也。 殿下若于讲学之际。深自省察。随病加药。如知德量之不弘为病。则必讲弘毅之训而治之。如知辞令之伤烦为病。则必务言讱之工而矫之。如知文具为上下之深弊。则存真实之心。以正万化之源焉。如知姑息为君臣之痼病。则励振刷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7H 页
之志。以端出治之本焉。至于自恃其长而喜之者。与夫最所厌闻而恶之者。亦知为病根之尤者。而一切推此而克治焉。则气质之偏。庶可以变化。而学问之极功。始可以言之矣。固知臣言为经席之陈说。而 殿下试垂意用功焉。则其于修齐治平之道。未必无一分之助尔。且念矫变之道。虽在于讲学。而讲学之要。必务于时习。顾今 经筵进讲。上自经传。下逮洛闽诸说。讲说殆遍。而不过一番讽咏便了。殊无沈潜浓郁之味。秪归口耳把弄之具而已。洛闽诸书。虽或如此。不害为游泳之资。经传之微辞奥义。实非略绰看过。可以得力。故闾巷匹士。守静讲学。尚此没身从事。味之深而习之熟。而况人君万机之繁。众欲之攻。而全事泛博之工。顿乏温故之实。如是而责日新之效者。无是理也。以臣愚意。则今更就经传已讲之书。再讲三讲。至于 召对之时。亦多以经传循环熟复。以期贯通融会之域。时于燕閒之际。复将洛闽诸书。不住温绎。以为夹辅真工之资。则其于 圣学。必大有益。非如汎滥诸书。终无实得之比也。且臣于昔年。屡侍 胄筵。窃覸 睿学时月以计。则显有将就之益。臣心私喜。以为前头成德之功。不可量也。其后十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7L 页
馀年间。一再登筵。微臣妄见。未敢知其进进不已。复如前日。而发于施措云为之际者。亦未见其为学问之推而粹然一出于天理。臣尝忧慨于中。而猥越嗫嚅。不敢一效芹曝之诚。秪自耿耿而已。不意今日又承 圣谕。而臣身既不进。诚不自已。敢将刍荛之说。以备亵御之诵。冀幸 圣明恕其僭而察其诚焉。
辞进善疏(丙辰正月)
伏以臣之此来。非敢为承 命计也。秪为进身 辇下。少伸延颈之诚。毕暴危衷。冀蒙罢遣之 恩。蝼蚁诚浅。未蒙准许。而又伏承春坊 新命。臣诚惊惶震惕。莫知措躬之所也。三元之日。既正 东宫位号。又备宫僚。此何等盛举。而臣乃续貂于其间。其于左右皆正人之义。岂可如是草草苟且为也。噫。设此职以来。其间居此任者。指不多屈。盖世有其人则差其任。世无其人则废其职。此乃 历朝已往之故事也。其所难慎如此。则其所选择。槩可知矣。今无其人。则斯可已矣。乃以如臣庸陋阘茸之一荫吏。苟充其选。此不几于古所讥充隐者乎。名器屑越。 朝体不尊。贻羞山林。招讥后世。职臣伊始。微臣狼狈。纵不足恤。其如一世之公议何哉。凡此格外之职。所当博采广询。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8H 页
搜得岩穴实德之士以处之。而今臣之两次 除命。俱出 圣旨。则是不可谓一国之公论。而殆近于中批之除。内批获职。古人所耻。此亦臣不敢冒承之一节也。况惟我 春宫邸下年未周岁。知虑未长。教导未施。惟当孚诚以感之。声气以化之。如震风之嘘物。时雨之涵育。此是大人君子之事。岂可责之人人乎。今为国家亿万斯年之计。而反欲循虚而责实。其与胎教择乳常视无诳之义。又何其相戾也。臣实不胜其慨然骇叹也。此岂特臣之不幸。其有累于 朝廷举措。亦非小事也。台阁之间。宜有驳正之论。而数日无闻。玆不得不疾声呼吁于 天地父母之前。伏愿 圣明察臣滥猥之状。且念官方之重。 特命刊汰。毋久传笑四方。千万幸甚。
辞执义疏(戊午七月)
伏以臣于一月之内。再承中丞之 命。臣诚惶陨闷蹙。莫知措身之所也。巨(一作臣)之不才蔑学。不堪实用之状。曾已毕达无馀。伏想 圣明亦已照烛无遗矣。今臣区区私义。又别于前。臣不孝无状。曾于往年。承 召至京。猝闻母病。苍黄奔归。而不及于丧。臣诚剚心痛骨。㘅恤罔极。窃以为世之人亦有不能终身于父母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8L 页
者。而或以从仕。或以游方。乃如之人。势或使然。今臣则曾未有四方之游。亦未尝奔走于 王事。生平未或时月离侧而独罹。此人理所罕。穷天无涯之痛者。谅非他故。只缘臣恶积罪盈。获戾神天。虚衔为祟。数朔擸掇。致令母子不能相守相保于死生之际。言念古人如黔娄之事。五情糜溃。宁欲无吪。一缕未绝之前。即是天地间一穷人。自是以来。臣心自矢杜门守墓。以终其身。庶几少寓明发不寐之怀。则虽不足以赎前日不孝之罪。亦或自尽于哀苦靡逮之私情。而毋获罪于仁人君子之议耳。断断寸心。惟此而已。臣不敢苟为饰辞以瞒 君父。以重不忠不孝之罪。伏愿 圣慈天地父母。察臣无用之实。怜臣哀苦之情。 特许刊臣仕籍。更勿检拟。以存公义。以伸私情。千万幸甚。
辞进善疏(八月)
伏以臣才学空疏。不敢滥厕于㫌招。私情哀苦。自分没齿于沟壑。区区寸心。略暴前章。蝼蚁微衷。或冀其感格 天心。而伏承 批谕。未蒙矜许。蛰伏穷谷。秪增跼蹐。何意宪职才递。春坊 新命又下。臣奉 旨惊惑。莫知所以为辞也。曾在年前。滥充此职。縻绊擸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9H 页
掇。徊徨旅邸。竟遭终天之痛。进无以展忠于 君父。退不能终孝于偏母。疚念畴昔。不觉涕血之交零。而今者复被收录之 恩。再膺宿叨之任。心神悲惶。寝食俱忘。怛焉自伤。益不忍㘅恤之私痛也。况伏念进善为职。所以处硕儒者。设置以来。居此者无几。以臣一叨再叨。任其虚夸。岂可以终始袭误而不之改。以贻 清朝之羞辱。山林之讥议哉。臣之情实。前后罄竭。而视作例语。殆同饰让。上彻无路。秪自惶蹙。伏闻 春宫邸下睿质天成。俨临胄筵。日角之表。生知之资。臣僚之所惊异。妇孺之所诵传。则微臣犬马之诚。亦有秉彝之所同得者。岂不欲一瞻 前星之辉光。少伸延颈之至愿。而顾念情势殆类穷人之无归。冥迷艮限。违越逋慢。永负 君亲。作一忠孝之罪人。怆恍踧踖。抚躬自悼。虽不敢缕陈哀恳。以渎 崇高。而抱此隐痛。毕命田间。臣心自靖。永矢不忒。伏愿 圣慈天地父母。俯赐怜察。哀臣至隐之难灭。谅臣危忱之莫伸。 特收除命。俾许屏伏。永守沟壑之分。以图结草之报。千万幸甚。
辞进善疏[再疏](十月)
伏以臣微分滥猥。为平生难冒之义。私情痛苦。添今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09L 页
日自画之端。以此两段。仰首哀吁。冀幸 圣明或赐矜许。及承 批旨。反复开诲。谕以曾既登筵。责以辅我元良。臣诚愕眙失图。反躬自省。不胜恧蹙之至。臣猥以不肖蔑学。屡承 礼招。时登文陛。出入前席。非不知在贱分。为万万僭越。万万惶愧。而秪以受 恩深厚。恋 主诚切。积违 耿光。不任觐见之愿。时或忘其僭而犯其分。黾勉而趍 命矣。虽然。 法讲体重。 召对差别。区区浅见妄意。有差等于其间。法讲则力辞。召对则冒进。亦蒙 圣上下谅而曲循。则盖亦 俯体微臣咫尺之守矣。今若复以前日之妄行。遽作当然之事例。勿论显秩。一例冒进。则不几乎荡然无守。淟然无耻之归哉。抑臣犬马之诚。耿耿而不能自已者则有之。窃伏闻 春宫邸下睿质夙成。令闻日昭。视瞻不凡。步趍有度。念书写字。礼接臣僚。凡系含生之类。罔不延颈翘心。如臣自初长带辅导之职者。其所爱戴颂祝。岂可与居閒局者。同日道哉。第臣曾叨辅养厅僚属也。敢冒不称之愧。直从下邑赴 召入城者。秪欲仰瞻 日表。而不意移除春坊。进退路穷。徊徨旅邸。旋遭荼毒。抱玆苦衷。永为忠孝罪人。自分没齿于沟壑。少泄终天之至痛。臣之情志。可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第 410H 页
谓穷且戚矣。噫。念臣昔忝桂坊。受知于 殿下。今日所叨。又是春坊。则虽匪 圣教。夤缘幸会。重登 胄筵。因以昔之所以事我 殿下者。事我 春宫。岂非微臣之大幸至愿。而荣选不与荫涂相似。私情之哀苦。又不可以强抑。左右揣量。趑趄缩蹙。终不敢为转身之计。心与迹违。诚与行戾。抚躬自悼。不知所达。如使臣之情理不如是。艰棘所叨不如是。荣显稍可以堪承。则岂其牢守虞人之义。甘伏违傲之诛。一至此哉。臣顷承仆正之 命。只记旧例。未省新规。本职则谓即解免矣。近始伏闻进善兼带。已成规例。缘臣疏野。数月泯默。久阙控吁。此亦臣迷昧之罪。万戮犹轻。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察臣守株之见。非欲以废伦。谅臣由中之恳。匪出于饰让。收其虚縻之秩。许其自靖之志。俾公体无亏。私义获伸。千万幸甚。
辞进善疏[三疏]
伏以臣冒死控吁。冀蒙 恩许。伏承 批谕。责臣以须勿过辞。臣何敢过饰虚辞。以仰欺 天日之明。自陷于慢君之罪哉。秪以臣初以科场之弃物。浪得山林之虚名。架虚袭谬。辗转至此。自顾疚恶有甚于穿窬之为。今因朝廷之谬举。臣又从以冒当。厌然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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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不但自欺而欺人。是为不惮于欺天。其罪诚不可一日容于覆载之间。况臣哀苦情私。又添难进之义。左揣右量。实无冒承之路。而沥尽肝血。未承 天日之照烛。一例归之饰让之虚辞。踪地迫阨。莫省所措。若一向渎挠。以冀哀怜之 恩。则烦聒是惧。若一向泯默。以俟罪罚之加。则慢蹇为咎。臣于此诚不知所以自处。伏愿 圣慈察臣虚名不堪于实用。公器不可以亵越。还收职秩。仍治臣罪。以核名实。以严公法。千万幸甚。且臣窃伏闻前月十一日 处分。始极震惊。终则庆忭。举国小大臣民。莫不以转圜之美。比之于日月之更。乃若臣区区之私忧过虑。则实有所闷然而不自已者。大凡过者事之偶差者也。悔者理自内出者也。今 殿下之过。非特偶差。而所以悔之者。亦不可保其粹然一出于正理也。今我 春宫邸下实有天纵之睿质。其所夙诣。殆前古之所未闻。亿兆欢传而惊异。颂祝而庆幸之者固无涯。而其实则五龄之冲子也。其可以委万机之繁。而望之以 殿下之所未了者乎。以 殿下之明圣。岂不知其为决不可为之事也。设谓 殿下有所为而为之。则虽寻常事为之间。人君举措。不可轻遽而苟且尔也。况且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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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莫大 宗社之计。主鬯之地。而率尔轻遽若此也哉。是殆类于戏剧一场。此乃常人之所易知者。而 殿下之初为是者。是必 殿下之心有所偏着。而不自觉焉者也。事事而悔之。将不胜其悔。事事而改之。将不胜其改。必也悔自内出。过而不贰。庶乎免于大易频复之厉矣。伏愿 圣明深垂意焉。臣以草莽贱蛰。本不敢妄干朝政。而愚臣妄意。或恐 殿下本源之地。有所未纯。省察之功。有时或疏。身伏草野。亦不敢不进忧爱之诚。此亦分外。惶陨深深。
一庵先生遗稿卷之一
 经筵讲义
  
经筵讲义(出堂后日记◑按此非先生手录。故间多硬涩处。览者详之。)
戊申二月二十九日召对。以工曹佐郎入侍。讲心经孟子养心章勉斋说周子无欲章。玉堂陈文义毕。 上曰。夫子告二子之言。分明有浅深。而颜子工夫为乾道。故学之尤难。以此观之。则寡欲为难矣。臣东源曰。操存然后。方可到寡欲境界。以工夫言之。则操存为先而寡欲为后。故寡欲难矣。 上曰。虽至于寡欲。不可无操存。此不可废一。以此观之。颜子工夫。亦必以操存为先矣。东源曰。操存对寡欲言。故有先后之序。若只言操存。则惟圣罔念作狂。岂可一刻而废操存之工乎。但因此而熟之。则亦可以不待操而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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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子有不善即知之。先正臣李滉以为颜子亦有放心。然则颜子亦岂不事操存之功乎。但与初学有异耳。 上曰然矣。东源曰。孟子言寡欲。周子言无欲。孟子之言。非以欲为不可无也。盖以人心兼言之。耳目之于声色。口鼻之于臭味。四体之于安佚。圣人与众人同。而众人则不能以义理胜之耳。故不言无欲而曰寡欲。周子专言欲之私。故曰寡欲以至于无。自人心而流而为欲者。若不痛加克去。则浸淫痼蚀。为本心之蟊贼。所以必言无欲。此其立言之有异也。 上曰然矣。东源曰。学者立志。必以舜何人予何人为心。则况帝王为学。尤当有倍于韦布。夫匹士不学。不过身不修家不齐而已。帝王不学。则无以守社稷而保四海。可不惧欤。汉唐以下人君。初无留心于学问者。故数千年之间。王道消熄。杂霸横骛。成一大空缺。昭烈武侯言其人品。则可以庶几三代。而初无问学之功。故其治法不能用王道。而自此以下。尤无足论矣。一朝如有大有为之主。奋发大志。从事学问。使正心诚意之效。薰蒸透彻。自身而家。自家而国。则其过化存神之妙用。岂与学者同日语哉。汉儒中蕫仲舒最号醇儒。宋有周程张朱诸夫子倡明道学。以续千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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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传之绪。历代人臣之以学门为世名儒者。如此其多。而在上位则未闻有一个好学致治之主。此正帝王家所当发愤处也。 上曰。其言好矣。当体念焉。因教曰。如有可达者。更陈之。东源曰。惟此心经一书。乃类聚前人论心文字。非如四书之自为成书。而先正臣李滉最为尊信。以为入道旨诀。盖圣贤教人为学千言万语。不过一个心而已矣。此孟子求放心之说。大有功于后学。而此书大义。不出此一语。其他说话。皆注脚也。一句一药。段段劄切。不啻棒痕掌血。读者尤有所竦厉猛省而不自已者。故先正入道。实得此书之力。每以指示后学。且其卷秩不繁。工夫精约。尤切于中年节约之工。 殿下讲是书。无徒留意于诸说之同异浅深。先以求放心三字。作座右之铭。时时刻刻。深加照察。又以先儒之说。警省浸灌。使此心常在腔子里。勿为纷华所驰。勿为外物所迁。初间虽有辛苦不快活之境。用工既久。心地渐就凝定。非义之萌。邪妄之念。自消于克治之中矣。伏愿 殿下以此加工焉。 上曰。言甚切实。当体验用功焉。东源曰。下番所陈帝王之学。事务烦丛。与韦布有异云者。固似矣。但修齐治平。非做一件净尽。方做一事。自是交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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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进之功。则万机固无所妨于为学。而况事物纠纷。裁决酬应。各得其当者。便是为学。学非空中别件物。必与事合然后。方可谓实学。读书穷理固学也。日用事物亦学也。学与事。当分知行。不可二看矣。若待事务打叠了后。方可为学。则帝王家必以此自诿。无进学之地矣。伏愿 殿下无以一日万机。自弛于为学也。 上曰。其言最好。当体验焉。讲罢。 上命进伏。谕以此后昼讲召对。勿辞出入。 下教缕缕。(详见年谱。)
三月初四日召对入侍。讲心经尊德性斋铭附注。玉堂讲毕。 上曰。摭附凡六条十条等说。指何而言邪。工郎言之。东源对曰。程敏政以陆氏之学。排斥道问学。专主尊德性。而欲弥缝其说。于朱门有此摭附。分其初晚。谓尊性问学不可偏废者。朱子初年之论也。自此以下凡六条。谓归重问学。先博后约者。朱子中年之论也。自此以下凡十条。谓专主尊性。以救问学之弊者。朱子晚年之定论也。自此以下凡十一条云尔。此则专是敏政之私意也。 上曰。敏政之私意何也。东源曰。敏政即陆氏之徒也。 上曰。然则何为而作心经注也。东源曰。陆氏假吾儒之外面。妆禅门之眼藏。以为孔孟之道。亦自如是。以笼络一世。敏政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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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其学。其所附注。特裒集先儒之说。以文饰陆禅之学。观其末条结注之语。则可见其本色之尽露矣。故先正臣李滉著后论。详辨其失。而特以所附者。无非至论。故表章之矣。 上曰。敏政之前。心经只有大文耶。东源曰。或有本注。而附注则全是敏政之所为也。又进曰。学问之工。向已陈达。而为学之方。专靠书册则偏枯矣。盖道问学之功。著于外者。故犹可做去。而尊德性工夫。必在于谨独。独者人所不见。己所独知之地也。人之得肆。常在于幽独。而萌于心者。或非天理。则便不善也。己则知其不善。而谓人不知。厌然为之。则将无所不至也。故朱子之铭曰。有幽其室。有赫其临者。谨独之谓也。谨独二字。天德王道之要。尤宜用功处也。 上曰。其言好矣。侍读官赵显命曰。尊德性之工。尹某所达切至。诚宜体念。东源曰。夫志于学问而终无实效。问学归于口耳。尊性若存若亡者。其病安在。此在于不诚实。致有间断之弊也。故为学之道。诚字工夫最要切。而亦非有别般物事可以把握做去。只于日用之间。读书以实。持身以实。应事以实。接物以实。无少间断。则诚之道在其中矣。务实者。即诚之异名。而彻上彻下之功也。十分加勉于诚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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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区区望也。 上曰。所达极为切实。当深加体念。
初六日召对入侍。讲心经。玉堂讲毕。 上曰。人之心有动时有静时。静中则自不能无动。而动时则不见其有静何欤。儒臣试言之。臣东源对曰。此在工夫之如何耳。人心固有动有静。而以静为主。操存熟。则静亦静动亦静。心常在腔子里。用工疏。则静亦动动亦动。心常飞扬于躯壳之外。无有静时。今静中不能不动者。固学者之通患。而动时不见其静者。非无静也。特操存不熟。省察未至耳。常于日用动静之间。随处体察。不使吾心逐物出去。而物来顺应。品节不差。则本心之体。湛然自在。虽动而静在其中矣。明道定性书。尽之矣。 上曰。所论甚好。 上曰。程敏政之必载北溪语者。其意不美矣。东源对曰。北溪之论。盖深斥陆学。敏政为是之病。而北溪又常主道问学。故所以载是语者。欲藉此而反斥北溪之学。其意固有在矣。圣贤教人。各随其材。尊性问学。或有兼言处。或有偏言处。而朱子所论。敏政一皆颠倒其先后。捏附其私意。故陈建学蔀通辨。书简日月。并皆考订。以究极其同异矣。今此北溪之论。又岂无并言尊性问学处。而必撮其说者。其亦私意耳。 上曰。所言甚明的。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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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合。反不如直以渠意为之说也。东源曰。朱子以后。为学门路。无有疑晦。尊性问学。如轮如翼。学者可不劳而入。而后世士鲜笃学。人尚口耳。尊性工夫。则每不能真实着力真实做得。而徒以圣贤言语。作为讲说之茶饭。此有似乎道问学而非学问之本也。如此则亦何以讥陆学之失也。今 圣上勤御经筵。日有讲说。诚帝王之盛节。问学之真功。而臣愚窃恐于尊性工夫上。似未能着实下手。体贴做去。自今加勉。无使两件工夫。或有偏重偏废之患焉。 上曰。当克加体念。东源曰。自 殿下在东宫时。已有所达。而臣所慨然者。诸臣所陈。岂皆不槩于 圣心。而下答每似汎然。恐不能真切用功矣。 上曰。实无用力处。所陈固好。当猛省焉。
庚戌十二月十六日。以南原县监。谢恩 命召对时。同为入侍。讲东国通鉴。玉堂陈文义毕。臣东源奏曰。观史之法。观古今治乱兴亡。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而已。丽王之末。善无可法。恶亦无伦理。不足与论于劝惩之义。只当观其大体而已。中国天下之中。故最先文明。而如吴,楚,秦,蜀诸国。在周之世。犹为夷狄。至汉以来。纯然为中华。如朝鲜则偏于海隅。气化形化。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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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于中国。高丽之治。半夷半华。至我国而始大文明。为小中华。正如吴,楚诸国之于汉时。盖其偏处一隅。又甚于吴,楚故也。观此丽朝君臣浸染胡风。间有忠臣志士。而亦皆甘心事元。少无羞耻之心。或有以大儒名世者。至登元制科。若得元朝一资半级。詑以为荣。全无夷夏之分。又无力弱含痛之意。此盖夷狄之俗。未及尽变而然也。我国则不然。丙丁之事。只欲图存宗社。忍痛含冤。迫不得已。当时士大夫孰无此心。而日月渐久。人心恬嬉。殆不知有当日之事。几何不至于丽末风俗也。若能存得羞耻之心。虽国小力弱。不能有为。犹可为自修之策。而今国势不竞。生民困瘁。根本将蹶。无一分可恃之势。朱子所谓区区东南事。尚有不胜其忧者。正我国今日事也。此 圣上修德自强之时也。 上曰。所言是矣。因及彼中事。东源曰。我国文明之治。有逊胜国之富强。况自壬丙荡残之后。无复馀地。土崩瓦解之形。非一朝一夕。今勿论彼国之存亡。在我自修之实。不可缓也。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知道之言。圣人赞之。孟子亦云及此閒暇。明其政刑。此不可以文具虚伪而得之。必有真心实功。为根本久大之业。然后生民可保。邦国可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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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曰。所论极是。当惕念焉。东源曰。俄已陈达。而凡事有实心实功。然后可以做得。 殿下既有可为之姿。居可为之地。而若或悠悠汎汎。雍容暇豫。蹉过了有为底时节。虚度了难得底机会。则意思躝跚。未免有日退之患。不但学问之工如此。治国之道亦如此。从古帝王未有以实心实功。不得收其效者矣。伏愿 殿下深体念焉。 上曰。所言切实。可不留心。 上因亲拈史断发问。诸臣仰对。 上曰。儒臣之见何如。东源随问仰陈。下方有论妃嫔一段。仍奏曰。虽极猥越。既有所怀。不敢不达。入城之初。得伏见政目。有后宫封爵之事。心窃慨然。天灾时变。正当恐惧修省之时。 殿下又斩焉在衰绖之中。此岂封爵后宫之时乎。或 殿下未及省察而然。而其所玷累于 圣德。恐不少。此虽微细之事。亦皆照检。粹然一出于天理。区区之愿也。 上曰。其言出于忧爱。深用嘉叹。然儒臣不知曲折。盖自 祖宗朝。后宫生王子翁主。则有封爵之例。此亦写置已久。而适值事故。今始下矣。对曰。虽有此等旧例。而有非时之嫌。差待后日。亦何远也。伏愿从今以后此等事。照此猛省。以副一国臣民之望。 上曰。当留意焉。(自此以下。先生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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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日召对入侍。讲东国通鉴。玉堂讲毕。臣东源继陈五六段文义。因奏曰。唐虞太平之象。日月光华。朝复朝兮。从容想像。则隐然如见唐虞之际矣。近来日光无华。夜则无月而微明。昼夜皆失其常。阴阳不得其正。臣未知何㨾危亡之兆。继此而发也。默观时象。君臣上下。伈伈伣伣。徒事燕嬉。殊不见有真实忧惕真实措置。以巩固邦基而迓续休命。在上者以姑息为事。在下者以爵禄为计。正孔子顺所谓燕雀处堂。火未及燃。而呴呴而为乐者也。诸臣则已矣。此是谁家事。而 殿下又若是泄泄也。 上曰。其言实为切实。东源曰。即今急务。莫先于保民。保民之道。莫先于择守令。臣生长乡里。熟见之。善治者。其邑虽残而民能保存。不能者。其邑虽殷而百姓离散。以是观之。教化之及民。无过于守令矣。近来用人。固守国制。循资例迁。而得之者。不过世阀之子弟。要途之私人而已。故绝无得人之效。自 上若严饬铨官。不拘例不循私。至诚行之。则必有得人之效。汉宣中兴之治。专本于守宰之得人矣。 上曰。所言极好。当留意。
二十三日召对入侍。讲东国通鉴。玉堂讲毕。臣东源继陈四五段文义。因离席请曰。 殿下历览经史。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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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学问。已多年矣。其于臣僚所不知。己所独知之处。必有自觉其进者矣。古人言一日之内。何者合天理。何者为人欲。 殿下清燕之暇。点检身心。日月至焉。与一日之间。心之操舍何如。而其能合天理者。亦有几时乎。 上曰。予非无意者。用工既不笃。日月至焉。三月不违。乃圣门诸子之事。予工夫不深。安敢比拟。予之所自期。则数年之前。实有有为之志。近来方寸已伤。未能照检身心。而此心亦岂忘之耶。对曰。学问者非独于安泰处可着力也。 殿下数年内所遭。诚千古所无之境。则 圣心岂能泰然。而 圣学尤不可以此而消沮。学问之工。正宜于忧患处得力。若能于忧戚中。自省其心而存之。则可知工夫之进矣。不然。不可以语学也。 上曰。善哉言也。岂可因此而废学。所谓于忧患处得力云者。诚是予将整顿精神。以遂初志矣。东源曰。 圣上若欲诚心典学。则大学一个敬。中庸一个诚。是纲领。而无自欺慎其独。是用功节度。大学之格物穷理。非尽穷天下事物之理而后。始用工于诚正修也。论其用工。自有次序之不可紊者。而其实则乃一时事。知行并进而后。可无偏枯之患。徒知而不能行。则非真知也。今闾巷间论学者。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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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以为穷理尽则自底于行。此乃退托不去做之说也。行之而后。所知者为真知。譬之行路。自京都至义州。是如自初学至圣人。沿路之一山一水。长亭短亭。虽耳闻甚熟。若不身亲经历。则终不分明。非真知也。虽弘济院之近。身亲踏去。则其间草木路径。晓然眼中。到此始觉前闻之益分明矣。为学何以异此。脚踏其地而后。始可谓之真知。此所谓知行并进也。若身不进步。坐而理会。终非真知之境。伏愿试依此下工焉。 上曰。此譬谕。可谓精密切实。儒臣在桂坊时所进为学图。有知行之言。予岂忘之。当体行焉。对曰。臣祖常言知行固为学之大要。而成始成终。在乎立志务实。故添书两条于图。盖非立志则无以始。非务实则无以终矣。愿更于此加勉焉。 上曰。不特学问为然。凡事为之间。莫不如此。非立志务实。则何处措手。予于为学图立志务实两条。见其志之大也。
辛亥正月初九日。入侍于进修堂。 上曰。儒臣进来。臣东源进伏。 上曰。昨见疏辞。可知至情。故曲循。而俟亲病间歇。即为上来。无孤予望。东源复陈难进之势。有三不可之说。请赐罢遣。 上教缕缕。惶恐不敢对。只拜伏而已。(详见年谱。)语间东源因奏曰。臣将退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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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达之怀。臣于近日时见朝纸。入侍前席亦数次。窃瞷 圣上有振奋刷厉之志。孰不叹仰。然志者难于持守。终始如一。坚定牢竖。不易其振刷之心。然后乃可有成。非徒学问为然。凡世间百千万事。皆在乎志。不进则退。自然之理也。向日筵中。以为学图中立志务实两条。有所 下教。此知为学之本也。舜何人予何人。人皆可以为尧舜等语。最是为学之准的。 圣上岂不体验而立此志耶。 殿下所处之地。即君师之位也。张横渠有言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即 殿下今日分内之事也。 殿下以此立志。则所任至大。所存至公。而治化可期于三代也。志苟立矣。而若不务实。则或半途而废。或一篑而亏。是故中庸极言诚。有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诚实之道。彻上下而贯终始。一诚苟立。万事皆真。一诚不立。万事皆假。此所以以务实终之也。伏愿 殿下深省焉。 上曰。所言切实。可不留意焉。东源曰。凡事有大小有轻重有本末。人主当总揽权纲。以之制烦而御动。夫如是则身不劳。而万事无丛脞之患矣。若于事事物物而皆欲加察。则虽聪明睿知出于天纵。而知有所不遍。明有所不周。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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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大体上。终未免有所漏失矣。窃瞷 圣上微有此病。愚臣死罪。敢以此为规焉。 上曰。其言是矣。当体念。东源复奏曰。圣贤之学。不过修己治人。而此皆已具于经传。朱子以后。无不灿如日星。只当笃信而实践而已。修己治人之大纲领。中庸大学首章尽之。伏想 筵席讲论之馀。已得其要领矣。其知行动静之功。明德中和之效。实相贯通。元无二致。诚正而至于治平。戒谨而至于位育。乃为学之极功。圣人之能事也。韦布之学。亦以此自期。况居大位而行大道者乎。夫所谓致中和之功。止于一家。则一家之天地位。万物育。而明德明于一家。止于一国。则一国之天地位。万物育。而明德明于一国。推以至于天下。亦然。三代以下。一家之位育者。世或有之。而一国天下之位育者。寂寥无闻。岂位育之功。只可行于一家。而不可行于一国天下也哉。此无他。士庶或有实用其力。其效至于如此。而三代以下人君。初无志学之功而然。岂有闾阎匹士之所能行。而帝王反不能行之者耶。于此而可知其有为与不为者之形也。伏愿 殿下深留圣意焉。 上曰。所言甚好。予当深加体念。古语曰。瘠土之民。莫不向义。劳也。乐土之民不才。逸也。予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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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好此言。今所达匹士能致一家之位育者。瘠土之民也。帝王家不能致一国天下之位育者。沃土之民也。此无他。在于私之一字而已。人君自然乐于安逸。不能如匹士之孜孜为学。此所以帝王之学。不及于匹士也。对曰。 殿下推类反省如此。臣诚幸甚。第三代以后人君。特无志于圣王之学者。若有之。大小之间。岂无所成就乎。今既知其如此。是犹有疾而知其为良药也。知而不行。则是犹有药而不能用也。 上曰然矣。东源曰。臣于致中和之说。复有所怀。夫所谓一家致中和云者。一家之父子兄弟夫妇各得其位。则是一家之位育也。以国而言。则五常明三纲正。君臣上下内外民物。各得其宜者。是一国之位育也。以今日言之。则君臣大义。晦盲尤极。近来凶逆之变。实万古之所未有也。国家而乱贼之接迹如此。闾巷而伤伦斁纲。败俗乱化之变。在在皆然。岂有伦常不明。三纲不正。而其国能久安者也。是故以位育之功。惓惓望于今日者。是愚臣之苦心也。 上曰。言益切矣。可不留意。东源曰。为学下工之道。当于偏处上加勉。偏者气质之所未克也。 圣质之美。虽出于天。而亦必有偏处。未知 殿下点检平日。何处为最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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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曰。既无工夫。何往而非偏也。常时固多有气质之偏矣。东源曰。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此言甚好。 上曰。予平日多有大过处。过故有时亦不及矣。事过即知之悔之。而不能改矣。东源曰。中者无过不及之名也。不中则有二者之病。过与不及。互为病根。知得如此是病。便不如此是药。 殿下既知之矣。当加意于不如此工夫。 上曰。所言诚然。当服膺。东源曰。自 上既云有偏处。且臣伏见 殿下私意分数亦多。如宫庄等事。有累于圣德不少。臣居在乡曲。四方物情。多有闻知者。诸翁主房折受买庄之弊。实多国人之窃议。折受犹非 圣朝美事。况以堂堂千乘之尊。与小民买卖田庄。宁有是理。王女帝姬。岂忧贫穷。而历代帝王。多不能摆脱。臣每于此等事。窃为 圣明惜之。 上曰。予虽不德。以千乘之君。岂至与小民买卖田土。翁主既生。其宫属各有所掌。或有买卖之事。有此烦广。而儒臣亦闻之矣。对曰。诸翁主未及成长。各宫所掌。必当禀裁于 殿下。而凡干事。 殿下亦必照管。既如是则其买卖田土。谁所为之。 殿下虽不与小民直为买卖。岂不曰 殿下之所使乎。 上曰。此则然矣。又奏曰。帝王家福力甚大。非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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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敢比。而自古王姬帝女之下降也。其驸马家福禄。率不能遐远。盖以私家眇小之身。当一朝丰富之福。其能享有而镇久者鲜矣。近世永安尉洪柱元。驸马中最称完福。而此则公主西宫十年之厄。有天道回环之理。其他鲜有及之者。此可见富侈之反为其灾也。古人有为子孙惜福之说。福何有惜不惜之可言。此谓啬其享而丰其传。以有久远之福也。闾阎间为子孙计者。犹尚如此。况帝王家乎。若念惜福之义。则必不以富厚侈汰为福。而以传子孙而永享为福。伏愿 圣上细加思量焉。 上曰。其言诚好。予当体念。承旨赵尚庆曰。尹某此言。真药石之言也。 上不答。
  附书筵问目( 英宗大王在东宫。书下问目。先生仰对。今见 御制中。)
下问曰。大学曰。欲修其身。先正其心。程子视箴曰。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工夫之或先或后何耶。
 对曰。内欲不萌而后身可修。外诱不入而后内斯安。大学所言。统论工夫之次第。程子所论。开示下工之路径。所以有先后之互异。而义实相通。功实相须。夫内直则外自方。亦未有箕踞而心不慢者。则其心不正而言身修者。未之有也。欲正其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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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制之于外。亦将何所用工乎。故圣贤之训。虽有名言之异。而其大体本领。则不外于心。若其下工。则亦须先就动处用力。而其所以用力者。亦非心之使然乎。此所以君子贵乎表里之交养也。
下问曰。颜子以上知之姿。判于理欲之际。故不复疑问。直请其目。今可谓初学心不正而能制外乎。
 对曰。颜子姿禀明睿。其于天理人欲之分。判然无疑。故直请其目。直请从事。至若初学。无颜子底资禀。且于理欲公私之别。心无所辨。而遽欲从事于制外之功。窃恐龃龉难成。然始学求放心。亦先从收敛外面始。才收敛。便是其心收敛。实无身心内外之截然处。虽其下手自外始。而亦不可谓心放而能敛外也。且须从此做去。则便是制外安内之功。其初虽不可便谓正心。而亦自心为之主矣。下款所论。可以通看也。
下问曰。又或问中朱子曰。制却在内。集注中亦曰。是人心之所以为主。又曰。自外而内。自叶流根之意。若学者将用力于此。下工何先。
 对曰。制却在内。人心为主。似乎主内而言。自外而内。自叶流根。似乎主外而言。此何可疑。然制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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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谓外之所以制。由内之有制之之心也。自外而内。谓制之于外。则内之所存。斯能安静也。表里相资。身心交修。初不可偏主也。朱子所论。不过各发其义耳。心体本虚。随物而迁。故程子论操之之术。而以制外为要。可见先后之所在。而夫因操之之心。方有制之之事。则又岂可判然分别也。特外面用工。有下手处耳。 邸下试于清燕之中。默体身心。实下工夫。须看吾心有不求正。而能有制外之工乎。吾要正心而后。始有制外之工乎。不存吾心。而能制外物之交诱乎。克存吾心。而外物不能交诱乎。如是体验。如是密察。则内外先后之分。天理人欲之别。自可瞭然。而正心四勿之功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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