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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山先生文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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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山先生文集卷之四
 筵中奏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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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寅奏对
甲寅十一月初五日。臣圣铎。以司畜别提。诣 阙祇谢。即有引见之 命。臣随史官入对。 上问年岁履历家世。臣仰对讫。 上曰。初见君父之日。必有所怀。尔其陈之。臣对曰。小臣以草野愚贱。蒙 恩至此。昵近 耿光。苟有所怀。岂敢不达。而但愚陋蔑劣。无所知识。宁有所怀之可达者乎。 上曰。尔在乡曲。生民疾苦。必有闻知者。其详奏焉。臣对曰。臣僻在闾巷。固不能遍知。然以臣耳目所及言之。盖自数年大凶以后。民不聊生。流离饿死者。十居七八。今年虽异于辛壬。而亦不免凶歉。流亡未还。里闾不完。然 国家租赋。不可不应。故往往有破家备纳。而犹不给者。即今生民。可谓大困悴矣。 上曰。岭南。是邹鲁乡。先正遗风。犹有存者。见今风俗。何如。对曰。岭南。自古实有邹鲁之称。而世道升降。势所不免。且去先正之世已远。岂有古昔遗风之可言者乎。然淳朴之风。忠义之俗。岭南臣民。窃自谓不至全丧。有别于他道。未知 朝廷视之以为何如耳。 上曰。戊申以后。岭南人间。或不免诳惑。然予既区别其有罪无罪。则乱逆自乱逆。恒人自恒人。予于岭南。无所芥滞于心。而闻岭人以予为不信岭南。此则有所未悉于予心也。朝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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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或于前日出入之人。不无扶抑之论。然此固理势自不免如此耳。岂可以此而疑阻岭南乎。岭人。须知予此意可也。臣对曰。岭南值不幸之运。自戊申以后。其或有诳惑者。则臣不敢知。盖缘一时凶贼辈之诬罔。前后横罹者多矣。幸赖 圣明在上。次第清脱。此岂特渠等若干人感 恩罔极而已哉。实一府一道臣民所共感激颂祝。不知所报者也。 上曰。予近来精神少减。凡于岭南人注拟时。有不能省记者。故令铨曹悬注以入。近闻岭人以悬注事。疑予薄待岭人。此非予之本心。而岭人既以此为羞耻云。故更令不复悬注。此意岭人亦不可不知也。臣对曰。 圣上曲轸岭南如是。惶恐感泣之外。更何辞以达乎。 上曰。安东人以开渠事。有疏举。然风水之说。本来渺茫。不可惑信。若使先正在者。决不为异说所动。而以先正不在之故。挠惑如此。人才风俗之陵夷。一切归之于风水。此诚不可知也。闻尔为南中望士。未可以此告止乡人耶。臣对曰。如臣眇末无识。何敢有所劝沮于一乡公论乎。大抵本府基址形势。初不如今日。自中间改渠之后。未免破碎。有识之见。固已不平。为堪舆家说者。又言自今以后。人才日降。风俗日渝。非常变怪。随续不绝。厥后不无偶合者。故民情尤不能不动。且此非一朝一夕之论。实乡父老屡十年抑郁之公议。故顷者疏举。出于不得已也。 上曰。虽然。人才风俗。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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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各自勉自省而已。何可尽诿于风水乎。尔归乡之日。以此言及于乡中士民可也。臣对曰。 圣教如此。敢不归谕于乡中父老乎。 上曰。久闻尔名。尔于经学。有何工夫。对曰。臣质本灭裂。又缘家贫亲老。从事科场。踰三十年。于经学。实无毫发工夫矣。 上曰。不废应举否。对曰。臣今犬马之齿已至衰晚。科场之工。亦几废辍。然尚不能废举矣。 上曰。岭南人才。有可称者乎。对曰。臣僻处一隅。闻见窄陋。且无见识。何敢曰某某可称乎。前日道臣绣衣荐闻之人。不止一二。其中如臣不足数者。亦不免滥叨。然其他则大抵皆得人望。何待臣指名更达乎。 上曰。闻尔不废应举。可知非高蹈不仕之人。今既上来。时时应命入侍则好矣。吏曹参议李宗城进曰。 殿下每欲见金圣铎。今此 引见之意。实非寻常。请问大道之要。 上曰。然。尔于经学。必有所见。试言学问之要。臣对曰。臣之愚昧庸陋。无毫发知见之实状。前已悉暴。前后荐臣者。误闻臣之虚名。至于上欺 天听。有此不敢当之 恩命。臣之盗名欺 天之罪。已不胜赎。今若不避僭率。妄论经学。其欺罔之罪。益重矣。臣不敢以不知者。杜撰以对。 上笑曰。尔言太谦矣。予非必以尔为躬行心得而使之敷奏也。岭南自先正以后。必有遗训传授者。尔其勿辞以达。于是臣起伏以对曰。 殿下既令以臣之所闻于先辈者仰达。臣敢不冒昧略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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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臣闻人君之学。虽与韦布不同。至于大学一部工夫。则初无异同。自格物致知。至平天下八条目。苟欠一节工夫。则非圣学矣。大学之说。先儒发明已尽。以 圣学之高明。岂有所未得领会者乎。但其下工夫要切处。则似不出诚敬二字。 上曰。先儒释敬字之义多矣。未知以何说为要。对曰。程子言主一无适之谓敬。又曰。整齐严肃。则心便一。谢上蔡以常惺惺言之。尹和靖以不容一物言之。先儒敬字之训。有此数者。然主一无适。常惺惺。不容一物。皆就心地上说。有难捉模。若论其有依据处。则整齐严肃之训。尤似亲切。故朱子论敬。必以此四字为先者。其意有在矣。 上曰。持敬工夫极难。虽从事于敬。而心虑有时放逸。此何以救之。臣对曰。所谓敬者。非他也。欲此心之不放逸也。心若有放逸之时。则是持敬之工未至也。欲救此病。不过益力于持敬而已。 上曰。然。尔所谓整齐严肃之训。尤为亲切者。固是矣。然汉成帝临朝肃穆。威仪若神。可谓近于整齐严肃者。而不得为令主何也。对曰。敬者。无论身心动静。日用事为。一毫不放过。然后方可谓之能持敬也。成帝虽于威仪上如此。然窃恐徒有外面收敛之容。而表里动静。不能贯彻。故终不免酒色之累。此所以为成帝而止。不可以外面威仪。而谓有持敬工夫也。 上又问政事之要。臣对曰。臣于事务。尤所昧昧。然尝读古书。孟子于时君问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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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以发政施仁。省刑罚。薄税敛为对。孔子论政。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言。以此论之。则政事之要。莫先于立纪纲正名分及爱民矣。当今纲纪颓废。名分紊乱。而生民之困悴已极。 圣上若于此三者。留神焉则诚幸矣。而臣之愚妄之说。岂敢望有概于 圣心乎。臣不胜惶蹙。 上曰。所对善矣。后日召对。更为入侍可矣。
初七日。 召对。参赞官承旨郑羽良,儒臣应教金尚星,修撰任珽,别兼春秋赵荣国金汉哲,注书李耇龄。臣圣铎承 命同入。是日进讲。名臣奏议。玉堂上下番及兼春秋。相继而读。以终篇。 上就其中所谓公虽非明。而公则生明云云处。 教曰。其义明白解说可也。玉堂承宣各奏所见。 上曰。金圣铎以为如何。臣对曰。臣之浅见。此句别无深意。但言公字之义。虽异于明字之义。而人主之心。若至公无私。则自无障碍之患。不惑于邪正之分。此所谓公则生明也。 上曰。其言似然矣。 上又问曰。西汉之初。礼乐文学未备。而人才蔚然可称者多。唐宋以后。文章学术可谓盛矣。而以人才论之。则似不及于西汉者。何也。郑羽良曰。西汉之人。虽不足于文学。率多朴茂质实。虽不该通于经学。而亦多有专门之实效。后世则以士为名者。皆能口谈性命。而未有实得之工。故反不如汉之人才也。金尚星曰。如绛,灌诸人。虽少文。其才器识量。非后世儒者所及。故汉初人主。赖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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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其后儒学渐兴。而有委靡之风。故宣帝以太子之好儒。为汉业将衰之徵也。 上曰。然矣。金圣铎之见。何如。臣对曰。儒臣之言。诚善矣。但西汉儒者。如董仲舒。可谓当世大儒。使汉武。任用董仲舒如公孙弘。则当时致治之效。必有可观。而武帝所用。特公孙弘辈小人之流。仲舒则以直道不容。以此观之。汉代之治。不及三代者。以其不用儒者尔。岂由于好儒而有衰微之弊哉。 上曰。所论董仲舒事好矣。古人以仲舒为有儒者气象。此诚王佐之才也。惜汉武不用也。因 问臣圣铎曰。汉,唐以下。皆有朋党。其邪正之分。可历言之欤。臣对曰。朋党之祸。始于东京之末。宦寺辈。与陈窦群贤角立。唐衰。八关十六子。为一党。如裴度,崔群辈皆被摈斥。至于白马清流之祸而极矣。此其邪正。不难辨也。 上曰。唐时。又有牛,李之党。孰正孰邪。对曰。牛,李分党之初。其所执不甚相远。而以其人品言之。则李正而牛邪。 上曰。李德裕可谓醇正君子乎。对曰。前史中。以德裕谓有忮狠之心。以此观之。似未得为醇正之人。然比之僧孺。可谓近于正矣。臣又曰。历代朋党。皆有邪正。惟宋时洛,蜀,朔三党。同是君子。而未免分党。卒使熙丰小人。乘间抵巇。流害无穷。甚可惜也。 上曰。蜀党。以苏轼为魁。苏轼排攻程子。不遗馀力。可不谓之邪党乎。郑羽良曰。朱子云。使苏轼得志。则其祸有甚于王安石。以此言之。苏轼岂可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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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乎。臣曰。以苏轼对程子言之。则固有邪正之分。但其人刚直有气节。谓之小人则似未安。朱子之言。以卫道辟邪之意。极言而索论之耳。未可以此而便以苏轼为小人也。 上曰。今日朝廷朋党之患。心常痛之。今此奏议中所论。亦莫非朋党之说。使人看之。不胜支离。然此弊当何以袪之。金尚星曰。杨万里疏中。所谓君子则从而用之。小人则从而去之。勿问其某党某党。此说似甚切要。 上曰。然矣。臣进曰。杨说固好。然君子小人之分。易惑而难明。人主苟无正心之工。则君子小人。难于区别。而朋党之患。终不可祛矣。故曰。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此言当深体也。 上曰。正心之说好矣。 上又问臣圣铎曰。奏议中一处。有义之与比之语。又一处。有君子周而不比之语。同是一比字。而二说相反。予心疑焉。臣对曰。义之与比之比。即从字之义。与周而不比之比为偏党之义。自别矣。 上曰。与比之比。作从字看。则果无疑矣。讲讫。 上使臣圣铎前对曰。朋党之说。才已备论。不必复说。然自古国家之患。莫大于此。未知何以则可以去朋党也。臣逊谢良久。起伏以对曰。古云。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朋党之患。历代所不免。国之危亡。恒于斯。古昔人主。谁不欲去之。而卒不能去。此岂可容易言之哉。然臣之前所论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云者。实为分别贤邪。消释朋党之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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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盖人主心术之或正或邪。即朝廷君子小人之所以分也。人主之心。若能荡荡平平。不作好恶。使一毫私邪之念。不得干于其间。则其于用舍去取之际。自无偏倚之患。而君子满朝朋党自去矣。 上曰。正心之说善矣。然欲正其心。何道而可。对曰。此在大学。不啻明白。以 圣学之高明。岂不知此。盖欲正其心者。必诚其意。欲诚其意。则必先格致。若于天下义理精微之极致。融会贯彻。公私是非之分。无所疑惑。知义理之必可行。如五谷之当食。人欲之必可去。如乌喙之不可食。则意可诚心可正。而推而至于用人之际。其为正为邪为君子为小人。了然无挠惑之患。而用舍可以明决。此格致工夫之所以先于诚意正心也。 上曰。推说颇好。又 教曰。尔于经学。似有见。当世之务。亦必有揣摩商量者。当今钱货之弊莫甚焉。予尝以为朋党钱货。为亡国之端。尔居乡曲。亦必有所见闻矣。臣对曰。臣闻见虽不广。而亦尝知钱货之为弊。盖自 朝家凡百租税。皆以钱责纳以来。钱日贵谷日贱。虽以数年凶歉之馀。而谷石不直一两钱。以此当赋税酬纳之际。贫民往往有倾财破产而不能给者。以此一端言之。钱货之弊。亦可谓极矣。 上曰。然则废钱不用可乎。对曰。钱之当废与否。非愚臣之所敢知。然以臣贱虑言之。钱之有弊。非钱之罪。乃用钱者之失其道耳。今若废钱而或行银货。或行楮币。则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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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之弊。恐亦不异于钱。臣以为虽用钱货。而 国家用钱。得其轻重低仰之宜。则其弊或可救矣。 上不答良久。又 下问曰。良役亦为当今莫大之弊。尔亦知之乎。臣对曰。臣所居里中。有一应良役者。其人死已有年。而侵徵不已。始责于其一族。俄而又责于一里。毋论士夫常汉。莫不代出其人之役价。其弊诚不可胜言。 上曰。然则何以救之。对曰。此实由来沈痼之弊。如臣愚昧。何敢与议。然臣意窃以为凡民有身。然后有役。其人若物故或逃亡。则自官家明覈其逃故之真的与否。果是有其名而无其身者。则虽失一人之税。而不复责纳。然后可无侵徵之弊。不然则其弊终未已也。 上又不答。已而又 下问曰。户布口钱。为朝廷大议论而不能决。尔虽在乡曲。亦必闻而知之。以为如何。臣对曰。此是朝廷未决之大论。小臣何敢容喙。户布口钱之孰为可行。孰为不可行。臣实不敢知。然臣意窃以为屡年饥馑。民生大困。目前应供之租税。亦不堪酬应。今若为良役侵徵之弊。而行新法。以求少纾。其意虽美。然臣恐名色别立。益致骚扰。未必其能救当救之弊。而使民反有重困之患。古人云。损上益下。又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自 朝家苟能量入为出。用财有节。则虽减租蠲税。而亦不患不给。若于目今赋税中。有所蠲减。为益下之道则善矣。不然而更立新法。则臣不知其可矣。 上又不答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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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 下问曰。知行二字。有先后。必知之既尽。然后乃始行之耶。臣对曰。以序言之。则先知后行。固当然矣。但非生知之圣。安能尽天下义理。而了得于一日之间哉。以常人之资。而必知之尽。然后行之。则是无践行之期也。必须才有所知。即行其所知者。使知行并进。以至于究竟之地可也。 上曰。所言善矣。因顾承旨曰。时务之对。学问之说。似有紧歇之异矣。先是于閤门内少憩时。以畏痘乞归之意。及于玉堂诸人。请其替达。故金尚星备达其意。 上曰。岭人畏痘异于他。且闻其有老亲。予亦为之悯然。当许归。然一番更对。然后还归可也。臣起伏以谢曰。无状小臣。蒙被 圣恩。踰越涯分。今又 体谅情势。有此许归之 命。臣虽陨首结草。无以仰报矣。遂退出。
初九日。 传曰。今日欲为召对而不果焉。阃帅守令。辞朝时。岭南别荐人金圣铎。同为入侍。日既午。 引见之命下。圣铎随承旨,兼春秋,注书而入。边将等退出后。臣趋伏于前。 上曰。尔以痘患当归矣。今日非召对。无书册。不得问经义。惟以尔所欲陈者陈之。臣对曰。 天眷至此。虽犬马之贱。亦有恋主之心。小臣岂独无区区愚忠乎。但学识空疏。前此所陈者。莫非杜撰。方惶恐俟罪之不暇。何敢更有所妄陈乎。第伏闻宋时有人。以诚意正心。人主所厌闻。劝朱子勿复以此告君。朱子曰。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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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学。只此四字。臣以为此虽学者常谈。而圣学工夫。无过此四字。四字之说。 圣上知之尽矣。惟益加 圣意。有实践工夫。则是 社稷之福。臣民之幸也。臣之所欲陈者惟在于此。 上曰。正心诚意之说。是古来陈腐之言。故人主不免厌闻。然为学工夫。实无有加于此者。尔所陈戒之言善矣。 上又教曰。顷日引见时。尔所言敬字之义甚善。但予以为忍字工夫。最为要切。古人九世同居者。赖此一字之力。予尝以此问于丰原君。丰原云。忍而至于无忍。则尤善矣。此言固是。然比之敬字。其轻重大小何如。臣对曰。常人之情。于喜怒哀乐。有过不及者。皆由于不能忍。苟能忍而节之。以至于不违其则。则岂不善哉。忍字工夫之要切。诚如 圣教。然忍是临事上工夫。敬即该动静贯始终。不可以一时而有间者也。无事时。常有戒慎恐惧工夫。然后临事可以当忍而忍之。若于平时。无敬工夫。则事至物接之际。此心无所主张。不知不觉之间。自有所不能忍而失喜怒之则矣。以此推之。忍是敬中之一事。其轻重大小较然也。 上曰。忍为敬中之一事者。其言诚是矣。又 下问曰。唐大宗,明皇。皆号为英明之君。而贞观之政。不无初晚之异。天宝之政。不及开元。其故何也。对曰。汉,唐以下人主。虽号为明君谊辟者。大抵皆从其资质所至而为治。故或有少康之称。然其于三代人君道学工夫。则皆阙焉。故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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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血气盛壮之时。能刻意励精。做出一时治平之业。而及其气衰。未免有怠弛不终之患。此两君前后之政所以异也。 上曰。若然则汉武帝。方其盛壮之时。穷兵黩武。土木神仙之事。不一而足。至于几续亡秦。及其年龄晼晚之后。乃能发轮台之诏。汉业赖而不衰。是何失道于血气方盛之时。而复善于血气既衰之后耶。对曰。如三代圣君。有道学之工。不为血气所使而义理为主。故无始终之异。而后世人主则不然。不闻大学之道。只就血气上做去。如汉武帝即位之初。席文,景富庶之业。志气盈溢。意所欲为。无不为之。此所以有初年之失也。及其晚暮之后。意欲已极。而悔心自萌。盖血气衰而天理复也。唐太宗则当隋氏之末。身执干戈。刱造大业。玄宗入承大统之日。亦当唐室危乱之际。皆有凛然惕厉之心。故能刻意图治。以做贞观,开元之盛。及其升平日久。志满意足。则骄侈之心。不期而生。此所以有后日之失也。其实三君者。皆为血气所使也。是以人主必须从事于三代圣君之学。然后可无初晚不同之患。此正人君所当警省处也。 上曰。所推说纤悉可喜。又 问曰。小学,大学之工。皆不可阙。今世亦有为小学工夫者乎。对曰。大学则列于四书。人皆读而习之。虽未能行。而知其说者众矣。至于小学。则不但服行者少。读其书者亦不多见矣。 上曰。小学比大学。轻重缓急何如。对曰。以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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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之大。节目之广言之。则大学非小学之比。然小学。是作圣基址。苟能于小学上一一体行。则圣贤样子。已至十之七八矣。大学。不过就此点化出精彩。恢拓其规模。充广其事业而已。以此言之。小学尤为学者之急务。 上曰。果然矣。但洒扫应对。亦可以通彻于大学之道否。对曰。小学,大学。其工夫不出一敬字。从洒扫应对上做去。其极可以至于诚意正心。盖以义理之无大小故也。 上曰。然。朱子所谓敬者圣学之成始成终者。以小学大学而言也。因 下教曰。尔既上来。若无痘忌。则可以讲中庸近思录等书。而草草入侍。有所不暇。今将归矣。待痘患净熄。有召命则上来好矣。臣起伏以对曰。 圣教惓惓至此。不胜惶蹙。 上曰。予闻尔有老亲。故以腊药四种赐尔。此乃所及于经幄之臣者也。因 手授承旨。承旨奉而授臣。臣起拜以谢曰。草野微贱之臣。过蒙非常之 恩。感激惶恐之外。罔知所措。遂拜谢而出。
霁山先生文集卷之四
 辞状
  
辞免 靖陵参奉上吏曹状
右告云云。蓬荜贱品。蒙被 误恩。有此 除授。循省涯分。惶感无量。以九月二十五日离家。十月初七日诣 阙谢 恩。仍赴 陵所。而家有七十五岁老母。疾病沈绵。常在床褥。私情所迫。有难旷月离侧。而所居安东地。距京都六七百里。不可以半月番休之隙。往来省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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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同官相议。自十月初七日。至冬至节前。独当入番。冬至 大祭后。归省病母。仍留岁前。以为正月初入番之计矣。还家之后。母病一向弥留。饮啖全废。转侧须人。似难以时月。望其差复。人子情理。有不忍弃而远游。伏况凡仕。无论官职大小。居其位而事其事。义也。今虽有同官推移代番之事。至月十五日。即 本陵忌辰大祭。而已不能合番参行。将来正朝节日 荐享。又难及期趋诣于骏奔之列。则瘝旷之罪大矣。虚带之愧深矣。其安敢晏然在家。不为先自陈劾。以俟递罢之 命乎。此外又有所不安于私心者。圣铎本无家门荫资之阶。而往年 英陵斋郎时。 官教以通德郎填书。此必书吏错误之致。所当登时自列改正。而其时拘于痘患。 肃谢之后。急急递归。有所未遑矣。今者 官教。又因前谬。故言于书吏李世伟。使之告达改正。则李世伟称以堂上不许。夫以应得将仕从仕之人。而超躐几级。授不当得之通德郎。窃不胜冒爵窃位之愧。敢此附恳。前后情实。特为谅察。亟赐递职。一以正旷官之罪。一以伸将母之私。而其 官教。亦为改正。以安愚分云云。
辞免劝驾 召命呈本府状
化民前参奉金圣铎。斋沐再拜上书于城主閤下。伏以民特乡曲一贱品也。少乏志尚。长益庸陋。素昧学术。安有行谊。惟以家贫亲老。粗习程文。自少应举。而程文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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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其蹊径。科名蹉跎。颠发种种。则场屋老措大。闾里冗众人。是民合当之题目。虽终身湮没。同腐草木。固无可惜者。不自意虚声误播。甚于黔驴。前后方伯地主暨绣衣诸君子。但凭浮名。不究情实。卒使卑贱名姓。上溷 天听。自庚戌至壬子。三年之间。荐被斋郎之 误恩。自省惭惧。难免嗤点。而感激微分。偃蹇是惧。始焉趋 肃阙下。后乃赴任 陵所。虽以痘患所拘。亲癠所迫。旋即辞归。此出于情势之万不获已。夫岂有一毫进退难易之义也。乃者。鄙名又入于李御史荐牍中。与本府处士李槾,尚州徵士成尔鸿。同被非常之 圣眷。至降不敢当之 谕于道臣。而巡相聿遵 圣旨。辱书劝起。辞语过隆。责望非伦。有若待山林高尚之士者然。民之踧踖惶惑。仰惭俯愧者。又万倍于往日之所蒙也。民仍窃伏念。我 圣上好贤之笃。求士之勤。夐出前古。至令如民不肖。亦叨招吁之 恩。而又恐草莽愚贱。有所不安于礼数之过重。爵名之滥加。乃为之付军职。然后有此劝谕之 命。其所以体谅愚分。委曲参酌。俾免非据之咎。以为必致之地者。可谓曲尽而备至矣。然以民之至愚极陋。无一善状。军职之拜。犹为僭也。劝谕之举。是何等过礼也。汉家以此招茂才异行者。而唐,宋以下。绝无而仅有。则 朝廷虽曰不施优礼。以此而施于愚臣。则诚万万不敢当矣。虽曰不以遗逸待之。以此而待愚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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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诚万万不相称矣。民既自知甚明。自量亦审。其可苟贪一时之荣幸。重违 九重之勤旨。厌然趋承。以重其欺人欺天之罪乎。小人而乘君子之器。大易之所戒也。虞人之不往大夫之招。圣人之所贤也。今以如民之愚。冒招贤之礼。岂特廉隅扫地。抑亦分义之所不敢也。不然。民半世公车。困不知止。前后 除命。汲汲趋拜。至于今日。乃反自画于荣进之涂。不承至渥之 宠眷者。岂其情乎。且夫犬马贱畜也。尚见主而喜。葵藿微物也。必向日而倾。民虽愚蠢。亦可以自比于草木禽兽。则其于爱戴 君父之诚。岂不欲一近 天日之光。仰瞻 龙凤之姿乎。况今梦寐之表。猥承欲一见之 谕。此诚人臣平生之幸会。千载之一遇。是将欢欣感激。竭蹶趋造之不暇。岂敢踌躇彷徨。不即奉承。以自乖微衷之至愿也哉。顾念 圣上所以欲见愚臣之意。非徒然也。则民虽欲自诿于犬马葵藿之诚。而冒没以进。其于无毫发可以副 圣上之本意。何。此民所以宁伏违慢之诛。而不敢遽承 恩旨者也。且民又有私情之恳迫者。家有老母。今年七十六。疾病弥留。常在床褥。人子情理。不忍违侧。此亦非 孝理之下。所宜矜悯者乎。民自承巡相书教。悚仄日深。不敢宁处。今者。又被书问。命之以呈状本府。是敢略具情势。仰渎于二天明鉴之下。伏乞閤下将此所陈本末。转报巡营。俾民情实。得以小暴于 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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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之上。幸甚。民无任惶蹙恳祈之至。
辞免司畜别提。上吏曹状。
右云云。本以草野庸碌。猥蒙 朝廷甄录。前后 除命之下。或 肃谢而归。或供职而退。皆缘私情私势之所迫。而至于昨年劝谕之 恩。其在愚贱。尤有所万万不敢当者。惶蹙退伏。不得赴 召矣。今于意外。又被变通除职之 命。循省涯量。益增陨越。惟以分义所在。不可一向偃息。玆于今月初五日。趋 肃阙下。而家有八耋老母。疾病常缠。人子情理。势难远离。且城中痘患。异于在乡时所闻。触犯危地。怖惧日甚。将为陈情呈辞之计。 天眷至渥。猥赐引见。仍又两叨入侍。此实微末愚臣陨结莫报之殊 恩。不敢以区区私情。率尔呈归。迟迟累日。踪迹狼狈。幸于 召对之际。因筵臣转达情势。特蒙 圣上体谅。遂许退归。 天地父母生成之德。尤为罔极。既以痘忌母病。亲承许归之 圣教。则痘患净熄。未卜迟速。母病差复。亦未易期。事异受由。职难仍带。伏乞将此事状入 启后。亟递所带职名。以安愚分云云。
辞免司仆主簿上吏曹状
右云云。本以草莽庸品。滥叨 误恩。别提职名。未及蒙递。又于万万意外。移 授司仆寺主簿。循省涯量。实为踰越。而分义所在。有不敢偃然不承。第于月前。以痘患之故。蒙被 圣恩。许归蓬荜。呈辞文字。已呈本曹。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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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熄之前。冒危更进。岂非情势之最切迫处乎。未疫实状及城中痘患。 朝廷之所已察知。非敢偃然自高。饰辞诿托。以益其欺盗之罪。伏乞将此事状入 启后。新 除主簿职名。亟赐递免。以安愚分云云。
辞免丹城县监上吏曹状
右云云。本以庸陋。过蒙 国恩。千万梦寐之表。超授丹城县监。自量才分。万万不堪。惶蹙陨越。无地措躬。顾以家贫亲老。每切伤哉之叹。 圣德如天。俾遂便养之愿。此实人子禄仕之至荣。区区私情。感激欢幸。 肃谢之行。不敢少稽。伏况先祖 褒赠之典。又是旷世 异数。子孙感泣之私。尤为罔极。所 赠教旨。亦当躬进奉受。故冒雨犯雪。涉澌冲泥。间关五日。始踰鸟岭。来到延丰忠原之间。则道路所传。皆以为自忠原以西。沿路忌患。往往梗塞。有难迂避。又逢京居人过去者闻之。则城中痘气犹未就净。城外坊里及汉江上下路傍诸处。极炽且恶。甚可畏怕云云。圣铎年踰五十。未经此患。前冬待罪司畜之日。既以痘患。特蒙 圣恩。呈辞退归。则畏痘实状。已是 朝廷之所洞烛者。见今京城之不净如前。道路之梗阻益甚。虽欲前进。其势末由。今若贪于荣进。忘身犯危。则殊非向日呈辞之本意。亦恐有违于 圣上许归之旨。不然以草莽之贱屡。蒙 至渥而不伸 肃命之礼。岂人臣之所敢安乎。以乌鸟之情。幸得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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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顾荣养之便。岂人子之所可忍乎。况今 国有大庆。八域欢抃。纵未得参于陈贺之末。一诣 阙下。与都人士相庆。亦岂非愚忠之至愿哉。中路彷徨。进退狼狈。百尔思惟。计不获已。敢以情势。仰溷崇听。俯伏旅次。恭俟处分。伏乞将此事状入 启后。递罢任名。以安愚分云云。
辞免 召命呈本府状
右云云。自上年以来。屡被 召命。一未伸谢。虽缘情病事势之万不获已。而分义之亏阙。亦已甚矣。负罪惭 恩。惶陨度日。今于梦寐之表。又蒙非常之 宠。与尚州前主簿成尔鸿。并除军职。仍 命道臣。使之劝谕起送。官家即据营关。委布 圣旨。所当承 命趋肃。以赎从前违傲之罪戾。第以今春。重经疸證。几死仅苏。近缘蒸湿。越添伤损。长卧枕席。四体不收。又有七十九岁老亲。宿患弥留之中。兼苦暑病。气息奄奄。卧起须人。以情则不忍舍病母而远游。以势则有难强病骸而登途。虽欲自力。万无其路。伏况早事场屋。晚叨科第。但攻程文。素昧经学。至于易经。尤未尝窥其门户。实无管蠡之见可以副 虚伫之圣心。而今此 特召之旨。迥出常格之外。若将待之以山林读书之人。其何敢不自揣量。偃然冒进。以玷 经席之重。而当 殊特之遇乎。遐方疏贱之臣。蒙被 圣渥。前后罔极。而一违 天陛。已踰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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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藿向日。犬马恋主。瞻 天望 辰之诚。无日敢忘。若使上无亲癠。下无身病。而 朝廷之见待。又不以不敢当之 异恩。直处以常调可堪之地。则一觐 耿光。少伸分义。岂非至愿血忱乎。诚以忧病若此。 宠命踰分。以势以义。俱难堪承。是敢略陈情实。仰溷仁听。伏乞将此事状。具报营门。以为转达 纩旒。还寝 成命之地云云。
辞免 召命状
右云云。顷以格外 恩召。有不敢承当。而亲患身病。一时并剧。以义以势。末由膺 命。敢具情实。率尔陈暴。庶几营门转彻。 天鉴洞察。瞻望 云霄。惕息恭俟。去月二十二日。又伏见巡营知委文字。恭审 圣旨中辞意不许辞免。更 命劝送。圣铎拜稽。惶蹙若陨渊谷。欲进则情势之难。无异前日。欲止则逋慢之罪。积成丘山。徊徨踧踖。罔知所措。夫君臣大义。亘天亘地。苟有 召命。则在官不俟屦。在外不俟驾。不易之常道也。伏况圣铎。早事场屋。晚叨科第。与山林之士高尚不事者。其路自别。不择某职。惟 命是趋者。实今日之义也。岂敢以常调之身。反袭处士之行。以犯人臣不敬之诛。而重负 圣明旷世之宠乎。诚以所被 恩命。不比寻常。若将待之以林下读书之人。处之以 经席顾问之任。是则虽以古之真儒硕士。亦且力辞而不敢进。况圣铎素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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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尤昧易学。苟以见 召为荣。违 命为惧。不量己分。晏然冒进 法筵重地。不耻竽滥。则 在上天日。其可欺乎。满庭俊乂。其可诬乎。毕竟黔驴露技。栀言无实。祇辱 天眷。靡补埃尘。则其罪之重且大。岂特违慢之咎而已哉。此所以夙夜陨越。百尔思惟。宁伏偃蹇之罪。而不忍为欺慢之计者也。至于亲患之弥留。身病之沈绵。委是难动之实状。而前后陈控。不啻烦渎。今不敢更聒。伏乞将此状诉。具报营门。以为转闻 朝廷。收还 成命之地云云。
辞免 召命状
右云云。格外 恩召之下。有万万难进之势。再度呈辞。踧踖俟 命。即又伏见巡营劝谕文字。恭审 圣旨中辞意。不加逋慢之诛。特垂体谅之 恩。使之俟母病少间。抑情上来。 圣上德意之厚。天地莫量。感激陨越。无路报酬。第以区区本情。犹有所未尽暴白者。是敢不避僭越。冒昧更陈。圣铎老母之病。经岁沈淹。长在床褥。人子情理。实难离侧远游。然而君臣分义。至重至严。何敢以区区切迫之私。终始偃蹇。自速罪戾乎。诚以所被 恩命。不比寻常。虽使高蹈山林实有经学之士当之。亦有所逡巡而不敢进者。况圣铎半世场屋。侥倖科第。空疏蔑劣。无一可称。如前日所陈者乎。招虞人以旌。岂不为荣。而苟非其招。则死不敢往。今以林下读书人之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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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常调碌碌万不近似之人。虽欲怵分畏义。冒没承 命。其于辱 天眷羞当世之士。何哉。加以前后儒疏中。深诋峻斥。无所不至。尤不敢贪恋 恩私。毁顿廉隅。晏然趋承于 敦谕之下。伏乞将此情势。具报营门。以为从实转 闻。亟收 成命之地云云。
辞免 召命状
右云云。所被 恩召。既非愚分之所敢承当。且自儒疏之后。又有情地危蹙之端。屡次呈状。悉暴微恳。庶冀转 闻。还寝 成命。而 敦召未已。促其上来。道臣申谕。责以未安。惶恐切蹙。罔知攸措。圣铎以碌碌常调。素昧经学。其于 命召之本旨。实无万分之一可以堪承者。故不避偃蹇。终始坐违。情势所迫。虽不获已。而分义则扫地矣。罪戾则山积矣。即今处义。惟当冒昧趋承。祇谢 恩命。仍请勘罚。以快物论而已。其他情实。有不暇自恤。第自数年以来。亲患身病。次第牵掣。拟议迁延。不能自决。近者又闻京城内外。痘患极炽。乡邑之间。亦多焱发。伏念前日。虽尝再蒙 天地好生之德。得以脱危出死。以至于今。而非常之 恩。不可屡冀。臣子之义。不可终废。到此地头。区区性命。不敢复惜。惟是老母八耋。积病之中。亦忌痘疾。若于远离之后。猝有痘气逼迫之患。使老母。独自奔避。而身在千里。不得扶护。则迁徙劳动之际。实有难言之虑。况且老人心弱。慈情迫切。既恨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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铎之不在左右。又念圣铎之触犯危险。辗转忧思。几何不至于添病而伤生乎。此圣铎所以彷徨踯躅。百思千度。宁以违傲偃息之罪。伏法于他日。而不忍当此危难之时。母子相离。以重不孝之罪也。古人云。事君日长。事亲日短。伏乞将此情实。具报营门。以为转达 天听之地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