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樗村先生遗稿卷之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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樗村先生遗稿卷之四十一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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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枫岳录(癸巳)
七日。早起。有雨意。由一岭过大寂庵。望见隐仙台。仍踰内水岾。过马背岩,上元巨里。至九龙渊洞口,李许台,懒翁愿台,佛地庵,般若庵。仍至摩阿衍。只有一衲名太元斋。午饭。和水以食。仍以蓝舆。上白云台。过万灰庵。庵有一僧名湛气。仍上白云台。台甚高。以藤条垂下。人以此攀跻而登。是日。风甚恶。扶担往来。心甚危怕。至上头。望见左右诸峰。颇奇胜。可喜焉。仍即下来。至摩阿衍小憩。又前向过狮子庵旧垈。由狮子峰,香炉峰下。而望见五玄峰。而行过火龙潭,船潭,龟潭,真珠潭,碧霞潭。望见普德窟。又过白龙潭,黑龙潭,拭巾岩,洗头盆,青龙潭。仍至万瀑洞。过元通洞口。由小香炉,青鹤台下。过金刚门。乃至表训寺。宿说禅堂。(一云霞庵。)闻致雄在白华庵。伻邀之。俄而至。与语甚觉清豁。为人亦魁秀可敬。从容至夜深。师亦留宿。
八日。早起。雄师辞去。饭已。与李督邮同上天逸台。望见诸峰。则俱罗列眼前。可历指而尽得之。仍招长安僧文仲。试问所见诸山。历历各以其名对之。甚爽人意也。仍至歇惺楼。楼名具志祯写。所见与天逸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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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相似。壁有湖阴及清阴题咏。又有李白洲,吴西坡诸公诗。馀不足言。
至药师殿见石佛。而屋制六面成之。搆结甚巧。壁有图画。罗汉众像。皆刻画为之。以五彩涂成。亦甚异也。至一室少憩。亦名歇惺楼。自正阳下来。至表训。仍即向白华庵。即致雄所住。迟留颇久。仍午饭。庵后。有浮屠五。碑石四。最大者。即休静西山大师也。月沙制。东阳尉写。其一义相鞭羊堂。白洲制。一明照虚白堂。白轩制。吴竹南书。一枫潭义湛。一霁月堂云。仍与致雄别。过三佛石鸣渊。望见安养庵及城岘诸峰。而仍至长安寺。寺亦基址甚大。屡经火灾。诸寮犹未尽刱。法堂新立。高可十五六丈四十七尺云。寺之僧开善。年七十。颇解文字。可与语。山映楼颇广大。题咏有吴西坡,李白洲诸人诗。万川桥在寺南。筑石为桥。甚高大。未曾见也。或称飞虹桥。金谷云题云。寺之僧文仲言。渠见青鹤于辛酉年间。不啻一再。初栖金刚台。时渠亦未及见。后移于佛顶。三移于望高台。因一僧自上折木投下。惊鹤巢。自是。仍远去不返云。
翌日。既重阳也。山中无菊可作佳节。作诗与致雄。仍寄书。且遗米鱼。盖以其有老父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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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食已。与诸僧别。过万川桥。以蓝舆行过红箭门。通行十馀里。与李督邮别。分携之际。殊觉怅然。仍又北行。过味霸岭。凡行四十里。自岭去村十里云。午饭于新邑村。淮阳地也。自是以后。与载聪同行。颇失寂寥之叹。味伯岭西。即断发岭。而路险不比味伯云。
午饭于新邑。又前行十馀里。过丰美村。又渡二大川。方到楸谷。投村人家留宿。亦淮阳地。主人姓名孙一成。其子顺兴云。一成。即五色岭韩承云之妹婿云。
翌朝十日。早饭。自楸谷。东北行过花川。又直东行。到楸池岭上。俱平地无梗涩。东偏虽稍荦确。而比之延水大关。则坦途矣。岭下。即中台酒幕。通计自楸谷来不过二十有馀里。中台。通川地云。自中台至通川郡三十里。留憩官奴万肃家。而闻歙谷倅才送道臣行而旋归云。始意欲宿于通川。而料量事势。不可不此日得达鹤林寺后。前路可顺便。故人秣马前进。略除行具。置于主人家。而行三十里。方到歙县。卸坐村人家。报于主倅。遽遣人相邀。乃就拜。食后。还宿所馆。与聪释同宿。
翌晓。将往见鹤浦主人丈。送及唱一人。为先导。且送如干酒。以畅寂寥。乃由后岭。过侍中台前路。方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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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登岸望见。红云磊落。日轮涌出。甚壮观。比余洛山观时。殊胜也。仍过花鹤台。路度一小水。从人遽云。是安边地。自县不过十里。可想其为邑之偏小。且安边则北地也。平生以北道为别界。今忽偶然过此。颇有山河辽落之意。北有黄龙山。雄峙甚壮。东南边。则滉然溟渤无穷际也。过所谓长岭。通行三十馀里。到鹤浦仓。有一岭。名犁岘也。自岘未十里。即所谓沙峰。踰一岭望见之。傍海临湖皓耀。一短山画峙。极可惊叹。不问之可识其为沙峰也。又疾驱。由沙峰下。步步前行。沙路粲然。令人不觉起喜心也。仍至水岑。登小岛。名源水台。有松十馀株。又有碎石。若阶砌状。登临爽豁。左右俯仰。不知身世之在尘埃间也。眺咏之久。不欲下来。而是日风色甚恶。难于久坐。乃访村而来。踰沙山。得小村留憩。主人名宋千石。又有一村汉在傍。名金云白云。良久所率人及聪也到。仍索酒饮之。稍觉和舒也。午炊后。方归来。又登沙峰。欲广瞩。而风力愈劲。沙砾扑面。不能开目。仍跨马以还。沙峰大体。则固已得之。恨未能其从容俯仰也。又由往路而归。僧与所带人俱从之。安边虽云北地。而与岭东相接。风气人物。与通歙无小异矣。心知其是北土。意思颇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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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厉也。
自鹤浦东北视之。海水委曲。纡回远望。苍然不知其何许。而山势横亘入海中。依微在有无间也。问之。是永兴,北青等地。缘海诸郡德源,高原,定平,北青等地也。
自鹤浦。促骑以还。径由江骨小岘。过侍中台后路。至县内。日未没也。乃就候主人丈。食后归。
翌日十二日。朝入衙拜主人丈。命写合江所题三绝。仍食后。乃辞归。为留金刚之约。花江倅李秉渊诗在案。见之颇清爽可喜。此不可借来。主丈诗。仍袖来。乃辞出。主人为借骡子。至通川送还。盖以余所乘病倦故也。自歙谷踰文峙岘。过高美村崔兴弼家。家甚渠渠。盖润屋者也。未及丛石。忽有延捧驱来。问之。黄场敬差官行。为见丛石来也。余疾驱。先到丛石亭。俄而敬差行至。颇闹扰可苦。聪释亦追至。坐语少时。俱叫绝奇。盖丛石者。磊落环奇。列立于海岸。或在于水中。而俱六面削成。如以绳墨刀凿斫斲成之。众石各自六面。丛合为一大柱。如是者凡四五。其它浪头出没依岸错峙。又不知其几何。盖奇观也。厌被客行之纷冗。径先下来。徒而踰一冈陵。乃唤仙亭。亭子虽低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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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界则与丛石一㨾。山下石势之差池。自此视之。尤班班可观。而亭之前面群岩及西偏众石。或似龟纹。或如斲柱。俱可怪也。坐少时。鹤林人为具酒果饷之。盖主人丈有命故也。举酒两行。亦与聪师共之。意颇舒畅。不觉海波风势之凛冷侵人也。俄然客行又随至。余又避坐于西岩。吟咏久之。乃还索骑。向通川。是日之游。亦可谓胜观。而但恨风色甚恶。不可放舟。故丛石前后。未得乘海周览。且金襕窟在咫尺岛。而无缘往见。不识其何状。是可恨也。
自丛石西行十馀里。则通川郡。访再昨所主万肃家作主人。俄而聪与起东辈俱至。日势尚早。宜行数十里。而人马俱困。不堪更策前进。是日不免留滞。日子迟延。归思又催。闷事。夕食颇早。饭已。与聪徐行。从邑后上一小丘。望见邑居。仍至清虚堂。堂在客舍后。无甚可观。而悬板则有车轼,孙舜孝,尹希吉,洪浑及郡守沈公信谦。亦有诗挂壁。公即巽斋先祖第六哥弟也。吟咏良久。乃还。
十三日。早起饭已。向朝珍驿。聪师自此辞去。渠不但脚倦不堪行。且欲周流于近处寺刹。难于与余同归也。阅日作伴。颇失寥阒之思。今忽相别。怅然何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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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川西南行。过童子院。至海傍。有石峰立于路边。亦可观也。转行至朝珍驿。通行五十里也。就憩于驿村。村后有小阜。筑以石阶。有短松数株。余以为有可观。及登视之无奇也。心怪之。忽有村老来谒。问之。答以昔年宋大监流窜之际。有中途付处之 命。过此宿留三数日。登此坐憩。盖以村家隘湫不可处也。伊后黄瑸为郡守。有此斫石筑砌之举。昨年沈侯廷耇。又欲整筑。且立碑以表之。不果。仍埋置碑石于砌下云云。其人年甚多。问之。方七十三岁辛巳生也。金爱真姓名云。驿前有山。山色颇苍然异常。问其名。则答以无它称号。山中旧有寺。名望海庵。今已破。只有优婆六七人往来云。而洞路绝险。曾在丙子兵燹时。是处人多入此获免云。
朝珍午饭。又行二十五里。访一村号周验川。主人金论鹤云。
十四日。早饭。自周验川。过会山灵。田浦过养珍。通行五十里。背三日浦而行。路遇人。问七松亭。对以此去骑马人。即其主人云。余即令从人追问之。遽答以不是云。盖村汉错指也。又前行至滩村。访权生员草堂。堂上有幅巾整坐人。望之可识其主人也。即就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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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礼甚恭。且讯余所由来。仍与从容。余致语曰。讲服盛名久矣。今日始觌仪容。不胜幸幸。窃观主人所居新搆草屋。颇精洒。而壁上四面所帖者。俱是警省训戒之辞。酉峰笔迹。多在其中矣。主人不识余何状人。余亦自空疏。无以发其所有。坐久自尔。及其师门往来之事。观其辞语。一意在师门。亹亹不能已。其学始发于赵副学。且从游于崔相国,李右尹诸公末。又师承于酉峰。专以礼学为主精力。极其透阐。所著有五服便览。博考研思。一生事业在此云云。已经师门之證教。自成一册子。师门亦许其甚不易也。又有鲁城日记。此即自家始至酉峰。至归时。一动静。无不记录。此又一径师门之览过。多有点抹处。此等事。亦可见其诚意有踰恒人也。余且曰。某之东来且久。而与崔斯文伯谦氏已孰。每及从事事。未尝不钦仰欲为之执鞭者。且相与崔公语。要得早晚一聚于静僻之间。加意工夫。如得吾滩村者。又与之同席则何幸。今忽承拜罄款。窃不胜惊喜。同聚之计。吾辈私语。岂敢望尊者之留意耶。主人遽笑曰。此余意也。但恐伯谦之不能办也。余则无所牵掣。惟望左右之亟图之。余于此尤幸尤幸。余又索杨蓬莱与车轼父子同游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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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则答以朴巡使泰恒氏借去姑不还。而其元本。在杆城黄浦于道三家云。酉峰游山录。则在案故仍借来。
处士。乐易人也。与之语。甚觉开发。不欲遽还。而明日水城之行。路远不可一日致得。故乃辞还。主人亦见其怅恋也。与主人同至潭上。徘徊良久。主人曰。此所谓双碧堂。方欲谋一屋未成。昨年大水时。沙岸通开。两条水忽又合流。成一大川。比前尤胜云云。
自滩村过一水。行十馀里。至大康驿村。留宿于驿人石兼家。适有榆岾僧万持来。与之同宿。
十五日。朝饭。自大康过明波驿。至 山午饭。自 过梧岭抵水城。今日通行八十里云。投宿于官人家。麟山倅休宿处云。主倅闻余至。伻邀。不得已躬进拜之。旋还。
十六日。早饭。发向清涧。至黄浦。访于道一家。借得杨蓬莱游山录。道一,道三兄弟。出见。自黄浦行十馀里。午饭于渔村金乭公家。午后直向洛山路。路遇襄府人。槩闻衙中平信。喜甚喜甚。夕至衙中。大都平安。喜幸何已。
因朴子彬。闻季良病尚未已。于翌日往省之。则一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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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三阅月。而歇剧无恒云。余尝谓季良。心界虚恬省事。肌肤凝厚有泽。些子外邪客气。必不足为季良忧矣。今虽有旬月之苦。一两日发汗调息。则自可轻快也。仍坐与语。颇倾倒。季良曰。愚向与兄言。殊不顾事情。而率意而发。子中咎予疏脱。方自觉其妄发。心窃怦营。欲见兄谢之而未获也。余思季良与吾语。实无过中说话。设有之。岂于余。有不相体悉之虑耶。仍笑曰。此乃子中不及老兄一着也。老兄平日视人之疾痛。不翅若在己。其所恻怛慈良。诚有人所难及处。向日之语。不过为吾宗家忧念不忘也。岂有他哉。子中以世俗人情。警老兄。是讵足道哉。凡联姻家。例多存形迹以避嫌。而此岂可为吾辈设也。季良怡然曰。兄言及此。吾亦何以自外于兄耶。余于季良。每有不可及之叹。当此衰世。以文灭质。久矣。季良乃内蕴其文。而全体是浑然无伪。其心事可质神明。而孝友之行自是天得。余尝自语朋侪中可保其毕竟无他者。必斯人也。(乙未)
近来士大夫爱其子弟过矣。谓非绢素不可以衣其躯。非梁肉不可以适其口。盖不知梁肉绢素反不利于其口与躯也。愚于今年初冬。挈两弟两子。来寓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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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僦人屋以居。其始也。一家多牵挽。不听其去。亲知。亦不胜其笑骂。盖以客寓非所以置儿辈。且无妇女看当此。其计诚迂阔。虽余亦自知其如人言者。而犹不足顾。顾以京第事势。有不得不尔。而亦不欲烦缕告人也。初来活计。颇相关恼。已于秋杪。倩主人买取蔓菁根。为经冬盘馔计。又得千钱。为之聚粮。可作三数月聊遣之资。预以休纸若干轴寄。令涂修其房户。及余至而视之。俱如要束。主人之意勤矣。乃与儿辈约曰。此来之计。多为尔曹设。尔若在家善读书。听人言语。则又何必远来也。寓中凡百。不可与在家时同。必须随事节约。可为久远图。朝夕饭一盂。有不可阙。而盘馔则一两本蔓菁菜足矣。此则已为汝准备。外此膏腴之味。华暖之服。有不足钦向。古人云。咬得菜根。百事可做。亦可谓先获矣。自是以来。读书吃饭。俱依约法行之。有或越此而不肯如律。则辄以轻重责其不率。如是行且数月。看渠辈气习皃㨾。颇能就绳约中。虽或汎驾。而亦不至如京洛时矣。且其吃着甚疏粝。而亦不敢馀。衣虽弊败。而不敢弃。而身健面充。有胜于前。余故知近来士大夫爱其子弟过矣。
余生千载之下。尝窃有意于古人事。每读史牒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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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像好处。未尝不惕若欣动。不无有为若是之意矣。自十六七岁而已然。此意宛转。未曾歇灭。常于岁换之际。尤增慷慨。至或形诸文字以自警。有如朱文公六箴所自书者矣。然性本弛惰。不能自振。一个刚字。竟做不成。盖欲日勉焉而不近。以此遇事。始虽奋然行之。而毕竟恒患立着不得。余之病此亦久矣。卒未能悛改。此又一刚字不足底痼疾也。今当岁改。惧怍益深。
士楫氏自嘉林至。出入场屋。且留数日。为余言曰。君无显行之可言。而颇有隽誉。君虽不𥷋人知之。而已不可掩。盍亦勉进。余笑曰。人不知之人知之。何与于余。而若夫自治。则固不可歇后。亦岂以人言有所劝沮耶。余亦不可谓无其志者。而少而失学。无严师畏友。为之先后而启迪之者。既又冗干所缠缚。转身不得。仍此偷堕放肆。无所不至。宁复有意思可期进益耶。一有懈意。便是自暴自弃。余尝读至此。亦必有汗浃背。而自年来。又无此矣。盖自忖量已无可为。只于中夜之间。怛然省惧。仍且浩叹而已。士楫曰。然则君将奈何。余曰。以一弃字。句断余平生者久矣。楫曰。君平既弃世。世亦弃君平。此弃字耶。余笑曰。余不敢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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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平言。而吾志则只在占取一个低下田地。以自安身。自家所处。既是下流。人必以下流视之。吾无才能可需于世。世亦不以才能俟余。吾无行检可道于人。而人亦不以行检期余。生而与人无欢情可托重也。殁而人不为之惜叹。守分自靖。以自全归。如是而足。更何称说。在余无假售真伪之嫌。在人无过情浪誉之事。此余区区向来之志也。夫君平则渠自弃世。世又弃之。若余则世无可取于余。不敢为衒身以示可用。此余之所以为世所弃。而余不敢弃世也。
岁乙未十月十六日。率妻儿来安城。人马并乞于人而行。行色殊极草草。犹胜于鹿车共挽也。随而来者。达吉两弟若乙丁壬三子。而兴宅亦同行。
十七日。至安城。屋宇犹未备。凡百俱疏阔。有所不堪。而所营草堂。凡五架两突。就其西偏二间。先涂修之。粗堪居处。乃与儿辈并入处焉。
二十九日。余患寒作数日痛。昏涔中无与语。病怀颇觉撩乱。客里遇疾病。则与在家时例不同也。强起课儿辈。读书以自理遣。奴人忽报尹注书来。果尔仲和至也。倾喜不可言。和亦得吾于此间。殊异于在都下。逐日相从也。俄进夕饭。饭已。与之登皋远望。仍又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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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数百步许而归。和且曰。君得地甚宜。草堂亦处其宜。招呼儿辈。咿唔其间。有足以自乐者。君之此来。亦善思矣。余笑曰。仆之事例不入时。离洛时。多被朋友之笑斥。居此后。亦不免乡人之嗤点。盖客来所居。且吾有骇人目。且草亭牢落阒处。有如僧庵故也。今兄之不以吾为迂阔者。亦可谓知仲也。仍秉烛夜语。不省病躯之难强。余仍思吾尝意在入深。虽居闲处独。岂有愁阒难聊之患耶。今而验之。有不能然者。此去京洛不过一宿而往来。且余离来才过旬。而人情之喜合乃如是。苟使吾居在深山。久不闻京洛消息。而得如仲和者相遌于其间。则想其惊喜忻倒。尤何可言。和亦曰。吾近服君之尝言处身平平地者。颇有味也。仍相视而笑。
余于事役涂途。糜弊光阴者。殆五六年。人多悯余之失工夫。而有或以好筋力无疾病见称。虽余亦自以行役无害于人。苟有行李。则不以祈寒盛暑雾露雨雪为惮。如是凡几年者。而无显形可恶之疾。至今年春。忽于湖右行。有神气迷瞀之症。症状异常。就便治之虽少可。而病未尝去体。自是以来。间间有发动之渐。而犹未至大可虑。心亦不以为深戒。此所以有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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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之行。而不以病为顾虑也。阳月晦。仲和自洛来。并宿于草堂。良唔甚款。就枕后。仍不眠达宵。翌朝。略成假寐。气犹不舒。至夜病遂作。有痰轮囷。宛转于背腹腰䝱之间。坐卧俱不便。转仄不能随意。为之时有汨汨声在腹中。(缺)常。有非一时痛疼之症。心甚(缺)。又失稳眠。独夜回薄。百端交中。是亦畏疾而心先为祟也。朝来煎服一碗药。稍自解无急痛。夜又如此。心气颇稳。得眠亦胜前夜。翌朝又服前日所服药。夜又如前夜服。寝睡又胜于前。未知是岂药有显效乃尔耶。抑心稍降伏。不为病动而然耶。是未可知也。然自今以后。不过作此癃病汉。陆陆雌伏。不敢自处以恒人。向之所以人之好筋力见称者。已不可复闻。而余之所以触风雨冲寒暑者。亦将不可复试矣。(至月初三日记)
余与尹慎甫兄弟。始不相识。自有安城往来。其家亦适与之邻。并以此盖得其家消息。虽不曾相面。而心则相契已久矣。日昨慎甫先访余。余就谢之。一往一来。颇慰索居之怀。且看其人有淳厚之气味。与世之修饰外面者不同。此则意其家风所带来者也。其仲受甫。闻之甚审。而尚不得一见。未知又如何也。
十一月初三日。张诚天兄弟来语。且曰。本郡有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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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于圣庙。位牌不免裂破云。惊心惊心。凡毁伤者五位。乃文宣王,郕国公,邹国公,郢公冉耕,徐公冉求也。顷年竹山府有此变。大圣位不及焉。 朝家以罢其守宰。适中其盗者愿。仍置之后。因事见递。今此事体略与彼相似。而未知出场果如何也。
近日来。身尝痛楚。无清快时节。不敢出声读数行文。少欲整刷自振。则辄生眩疾。作一两日调息。乃稍可自力以试之者屡矣。而每如此。知不可复为也。仍自思曰。士生斯世。苟无志则已矣。还复呴呴以自适。而凡知人之所得以为人之理。有欲自拔于窼窟中。然而行之不笃。堕于悠悠以殁其生者。亦多矣。余本钝愚。自知甚审。且于世人之弊患。亦有以目击而心警矣。尝以前所论者。既为世人悯之。又以自饬而凛惧。不谓荏苒之顷。真践斯境。而乃为人之所悯笑。如余向之悯人而且自勖者也。又自解曰。余之年龄已大。不曾置身于向上门路。而病且缠绕。以夺其志意。已分作一歇后人。无为朋友期望。为世路所嗤笑。随意陆陆。为农为圃。都不与人相干涉。杜门养疾。课儿读书。以尽吾(缺)。未必不为余福也。
人之患在汎滥。不在简约。余尝诵是语以自戒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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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居乡以后。尤以此自省。至如待人接物之际。不敢少忽。而然或不免有强承人意者。盖事势有不能自由以致然也。乡人有以驮柴只雉见饷。余乃不能拒之。非余好当人惠而不顾义也。以其入在山间。固优于柴。且云家畜鹰才逸。故雉亦所自有也。以此为辞。专人致意。余乃不能拒之。未知其在取与之义何如也。玆志之以自省焉。
余之此来者。为静深也。读吾书课吾儿。不欲与人相干涉以妨吾自靖之义也。始到便有草堂可入处。又有一架书几轴可以读。愿至此也。意甚惬也。一室咿唔。足以自适。而无他外慕之可言者矣。而已(已而)家人有以在陈之患。告余曰。自昨日已绝供具矣。今日则不免因人乞也。明日又将奈何。愿夫子有以教之也。余始闻之。不以为意。且谬曰。前日之聚粮。未知几何。而乃尔如此耶。既漫应。因又细思之。盖家人亦无以为余计也。壁徒立。地又客。既无自给。又莫称贷。家人亦无以为余计也。因此转辗思量。忽生计较底私意。余乃蹶然而起。怡然而笑曰。此吾本分事。而余乃不能理遗(一作遣)耶。古人有屡空而不改其乐者。况余又未至于屡空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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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简出入。不欲与人数往还。人亦知余之如此。而不屑来见也。始来。尹君梓甫便驰来。致慇勤如旧要。欢甚也。自后凡几来省余。而余只一谢之。尹公不以余为简自家也。如是行且一年。得其人甚审。盖自是皎皎不污其行者也。仄听于乡人旦评。莫不以善士之目归之。余乃自喜其知君之不误。而且窃幸其岑寂中得与君为开襟语也。又人既不屑来见。而君独亟来而数视之。或来并宿。而情犹款未尽也。余尤见君之未易得也。君之居专一洞壑。颇有树林池阁之胜。盖旧物也。世守而不坠其业。至于君而益修理。不置也。洞之旧号谓之大门。盖俗云寒门也。君尝嫌其俚而无义意。乃曰。子盍为我易旧而新之也。余思之大门云者。诚俚而不足为洞之号也。乃以閒云二字易之。仍寓君书曰。仁里旧号。不合于高意。尝有以见教也。玆以此二字。仰酬教意。盖取其声相近。而于仙洞亦似着题也。君遽以书报余曰。以閒云名洞。实衬贴。所赐大矣。余于是。又见君相信。乃如此也。(此条。又出于序。)吾家之欲以白城为归者。盖久矣。以无地可着屋子。故计数年未就焉。至甲午冬。为近湖营便省觐。乃提率儿辈。来寓于安之郡东所识人家既累日。自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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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邑山川村里之形便旷奥也。竟无入意思可卜宅者矣。一日偶放行到郡西百步许。得一冈陵。环抱有拱揖状。心异之。乃骤蹑之。左右望而俱可意。无一岞崿可恶之势。乃进村人居近者讯之。则盖官家所管也。时邑宰宋相。曾无雅分。为之图也。心颇不能置之。居无何。宋因绣衣论罢。而今侯朴公尚淳来莅。既与吾家为近戚。而且其人淳谨可相亲也。余始见而遽以此地请之。公亦无难言。翌年乙未初夏。申之以李生德雨。得其夬语。然后乃约郡人吴泰兴,张诚天辈。就图数间屋材。仍立之。即四月二十五日也。余以是日。自湖营至。且留两日。看其役。自是以后。或往于洛下。或觐于湖营。而多在安城也。既立数架屋。而力不能逮。且以官家方种其地以木绵。故不可更要旁拓。乃置之。若不以为意者。至其冬十二月初一日。乃遣吴泰兴。请以所有田二十三负替纳。易以官田之已相约者。明券契。俾无后争端。官家乃依约成文以给之。官田乃二十九负也。于是。乡人之过余者。辄贺曰。此地前后胥宇者凡几人。皆莫能直。今公乃有之。盖所谓天以遗其人乎。余笑曰。子言过也。此一区无甚奇特。适与鄙意会。故力图而竟为吾有。似与余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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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托栖息也。至如天以遗其人云者。子之言太郎当也。然向来尝以无地可着屋子恨之。今得此定区宇。则欲以白城为归者。其将谐矣。
向来病不祛身。筋骸不能束。一任颓放而已。朝昼之间。都无清快底意思。夜又已甚向晦。便已就卧席昏睡。达天明乃能起。以此于文字无工夫可及。良足惕惧。
三日。鸡晨而适无睡。乃拥被支颐而坐。少项(一作顷)。兴宅亦起。吹火悬灯。读其书也小学。余乃披衣整束。坐其侧。且要渠放韵徐吟。以便余听。至向明乃已。
近来士大夫在京洛。则以曲径干托于有官者。或系己私。或为所识者。宛转申乞。居乡则已甚。苟使其戚党旧要。莅官于近地。凡乡之不晓事理。恒言世世(衍字)间事。不因请嘱而成者几何。以此言竞相怂恿于旁侧。使士大夫之无所守者。已六七分转动。而又有芳其饵以啖之。其不为之挠夺者。几希矣。余居洛也。居乡也。知此等事甚审。窃病之。在己则庶几无此失矣。今忽为人。不免作常山宰书。区区拙法。又无以自守。极以为怍恨。玆识之。要作后来戒。
趁正朝。出坡山。上墓行祀。翌朝归洛下。自多新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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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至六日始来安城所寓。路过龙仁。明谷柩行。适先到矣。往省崔丈。翌晓又过之。崔丈羸瘁已甚。看来悯念。而能自力不懈馈奠之节。下至丧行所需。亦皆看当。不使人替劳。尽不易也。坐移时。崔丈且言。近来作何工夫。仍问达弟辈消息。娓娓不倦。其意诚可感。而亦见其精神之非常也。(丙申正月)
八日。至官家。拜主倅(缺)。前此入偃室。亦屡矣。今又新年人事。不免往省。盖此来后。自官家。亦多存讯。在道理。不可无往谢之也。士大夫处乡者。缔结守宰。不惮数数往来者。殊不足言。而或以非公事不入之义。虽于寻常礼际。亦不屑为者。亦似遇(一作过)中矣。若其本来分疏。情谊不甚笃。或非亲懿中人。则俱不在此例矣。然公舍非频繁来往之所。士之持身。亦不可不自重。苟不能达此义。而屈迹要款。曲意旁嘱。被乡人贱骂者。亦何可议其得失哉。
幽独得肆之地。工夫为尤难。司马君宲云。平生所为。无不可对人言者。盖从这里做去也。凡人心随遇易迁。对尊丈时。四体不待羁束。而自然生敬。及其与所傲惰者㞐也。体肆意懈。虽自整摄。而旋又失其仪。若其閒居独处。无所畏惮。则此心尤易放而难收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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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岂不戒之在此。而当其放纵之时。忽不自知其犯戒。事既过又悔之。前番如是。今番如是。又安知明番不如是也。偶有失于造端。玆志之以为后观。正月十日识。
十三日四日。连有 虹纁。日旁有珥。不识是何状灾珍(一作沴)。而镇日叠现。乃如是耶。余民也。犹不能忘㓒室之忧。未知坐廓庙秉国成者。其悚惕忧惧当如何哉。
奴英万者。自镇川。驱小犊来。盖归庄所畜者也。曾遣此奴于归溪。觅此牛。至中路。置而归。且云牛不前。托于人而徒还。及余自洛来。又遣之。俾推而来。仍抵常山书。乞借一官仆。偕往取之。即见子元书。则依示推去云云。牛之得推。实藉常山力也。然余自思之。为此微琐事。驰书于守宰。作此宛转。殊令人不满意也。余尝以衣食于人事甚些儿。今乃不免做此屈意事。乃知余于此等事。犹脱然未也。良足省愧。
十四日。奴命相自光阳至。且传农事消息。前年大侵。挽近所未闻。上中下三家所分把者。殆半缩。谷亦腐朽。得米甚少。虽欲举而出卖。人不之愿云云。余新寓旅土。颇以食道之不敷为虑。曾与人为约。因其懋迁。作推移交换之计。欲坐此而食南中所有者。要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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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而奴遽至。详闻个中事实无可为者。乃谢所与约者而遣之。因自笑曰。愚合下不宜作此转干。事之不谐宜矣。
翠虚自华山来。别久相见。喜可知也。以渠有老母病深。不能离侧。故自前夏以来。不一出山。知余来寓后。今始因母病小间。得一旬隙。抽来云矣。留此五日。便辞归。余亦知渠有纯孝性。不可枉而留之。乃遣之。仍吟曰。独立柴门遥送汝。晚天深雪一僧归。盖实境也。正月二十日也。
凡暴怒之害人多矣。余尝自以失之宽缓。没刚毅底意思。寻常有可怒事。亦无忿然色。且能善于理遣。以此颇自信其无此失焉。近因课儿辈读书。不堪其愚鲁难晓。疾言遽色。屡发而不能止。至或以恶口悖说加之。往往忿厉暴发发气满面。殆欲击案跳腾。大失威仪之节。使傍人见之。必大笑其轻佻无忍性矣。及怒止意降。乃自惕若曰。儿固鲁也。不可以聪明易晓意者俟之。亦当毋拂其性。而循循善诱。俾自牗以入也。不然而直以嗔怒摧迫之。又不以渠所当易知者。诱掖而譬晓之。随事提教。使自领解。则儿又安能变化其钝根之性。而卒然随语听得耶。且吾既失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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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仪之则。而令小儿血气未完者。又枉其方长之气。摧沮缩败。则所失尤不大欤。夫教子者。先养其良知。知为善以去恶。听从父师之言。以孝悌为主本。不为父兄宗族羞。则大幸矣。彼区区文字。虽能解识。而倘不知其有进于此者。只以科举进取为一身事业。则亦何足言。吾自此以后。当克己而痛戒之。无如前日也。
人不可以不读书。余之病废开卷久矣。近因病少间。閒取书册遮眼。或出声读过。未觉其甚妨于病也。乃就案读太极图。沉吟数过。颇有味不能已。一日无过五六遍。而或读或诵。如是者殆一旬。心地往往有好境界。许久榛芜之馀。此亦好消息。勉之不已。则或庶几焉。
戊戌元月五日。立春。扁其草堂之东室曰。驭寸心如六马。坐密室如通衢。其西室曰。无慕于外。有乐乎中。盖语虽陈。而实亦吾辈所宜循蹈也。
杨根。即外家先山也。为占外王母幽堂。约闵圣美与俱行。十五日夕。圣美来宿于余所住。翌朝天未曙。由崇礼门入。从东门出。驰往四十里。到礼壤李大宪外再从大父山所。与圣美登眺。仍谒都事,大宪两墓。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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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下来儒(恐是误字或衍字)。圣美不甚赞道也。午饭后。又前行。过 思陵前路。又过板谷踰磨峙岭。中间多有士夫家坟山。而睦申崔三家尤著云。自磨峙直东行。至鹰岩。即渡头也。因数日和暖。冰色皓薄。先试入马。然后方得利涉。而第以大事不可径还。故不免以身行险。殊非平日戒谨之意。思之弥思。犹凛然。故书此。以为后来戒焉。
比到沙器洞。村闾不净。择一稍平稳家舍入之。即果川宅墓奴茂一云。李安谦适来住。相见。
翌朝。与圣美登山。安谦甫亦随来。至内谷。拜谒于外王考山所。余生三十有馀年。今始来谒。而中间人事。尤不禁怆恸。玆又以外王母葬事而来。口为依近先茔之地。事异平常。令人痛伤。何堪。
外五代祖永兴府使公以下山所俱在骑牛。往来遍谒而归。外高祖考学生公,生高祖考正郎公山所。并一麓。称苏若洞。外曾祖考山所。称退忧地。永春从曾祖内外继葬。外祖考山所。称内谷。
自内谷向退忧地。圣美忽下马。余亦随下。仍寻得一平刚(一作冈)。后势有三峰。前临大江。龙虎亦甚均正。白虎未(一作末)端有立石。而穴前。即山所往来路也。卯甲龙。八首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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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甲。乙坐辛向。乾亥得水庚破之地也。圣美颇为之称道。尽可谓平稳无害之地。求之先山局内。亦甚未易得也。余意亦然。崇山岩岩之下。获此平衍一原。殊是意望外。诚以大事之将得完就。为深幸也。仍以一拳石。植标而还。
至沙器洞口。作午饭后。日势未曛。乃与圣美前向江下。投宿水回里清江山所。仓洞李文义叔。即嫡传也。有十馀架屋子。可留宿。有庄奴能相迎。不忤意也。与圣美同上山所。拜清江墓。李参判山所。亦在傍近。仍就拜。
杨江北麓有山。皆峻拔。殊欠从容气像。外家山所亦如此。虽节度公墓世称名山。而雍容和平之气。或小逊焉。至若水回里。则不然。自江岸南入殆五里。方成一局。山水结就。既甚蕴藉。清江墓后势极佳。前有三台。案对亦甚妙。盖名墓也。然圣美以为穴处极难理会。似是金锁形。而使余来占。则将不知所以裁之也云云。墓奴福讷云。
自山所北偏有屋。覆以瓦。此亦文义叔所营置也。金平康养谦。今方借入云。
十八日。晓起。圣美作山占曰。占亦佳。但虑或以古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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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移避之患也。
圣美转往朴江陵山所。百奴随之。仍令自彼直还安城。上书于亲庭。且抵朴君平书。
自水回里出江口。与圣美分路。余则冰涉。而江路比昨日稍完也。
前江数里。忽遇加平郑叔健之。驻马交语。仍请葬时还米谷石。得其许。殊幸。
至礼壤。午饭。夕到芹洞。旋还赵折冲家。止宿。
十九日。自前夜始雨大注。到翌日昏黑时。方歇。且疾雷异常。未到惊蛰。地脉先动。未知如何也。
二十日。 王世子 太庙展谒。是日雨雪旋开。
二月初八日。早朝。忽承 嫔宫升遐之报。不胜惊惑。昨日夕问安后。因食治失摄。至于昏窒。医女未及招入。内医权圣德。试针。终无效应。以七日二更。升遐。 嫔宫丧礼。未有前例。该曹仪注。亦未即颁下。朝士儒生。各以意见纷然。或诣 阙外哭临。随到随归。如私家往吊礼。
至初十日。方始。四日。乃成服。前一日。礼曹节目。朝士于 嫔宫近处。以浅淡服。罢散人员及馆学生。以素服。于 宣仁门外哭临云。 园所都厅都提调徐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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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事郎厅洪启迪,金在鲁,黄龟河。 梓室过大。至于贸用市廛绫段以实之。以传 教本家人沈湙,溭,维贤,硕贤,沆等五人。敛殡时看当。故本家人。出入治丧事云。 大朝服制, 王世子服制三十日。 嫔宫所属行三年丧。以此磨练云。
十四日。外祖母发引。从木道。上杨根。余与姨兄及金叔主同行。平明。离江口。堇到三田渡止宿。
十五日。在船上。过殷奠。又前行过平丘至德渊。止宿于舟中。
十六日。又前行过斗尾迁。由牛川。曲折而行。抵宿于水南村。
十七日。直抵沙器洞山所。内舅已在山下。送两奴引往。向午。方到墓奴茂一家。则已缚得草舍一架。以为成殡之所矣。上山视开圹处。则以有些水石之患。略就左边。推移开城(一作圹)云。而三物已交。筑𡏖垂毕。第乙坐辛向之原。不能平适。案对亦颇低向白虎一边矣。李徵斗具松饼一器。来奠。
十九日。鸡鸣。运柩上山。待卯时下棺。玄纁则舅氏拜奠。题主设奠后。返虞于茂一家。与金叔主及舅氏。拜谒于外王考墓。怆痛何言。至新山埋魂帛。哭辞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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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日。又从木道返魂。舅氏由陆而径归。余与姨兄金叔主。又同还。而船便甚不顺。三四易舟。又滩浅不能行。乃投水南村留宿。自山所堇行十馀里云。
二十一日。船路既不便。乃相议料理一只舟。许以四贯铜。赁一小艇。载柴百束。然后乃奉要舆。安于船上。吾辈亦同登。舟轻行之甚便捷。谓可于此日内到泊于京江。而日力既不足。才出斗尾迁。又值逆风。努力下滩。犹不能行。到平丘。日已曛黑。不得已投宿于岸上孤村。
廿二日。平明。方乘舟顺流而下。比到楮岛。忽有逆浪。西风又恶。舣舟江岸。风犹不止。乃就村舍少憩。午后。风力愈紧。无休歇之势。不可留止。乃挐舟而行。余与姨兄。徒而从岸上来。至狎鸥亭。搜诸行橐。得粟米小豆若干升。作饭。上下分吃后。气意稍健。黄昏。又放船斗风而前。到汉江。两仆自麻浦送来。得闻京第平安消息。可喜。
三月初七日。始自洛下还。向安城。至月川。历拜李大谏。是夕。投宿于龙仁金殷家。翌朝。雨止。仍作朝饭。俟雨开。方就道至龙池。午饭后。就拜崔判书于鱼肥谷。门巷空阒。子弟亦无一人在傍者矣。谈话亦颇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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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亦深倾到。至如运气等事扣之。辄应无少矜持难犯之气色。盖先辈之待人者如是。亦可见其在野日久。顿无朝贵㨾子。尤可敬服也。到家。亲庭气度安宁。诚幸诚幸。
十五日。访閒云尹生员就文。盖向来以逆境辛苦得脱。欲就慰之也。
十八日。梁有珍自清州来。为留一日。梁于吾家事视之。唯力所逮。至如周旋官粜等事。分付送之。仍令贵奴随至归溪而还。
芹洞人马来。盖有若干赤豆贸置者。欲驮去故也。伏奉内舅下书。良慰。
二十二日。以舍廓(一作廊)有修理处。父主移处于草堂东室。
二十三日。地主枉临。室人所苦不轻。良闷。
廿四日。地主上京。贵然自归晚还。见梦得书。熏造十九斗持来。所与和师书。缘渠出他。未见答。得见尹日卿书疏。
廿五日。本官所惠熏造一石及还米一石受来。室人所患有减势。良喜。泥岘人来。盖误认洪氏妹病报而专来也。景仁有书来。吴太兴上京讨书。与英叟书。且遣桃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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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六日。英叟遣人来。见书多慰。
廿八日。村人辈以厉气甚炽。欲祭神以祝之。祭文十数句制赠之。
四月。近看启蒙。日课不过数板。而然犹致志深思。颇有意味。不比向前读时。盖余心粗。凡于文字。看得甚疏。自觉病此久矣。而不能祛之。今于启蒙。略有潜心之益。殊喜。
八日。手写明斋先生画一图。仍贴壁。令儿曹寻行句读一遍。余甚爱此图。久有欲从末由之叹矣。今又揭看。不直为儿曹设也。
闰月十日。作归溪行。早朝。辞家庭。仍东出。仆马各一而已。仆则世建。自竹山招来也。途遇李万昌。略言沙谷事。由玉亭。踰梧笋峙。午饭于长杨驿。镇川地。自白城通计四十里云。
又前行。遇草坪僧。问讯载大氏消息。云般家入洛后。无往来之事。载澄诸人。方在家云。过石滩。踰梧踰峙。至独亭川酒幕。仍寄宿。甚弊陋。只数家村。村傍有墓。问之则林康阴家山所云。
十一日。早发。过杨花节盘滩二十里。是日方交市。又过曾子川大述里栗峙金可器家。始朝饭。自独亭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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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里许。
踰栗峙。行二十馀里。至青川县底。历拜沈生员润氏。族祖彦卿叔亦在。郑梦得自场市来谒。仍与之行。夕到归溪。金别将盛全来见。
十二日。朝来有雨意。饭已。将作龙游行。主人颇牵挽。而吾意不欲中掇。乃乘雨入峡。至沙潭。登临久之。又前行。雨甚不能行。至龙化。访尹日卿庐。主人方往岭南。和上人亦不在。有一村翁。方捆屦。讨这里消息。都不能举也。坐久一玄来见。仍具饭见饷。且言和师已于数日前。出去。归期未可知云。日昏后。朴生某冒雨来。即日卿生徒也。
十三日。早起。看天色。无开霁意。密云羃羃。雨势乍歇。乃投前村。从一玄作饭。日卿两子来见。长曰龙瑞。年才十二岁。而明聪可爱也。俄然和上人忽来。余甚惊喜。问渠自何来。则云于再昨来所住所。邻人无与往来。玄之不省固宜也。余方以独行为无聊。且闻猛虎纵横。不能无怖意。忽见和来。喜可知也。
日出后。云阴始解驳。天色正好。旁看云藏,观音诸峰罗立。秋雨才收。天际秀拔。令人不觉有喜心。和亦踵而来。到栗峙。舍马。与和徒而行。或坐休歇。或跨马先
樗村先生遗稿卷之四十一 第 279H 页
后。通行三十里。到龙游洞。
龙游结庐且数年。而未曾往见之。此来盖已五年之久。而屋宇已就。且能覆瓦。尤未易也。尹选之适近出。其家人知余来。相待甚款。以山果饷之。且和蜜水进一碗。令人顿尔爽豁也。俄而具午饭。精洁亦可啖。
饭已。与和师。携筇前去。访不日庵。庵虚无人。扁额及附壁数纸。皆余写赠和师者也。庵所处甚高。眼界轩豁。山势环合。倚槛坐来。飘然有遐举之意。盖山中第一名胜也。和与两三比丘同力。不过二旬。缚得云矣。自不日庵。转下至龙湫。甚壮观也。瀑流轰喧。潭心黝黑。不觉毛发晒(一作洒)淅也。由岩厓侧行。和师负余从浅流渡去。仍上道藏谷。自水口转辗而进。石路荦。坐歇数番。方能到。寺有老释。相见于庭际。叉手而拜。视之泛若无情之云。认是和之高足处琳也。既上轩。有数辈释子来见。看其眉目及言语皃㨾。绝异于山外缁梵也。仍招琳交数语。扣其工夫所到。亦有可惊者。者(衍字)见渠神凝气定。自外视之。亦可得其中之所存也。但恨日力且短。不能稳坐成款也。寺之僧多出山聚粮。有守一,至行数人。亦可语也。旋从狮子项下来。绝磴悬空。殆无安足之地。侧身援攀。堇得无事。至芝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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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高矣。余于山水。不欲延揽作自家物。已将归溪。许与他人分领。至于龙游。则道能。自是主人。故不嫌作一附庸。既着三间屋子。招尹选之入处。渠自缚屋。且绕以墙垣。对之。令人萧然有佳趣。未觉吾身之自尘𡏖中来也。既而月已中天。灵籁虚寂。与和坐清轩。至夜久。神思益清。信乎山水之于人。自有好境界也。视向来纷汨。是何等时节。即今绿峥中间。超然对一衲。宛是活画真境。此又何等身世。顾谓尹选之曰。君以何福。享此契活耶。
余之置此一茅于山间。其意不但在于山水之胜也。今行始看道藏谷。纡回上下。盖得其坐地之迥绝。出入之难易。和师之为余言者。盖不妄矣。
屋后。有叠石成小山。形状绝奇。曾有人书大隐屏三字于山之趾。今又有新写灵芝山八分三字。盖道能兄。倩尹选之刻成也。山形尽如灵芝。盖善状也。道能兄之于山水。有眼乃如是。夫余谓和曰。芝山隐屏。俱善名状。而适为余所有。余岂与山水有真分而然欤。尹选之为具饼果饷之。俱是山中佳味也。看渠内外之所以款余者。有如旧来主客。亦甚不易。
夜分后。忽有风雨。排窗视之。骤雨纷纷。峰云掩映。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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臾开霁。天色正朗。向来之急风暴雨。忽如梦境也。
朝来爽气。尤使人有拄笏意思。食后。将寻归路。怅然有惜别之情。尹选之送余。至降仙台。坐白石。以手弄水。移时而各还。
至龙化秣马。日卿两子又来见。和师以其老母病。不能携来。怅然怅然。过沙潭至归溪。彦卿叔来宿。
十五日。留归溪。食后。至溪上。占草堂基。
十六日。复路。历拜青川族大父。彦卿氏亦在。午至大述里站。点心。夕投纛亭站。止宿。
十七日。过石滩。路傍田畴。俱被日昨雨雹。披靡如蹂𨈆(一作躏)状。粳稻落尽。只立藁草。所见诚可悯然。至镇川邑内。朝饭郑次奉家。
踰閒云峙。投尹公家。雨甚移时。始能来。夕到西里本第。家庭气候万福。幸甚。
白城东南。有石南寺。昨年与地主李公,常山倅尹伯修丈。约会于此。设泡成一夜款。喜可知已。来时审看左右僧舍之稳便可栖息者。药师殿最可于意。拟挟箧一来。而系冗干未之能。至戊戌九月之四日。粗能摆除。授儿辈数日所读书。乃浩然赴是寺。寺之僧弘济,时徽,一环,戒心。俱所识也。见余至相邀。至室中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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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也。余乃自占药师殿。为留止计。令仆马还。
夕饭后。从寺后。寻所谓西殿者。未到。智禅忽拜于林间云。自隐寂。移住于西殿。已有年矣。导余至其所住。由赤板双扉入其中。则有数架屋子。覆以瓦。略以丹雘施之。庭宇萧然。无一点尘涴。房室粉白正好。余不觉心喜。乃旋面左右视之。庵之地位甚高。案对殆与之齐。不翅如药师之稍爽而已。背负一断山而屋后峙一岩石。亦能戌削可喜。左有石峰磊磊。间有苍松数株立之。门外有石泉。味甚冽。水从石穴中流去。行其上。不知其有暗水也。始焉爱其净好。久而察之。庵之位置亦甚佳。不可以畿内凡寺例之也。庵中。有僧四人。或因聚粮下山。独禅与一衲。见住云尔。
今行。挟系辞两册而来。自天尊止成位于中。读数遍。翌日庚辰。晓来。窗外瑟瑟有声。排户听之。盖雨来也。仍披衣起坐。诵太极,西铭。兼诵注解一遍。
秋雨翻盆。至夕不休。悄坐高斋。读书数十遍。
辛巳。夜来。体甚不健。至朝犹然。委卧宛转。聊以自适。元先达世弼与其堂弟世柱。来见。饷以梨栗。且以土莲汤。助盘膳。
壬午。夜来又叫痛。取汗后稍能平。朝间则神气颇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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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八日还西里。
十五日庚寅。以草堂疏于御冬之具。欲就山房。为读书地。乃率冠童。俱来石南寺。从余来者。两弟及三子,安鸣鹤,庶从弟锡。亦随之。
又占药师殿。盖以其稍稳僻也。归仆马所借。元世弼人马。亦谢遣之。
辛卯。日吉辰良。 王世子嘉礼。想应万福。抃祝抃祝。
壬辰。因同舍僧戒心,师严赴市便。上书于亲庭。食后。命祥来。伏承亲庭下书。命奴从林里至。且奉叔母主下书。因其还。上复书。再庆从其家来会。
癸巳。百善来。伏承亲庭下书。奴还。上复书。
日间工夫。在儿曹颇能专一。而余则从朝授儿辈书。至午方休。夜则悬两灯分坐读书。而众声犹相妨夺。不能细心精读。乃携衾上极乐堂。璘,禅两释。适出山。观音殿僧英淑来守空庵。至夜悬灯悄坐。令人意思自继。
夜来。风雨骤至。排户视之。云雾涨如巨海。只尺诸山。俱失其所在。恍如梦境。有时冷磬。因风便到耳。方认观音等诸僧舍。可按覆也。
甲午。朝起。还药师殿。饭后。又授儿曹书。至午。又还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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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堂。璘,禅两释方到矣。张诚天从邑中来见。
乙未。松山姨兄。今日当入地。只以事势。不能抽往见之。伤念不置。
至月二十六日。为趁晦日祀事。自白城赴洛。康垕与偕行。夕到龙仁。投宿于酒幕。
翌朝。前进到汉江。履冰而渡。比到桃第。已曛暮矣。赵佥使来见。
廿八日。李果川叔适避寓在邻汉家。拜往之。朴丈士度台卿甫。俱在座矣。仓洞祖姑来临。文义叔。亦来宿。为参祀事。
廿九日。曾祖母远讳之辰。怆伤怆伤。坡州赵书房廷宇。亦来参。朴子中来过。午后。出麻浦。历见汝吉而还。
十二月一日。食后。移处赵佥使家。访君实叔兄弟。就拜赵朔宁于本家。柳恩津徵之。适在座矣。别将自平壤还。
二日。往见别将。午后。入砖洞。拜姑母。历见季良而来。性聪来宿。
庚子正月一日。往省嘉谷山所。于马上。默诵太极图说,西铭,中庸序一遍。适以买屋事。言语不能谨密。致令狐鼠之类。反自謷不逊。此可为慎言语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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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晓起。诵西铭。并其注凡三遍。
三日。授儿辈书。食后。因岁初宾客人事。自早至夕。不能看文字。时或提醒此心。而亦多放失。益知书册间工夫。尤是操存之良法也。
四日。读大学序成诵。有意岭行。而不欲遍告于人。而人或知之。要与余偕行。盖其意不无夹杂也。虽托以他辞而辞之。自念谨密之戒。又不能固守。语言之难慎。果如是夫。
昔。吕伯恭性气粗暴。因看论语一册。至躬自厚而薄青于人。意思一时平了。朱先生曰。此可谓变化气质法。余尝自谓不甚躁急。而每于儿辈课业之际。有不如意。辄加愤肆。未觉自失其仪度。此亦在我固为粗暴之病。而仰想学诗学礼之训。是又何等气像。令人省愧。且欲其子之善。固人理。而必欲其如何。又是私意。盖古人已有如此说来矣。
六日癸酉。踰梧笋峙。舍马策足。仍念司马温公语。登山有道。徐行则不劳。此乃浅近语也。然而登山之际。脚力有馀。则必疾行。以示其力之裕。如旋又倦不能行。此于徐行不劳之训。亦有愧也。君实只因登山而有此语。然亦可取以为学者日用工夫。盖进锐退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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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圣有言。君实之语。亦有见于此云尔。
七日甲戌。太极图说。每诵一遍。殊觉有馀味。乃从弟一段并朱夫子注说。必念诵五过。然后旋换第二段第三段。节次以往。至末段乃已。
八日乙亥。自归溪至龙游村。马上。口占短律数首。至午。方能一番省察。按覆身心。已多尤悔。尽知吟咏之于人末矣。
至龙游精舍。翠虚亦自上莲台下来。与之晤语。仍谓之曰。山水之所以有益于人者。岂直以流峙之可玩而已哉。世间许多物。俱是牵挽人情。往往有沉没而不拔者。至如山水则不然。然看他会心。自有无限意趣。苟不能知此。而只以其游览焉。则与他外物之牵挽者。又何异哉。
十三日庚辰。自礼安至陶山。瞻拜于尚德祠。(退溪先生书院。)院隶引余至玩乐斋。斋即先生栖息之所。而玩而乐之之意。亦可见矣。扁其轩曰岩栖。堂亦有扁。未知自先生时而已然也。糊纸作浑天仪。星宿亦依其分野而填书。器具亦在其傍。而久而不堪用。且无人能为之随机斡运也。青藜杖以函盛之。抚玩自不能去乎(恐手字)。岂以其杖而已哉。后生末学。颛蒙无所知识。其于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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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事行。亦素昧如。安敢有所议为取舍。而常于退溪先生言行进退之节。窃有吻然欣慕之意。不只如诸先生而已也。今到先生藏修之地。既瞻其祠版。又入其室。而摩挲其器玩。令人感慕仰止。有不能自已者。又窃自思踰岭以来。所经历者又何限。而独于陶山如是者。不以其山水之佳斋舍之美也。有所旷感者存。呜呼先生之起予者深矣。
李丈景张自任实罢归于砥平。路过白城。伻人要与相见。驰往省之。坐语移时。仍言少时见林沧溟。颇相奖诩。不无自拔之志矣。旋复汨没流循。无可言者。吾辈摧颓。已无收回之望。如君视我几争二十岁。盍勉之哉。李丈虽甚潦倒。犹有先辈惜才之意。是可尚已。
初一日。尹敬周文哉。自任实行中。来访留话移晷。仍言其平昔倾向之意。又说侪友间相期之语。而殊非不佞之所堪。余闻之。一倍惊惧。未知一个痴呆汉。陆陆无意于人间事。而乃能自欺欺人至此哉。
少时尝以涉猎文史为能事。至于读经。亦以此例之。全不加仔细工夫。到此年岁晼晚。点检一生了无所得。追悔恐无所及。古人有中年以后读书法。盖为如不佞者设。不免如此做将去。未知向后得。无如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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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走作否也。
逐日授儿辈书。自朝或至晏。以其间略绰念书。不能趱程而进。又不能看生面文字。乃取大学一书。从头览过。仍要成诵。每于晨起。一回诵读。颇觉有益。横渠先生所谓书贵成诵者。真已试之良法也。
晨诵之法。数日不废。尽觉有少补益。昨夕偶有筑磕之役。至夜深方已。余乃看检不成眠。以此失睡。既就寝。又甚困瘁。不能趁晓作起。宛转席上。及披衣。日已三竿矣。仍盥颒应事。每晨一诵之课。又不能墨守。如是而能不退转。有不可自信。悚息。
辛丑闰五月。簇悬舆地图于壁。为便按视。亦欲令儿曹槩识天下形便也。适又目触而自语曰。天下固大也。以东方个在一隅。不几乎一叶之汎沧浪。而况余藐焉托于其间。又不翅如垒空大泽之喻也耶。然而古之为圣为贤者。其居或东夷或西夷。其身之藐然而小。计亦无异于余也。由是言之。则人之所以自立于天地之中。而与之参者。顾不在其居之远而身之小。而盖有在也。又自思曰。天地万物。本吾一体。自天地视之。则固无间然。而其自贵自贱。又不在天地。乃其自取之如何尔。然彼偏而塞者。无责焉尔。而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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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且明者。犹不能有以全之。则亦昆虫也草木也。又奚以圆头横目。为自喜欤。噫。如余者。亦不过为头圆目横而已也。其与昆虫草木异者。所争几何。然犹规规焉自适。怕寒饥重死生。以昆虫草木之无知为贱恶。或复遏折之而无惜也。噫。如余者。亦可谓不自量者尔。苟以此一个躯壳。悠悠以没世。则与彼昆虫草木同归腐尽。又何必草木昆虫之不足惜。而余身之为可惜也欤。其所以爱其身者。不过曰自私耳。噫。天之所以赋余而畀予者甚厚。能践其形而克肖之。则舜亦余也。余亦舜也。不尔而顾以一己自私。不省造物命我之本意。则余亦一昆虫草木也。又何以耑耎旖旎者为非。而马牛襟裾者为是欤。天地间一个昆虫草木。有之不加多。而无之不加少。生之不足乐。死之不足戚。其在天地。奚轻重焉。余于此。窃有感焉。欲毕吾生以从事。而又窃有味于朱先生论武侯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者。不独建立事功为然也。旨哉。言乎。
十七日。阅朱子大全张魏公行状。叹其精忠伟绩。不翅如史牒上所得而已也。以一身斡运天下事容易。真握中物耳。前后为君言者。明白磊落。又必引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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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傅人事。其言一一中窾。且论关陕间形势甚悉。用人如韩岳辈。分付器使。各适其宜。以此而虑天下。盖不足定也。若其致意于君子小人。进退之际。尤眷眷为上言之。或近形迹之有可避者。而然犹不顾而毕陈之。此尤不可及也。且念公负天下重而指挥经营。盖必有夙夜靡暇之劳。又能上为君德孳矻不已。兼陈中兴备览四十一篇。呜呼。孟氏所称大丈夫。谅如公者近之尔。千载之下。不觉气涌。如吾等人。生于域内无事之日。衣人之衣。食人之食。安坐读数十卷书。亦不能了其义。逐章以诘之。则顾无以举其辞。然而开口妄谈古人事。其亦可愧也已。
魏公行状凡一百二十一板。中间叙铺事实。盖无一事一句之溢美者。不然。朱夫子岂欺余哉。事功则固将轩天地。一身之进退。而金虏为之消长。不使四置谪籍二十馀年去国。则高宗。亦将与周之宣王。并名匹休矣。百馀板所载。俱是公事迹之可按据者。公之所述。则有绍兴奏议。隆兴奏议各十卷。论语解四卷。易解并杂记共十卷。春秋解六卷。中庸解一卷。诗书礼解三卷。文集十卷。虽使操觚之士。毕其平生之力。亦何以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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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圣曰。幼而学。壮而行。人之所以为人之理。不过斯二者而已。且二者。不可以两件说去也。既成于己。然后推将来。欲人之亦同余乐也。故不学而能行者。盖未之有。而学已为吾有。则亦将以时出之。固不作匏瓜之徒悬耳。闵圣美适果余。且曰。近工有可以相语者否。至于文词。亦不宜废置。少分加意。或无妨矣。其意盖曰。京▣知旧有所属望。将来不无应副之役。故也。余自哂曰。公之相俟者。非所虑也。若余者自量已审。不敢有意于当世之事。只欲敛迹逃形以没齿。如子之言。非吾任也。自暴自弃四个字。吾能寻常道说。已知吾身之不可自重。乃尔猖狂也。旋又慨然曰。幼学壮行之义。顾余亦岂不知。然而肆行不忌者。盖亦出于不得已也。
看文字。贵精不贵博。况泛滥无所凑泊者欤。余窃自病其然。而二十年来。旧疾依然。故在。盖欲勇革。而几于慷慨出涕者久矣。亟拟奋刷。指誓必改者亦屡矣。然而终不可变动。一味偷堕而已。呜呼。其将不获乎心。而归之于命欤。尝以朱子大全为浩穰难遍。曾年一阅几三十馀册而止。今又从其下。又续看毕之。若人问之。则犹应之曰。吾于大全。曾一寄目云尔。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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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自多。则或可矣。不然而以得寸得尺。亦为吾有者言之。则一回泛看。又似不曾看过也。泛滥之病。又如许。此实可戒。而不可以大全之尽帙为自喜也。
七月二十三日。读朱夫子与吕伯恭书。功夫易间断。义理难推寻。而岁月如流。甚可忧惧。奈何奈何。乃数番吟诵。自不觉此心之奋激振动也。如吾夫子者而犹复云尔。则顾在不佞将何面目。亦自同于凡夫之流乎。三两月之间。辄有不可对人语者。以自陷于悖乱之戒。则所谓易间断之说。又何可道也。
已矣。吾之不可有为。将没没以自弃也。然于天人性命之际。盖不敢有所议为。而若其不泯之天。尚或有依俙仿佛于其间者。窃自奋曰。使吾得有聪悟精力如夫人者。则可庶几焉。从初无师友振发之益。中间略有意于此事。而奔放横骛。毕竟只成伥伥然无所凑泊处。时一念之深痛切骨。顾今齿发遽如许。分已止此而已。然每思上帝降衷之意。吾人受命之重。既为之激仰慷慨。由是而微察天人相与。吻无间然。古圣人立言垂世者。一一按覆(一作覈)。无一不出乎此。自数年来。此意益分明。只悼吾钝根昏滞。决无向前之势。亦近于自暴。而顾无奈何也。吾既不能了此事。而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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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望于后生辈。未知渠等能以吾之所以望渠者。为己分事。而不负余区区日夜之所冀幸者欤。
适与阿鲁辈。语及向来先辈得失事。且谓之曰。天下义理本自明白易晓。被人拗坏。却有是非之可言。然人能障断自己见识。而不能侵汨天下之义理。故从古几个人悖义害理者。踵相寻而卒殄灭他不得。只见其自绝于天也。今欲尚论者。先从本源。陶净出来。无一分芥滞之私。然后方可以见天下之义理在我者既如此。则彼本自悬空者。又岂有偪侧窳污之理哉。夫尧舜孔子。则吾岂敢间。然设或有未敢信者。只是见未到。而不足为尧舜孔子病也。下此而言之。则虽以圣人事。而亦不无性之反之之可议。又何必事在古人。而一例避讳耶。伊川不言先辈短处云者。盖不欲置其所长而举其所短。初不以其短处可护故也。不然而夫在所推仰。则一以赞诩容说为事。惟恐其一事之为他人所藉口而病之也。在所背外。则洗觅剔抉。惟恐其一行之可称。苟如是则其所谓得失云者。虽不至全爽。而顾吾之权度。已不可谓之称停矣。然第有心与迹。可以跟寻而按视者。以其迹则善矣。推其所从来者而有可疑。则固不可以其迹之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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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迹虽诖误。有失其宜。而推本其源委。盖亦无他焉。则其不可但以迹上看了也。难之者曰。心迹。不可差殊观也。苟二之。则不几乎外内之不相须欤。曰。诚然。然自上等人论之。则体用一源。显微无间。固无心迹两歧之疑。而自圣人以下论之。则岂全以一贯有过耶。世固有心迹之判然不相似者。盖心则有可以掩护遮藏。不使人知之。而迹则或复昡耀而可使其赌善耳。亦或有一等人心事十分无可指议而发挥处。容有未尽分者。则其又不可以其心之无他而遽以其不尽分者为是也。然此不过为君子之过而已。决不可与迹或近是而心不是者。论得失也。又有两种议论。一则以五分与甲而又以五分与乙。此则中半之论。只是子莫之执中也。一则必欲以十分归于甲而又以十分掠于乙。此亦执着于一偏。不足以折衷也。顾有一说焉。逐事而言之曰。某事得某事失。初不见其人之为东西为南北也。如是说去。毕竟抽签而视之。果孰多孰少。夫如是则必无五分十分之缠绕也。又有一说可以决案者。有七八分是处。而然其一二分不是者。常大于七八分之细者。有七八分未尽处。而然有一二分是处。有裕乎七八分之多。则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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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多少论也耶。又况所谓是处。不及七八分。而不是处。不只一二分而已者欤。
人所以读书者。不过以己之心。不若圣人之心也。夫所谓圣人之心当如何体认也。即天理而已。
人将一个身。中天而立。其所担负者。果何如哉。大本也达道也。有不与天地之动静。吻然相契。则即是吾未尽分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