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樗村先生遗稿卷之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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樗村先生遗稿卷之三十九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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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湾馆录(庚寅)
七月之二十日。余往拜姜丈于所馆。姜丈曰。君知流头去风之事否。此地俗。每于六七月之间。大小奔波。称之为流头。而坌至于统军亭之下。吾亦入此土。循此俗。年年为沐浴如乡人焉。果然失风眩之症。而心田大火。亦觉清利。吾则不可谓全无其利矣。今年节又至。而适子亦偶尔来此。吾欲与子。将明日往。君亦岂有意欤。余掩口而对曰。长者有言。小子敢不如教也。然而归而请命而后。得陪后尘耳。姜长颐曰。可矣。余于其翌日。得命家庭。令官僮。作昼日饭。来俟于冷泉之所憩。而余则跨马就西城。与姜丈并骑。偕作路统军亭。而蹑鞚坐其上。移时而英叟亦至。金吕重生。又续而来。余持鞍衣砖石上。东西坐而风襟。自然有八九宽底意思矣。姜丈俯指城北角曰。是称北天王。有小寺。不知其何年刱。寺前有水。即吾所谓流头所也。君辈盍与余努力一下耶。姜丈扶杖而先。余与英叟及金吕重生。各自理屧。缘城而鳞比下焉。则忽然得一小架。而比丘出而拜。庵则北天王。而比丘则庵之僧。虽不问。而俱可知也。自寺而转十许步。则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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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淙淙而下。由田畔达于江。而中有一曲。聚沙石若干为堤防。而水亦若干蓄止。置一木于水头。状如榷。而承流直下。视之如残瀑矣。姜丈曰。是也。此水虽如此。而邑人皆以为药泉。无日不往来于此。彼皆是已。举眼见之。则村之男女五六人。俱在下流。或已浴。或未及出。举皆苍黄而走匿。盖方浴而见人至为如此也。姜丈曰。老者当先试之。君辈亦可后。余仍裸体就浴。而引水灌其顶。水拍拍射。飞沫乱溅数步地矣。凡如是者三。面体无倦意益勤。既浴而亦无恙。尽乎筋力之无愆矣。余亦沐浴身。以去十年馀垢尘。甚爽垲也。向晚罢衙后。家亲命驾来临。与姜丈合席打稳。而有馔肴。草草供具。酒一行。而俄然日又夕矣。各自纷纷而归。行次从北门还衙。而余辈复登统军亭。盘旋久之乃还。姜丈亦归税于所馆矣。是日虽不期会作游。而既得风于浴乎之意味。兼有登山临水之乐。甚好事也。故书此以识之。
朝来见。有抵营门公牒。傍视之。则名以逋逃人民之数。而厥数甚多。殆至于(恐千字)有馀。余惊甚。问之。则盖本土居民。闻宁远县有所谓乐林陂者。可以隐伏。又其生理不萧条云。故相与诳诱。无端扇动。扶挈老幼。尽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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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素所器用者。散而之。行者既相续。而居者亦无安堵之意。村闾举皆嗷嗷矫首于乐林陂者。又未知几许人。是实可异。而此必有始作俑者。而未能斯得。或言有四韵诗。语极诡怪。其意盖曰。某年间。有骚然之忧。凡欲色斯者。惟于乐林陂可藏身。而然愚民之不识不知者。日渐流移。不安厥居。而盖以此诗有由然矣。只龙湾一邑。而其数如此。则龙铁以外列郡之逋夫。又何如欤。搜括刷来之令方行。而入于彼者不出。离乎此者不止。虽欲禁之。而将奈何。急之则易致骚扰。缓之则亦必如前矣。其势决不可因仍置之。使其根抵日固。枝干益繁。则将有滋漫难图之患。且其地与废四郡相邻近。国法。入居于四郡者抵罪。而此辈则已是法外之氓。不可以凡民绳之。上司则只令各其邑刷去。又差守令一人。往按之。欲虚其营窟。俾不得奠居于彼。而此则有大不然者。凡人之不顾事理。而有所大欲。则虽慈父。有或不得于厥子。而况民心之所在。渠。则断然以为不失计。而为其上者。猝然使之去其所大欲。而就其所不愿。民之从之者盖几希矣。此必有良图可善处之者。而愚不得其说焉。
龙湾。古称多人才。虽其地去京华千有馀里。未能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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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于圣化。而人才之夫如是者。意其地理之酿灵者或然也。以今观之。则似不若旧所闻。而然犹与他州并比。则亦相万矣。湾之为邑。处夷夏之交。而国之所以壮西门者。独湾也。则设此镇。以为控隘咽喉者。亦岂偶然。是以。凡守此土治此民。宜与傍小县邑。模范有不同者。而至于用人之道。尤有所不可不三致意焉。府有中军。统其军兵。其下千总。又其下把总。又有乡执,纲府,裨将,马队,领将。下至将官,旗牌官。各有名号。其数夥然矣。而自其中有大小高低之别焉。凡此数者。必得其人器使之。然后乃可随其职而责成。庶事底定。处置适宜。不然则经营造次之间。率多丛脞。是故。大尹之治不治。太半归于用人之善不善。前后已然之事。有或可知耳。
大凡天下事。其始也。莫不纲举而目张。措而施之。无不如志焉。及其久而远。而有丛脞隳乖之患。大而国家。小而县邑。亦犹是也。东方素称小中华。厥初之作法制立纲纪以维持之者。盖已尽其道。而自近年以来。浸不如古之时。国之所以纲之纪之者。已失其经理之宜。而逮夫县邑。则又何可言也。湾之为州。将比方伯连帅。则有不足。而其于县邑。则盖有馀矣。以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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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之始言之。则凡其排铺而张大之者。有宏博巨丽之势。国之西门为重者。意不偶然。然而大凡事久而不能无弊。则而湾亦安能如其旧。而不与傍之诸邑。同升降耶。自数十年以前。余未能知。而以下则亦可以略悉之。湾去京师一千三百有馀里。以东方言之。则在西隅地最远也。是以。士大夫之官于朝者。其势足可以避而不为之则不愿也。时或有特 命见择之令。则皆不敢辞焉。地既大而远剸之才未易得。而又有欲避不为之者。是以尹玆州者。往往有处事不惬人意。
余以庚寅十月二十二日。至箕城。英叟时在贰衙。而权稚圭兄。亦在上营焉。圭兄闻余至。亟来相见于近民堂。翌日。余与英叟。往见圭兄于澄清堂。竟日稳话。方夜而归。是盖异方萍逢。不易得之胜因也。余以乘率之未即趁期而来。又留一日。是夜圭兄又来。语移时作别。而圭谓余曰。吾辈近日来。各随官次。劳攘以过。至于文字。亦已全抛。甚用闷惧。未知子之到湾后。将就那般文字上用工夫耶。余曰。公舍读书做业。与在家时不相似。实是通病。西还后。窃欲加工于经书。而勤歇非能预知也。圭曰。朋友之道。固当责善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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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窃观子之于工夫。不能笃实。须更努力加勉。以期他日资问之地。如何。又曰。余既以笃实二字。为子诵之。窃比古人以言赠行之义矣。子又将何辞而赠余耶。余曰。兄之警余诚至矣。不能笃实之病。余实有之。兄之一言。即我之顶门针。敢不钦佩。圭又曰。吾既以二字以献焉。未知子以何㨾言语赠余耶。余曰。兄之所言二字最紧管。余将以二字。即为兄一致焉。
自十年来。余而(一作以)胃气病。胸背常积滞。饮食虽下咽。而每患其痞结不清利也。是病宜于出游发散。而若其静处宴坐。欲观文字。则病已复作矣。以此至于出声朗读。则废之久矣。而然犹一心耿耿以不能快意读书。为欿然。每于遇静閒时。以为亦必收拾书册。略略读之。不敢放声如少日时矣。而性既不勤。又无记性。凡于书。虽读遍百馀番。然犹不能久存于心中。况能一见再见而能记之耶。以病不堪随意而读之。又乏聪明。未能记其所看者。用是而行。岂能有快活时耶。经书废读许久。欲看他文字。意尝系着于经书。此甚可悯。今以三冬之强半。略欲加工于经卷。自尧典而始。将欲勉勉前进。未知果能如意而无延期之叹否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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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之十有一月之旬日。统军亭烟台汉来告。巡捡清人出来云。训导金泽赍持例与之物若干粮若干酒。往视仍给之。且使审探向来彼中消息。则别无闻知事。海寇近无抢掠之患。此于大国。殊不大可虑。而然犹敢肆侵掠之计。则小国之海防诸处。乘波往来。亦不保其必无是患。是故。大国曾亦驰咨相告。俾之预为备矣。厥后更无他事云云。本国赍咨官。则急时驰进北京。此外无可传之报矣。训导所闻。只此而已。
夫出赋治兵。其来亦已久矣。韩愈曰。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古之时圣帝明辟以御天下而出治。虽或有不即定民。而亦且干羽以格之。则固不以城郭甲兵为重。而然而必有三里五里之城郭以备豫。此乃有国之所不可已者已。东方介于一隅。而南则岸大海。以水为之自卫。而北则与辽蓟甚邻近。幸今天下无事。南绝岛夷之抢掠。而北无羯臊之充斥。是则时适然已。不可恃此。常以为呴呴自安也。自丙子以至于今。殆七十有馀岁。而民不知兵。人心忸安。 国家之所以捍圉之道。亦与时俱解。人以有气力能干局为甚耻事而仍跼之。至于戎机。则率皆 之庸呆武弁。不责其绩能。以是 国家虽籍民为兵。岁令操练。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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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不施之。白论亦何益。虽以羽林选徒言之。此辈养之有素。待之亦厚。似可得力于危疑之际。而不然也。骄蹇自恣。不畏法令之禁截。而亦不知其坐作进退之为如何事也。只费廪禄以充其腹而已。夫羽林卫守之士如此。则其馀外方。则尤何可说也。东方设置防边者。在西南北。而西南比北加重。而西又与南。尤有异焉。龙湾之于西关。又有重焉。以一城。捍绝北来之势。其为国藩屏者。固已大矣。自其创始之时论之。则盖未尝筑斯城凿斯池。以为固圉之策。而及其久而关防日坏。守御日弛。自丙子以来。则以约条。不得筑修城邑而然。若能因其旧而增补之。无侈前人无废后观。则或可得其宜。而国家既不以此为致意。而为牧守者。又不肯留心于此等事。恬嬉度日。只以声色悦目之具。日娱其意。而于军械守备之事。视若弁髦。有或以此为言。则托以约条不能擅便云。其实则意盖不在是也。以此军籍有数千丁。而率皆亡羊。不能如其数。而见录者。亦皆村里耕农之人。不知其坐作之节进退之事。此辈虽百千万。亦奚为哉。
夫人有才知者。极难得。虽得之。而夷考之。则能善用其才与知者。尤未易焉。若崔台甫者。可谓有才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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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善用者欤。台甫生于僻隅。去京师千有馀里。以东方言。则盖边塞也。固无文献之可惩。而只以弓马善驰骤为有称。台甫乃在于其间而能一及。禀既聪慧。又有艺能。自小少时。克有志于丈夫事。虽以弓韬发身。而其心则扣之有异。凡于书。读之无不遍。而又其才能。左右逮而不碍。可不谓豪杰之士也耶。然而以崔台甫之为人。间(一作问)于人则曰。余不知已。闻其名见其人。而余未得其为人云尔。虽以其一乡之有识者之言观之。亦不曾有为台甫地者矣。下至闾巷贱隶官吏执事者。亦莫肯有为台甫右袒者。而或訾謦卲之。复曰。台甫不可近。已(一作近)则有弊矣。噫。若台甫者。其处世将身亦已难矣。然而夫人之内省不疚。则其所行。或与人背驰。有乖崖不合之事。亦可任之。彼为言者。固已过矣。余又何谪于彼。而与较是非哉。然而台甫其为人也褊而行行。凡于事。率以己意行之。而不能优游宛转。与人相周旋而共济其事。此乃其平生所不足者。而到老愈益坚。不曾以人言改其面。而只自如也。是台甫所以招人怨。而渠亦未能善于事也。余故曰。若台甫。虽可谓有其才与智。而用之不善者也。吾家善史学。自先世而已然。盖以经学力究之未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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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又以史学便于时用而适于常行。不难其准则而尽藘(一作虑)也。顾余年纪已大。而凡于经史。虽得其梗槩。而未克致力而用工。至于通透无碍。烛照数计而龟卜也。则又何说。然余常以史记为不可已者。思一大肆力。而家无其册。可以怛(一作恒)插于架。而时时读之。以自乐余意也。盖以是窃自恨。至今年冬。湾之译学李济聃来言。渠曾于清人巡捡出来时。有约十七代全史。尽数输来。以为图卖计矣。今其所约清人来言。果已如计持来。而问其价。则白金三十。盖重其价于北肆。而要得往来之经费而然也。余闻此。诚喜于心。是册虽从人借见。既亦未易。而又以国禁。北京贸来。其路甚难。以此士夫家得置十七代全史。亦无多矣。余本绵于力。又无债人贸取之路。则虽切于求见。而亦何可得也。
甚矣。余之不自振也。余禀既不及中人。若能鞭策矫警。日加一日。则犹或可以及人之步武。余亦知此义。不敢不欲勉勉焉。而但志不立而意日怠。以今番较前番。又以明番较今番。则无一进步之地。恒有退托之事。吁。余年十六七时。已知为人之道。不可以冠而服而语者谓之人。以是所藏乎心者。虽不曾告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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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自冀也甚远不卑。然亦每以志业之荒废。工夫之缓漫为戒。且于人日用事。亦欲勉进焉。而既不能自知其所当行之路。趍舍自不能如宜。而若其志。则未尝少懈矣。于今十馀年来。或有读其前所未读书。看其前所未见书。闻其前所未闻事。知其前所未知事。而其所以躬行之者。反不如其未闻未知之时。是亦可怪也。于时则闻一善则有警惕自省之意。见一愈于己者。必欲与之齐。以是恒自责躬而反省。不敢以自己比等于寻常庸众也。如是故自责也详。望人也廉。自今视之。则可谓得敕躬修行之道也。今也则身已大。而有自图便之思。志不强而有欲退转之意。口气得一味。而有忘薤盐之苦。耳目有值纷华。而失贞固之守。寝处燠而着睡达天明则课功。不可谓勤矣。言笑多而酬酢不适中则枢机不可谓慎矣。不特此而已。以四勿之戒九容之训绳之。则无一事不病败。无一行可谨严者。吁甚矣。余之不自振也。
腊月之二十日。康公告于家庭曰。是处有升华岛云者。距府才五里。而有禽有兽。是真驰骤戈猎处也。升华岛者。盖有名而康公之言又如此。于是出令。食后罢衙后。当驾适于升华岛。令既布。余辈先去。预待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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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俄而前道已至。余辈仍从后而行。以冰而过鸭绿。又过中江。至所谓升华岛云者。自鸭绿以外三大水。纵横其间。岛屿与原野。不知其几何里。一望之。以眼力不能穷其大矣。于是分排一哨军校。各点东西而打围。幕裨及各厅行首。俱侍立。红粉两队。亦能驰马随至。坐移时而献华虫者六人。即令爇炭煮其肉。又少时。而军校毕至。各陈其所得。其或奏功者。将校则赏青州从事。兵士则赏以平原督邮。又令裨将及随行诸校。皆驰马射刍。又拔旗以试其能。而或能或不能。各以其功赏之。仍覆酒膳钟。以为欢乐。诸校及官奴辈至。令作超距戏。有申大雄能敌十馀而不败。是亦自其中不易者。此盖不是寻常为杂戏而已也。以此辈俱有团束作队伍。便是军兵也。故此等事。亦不为其一时戏剧计也。至日夕。方罢归。裨幕军校。俱有得得意。是实边土将士。慰其意之一段也。
腊月二十一日。武臣赍咨官韩范锡,译官崔奎两人。自北京还。其呈备局手本中。别无新消息。其所侦问者。俱是向来传闻之事而已。海贼声息。虽无可怕可愕之报。以被执海寇三人王二,陈八,连木等供称见之。其植根甚固。非朝聚夕散鸟兽窜匿之流也。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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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其然也。夫以天下之事势言之。 明之亡也。虽因其自中叶以来。驭天下失其道。主荒于上。臣逸于下。而往往以直言犯讳。诛死者迹相接也。夫人君以言为讳。至杀谏臣。以杜人口。如是而不亡者几希矣。然而中原有大厄运。天将以膻腥薰秽之气。举华夏而辱之。则彼宁古一虏。出万死一生之计。跨东韩数十(一作千)里之地。而敢与中国抗。卒然夺天下而作己物。是亦天已。吁咄奈何。余故曰。明之亡也。不可谓天不厌其德。而然而至令丛尔一虏雏。公然有海内地。以三代之民。尽沐其丑腥。裂其冠而祝其发。夹其服而左其衽。自尧舜以来亿万年纲常礼法之事。尽归于弁髦。无一毫遗焉。噫嘻亦已毒矣。故余曰。明之亡。虽不可谓天不厌其德。而人心则犹未去也。盖非德政之入人深。而至今不能忘也。秪以帝王递易虽理也。而至于变冠服废礼法。以中国而进夷狄者。若是其酷也。夫如是。故人心之所以思明不已。至或以扶苏,项燕为托称者亦有之。此亦可见人心之犹未祛也。今所谓海贼云者。未知其虚实强弱果何如。而以来往咨文观之。其数甚多。以船为鸟状为之▣船(以下缺)。自余发未燥而见人之貌俨言定者。人亦以丈者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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俟之。而其或居止无常。笑语嗫嚅。则容待之事如众人焉。余虽稚眛未识。其以丈者礼俟之。若众人焉者。得失轻重之果何如。而然亦以人之以丈者望者。余亦称以为丈者。人以众人视者。余亦以众人待之。而心之所取舍而思与之齐者。亦以其人而向背焉。盖虽在童稚之时。而然有好恶之心。故取此而不取彼。余之病胃气。饮食不能辄下。恒自痞结于肩背之间。有若隐痛然者殆十有馀年矣。问于医。医无术可以祛其疾也。只将痼阏襞积。以至老而已。是诚悯然。或者言病痞者。最宜于射鹄。是外无良药已。余闻其言。尽有理。而恨无可射之地。指鹄之方者久矣。今于湾之君子楼。而始试之也。盖凡事易于目而涩于手者恒是。而若射则尤甚矣。射之设。为观德也。而不在于诡中。然体能正则射之不中。非所虑也。今余之射既不能中于射者之㨾。又不能中其鹄。则余始疑之。终乃自笑焉。盖凡事易于目而涩于手者。乃如是也。然而性甚癖。于是虽不能。而日断断不已。久乃稍解之。偶有所中。则心窃喜之。又不禁其好之笃。诚亦可笑。今日余于君子楼。以柳叶。得中粉鹄。一巡而两中之。喜以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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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西之以尤见称者。独有楼观之好。江沱之胜。专其美。而湾之州。亦以统军,九龙。名并南关之佳丽州焉。又有他州所不能有而擅其号者。即威化岛之打围是已。盖非楼观江湖之所可以并休。而其雄爽可观。则又非挈鹰击兔之可喜也。余之始到湾。而湾之人举皆以是猎。矜其长也。所谓威化岛。在州治三十里。涉两江方是岛。而迨冰未泮。每于正月中择一日。而招集军校以往焉。今岁则以节早春暄进其期。而以是月九日。定行出令。令既布而前二日。许州民入岛取芦苇。而龙铁州之人。亦皆随其力而来刈。盖以草甚密。方其驰逐。而禽兽亦易以自隐也。及九日。天始昧爽。吹螺戒严。然后麾下将校各以类而分隶既敕而来告以已具。则乃以军服。执策跨马而出。一时发行。一如行军时法令。平明过兰子岛。行数十馀里。方到所谓威化岛者。停军于江干。整伍排阵。作一字行而后始发。自东自西。相去殆近十许里。左右纵横如鸟翼。而蹂践大野。掩击而同时俱进。乘马插羽。前后驰骤者以百数。乃按辔徐行。令诸校整阵而进。俄而有逸兽前出横走。左右同声俱发。马亦随人意。而如兽走焉。虽或不得兽。而其驰骋纵猎之状。极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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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正月十有九日。姜丈送言。閒居无聊。岁又新矣。客怀殊甚恶。而无以自遣。今日欲往北天寺。要为登高旷畅。则或可叙此意。而独往又无味。欲与子俱去。何如云尔。余亦闻此。忻然于心。禀于庭而后定行。既食则与金吕重生。联辔至姜丈所。则姜丈已鞴驴相待矣。即与之先后行。从西门出。遵鸭绿岸而行。亦甚平阔远眺。已不似闭门幽涔之时矣。及至寺。舍马策足而上伽蓝。僧两辈出。又手而拜。而官厨已自来具矣。俄而赵公愰,康公镇,李生高沃。取次而至。又移时而家亲命驾来临。因扫僧室。暖席熏炉。阁寒而坐。叙怀讨稳。兼有眼界之胜。甚乐意。余与赵兴祖生。相与弹棋数巡。棋罢而厨人告软泡具矣。言未已。盘已进。则煮艾作泡。杯盘亦甚草草可喜。因又酒三巡而撤。分与从往者。尽能免馁。及日夕而归。余辈则自彼步上统军亭。坐憩盘桓。而各归来。行次自水门。已还衙矣。余本性缓。有不及事之诮。不但人以是归之。余亦自知亦如许。而盖缘偷惰不能自振。是以凡于事。率多因循掩护之态。不能截然自画直前不顾也。心中有所欲为底事。左右校量。是非交战。则茫然如入烟雾中。不知东西南北之果如何。是实余之病已甚。虽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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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整。而亦未能释去旧习之缠绕也。至于读书讲业。亦以此无坚定课程循序渐进之功。读是书未半。已有懒意。究览文义。益不如始读之日。或有它文字入于心。则便有舍此取彼之意。既舍之后。又未能毕其工。而亦有他走之虑。夫如是。故卒无成效。自余有意于古人书。亦已殆十年矣。而无一卷册可以遍熟。无可更观以为立跟之地者。伥伥然靡所归着焉。今始知此病。而惕然自惧。而已失十年光阴。只足慨恨一叹而已。然既往已不可言。而方来犹不至衰短。亦足以策驽钝。力进不懈。则庶有补苴罅漏。兼得新功。犹可免得小人之归矣。其可不勉勉焉。然而凡人之不识其过。而一向作非者。已不足言。而虽或病其病。而或不能自悛者。盖以性软委靡。未能确然一变也。苟不能确然一变。则与不知者。略有昏明之不同。而其为病则殆无异同矣。故古人曰。知过不难。而能改过为难。改过之道。亦在乎刚克。刚之道胜。则心亦定。而于事无打不过处。虽或有过直之患。犹胜于苟苟自安。一任其昏愚而止耳。刚柔得失之几。余亦自今日。始自醒觉耳。
凡人之不以己视人者皆是。虽袒裼于前。而不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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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警之。或行路未得径。而别处走者。亦不肯告其己所知。而解人之之惑也。余癖于射。而亦有疾。荣卫不畅。要以射而整筋舒骨也。日于君子楼而射。以三五次为期而止焉。始则惝恍不知射道。一东一西。稍久而颇似有彷佛省识者。如是又旬有馀日。而失(一作矢)能从吾意。直去得中者。亦过半矣。以是癖又痼。而乐不可舍。虽雨朝风日。必射而后心乃佳。余亦时自笑其已成癖也。而射之时。将校之寻常留番者。多来相视。或有着余肘甲者。或有整余弓。而仍喻决拾之法。或有从后赞叹不已者。是皆以射。为不妨于閒里事业。未曾警余以寸阴可惜玩物丧志之戒。是无他已(一作也)。盖以余之漫浪。为无关于渠。只可视之而已。今日余又射于君子楼。则有一人者止余曰。上庠之射固善矣。而亦将何欲为耶。顾之则即余之成均主人也。余乃笑而语曰。射亦有及第。余将从事而一决之。主人者怒而诟病之曰。上庠误耶。何尔。语余之鄙卑。是固谩我而鄙人。实不快于上庠之为也。余既以语应之。而徐又自语曰。是主人者。盖爱余者。已闷余之偷惰而能饬之。其言亦有理。盖爱余者已然。而又自思之。则是主人者。言虽是也。而彼亦动于欲。警余者。不特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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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其意亦有在于后来。虽可戒。而亦可笑也。虽然。向之教余而赞叹余者。盖不有利害于渠。而是主人则以己之事视余。故能如是耳。
二月三日。子孟子曰。有不虞之誉。求全之毁。是实人情也。余于今日。射候于君子楼。以柳叶五箭。而得中其三。夫以柳叶。而三矢能中。虽老于射者。亦未能易易。科举时。则必决之无疑。而余乃能如是。是足一发笑也。向之贯候。亦难得如意。五箭必落其一二。而矧此柳叶连中之。傍有武业人。俱吐舌赞叹。以为善射焉。此即孟子所谓不虞之誉。而凡世之倖占名途。一得一失。系忻戚于其间者。与是射。奚异焉。
四日。余拙于技。无一能可与人相上下。而独于棋。略识其避危趋安合围防路之一二事。而若其起伏变化之法。则亦不可与语也。技盖不及人。故亦无偏着不可舍之意。而其于工夫。亦未至有妨焉。昨日赵兴祚生适过余。而棋枰亦适在眼前。余乃要与之打围。而各有胜负凡二巡而止。而视日力则已晏矣。余于是乎始警惕。而内自省曰。今日吾之读书课程。已缺其一半。是亦为技所使而致然。信乎技好之夺人志者如是夫。自今以后。若有丈者之教。或被人要之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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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则犹可以一两局。不敢虚其意而已自已。则断不可以好着之心加之。以失圣人惜寸阴之戒也。
五日。凡天下事。努力为之者。惟能了。苟或有意而怠其事。则虽终身亦未能底成。余于赵后普捕虎事愈信。湾之州与胡人壤相接。而胡地则数百里无人家居。而树林荟蔚。禽兽以为归。而虎豺之属。皆作窟聚居。及冬之冰合而后。则虎多奔迸至村里之间。食人畜牛羊。跳踉出没。其害亦大。则人之所以待渠者。亦有道。机括以拥之。防栅以御之。而见之者亦无甚怖战。所谓炮乎者。惟恐不遇虎。遇则辄炮而杀之。十不失其一二焉。而湾人之比肩顶玉者。俱从是而出。盖以捉得三虎。则自其州报于观察使。使仍申于有司。 启下帖文。以酬其功。而此亦有可笑事。捕之者炮人。而得帖文者。则率皆有力者坐享其功矣。然则其疲软不有力。又不能炮射而得之者。盖几希矣。若赵后普者。其疲软不有力。又不能炮射者亦已久。今忽得一大于菟。吹螺雀跃而至。献其功。是亦意外也。然而后普之前此未得虎也。余已知其必能得而后已。盖后普虽甚劣。而其于欲得虎。则其心甚诚伺候之勤。而左右图计日未尝少弛。是实所以得之之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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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故曰。天下事。努力者惟能了。后普盖努力者已。
六日。陪持金渭珍。自京回本家平善(一作书)。甚幸甚幸。砖洞仓谷。俱有书来。而李大仲叔。向以死疾。几危堇生。不能见前秋监解。今忽得与于升补云。是诚可喜。而第有所心事错愕者。大仲向病时。堂弟亦寝疾。而相先后痛卧。症㨾亦甚相似。堂弟既已矣。而大仲之病已甚。首尾数月。日就危谻。知旧不以更得为人期之。忽能以药物之扶持。而回头。仍至完可。及今乃能拔解。解固不足为轻重。而以向时见之甚奇。而堂弟以同时得疾而已在泉壤久矣。痛矣痛矣。才见京书。闻其凡筵亦已被下于安城寓所。想见其妻儿之孤茕家闻(一作间)之景色。虽木心铁肠。其何能堪忍耶。痛矣痛矣。
崔杨州抵家庭书。仍讯余消息。且曰。近读何羕文字。而精观博究。有足寄示者云。崔于余。丈人行。而其文学才识。固可为余辈之师表。而乃于后学。有眷眷之意。其期待之语。亦已不泛矣。余于是䠞䠞然。窃有不宁于中者。盖余愚陋无所肖似。年将立。而志气凡下。尚未能有一定之主见。随俗上下。自知其苟且偷肆。而莫能收拾。以此忽自思省。则悄然无乐。殆不能自遣。而然常为外物所夺去是心。走作东西奔驰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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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际。判如二人。余方自愧惧。而又有丈者之期待者如是。则于余心。其得无闷恧瞿瞿之戒哉。
朝起。朗读古人警示文字一二篇后。即就时读尚书一篇多小遍。食后。或射候或书字。无令过度以废光阴。朱书限以两遍看过。而有会意警省处。则亦可快读。不拘多少遍。而尚书或不能满其是日当读之数。则亦合了其课程。期以此月二十日毕了尚书。又看了朱书。其间虽或泛看他书。亦必趱此所定之限。可无负初心矣。不然则是又安可期其趁课着工。不为漫浪之归耶。
白折冲时晋。少日志于文。中间忽然改路。而然其于诗章之属。癖之甚矣。今持一轴诗示余。而仍要和其韵。余未能虚辱其勤意。遂步成之。而拙涩无足云尔。
七日。凡事有可已有不可已者。可已而不已。则其弊终至于难救。不可已而已之。则亦或有。或者以两营之多设厅号。秪足纷如。是宜可已云。而此则未尝知其得失之果何似也。若夫本府之设厅。有异于或者之言。设厅取才。以作不时之需用。盖亦有不可已者也。而第惟人心不如我心。所见亦略不同。则虽或刱始于前。无他弊病之端。而又被中间怀(一作坏)却。长为有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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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深惜。此乃别武厅之所以一毁而一成者也。本府只以一衣带分画壤地。而 国家之以西门为重者。又何如哉。而武艺之跅弛西路。冠于东南。本府则又羞与旁近诸郡为等列。弓马之技。莫盛于此。而人才间亦有拔萃者。则盖将与汉代之山西。比肩并号。而亦无愧已。宜其收拾爬罗成就。而器使之者。亦不可以歇后也。是以拣取其健儿之不隶名于他厅而优游自立者。率皆置之幕底。而拂拭容养。营府俱为一体。而若其决拾驰骤之事。始或不解其方。而久久自当入于彀律。有时超距,投石,击毬,打围。亦不妨其贾勇较才之一端。则其在固吾圉之道。容可视之以閒事业而等抛也耶。今玆厅之规㨾。俱因旧贯。而节目则一依府厅为之。又取额外校生中好身手百许人。以为添入。而其向之隶于是厅。而既废后无所于归者。亦多重来。则宛然即旧日㨾子也。但虑夫是厅既设。而忽尔中废。则今虽踵而复之。而其敢曰永久遵行云尔。
八日。余往候姜丈。而白时渐生。亦适至。坐移时。相与语。而姜丈为余指白生而谓之曰。是秀才。颇能解占筮之术。君亦曾识未。余对曰。似曾闻之耳。窃看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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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稍出渠朋辈中。而其心亦致密。似若于艺可精矣。然余本不喜腊甲推说等事。白生虽能善于探扐。而余亦不欲区区讯问之。况又其未必善欤。
九日。近世所谓士者。率以杜撰文字。纂组成语。取决于一夫之目。以得失为忻戚。是盖有识之所深耻而不为者。然而习于目惯于耳。久之。心亦与之化矣。故虽或志操出等夷。而亦不能免此焉。世既以此为当然底道理。有或出乎此一步地。则群聚而笑之。以此。夫世之言曰。少而读书。壮而决科。又从而荣贵之。一生温饱吃着有馀。此即人人之所愿望。而虽其父兄。亦必以如此者。为良子弟。而反此则乃指之曰。不听人言语。夫为人子弟者。渠之素心。本亦在此而不在彼。又其父兄之训且如此。则渠亦以何心肝。不遵父兄之所指训。遽舍自家之所深欲者。顿然高举。不与世相上下以取功名富贵之在前。而容有求之可得者耶。苟如是。则其所趣向。宜亦直趣于此而无他适。噫。夫士之名。岂端使然哉。古之士先器识后才艺。盖以器识不足。则虽或其才且艺。有如绘事之无素可施也。是以古之人。不但其禀资之超异。亦其导养之方有如是。故所以出于后人也远矣。吾以是说。求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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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人。其文华敏足者则或有之。未见其以器识可论者。凡余所与往来者。虽无甚多。而无一人议于此者矣。噫。余不复得如吾堂弟者。已矣乎。天胡忍之。天胡忍之。使章也。得年而在世。则以今世要求器识之士。舍吾章也。奚以哉。
十日。营主人书报。某日 榻前吕持平光周禀 启。有问备之举。而未详其由。或以为湾州流民。殆至千户。以此谓不能使之安顿。致如此流散云云。夫台臣之 启。盖出于警饬之意。是乌足可怒。而但以为人刍牧之任。义当竭心尽职。使民各得其所。毋令有一夫不获之叹。而顾今边氓荐被饥岁。不能奠其生业。散而之四方者。日相属于途路。良足寒心。亦无奈何。虽以甘结下帖。申喻于面面。几至于家道户说。而亦莫肯听信。且以巡抚之行。适当此时。则愚民之讹动。已不胜纷纭。而队行军伍。望风逃遁。厥数亦不可殚记。则是亦奈何。
十一日。东门外新拓射场。场虽未汔。而诸军校日于是。习射驰马矣。今日坐衙于射场。诸厅武士俱会试射。余亦于午前。出往观之。而时适大风。矢道不能直往。寄冲风中。左右纵横。虽向前能五中者。亦不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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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才。而往往得中之者。亦或意外矣。
十二日。假陪持文世昌自京来。而备局吏高峻汉。书告。持平南一明所 启。以湾之流民千馀户。移徒(一作徙)他邑边地。自与内邑有异。虽或移居。例即刷还。今此民流之数如是甚多。府尹不能抚磨之事。据此可知。仍请问备。自 上以为流民之数如此。论 启当罢。而只请推考律轻为教。南台以此引嫌云云。盖此土民人之流亡。固一变怪。自数年来已然。不独昨今年而已。然而台臣之闻此论之固非异事。自 上以问备为轻为教。亦甚宜当。惶悚惶悚。第惟西土近岁连值荒歉。民不能奠居相生。而且有妖异之言。又从而扇动之。以深谷可去。边野可离云尔。则氓之蚩蚩。既无所计度。而承讹造诞。相与泮涣。不难其去故而就新。襁负扶携。日相续于途路。殆不可记数矣。此非一户一民之离去者。自官家虽令面面而喻之。家家而道之。亦不肯听信。今日固若无意于离乡去家之事。及其朝而视之。已尽室遁去。为其面任者。一一驰报于官家。官家亦无奈何。然窃闻之。则凡其流遁者。率皆自他州入来。而不根其居。今日在此。明日就彼。又明日还此。虽是一境。而或易面而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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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陪持崔硕根至平壤。得罪于新方伯。适遇崔致崇。替传。其自京来书简。得本家书甚喜。仍见朝纸。则掌令梁圣揆处置南一明。措语以边民流亡。未审曲折。径先发论。亦有意见。因请出仕。而梁台因 启曰。边氓之流移他州。甚是怪异。而似闻旁近诸邑皆是。不独义州而已。到任以后。逃散之数。未知果如许。姑令行查后论罪。如何。蒙 允。夫南台因风闻有此举。固不足深怒。亦或因此得递。幸甚。而梁掌宪行查之请。虽是审慎之意。而得递之路。从此未易。反不如南台之白简也。奈何。 朝家既有行查之举。则其在分义。似不当晏然在职。是日衙中。俱出处于乡社堂。良苦良苦。
十六日。朝纸付拨而来。备局告目。因誊送大司谏两台处置。俱置之落科。有曰。不待行查。径先请罪等语。大谏即宋子和也。
十八日。有吴起周者。不知其自何来。而为人似颇勤厚。身颀髯长。而言动殊不如沾沾于市廛之间者矣。又能稍识文字。而亦解书决。精于缮写云。故余乃要一观其手艺。则持一册来献而言。渠自写。欲得仆之手艺。则止此而已。余披看之而甚善也。曰。尔能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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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靳一劳耶。起周曰。安敢。乃以杜甫诗一卷付之。使写来。未几何而已毕其工。又请继此可书。余喜谓之曰。尔诚不以此为闷人。则余之欲借尔手看。不但此而已。因抄朱子书若干写。且付空纸册。以此誊彼。则又不辞而去。又三五日。持其所书来。示余曰。眼老手梗。书不甚精。似不宜于上舍之目。奈何。又披其册而视之。则亦不粗疏可观矣。若起周者。亦不易得。余将尽吾所欲写者。以畀起周要写来矣。起周善于束缚毛氏之族。故自向前。已出入于官家云矣。
十九日。湾之与胡人。以物货交易。而懋迁其有者。固已久矣。每以仲春十五日。中秋十五日。商胡辈稛载而出来。则我国之以逐利为产业者亦多。挈其所有。而各以其事至焉。是月。即春之仲。而胡人者又如期而来。开市于鸭绿之中江。而松都及西京,安陵诸商人俱会矣。今日衙中人礼山赵公,熊津金生。相与偕往观之。及午而归。且言其往见时与胡人接语之状。所谓凤凰城将之孙者。别设一幕而坐。仍置书卷于左右。手自批抹。及见诸人。下席而迎之。劝酒茶。致慇勤。通名姓。则渠则姓甄名章老云矣。以金生谓若秀才然。俾之读渠所看书。读已。金生又令渠读之。渠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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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之。声䪨迥别云矣。而容皃亦佳。言语亦似有理。而虽以开市看检事出来。而渠则别处坐在。不与于商胡之狙侩中。只阅书册自如也云。盖其中稍解文字。为举学子业者也。窃观其姓名。则似是中州人。而入于夷狄者也。又闻金生言。则与渠告归。而仄闻招湾州人入去者。谓之曰。若人辈既是衙中人。而往来于村闬中否耶。答以为我国以衙中人。出入村里。为不可。故不为之耳。渠曰。是矣。不然则贻辱于官家。见侮于百姓矣。金生语此绝倒。噫。虏亦知人事如此。为衙中人而不知谨敕之事。与人相接。以声色娱意。则宁不愧于彼虏人耶。
商鞅之言曰。常人可与乐成而不可与虑始。鞅固无足道。而独是言为有理。盖人之情。安于因循。而惮于振作。苟非有为之君子可以智周事物者则鲜能。又何责彼蚩蚩之氓俗保安目前。不图长久计者欤。湾有白马山。而旧有城。未知其刱筑者何人。而中间。林将军庆业坐是城。以遏虏势。虏亦不敢相逼。以羃堞之素帐。认以为粉壁。仰视咄嗟。迂回而过去。此则林公出奇用权。外视其可畏者。然其城之得地甚宜。守之可以久。而捍之亦省力。且令盗贼趑趄逡巡。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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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突遵大路而行。盖不特一时自守保全而已。林公之据此抗贼。其意亦可见。而自林公去后且百年。而城仍废。空壕破壁。但有前日形址。而牢落崩圮。殆无可备御者。 国家无他事。以至今晏如也。即无以城也为。而窃念安不忘危。可以永安。桑土有撤。可制仓卒。则虽在治平无忧之世。亦当备豫其不虞。而矧今海防有申饬之举。器械有练修之令。则其独城池一任颓覆也耶。是以将于今春。有设役补筑之议。议已定。期已至而邑人有兴咨惮行。同声和附。或辞以岁恶。或辞以不时。而不欲城之筑成也。夫是城之复于隍。盖湾人之所可气闷。宜出力助以成也。而今其言乃如此。若其既筑之后。则又当忘其操插之劳而相庆焉。此民无定志。其所忻戚。亦不足为轻重也。又乌可难于咈众。而欲始更停耶。此卫鞅所谓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者已。
三月一日。乃父主生朝也。坐此远外。未能与一家栾会相过觖叹。而自官厅。略备酒杯馔肴以进。而内裨将厅。亦为盛备奉进。自馀府军官厅,乡厅,乡校。各以旧规。以乾物来献。是亦以例规。甲其下诚。则不宜一并退却。而下吏辈则俱却之。因复以进馀酒肴。分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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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厅。共为饮乐。下至伎人辈。亦皆招至饮食之。以识同欢之意。
一日夕。统军亭烟台汉来告。彼边有人马出来。似是先来使行云。即时裨将沈命熙,赵相辅。以搜检驰去。夜一更。先来军官李时圣及张相甫及又一人赍咨官金弘祉一时来到。弘祉离北京已十八日。先来则以十有三日。追与弘祉偕来云。彼中俱无事。使臣亦无他端还来云矣。弘祉以渭源郡事入去。而是事未能究竟。将有藤葛。殊可念。渭源私采人。相鬨剚刃。虽极骇异。而彼中姑无发觉之端。则固不宜先自绽露。而乃遣咨文以告之。闻咨官入去后。彼中人闻其委折。多不以为宜。而所谓沈阳将军宋柱者。入见皇帝。问曰。朝鲜以此事闻知。而尔则不为报闻何欤。柱对以采蔘人。如数毕还。无他所闻。故不报云。皇帝仍回咨。以当时杀越。果在彼此境界中。要令行查。而彼中才能官一人。盛京,章京。与朝鲜派官。会同查覈云。窃观是事。藤葛甚多。未知当如何出场也。甚虑甚虑。彼中事情无他端。海贼一款。亦未能详知而来。皆言是剽贼。不足大虑云矣。而亦安保渠言之不爽也。使臣以海寇于鄙邦何地。可为冲要云尔。则答以西海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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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防守。东南则不宜备御云。无他所闻别无可知者。当俟使行后。亦可闻悉。
东方地偏。与中国凡事不相应。而彼之动静。全然不相闻。或因往来人。得其万一之消息。而亦若闻世外之音。又未可保其必不虚也。噫。是岂特地偏而已耶。将所以侦审谍察之举。未得其道而然也。夫所谓海浪贼者。称之已久矣。而自昨年始有蠢动之报。敢行剽人夺货之计。彼国既已略剿其纵横者。胡皇仍以其捷报。驰传报于东国。而且曰。尔国边海海防等处。用心防守。毋或认以大国人而不敢动手云云。胡皇之轸东方。似若甚勤。而未知果出于诚否也。 朝廷既又驰咨讯问。无所得闻。又于使行谢其驰示之意。仍复探审。则无别般新语。而且观彼中人情。晏然不以此为大家致虑云。赍咨官及诸人俱以为无疑云。果若无疑。则幸莫大焉。愚意则窃有所过计之忧。所谓海寇固是以舟楫为庐舍。出没于湖海间。夺人食以为食。掠人衣以为衣。似若无远图大志。而但渠既惯于水程。出入无恒。得利则进略城邑。无所不至。败则又捲其甲而赴海。此但可备御而已。而不可爬梳抉栉以为治也。其徒众已多。舟船甚备。既不能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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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窟。则侵掠将无已时。岂不可忧也耶。又曰。彼中人皆以不足致虑云。而亦安知其非出强大之语耶。今春开市。无一封闽姜出来者。问之则曰。南路梗阻。物货不得懋迁。故不来云。且闻近来北京商货贸易。绝无南方来者。以是观之。则南京之已不顺化。从可知矣。但恨向来之北京往来者。无一人善𧨝问其动止。只凭虏人之口谈。以为信然无他虑云云。若果无可虑则幸矣。不然则岂不可忧之甚乎。
事不豫治。率多捍格而不入。今此巡抚使。盖以西关戎事久弛于他路为尤甚。故特遣重臣有名素为西民重者。此尹公趾仁所以来者也。尹公为人宽而有容。宁失于缓。而聪察或少逊。其为承 命来者。又以巡抚名焉。宜不以鹰鹯为胜凤凰。而乃闻西之人。卒然闻巡抚来。而俱以为 国家何遽有此举耶。抑寇贼倘来。而慢吾辈。不使知之耶。是何昔置我于法度之外。而今忽督迫我。俾我衣甲荷矛。俾我趁期赴会耶。是必有异矣。且闻巡抚将不惠我。弓矢有不足则当死。坐作有失宜则亦无赦。如是纷纭。相聚而自为计曰。与其见过于巡抚而就死地。吾宁先自处矣。仍相与骇奔走。散而之四方矣。是不可以绳治之。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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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安顿而绥其居。虽以善言喻晓之。而渠自笑曰。是宜县官之如是诱我也。然而余不去。必有辜奈何。夫如此。故自清之北。邑无完村。户亦缩十之六七。嚱巡抚之为人。余亦略知之矣。是何民之惧㥘至是欤。是未可知。而及夫巡抚之到此。始详闻而悉知之。则凡其处事抚摩之际。言意蔼如。盖与余之始以妄揣者。不差爽也。
朝起盥栉。就上房省见后。即复来书室。正其几案。敛膝危坐。正体尊视。抽出所读书。平其声气。朗然吟诵多少遍。食前。虽或有酬应之事。亦可量宜为之。若不甚紧。犹可于食后为之亦未晚。则亦合姑置之。以俟食前所定课程毕工后。徐徐应接乃佳。既食则就射于君子楼。候则限以五巡。贯革则以七巡为式。如此滞病可已。而亦不甚害工矣。又拈笔书大字。又欲小大习字。则亦须斟酌为之。然后修日录。又取漫成。略抒日用间事。或寓物成语。亦随其时所欲言者。录成之。既又取所看文字仔细看过。逐行详阅。而或有会意处警动处可记处。则亦可出声读至三遍。又有可采者。则亦合劄录。而其间有与人相可否事。或出入或书尺相报。或儿童训艺等事。不可一切放倒。各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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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宜而应之。事已后(一作竣)则复就课法中从事。如是则似不至大段漫浪。庶有日益矣。大凡人生于世。自有酬酢往来之事。此不可有厌恶之志。而各于其类。因其理之当然者行之。择其是非而从违之。而不宜以此汨挠其志气。虽于寻常日用事。不敢毫忽怠慢。是亦工夫。奚读书而后。必谓之是工夫也。程子曰。天下事不教人做。更令甚做。是言余当佩服而敬行之。
尹仲和与余书曰。边上形便。有能檃括。可长智虑。而目前纷华。不足以为吾兄致戒云云。余于其复也。要当敬佩。以副镌勉。而既又思之。则余于仲和之警。盖亦有欿然者矣。韩愈曰。国之大事在边。六月于迈。来观其师。余亦以六月至龙湾。而其于边上之形便。戒务之得失。盖蔑蔑未有与知也。至若纷华等事。则余本不欲留意于彼。而是心操舍之间。或不能省察而痛自检敕。则有时奔放。莫知所之。才又警觉而持守。旋乃复然。于是焉愈信作心之难久。而动静造次之间。亦不可斯须忽然也。以是观之。和之以不足致戒云尔者。期余虽甚挚。而余之所以愧朋友之责者。又如何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