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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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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集卷之四
 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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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婆姑传(乙酉)
淡婆姑。南蛮比丘尼也。世莫知其本。或曰。秦始皇帝时。方士徐市入海求不死药。婆以童女从。独得灵药。秘之不与市。逃入蛮中服食。遂得神灵之术。幻身匿形。隐于草木云。蛮俗信佛。婆自以有匿药恶业。遂舍身结愿。性酷烈。截体㸐肌。了不爱恋。积习沙门淡泊之教。因自号其法。名曰淡。蛮人尊之。遂呼为淡婆姑。竟得三昧。火自烧。法其法。以一条光明火。放百千亿清妙气。散入人鼻口窍穴。消去人心中种种秽恶。其术始闻。若惨苦瞑眩。而能变现其光气。使人熏入骨髓。而不自觉知。故人久而无不悦之。婆业既以施导众生为心。凡人之贤愚贵贱。皆不择。遇之欢然相接。倾囊垂橐。无所惜也。世有王公贵介。沉酣酒肉。每宴集饮食肴羞狼藉。然及酒罢茶讫。辄邀婆。婆即造。造辄清坐。终日对炉。拨灰而已。然人皆神醒。心爽如吸沆瀣。其感人灵妙如此。虽大儒庄士素不喜比丘者。往往酷爱。婆盖其开心性通神明。最有助。故取之。或戏问婆曰。婆臭味。当与谁似。婆曰。香妖荤秽。甘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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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辛辣多毒。臭味者。非道之真也。吾岂以臭味为者哉。吾所谓神生于臭化。火传于薪尽。尘飞色灭。卒归于空者也。人以为名言。婆既示寂。有紫气。栖其房。久而淋结。黝黑如漆。人以为灵液。或傅诸般疮疖。能立疗。其徒甚异之。种类甚繁。别为丛林一支。皆称淡婆姑。然其道犹不传。他国。至 明万历中。往往托蛮舶出来。今中国亦处处有之。以其南方灵异之道。故或谓之南灵云。余家有黄媪者。甚与婆喜。故余亦因以亲善。虽谓之相契于臭味之外者可也。粗为传。且赞曰。
我诵楞严之经。观香严童子。以香寂得法。其偈曰。见诸比丘。烧沉水香。香气寂然。来入鼻中。非烟非火。非木非空。去无所著。来无所从。道固有不谋而相类者耶。何婆之若妙印于斯旨耶。婆之道以酷烈为善。因淡泊为法门。臭味为糟粕。空寂为本色。故形可使槁叶。而心可使死灰者。其妄身之有时而幻也。如如了了。若存若灭者。即其真气之常散。而常不散也。世之不喜婆者。或以妖邪比之非也。然亦有爱婆太甚。如病渴饥。若此者。抑或近于流入异端之归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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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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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箴(乙未)
   余少累科举。出入名场。晚始志学。患不笃专。赋命险衅。荐罹家难。筑墓庐于淳昌笔老之里。乙未十月。举家入居。为文告土地。其末曰。山泉出清。秋木归本。穷而理复。善端或萌。翌日晨朝。以大易筮之。得复之坤。不远复。无祗悔元吉之繇。噫。神其或者许之矣。岁月如流。节届新正。出晦斋先生文集。读其元朝诸箴。有正德庚辰。居庐所作立箴者。乃知先儒虽处忧苦之中。不废箴警之辞。遂取易占无祗悔之旨。作悔箴。
恭惟大易。以占示民。吉凶悔吝。其理谆谆。修吉悖凶。过悔恶吝。吉一而已。其可不慎。原人有生。气理成性。理无善恶。气有邪正。气强理弱。遂为消长。物欲助之。强者张王。所以易占。少吉多凶。惟悔一涂。善恶始终。终而悔之。其悔也吝。始而悔之。其恶可善。嗟我生世。三十四年。其间可悔。百千其端。心无定力。体无浩气。风波满胸。顷刻百起。血肉烦恼。四支或怠。蹶然发愤。有时振刷。上帝在上。严师在侧。乃整衣冠。乃启方册。心虚体直。道体斯在。义理凑泊。零零碎碎。瞥然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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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昏愦。其昏则恒。其明则乍。天命赫然。我乃弃惰。一身之悔。此其大者。本既不立。行何能达。言伤烦肆。动病轻脱。不礼不正。或视或听。居累衣食。仕近势名。学无实践。文有虚声。心知好义。事或交利。表里未一。言行相愧。忠愧事君。孝愧事亲。丧愧毁戚。祭愧齐悫。身既失检。教不行家。推之事物。应酬辄差。朝之所为。夕已悔之。昨之所悔。今日复为。天诱善念。复此穷途。稽首明神。愿牖迷愚。明神孔监。诏我大繇。其繇伊何。地雷初九。曰汝能悔。贵在不远。悔至无悔。其占吉善。天壤毫釐。厥变可玩。履霜坚冰。反覆手间。闵余不天。蒙此茕恫。庶奉明训。祗栗厥衷。矧伊新庐。密迩先灵。居桐之悔。昔人所程。一年将穷。万物复元。天心孔仁。我识其端。惟此悔心。乃仁之机。克己复礼。其始自兹。旧习既去。新德可希。喜怒哀乐。养于未发。天理人欲。才发便别。身心内外。动静语默。遵帝之则。达天之德。富贵厚生。贫戚玉成。委身处命。无虑无营。安居广宅。卓立无朋。廓公顺应。贞吉悔亡。惟惧频复。亦戒助忘。天君在此。矢以箴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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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铭
  
堂兄德重琴铭
   林子德重。不解琴而爱琴。爱之而亦未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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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也。新作玄琴一事。属其弟彝好铭之。且曰。知吾趣者独子也。铭曰。
乘兴而弄。潮至水鸣。兴尽而释。风济条停。先生之琴。得意忘声。是谓昭文。无亏无成。
申养直真珠琴铭
寂然不动者。琴之心。感而遂通者。琴之音。方其寂也。窈窈乎无中含有者。是谓未发之中。而如珠之在渊。及其感也。累累乎曲折离合者。是谓发而中节之和。而如珠之走盘。申子作琴兮。甚善名。我兹为铭兮。观我生。
养直得琴铭大喜。倩德重书之曰。将以托吾三人之契也。遂缀其意。作琴匣铭六句以遗之。
兹维养直之琴。彝好之铭。德重之笔。百年之后。弦可绝。琴不可灭。
洪师琴铭
孤云诗酒之乡。宽谷歌诵之墟。山苍苍水泠泠。鸟兽哀号而欷歔。呜呼先生不归。传此声者琴欤。
蒙泉斋铭
物稚曰蒙。人稚曰童。惟其稚故养为圣功。然人闻道。早晚不同。道苟晚闻。白首童蒙。幸伊吾人。年皆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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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得其养。何远不及。我观蒙斋。爰发其象。泉水在下。青山在上。山静水清。体用相涵。静以养性。清以养心。我观蒙泉。天一初生。谁能不汨。俾达其行。盈科一放。千里瀰瀰。敛为方塘。天云无际。人生厥初。理无不完。蒙昧未发。如彼毖泉。匪致曷知。匪力曷行。明诚博约。是乃功程。读书穷理。反躬践实。随分竭力。勉焉勿辍。三省四勿。九容六有。随处察识。习以悠久。道远乎哉。为之则至。文章艺术。又其馀事。瞻彼日月。盛年难再。穷庐枯落。昔人所慨。嗟嗟蒙士。奈何不学。我亦蒙者。诗以自告。
水碓铭(丁酉夏。病寓云住山寺。寺门水石颇佳。每朝曛。步出坐石上树阴间观水。居僧置水碓于其侧。默而观之。时得小趣。○二首)
水往过而来续。机静极而动复。其静也所以动。其动也不自用。异哉。机以人。动以天。
舂之功待乎动耶。动之力待乎静耶。合动静而运其用者。水之为耶。水之所待者。又谁耶。是谓自然之妙而所乘之机耶。噫。
老村集卷之四
 赞
  
砚赞
质重。所以能固。中虚。所以能受。常用而不自用。所以能久。事至而应。水盈方塘。事应既已。云卷玄空。问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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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然。主静之功。
老村集卷之四
 说
  
瘤石说
今夫人之气血壅阏。筋肉亏坏而后为瘤为瘿。石之瘤也亦然。水土之精。交搏而有郁有泄。于是赑屃而成形。均之为病也。然人而有是病。则人恶之。乃于物。则藏护爱玩以为奇。是岂爱恶之正欤。盖石虽瘤于形。而有不瘤者存焉。黝乎其窍可以通。洞乎其腹可以受。刚而不燥有所施。疏而不泄有所翕。故好事者。取其德而忘其形。实以嘉土。涵以净水。奇花诡草以布之。文甃绿瓷以荐之。而向之驳然而赑屃者。盖苍然而为奇矣。屠之兀。左之瞎。桑之背管。皆人之瘤于形者。而独其德无所遇。彼靡色曼容丰颊而多肉者。无不珥貂荐豹。坐轩驷而食钟鼎。悲夫。余有石癖。得一石于江澨。石工识之曰此海石之瘤也。遂书此。为瘤石说。
改字说
余初字润甫。取传之德润身云尔。既而思之。润者。德成之效也。今余方求德者。遽以德成之效自居可乎。求所以易之而不得。读诗。得大雅之天生烝民。有物有则。人之秉彝。好是懿德。遂自命曰彝好。古人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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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名人。名不能名人。况于字乎。世俗之人。不务其实。苟欲好其名字。或屡改之。或就名公巨人。求序说以自传。是过也。余以初字。行辈流中。今遽易之。是不可以无解于朋友。遂粗为说。以明余之志。嫌以成德之事自居。非欲好其字者也。
杂说(二首○吾家与吾乡。有鸡虎二事颇奇。书之为杂说二篇。亦子厚三戒之类也。)
家故祝鸡。每夏秋之交。子鸡毛羽爪距始成。揖揖成群。人有遗老牡鸡者。体尨然特大善斗。盖负其力。又年尊。遇众子鸡无状。行则群驱之而夺之食。众鸡不胜困。一日。牡猎于圃。得甚施施。来见众鸡。喜若将号令如前为者。众鸡忽行列立。其末者挺然逆战。牡意无之。踢其颠。辄走。次末者续而进。二三合。亦辄走。走则又次末者进。前者出而后者入。牡怒益出力搏之。子鸡益以次进。没其行。皆一战。战亦已三四十合。于是。最先败者又赴之。牡怒益甚。力益倦。搏法稍稍不如初。众鸡度不支。遂倾群合趋左右迫。牡势莫敌。曳翅绕除北走。众乘胜竞追之。隘于墙。杂蹴杀乃已。噫。彼非有召号谋议也。特愤于凌暴。顾力弱。计欲以众窘之。番休迭击。卒能殪凶强。雪耻辱。何其智也。六国以天下七分之六之众。望秦人之旌旗金鼓。累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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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系其颈。相匍匐请降。曾鸡智之不若哉。虽然。亦有倚力恃强。行不义于众者。罕不败。项羽,吕布是已。(右子老鸡)
县某里。患恶虎。置阱焉。果获。里少年。从阱上俯窥之。跌而坠。虒初若不见者。里人惊走视。计无出。相与垂大绠。悬上之。虒辄抱不得上。投矢石惧之。虎辄少齧。裂人衣。为将磔食状。里老父曰。噫。智虎也。亟启阱之门。遂启虎出。人亦获全。向使虎愚也。必不胜一朝之怒。而逞于人。今不然。可不谓智矣乎。夫以虎之暴猛。为其身谋。乃周远若此。异哉。或曰。虎大兽。其智也宜。岂其然耶。贪于毛发之利。而诱于阱。愚莫大焉。愚于初而智于后。抑又何也。得非所谓祸起于不虞。而虑生于忧患者耶。(右陷阱虎)
从政图说
从政图者。博流也。其法。联数幅之纸。纵横而画之。若井然。合而总之。为井之区若干百。每一区。书一官。悉叙内外之官若干百。而区之馀者。尚若干。又著以诛辟窜置流配之所。列以流品正杂仕进之格。注以黜陟内外褒罚之文。削三寸之木。上下四方若一者三颗。是谓骰。逐一面刻一字。其为字六。曰德,文,武,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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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软。太上德。德为儒逸。文武次之。为科目出身。勋又次之。为劳为荫。最贱贪,软。贪为赃。软为不胜任。德,文,武,勋。各以其格进。至于退。而局一终。退之为言。休致也。年之高。德之卲。爵之极。而后许退。以退之后先。而为输嬴也。戏者数人。耦而坐。握骰而迭掷焉。旁一人按图而司法焉。其掷之术。专其心。一其指力。欢呼叱呶。砉然而发。转走面旋。若跳若立。极其势之衰而止。于是司法者。视其掷之工拙而上下。其拟议一断之纸上之法。不敢以意左右低仰之。升者降者入者出者其贵者。或一举以卿相之位予之。贱者或落之。无资地。抑不得调一官。甚者或抵罪至死。然陟而贵者。固未尝德司法。降而贱且抵罪者。亦不敢以为怨。局既终。胜者负者。各袖手敛退。欢者噤。呶者默。怃然悟得与丧之为一场虚幻也。林子曰。博流皆小数也。然余于从政图。有取焉者四。盈数尺之纸。而一王之法昭布具备。典也。其司法者唯纸上之法。不敢意左右之。公也。其掷者专一其心力。升降贵贱一反之已。不敢德怨人。礼也。欢者终噤。呶者终默。悟得丧之为虚幻。达也。孔子曰。不有博奕者乎。犹贤乎已。况四物备乎。噫。世之司法者。皆公无私。唯纸上之法。仕者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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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达。得之不为德。失之不为怨。若此俗。其庶几哉。噫。
老村集卷之四
 杂著
  
书伍子胥传后
伍子胥不就父之召。亡遁走于吴。卒说阖庐。夷万乘之楚。鞭平王之尸。屠费无忌之族。论者以为烈。余独以为不然。方伍奢之召也。尚就而员走。人皆为员之走是也。余以为就者是也。父在死地。而召我以求生。虽明知其并死。随父死。义之正也。子胥之走曰必复雠。复乎否。何可知也。其能卒成其志于数十年之后者。盖幸耳。彼其杀王僚立阖庐。皆危事也。假若王僚未可杀。而专诸之谋先发。则是子胥为奢之畔子。而为吴之盗贼也。复雠之志。何可明于后世乎。论者谓子胥之智。能策其必可成。非龃龉为之者也。是或然矣。事又有不可知者。员之行丐于道途。几年矣。其退伏于田野。又几年矣。自走吴至入郢数十年之间。人之死生。又何可知也。万一志未成而员先死。则员不免为罪人矣。虽员之心。必悔其不为尚矣。然此皆不足多辨者。天地有二大。君也父也。古之人。有势不皆以两全者。则君子或责之以自死焉。况员之事义。足以两全者乎。无忌之族既赤。则子胥之怨已伸。而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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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愤。亦少泄矣。父母之国。不可以覆也。吾王之骸。不可以辱也。史云。鞭之三百。呜呼。是可为也。春秋之义。君父之雠一。彼楚王者。伍奢之所世世北面之君也。是员自以为逞父雠于平王。而吾恐奢之魂。将寘君雠于员也。呜呼。员前之走。既非义之正。后之复雠。又不容于春秋之诛。何以为之烈也。
书李陵传后
世之论李陵者。或与卫律并齿。是则过也。陵非律伍也。然陵何可免于君子之诛也。方陵之不与韩延年同死。而降于凶奴也。彼其志诚非苟求活一朝之命者也。陵之罪。不在于降凶奴。在于闻汉杀其母。而不能死耳。于此之时。陵之道有二。夺单于之头。奔归。戮于汉之北阙之下。帝嘉其功而不加诛。则归哭母丘。身自裁于墓侧以谢母。一也。以为单于之头。不可夺也。汉不可归也。闻母死之日。南望大恸。剚尺寸之刃。以谢不忠不孝之罪于天日之下。二也。汉杀陵母之后。陵不归固当死。归亦当死。诚陵办此。则其心迹可白于天地。而后之君子将有哀陵之志者矣。军没而不死。以为有待。母以我死而又不能死。又将何待乎。陵之罪于是无所逃于天地也。陵烈士也。惜乎。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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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处死之义也。然君子不曰惜焉。以其罪大也。
书东史会纲后
谨按天下之生久矣。生民之变。靡所不有。而高丽四百七十馀年。三纲九法。一何坏乱怪异之甚也。岂其祖宗创垂之初。立家立国。不合先王之道。而后世子孙之乱败。有所自来者欤。述夫,谦京,方旼,福茶,坦慎以后。内则权凶执君上。擅制一国。外则叛贼托上朝。谋覆宗邦。于是君不君而臣不臣矣。蓟国釐降。以妇乘夫。淑昌新寡。由子烝母。于是夫不夫而妇不妇矣。烈,宣,肃,惠父子交讼。国有二王。相为代谢。于是父不父而子不子矣。纲沦法斁。百怪斯备。至于头陁入于宫禁。牟尼生于闾家。而高丽氏之亡。遂决矣。盖自恭悯遇弑。祦,昌相继放废。迄于恭让。十有五年之中。王氏之宗庙社稷。免于不血者。几希矣。于斯时也。我 太祖威德日盛。卒得大宝。虽其南巢之放。犹有惭德。历数之归。天也非人也。独恨夫当世昏乱。史官失其职。后代修史者。如郑麟趾诸人。识见不明。殊不知春秋之婉。纲目之严。其义并行而不相悖。凡权度予夺。不循天理之公而事实之。白黑朱紫。往往亦以意变置。遂使疑者愈疑。而信者亦不得为信。其害不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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诬前朝。亦反足以有累于 圣代。而通鉴于此。一无所證正。其后吴氏之东史纂要。俞氏之丽史提纲。区区欲存一二。笔削于其间。虽于大义有见。然见闻既寡。事实难详。迁就补缀。终于苟而已。呜呼可胜惜哉。今是书起自新罗始祖。至于高丽恭悯王而止。以为降乎恭悯者。尚有名山大川之逸史。金匮石室之秘书。搜访采摭。续成信史。使春秋纲目之法。不坠于斯世。深有望于后之君子云。
书故司䆃寺佥正赵公(泰寿)行状后
子程子有言曰。学而至于圣贤。修养而至于延年。分明人力可以夺造化。余于故佥正赵公。见之矣。盖公早婴奇疾。医家所云。法不逾十年者。而公屏绝嗜欲。专心内治。如是者四十年。得寿五十八而终。知公者皆以为难焉。公今相公东岗先生之胤子。少时文词夙诣。笔传其家法。自病后尽弃之。独时取圣贤经传性理之文。以资其浸灌玩养之功。其学本立于孝。而敬身以全其受。精生于静。而谨事以致其用。年逮于白首。而保心如赤子。地处于朱门。而藏身若处女。其工夫所造。独得于内者。亦类非世俗号为学问之士所及也。嗟乎。聪明性之才。疾病形之感。寿命气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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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非愚者所能得。病则圣贤所不免。领恶而全善。以自尽其所受之数命者。讵非学欤。其亦可为世之忘生徇欲者法矣。公二子进士君。录公平日言行。以某雅知公隐德。求为诔。顾余屡经家祸以来。神识荒耗。不复治文字事久矣。言之不文。不足以诔贤者。既无以副孝嗣之意。谨书子程子之言于状后。以见君子尽命之一端。抑尝闻之矣。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公之德实似之。子之状备矣。世之知德君子。必有知爱之者焉。亦安用诔为哉。
期三百语录(乙酉○期三百。于传注详矣。然蔡传。只举大纲分注。诸儒之论。或说头。或说尾。读之每患汗漫。今删复撮要。名为期三百语录。私自便其考览。非叠床而架屋也。每一条终。皆以也字韵折。亦欲使条理井井易看也。)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天与日月。皆东出西没。而天行一日一周而又一度。日行一日适一周。月行一日不能一周。其不能者。较日为十二度十九分度之七。此天与日月常行之大略也。天体无倪。本非有度。以与日离合故成。每一日。天些进而日些退为一度。积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其为度亦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天与日一会。日之法九百四十分。日行有常。不必有分。以月之不及日。参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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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齐。故设分于日以算之。以日之日行一周。分为九百四十分。月之不及日一日为三十一分五分分之四。积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而日与月一会。盖天与日离近。而日与月离远。故其会有疏数也。日行积三百六十五日。为三百六十五周天。已三百六十五周。又一周三百六十五度。是时。日在天前四分度之一。天以四分度之一。日力行尽四分度之一。未周处而恰与日值。于是。日恰退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月行积二十九日。通为二万六千三百三十七分五分分之四。日行已二万七千二百六十分。是时。月在日前十七分五分分之四。日以一日之半强。日力行尽九百四十分之四百九十九分。月才行四百八十一分五分分之一。而恰被日逐来。于是。月恰退日九百四十分。此天与日日与月。进退离合之综错也。日之行。用于日日行东西一周。为一日。月之行。用于月月与日一会。为一月。天之行。用于岁。天与日一会。为一岁。盖天与日月之行。日行最得中。月迟而不及。而天过于速也。迟速参差。进退综错。而造化生焉。不如此则千岁之日至。五尺之童子。可屈指而臆也。一岁统十二月。一月统三十日。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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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十二。为三百六十。三百六十日。乃一岁之常数。而月与日会。在二十九日半强。二十九乘十二。得全日三百四十八。又为半日强者十二。凑其二每为一。又成六日零。成全合而为三百五十四日零。较常数少五日有奇。是谓朔虚。奇者。零之馀阙。零者。强之相积也。天与日会。在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较常数多五日有奇。是谓气溢。少者五日。多者五日。又各有奇。合之一岁之馀日。为十一日而欠。是谓闰日。积三岁而一月之数。始足也。积闰日而置闰月。故三岁一入。或二岁一入。大率两闰之间。三十二三四。月之隔也。以月之合朔而作月。以中气之进退而置闰。有馀则留之以与后。不足则引之以先益也。每一置闰。馀数尚积。不能整齐。至十九年而七入闰。是谓一章。天数终于九。地数终于十。而气朔分齐。于是旧数略尽。而来数始复也。然而零碎馀分。犹未净尽。积至四五千年之间。一遇恰尽整齐之时。是谓上元之岁。十一月甲子朔朝。夜半冬至入而旧章终。新章始。即历家所云。五星如连珠。日月如合璧者也。经曰。期三百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闰者。圣人之所以裁天道。授人时之妙用大法。无此则天人不相应。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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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而年时节气。皆无所取则也。其进退奇零之数。自度至分。由分而下。又有釐毫忽丝秒。零不厌细而算不厌析也。其剩积之数。进加之法。可布算而策。今不能悉著也。此其大较。其增损之匀停之。为历者以智为斟酌也。自尧以来。言历者数十家。其法各不同。各不同而各皆合者。天有此数而已。横算之亦此数。纵算之亦此数。所以算者不同。而所算者常此数。故其至常同。譬之二人同射一的。一人左操弓。一人右操弓。其操虽不同。而其射常此的也。
答天地一半问
或人问于余曰。昔西方之国。有二子焉。穷天地之涯。南至南极。北至北极。东西至于溟海而后返。遂作天地之图。其图并论天地之外曰。地下亦有大齐州。略与地上同。其人反足而行。其信然乎。其反足而行者。何谓也。余曰。然也。此非必穷天地之涯而后知也。且夫也。非论天地之外者。乃天地一半之说也。反足而行者与夫地上之人而言也。东西之路悬。度之岭隔焉。东之人行此岭。西之人亦行此岭。东之足西反。西之足东反。今地上地下之人。同履此地。其足之相反。亦犹是也。其人曰。然则地下之人。倒而行。可乎。余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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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子亦不知夫理者也。子知夫上之所以为上。下之所以为下乎。何则为倒。而何则为正乎。天者。阳也。阳之所在。非上乎。地者。阴也。阴之所在。非下乎。阳尊阴卑。而上下定焉。夫何往而不然乎。天所在者。人所上也。夫子不见夫磁石乎。置铁于器。持石而环之。则石之所移。铁辄回而首之。气类之所属也。今夫首天而足地者。人之道而理之正也然也。马牛犬豕。首于天地之两间。草木首于地。自夫人而观之。岂不甚倒而难安哉。亦各从其气类也。顺其气则正而安。逆其气则倒而危。故人安于首天。兽安于首两间。草木安于首地。磁石之铁。安于首石。地上之人。以天而为上。地下之人。亦以天为上。吾不知其孰倒孰正也。其安之一也。其人曰。凡物必有附著而后能存。物之理也。若羽毛也尘埃也。浮于空无所著而不坠者。轻之轻也。一块之石。不甚重也。投之于空。未一瞬而已落矣。今以大地之重而悬于空。其理乎。余笑曰。鄙哉。此儿童之智也。子果以地为附著于何物耶。以为皆土而无穷尽无空缺乎。否则以为载于水乎。曰。然。载于水也。曰。然。固料子之以为水也。如子之言。以为不可悬于空。独可载于水乎。今夫地者。土也石也。子见以土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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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而不崩而解者乎。以石投水而不沉而没者乎。如吾子之所忧。吾知大地之已为沧碧之海久矣。夫是皆气也。天者。气之清而无形者也。地者。气之浊而有质者也。有质之气。隤然而中处。无形之气。周匝于其上下。从地而上。从地而下。空荡而盘礴者。无非气也。其成也气之凝。其宁也气之积。诚何忧于坠乎。夫此地之厚。吾不知其几万丈也。然盖必有底也。其底盖亦土石也。此天之大。吾又不知其几万围也。然其体至圆。盖半绕地上。半绕地下也。日月五星之行。亦丽天而半行地上。半行地下者也。天地生成之功用。无一息之或间。岂应截其一半。弃之于无用哉。有天则有雨露霜雪矣。有地则有草木山川矣。有日月五星。则有昼夜晦朔矣。夫然而岂独无人类乎。语曰。六合之外。圣人不论。吾之说。诚近于好怪矣。然此非论天地之外者。乃天地一半之论也。观地上之天地。则地下之天地。可得而说也。
论四端七情(辛卯)
四端。发于理。七情。发于气。元来未有无气之理。亦未有无理之气。则朱子之言。非谓四端不涉于气。而七情无与于理也。特所主而言之异耳。不但所主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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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细究其来历。苗脉名色面目。亦自有界分。窃谓四者之端。探理本而立名者也。七者之情。缘形境而列目者也。故四端。自纯善无恶。必理发未遂而掩于气。然后为不善。然一掩于气而为不善。则便不是四端。亦不是道心。以其探理立名。故理掩则不可仍冒其名也。七情固亦无有不善。若气发不中而灭其理。则放而为恶。然虽不中而灭其理。犹是七情。犹是人心。以其缘形列目者。故理虽灭。而其名无所改也。唯此处仔细觑破。即四七之来历苗脉名目所指。分明有界分。朱子之言。恐非记录之误。而退溪之见。亦非杜撰也。栗谷又谓七情。可以包四端四端。不能兼七情。则诚至当之论。而若谓四端。元是孟子就七情中。剔出善一边而言云尔。则亦恐未为的当。情之为字。从性从肉。先儒见人性之缘血肉而发者有七种。而列数以该之曰七情者。七情之所由以得名也。端者。如端绪之端。孟子见人性之端绪。发见于心之动处有四件。而历指以示之曰四端者。四端之所由而得名也。列数者该广。故所列名目。四端于七情。固可相参。而指示者要妙。故所指地头。四端与七情。迥然不同。是故。七情之名既设。而又言四端。非剩也。四端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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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立。而反数七情。非欠也。今若直谓孟子就七情中。剔出四端而为四。不可与七作对之證。则恐未然。栗谷又曰。退溪既以善。归之四端。而又曰。七者之情。亦无有不善。若然则四端之外。亦有善情也。此情何从而发哉。结之以人心有二本。亦恐有些不然。四端者。本性之发见而纯乎善之名也。七情者。性之缘于血肉而发而亦非恶底名也。故退溪于四端曰。纯善无恶。而七情则曰。亦无有不善。其下语尽有斟量矣。正如道心。觉于性命而纯乎善。人心。觉于躯壳而亦非恶底心也。岂可遂曰道心之外。亦有善心。而疑之以心有二本。斥之以此心何从而发也哉。推其本。则善者皆理也。究其末。则恶者皆气也。分其所从发。则或根于理。或生于气。而根于理者。未尝不发于气。生于气者。未尝不资于理也。故真西山心经赞云。人心伊何。生于形气。有好有乐有忿有懥。道心伊何。根于性命。曰仁曰义曰中曰正。分明以七情属人心。四端属道心。而分两边说。即四发于理。七发于气。乃朱子之言。四属道心。七属人心。又真西山之说。皆非退溪之创也。但人心道心。乃一时一口两下说。故分明成两只。四七则各有所主而言。而非一时对举见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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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不能如人心道心之为的对。且人心道心兼情意。故意有曲折而能相为终始。四端七情单言情。故情无曲折。而不能如人心道心之相为始终也。然名目既有两般。来历煞有两路。则作图位置分属两边。未知其千万不可。若虑后人不能活看。有渐渐开分支离。转失本旨之弊。则略为辨说以明之。恐好退溪答高峰之书。意在辨其本旨。而葛藤太多。不无分开太甚之病。而栗谷答牛溪之书。意在救其流弊。而恐亦有主张太过。挥斥太偏之疑矣。如何如何。
常看退溪理发气随气发理乘之语。活看则两句皆未必为病。不活看则两句皆有病。而栗谷乃笃据气发理乘一句。谓天下之物。无非气发理乘。此段寻常未晓。何谓活看则两句皆未必为病。理气元非两物。而亦非一物。故发之时节。虽无先后之可言。而发之地头。却有宾主之可指。或言理发。或言气发者。只是立言之宾主耳。如此活看。未必为病也。何谓不活看则两句皆有病。理气虽是二物。而却成一物。非理在这边。气在那边。到发时在这边者先发。而在那边者却来追到。在那边者先发。而在这边者却来跨取也。不活看则理发气随。有却来追到之疑。气发理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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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来跨取之疑。所以两句皆有病也。譬之人马之说。理乘气。气载理。如人乘马。马载人。此人马常时。元不相离。及到出时。有人先见去处。而马自然随人见处出去者。(理发气随如此。)又有马却有向处。而人依然乘在马上出去者。(气发理乘如此。)言人出而载其人者。马也。言马出而乘其马者。人也。则只言人出马出。而语自圆浑者。朱子之言也。(四端理发。七情气发。)言人出而疑于无马。言马出而疑于无人。遂言人出马随。马出人乘者。退溪之言。而活看则不为病也。见人出马随之言。则疑人先出去。而马却来追到。见马出人乘之言。则疑马已有向处。而人却来腾跨者。虽非退溪之本意。而不活看则为病者也。栗谷乃谓天下之物。(以下缺。)
论气化理乘
栗谷曰。天地之化。无非气化而理乘之。又曰。天地之化。即吾心之发也。天地之化。若有理化气化者。则吾心亦当有理发气发者矣。
窃详栗谷此段议论。虽诚辨博。然亦恐有些可议者。理在气中。浑兮无间。而主宰之妙。实行乎其间。故从古圣贤。只就气上说粗迹。而主宰之妙。隐映于不言之中。如一阴一阳。如阳变阴合之类是也。所谓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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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本只如此。虽言气化。而主宰其化者即理。故其言极妙。若曰。气化而理乘。则理字甚不妙。且气字有权。而理字无力。便似气无所禀命。而理无所主宰矣。大抵先儒论造化。有沿流而溯源者。有从源而达流者。有源流。只是一水。故只言流以见源者。如一阴一阳之谓道。乃沿流溯源之言也。如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只言流以见源之言也。乃若从源达流之言。则必曰太极。动而生阳。必曰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未尝曰阴阳动而太极乘之。二五之精化。而无极之真合也。故愚滞之见。妄谓退溪于理气。虽非所见之差。而理发气随。气发理乘两句。下语不妙。而栗谷乃以理无作用之故。挥斥理发气随一句。不遗馀力。而反笃据气发理乘一句。卒又演出天地之化。无非气化而理乘之说。则却又有理无主宰之疑矣。
窃谓太极者。本然之妙。动静者。所乘之机。朱子此语极妙。机如今冶扇机相似。人乘其上。则一物两端。自相倾轧。悠扬终日。一刻停不得。此其机自尔也。非人使之也。然若非人乘。则亦颓然废矣。本然之妙。乘著气上。而一气两端。终古悠扬。此亦机自尔耳。非所谓妙者𥳽弄得如此也。然若非妙者乘之。则天地坏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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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坠。已久矣。似此看得极分明。今下语曰。人乘而机发。可也。若曰。机发而人乘之。则语势不顺。亦不成道理矣。如何。
读书规模
士苟有志为学。不可不读书。而读书。先须识得一个规模。今世科学之士。志趣不远。徒务寻摘。欲求捷径。故终身勤劳。枉费功力。不但识业鲁莽。并与其科场末艺。而无所成。殊不知学术与文章非二歧。古文与科文为一贯。良可慨也。夫人不学则已。学则当先读小学。以立根基。志向既端。则聪明自生。见解自高。然后甘和白采。始有可受之地。次读大学,论,孟。以博其义理。夫然后上通诗,书,庸,易。以极其精微。旁究左,国,纲目。以达其事变。读书至此。方是四达之衢。由是而进焉。则高可希圣贤。中可为文章。下不失为科学中善士。道岂远乎哉。术岂多乎哉。
作文蹊径
作文无他妙法。先须觑破题旨。陆象山所云。大著眼看题本者。真格语也。古人文章。自马,班。至韩,柳,欧,苏诸公。凡在一题。皆先立一宗旨。中间虽千变万化。全篇结案。都在此宗旨上。如马史范雎传一篇。都在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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雠上。蔡泽传一篇。都在死字恐动应侯处。韩文平淮西碑一篇。都在惟断乃成上。原道一篇。都在仁义道德上。他可类推也。题旨既定。则次定排置间架。夫然后句有句眼。字有字眼。而工拙利病。可议也。
通论读书作文之法
读书。最忌贪多。要须潜心求见古人用心之处。初虽黑暗。看来看去。积久究索。自然渐见通处。今世之士。自言读某书几百遍。读某书几千遍。而及到自家做处。与古人书全不相似者。正坐贪多而不潜究。故虽千读万诵。心口不相入。眼手不相资。此甚可叹。试观古人好文章。其所用文字。类皆寻常易知。非别讨深奥隐僻吾辈所不知处出来。而其文章自非吾辈所及者。只缘其用心措意。高于吾辈故也。是以。读书之法。必要识得其心意妙处。然后方始见效。今人类谓义理玄远文章高妙。非吾辈所敢知。纵使依俙知得。亦非吾辈科场要用物事。以故读书之际。全昧本领。只逐句字烨烨采采处。硬心记。当准备遇题收用。譬如抟沙作饼。随聚随散。岂不误哉。东坡云。贩货须使钱。作文须使意。斯言真是有味。夫市中物货非不多。而无钱则不可为我有。古人书中文字非不多。而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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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则不得为我用。舍意而读古书。何异于无钱而历市肆哉。
小儿读书次第(乙末)
教小儿。先授字学。日解人伦物名日用器什事为所形之字数千字。然后抄录小学,孝经,论,孟及他经史中文字切于伦理简精易知者。别为一小册教之。以养其良知良能。次教唐音五言绝句百馀首。以感发其才情。次教孝经,小学。兼授汉,魏,六朝,盛唐五言古诗六五句以下短篇冲淡闲远者百馀首。(俟其藻思微发。教以集句。吟哢风月。以畅情思。)
情性既正。姑且先长其文理。乃可读书。马史最胜。当选十五六传授之。循环数次。限以百遍。兼读李白五七言古诗。唐音七言大历以上百馀篇。(教以七绝五律。兼拈古事命题。使作古风长 律。以意象闲远为贵长篇。则以直率清健为上。)
次授曾氏史略。粗解古今历代人物之迹。
乃入大学。(入大学时。先更收拾旧读小学。)次论语。(已上并注读。)次孟子。次诗传。(已上注。只读章下注。)最后授中庸书传。(中庸并注读书传只读篇题。)
此后旁读韩文,选文精粹,古文真宝后集。兼诵杜七韩五长篇,楚辞九歌,九章,九辩,离骚及选赋。
幼学读书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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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读小学。乃入大学。次论语。次孟子。次中庸。读四书。时。近思录,心经两书。随暇兼看。诗书以次及之。(此诸书。当一生循环。不可一读便了。)
经书既熟。读左氏内外传,战国策。次及纲目,宋朝名臣录。究观千古兴亡消长之理。
次读选文精粹,古文后集,韩,柳,欧,苏之文。(力若有馀。曾,王,老苏文。亦可熟看。)兼读楚辞,选赋,李杜三唐诗选。以博词翰。(列庄诸子。亦旁阅。○读书遍数。各随其人才性。以浃洽贯通为限。而其中自性所嗜好者。却须另读。)
幼学之士。了得此数百卷书。高可希圣贤。中可学文章。下可做科儒。自此以往。或进占上等田地。或退守下等窠臼。都系其人志气之崇卑。而不及此。则只求为科儒。亦不得矣。
大抵经书如饭食。人之命脉所关。不可一日废阙。濂洛关闽文字。所以调和五味佐此饭食者也。其他诸子百家旁技末艺之文字。如时羞药物。随人胃性所宜。病證所对。可以施用。至于博物君子。亦须遍尝。然不吃常饭五味。而先以杂物。乱其肠胃。则必生怪疾矣。
散录(甲午)
游鱼在水。腹内腹外。无非此水。人在天地中。自吾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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壳内外。盈于此空虚间。无非此天。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朝。及尔游衍。常在人目。人自不见。常惺惺则常见矣。
游鱼在水。吞吐出没。无非此水。飞鸟戾空。呼吸浮沉。无非此风。人处此世界。动静出入。无非此天。鱼终日游于水。鸟终日游于风。人终日游于天。深思此段。阖眼亦明命。开眼亦明命。常目在之者。非谓如一物。常在这处。一目常觑这物也。
因思慎独工夫。閒居不善。最不得欺天。日出而作。与天偕作。日入而息。与天偕息。屋漏虽隐。天在屋漏。吾心虽微。天在吾心。独行影犹可欺。独寝衾犹可欺。惟天不可欺。
一物二物。莫非理也。格之又格。义集而道明。一念二念。莫非意也。诚之又诚。善积而德崇。
大丈夫心事。当如洞开重门。才有邪曲。人皆见之。彼厌然闭藏者。想其心境。何等黯黮。何等忸怩。人心本明。虽为气禀物欲所拘。蔽明之本体。未尝不流行于其间。故义有所不当。则必心有所不安。凡人能不为其心所不安之事。则斯可为善人矣。不幸有恶念恶事。亦须痛自悔责与众共攻之。则亦光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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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人立定粗底家计。实念实事。则制置却差易。惟是浮思游念。没紧要事。最难处置。一念才过。一念续生。默验终日所为。心口不应。表里背驰者多。由于此。常思刘安城不妄言三字。行之七年而成者。亦是大段勇猛。(后见栗谷圣学辑要论浮念处。真切痛快。指示药方。亦甚对证。)
人虽不知。己已独知。人虽可欺。己实难欺。自欺云者。亦强颜耳。中心达乎面目。吉凶动乎四体。则却便不能自欺。而人亦不可欺矣。
幽居暗室。常默诵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十一字。便觉中心竦然。百魔降伏。
心如明镜。一尘留则一点暗。身如测臬。一处偏则四方都差。
自明己之明德。至于达天之德。德不亦崇乎。自明己之明德。至于明德。明于天下。业不亦广乎。其崇也本体。其广也本分。昔岂有欠乎。其崇也不过达天。其广也不过达天下。今岂有赢乎。
平天下之君子。上面有君。下面有民。自东自西。自南自北。四海之广。纵横万里。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此理亭当。直上直下。东至于东海而准。西至于西海而准。南至于南海而准。北至于北海而准。此理思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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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如算板。如测景之臬。其体谓之建极。其用谓之絜矩。其功效至于天下。平僻则上面失天。下面失民。东西南北无所准。身之所处。上下四方。无一面平停处。而为天下之僇矣。
絜矩而上下四方匀齐方平者。君子之大业。若圣人则天人一致。物我一体。不待絜此矩。而上下四方。弥满充塞。薰蒸透澈。如尧之光被四表。格于上下是也。此处直难摸捉。所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
吾于大学章句。得工夫切要紧妙之字有三。其一则序文中俛焉以尽其力之俛字。其二则经一章中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之遂字。其三则传六章中密察此心存否之密字。
见沧溪集。大学劄录中。释俛字曰。专心下工。不顾四方之意。此释甚好俛字意味。心在此。首俯在此。目亦在此。此事未了。不复知有他事。如此然后可以尽力。可以尽分。
吾分所当为。吾力所可及。难仰他人。行有不至。则默默加工而已。
诸葛武侯兴复汉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亦己分所当为。故只得俯身。自尽其力。时之利否。事之难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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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却顾。鞠躬便即是俛之意。而较俛字煞紧苦。俛是平地工夫。鞠躬是险处工夫。学者从平平地。俛焉尽力。循循日进。及到极处。分外难进。却须鞠躬。拚生进去。
天之明命。成之在我。为我之明德。天之明命。终日流行。我之明德。亦终日流行。不幸为气禀物欲所拘蔽。故一似昏昧。然其本色之明。有未尝息。故有时霎然闪发于一似昏昧之中。但其闪处。端兆极微。时刻极忽。苟不才发。便识火急。下工一瞥。便复昏眛。更难寻讨矣。故曰。因其所发而遂明之。其紧要煞在遂字。遂字即不可少缓之意。譬如一粒金屑。为尘沙所薶。终日风埃推荡之中。有个陆离透光之时。若不因其透时。便遂寻求。则俄顷之间。尘沙复掩。混混一色。没可觅处矣。
常验吾心。恰似一点龙脑。虽自谓深藏密封。而不知不觉之顷。甚善闪躲。故须时时常常密察其存否。若其亭当自在。则为得其正。若有一片罅漏。则便已偏聚一处。或已流泻出去。若不密察。则往往不自知其在亡。而终日守个空壳时有之。及到著要用时扣之。始觉其亡。如视听不见闻。饮食不知味时。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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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处静。外事少时。心中便盎然。若有春嘘物茁意思。零琐义理。往往来凑泊。一入尘扰中。便随他纷纷去。此无他。心不定故也。吾心摇漾不定。制事应物。又安得中理。
文章虽小事。亦须心地定方做。余尝验之。入京从仕时。欲草数行文字。便觉笔路涩。虽因应副强为之。终不浃洽从胸间流出来。至于诗及古文。尤甚。况义理精微乎。天下无事外之理。为学虽不可恶事物。然仕宦甚害事。要须绝去十年仕宦。方能立定一个家计。故古人言学而优则仕。以仕为学。谓之贼夫人之子。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常觉此言甚有味。学者须思量他未能信者何事。始知其意味。
居家切言
古人言慎言语。养德之大。节饮食。养生之大。居家言语有时。不唯养德。兼亦养威。饮食有节。不唯养身。兼亦养财。
常爱十清先生凝重之人。德在此。福亦在此之语。患气质浮轻。习之终不成。家人宜知之。以补我不逮。
慈详勤俭。是妇人四字符。
妇人亦要量弘。量弘须先识高。识高则些小喜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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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动吾之毫末。所以量自弘。然后可以为保家之主。受福之器。
易喜易怒则失己。偏爱偏憎则失人。此最害事。
士大夫之家。内有家母。外有君上之道存焉。庶孽亲党。譬则如宗室。奴婢譬则如臣工。宗庙之仪。宾旅之礼。藩垣之备。笞杖之罚。朝廷所用礼乐兵刑之体。悉具焉。故正家之道。名分不可不严。体统不可不尊。职事不可不理。不可专务恩爱顺悦苟且姑息也。
妇人辅佐君子。先须理会和兄弟。睦亲族数事。常思北朝杨氏。一家之内。男女百口。缌服同爨。庭无间言。不知古人何以能如此。便觉惭恨欲死。
隋吏部尚书牛弘弟弼。好酒而。尝醉射杀弘驾车牛。弘还宅。其妻迎谓曰。叔射杀牛。弘闻无所怪问。直答曰。作脯。坐定。其妻又曰。叔射杀牛。大是异事。弘曰。已知。颜色自若。读书不辍。此是人家一时细事。书之于册。其夫妇心事。贤不肖如见。
凡处姊妹娣姒之间。先要勿存人己。唯尽我情意道理。不复计较其报之厚薄。或有难从之请非理之诟。且须平心和色。以理晓之。更不校争。久久人自然畏爱。径相争狠。固大害。苟欲媚悦求合。亦非道理。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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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侮驯至。不可堪则病败大生。恩不终矣。
夫妇父子之间。以诚为主。一有不实情意。便不相属。方其欺负时。虽在衽席之密。想其心地。与楚越何殊。小没颜情。乃所以大有颜情。常看人拘小颜情。不能正之于始。及其末梢弊生。大无颜情者多矣。
陶渊明以一奴送子曰。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对婢仆。当每念此言。
笞婢仆。亦有道。笞小儿婢。须用细。略惊其皮肤。小挞而频警之。若过用大笞多挞则不惟伤其柔软之筋骸。耐习渐久。皮肉硬而心志悍。渐无畏罪远耻之意矣。笞大婢仆差别。笞须略猛。笞已接之。复如无罪者。勿留其怒。
奴婢。亦须先养廉耻。节其寒暖饥饱。为养廉耻之大节。饥寒切于身。则廉耻亡而欺诈生。
人虽贱类。慎毋以恶言骂之。又勿以盗窃等字。轻加人。余平生守此戒。居官。虽吏胥辈耗窃官物。未尝斥言其盗。但以文书错误。罪之。
妇人之任。不越乎衣服饮食。而衣服饮食之间。德之善恶。理之吉凶。形焉。切宜审察。
礼曰。毋訾衣服成器。妇人当知此言。看世俗妇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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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少年著新衣服。必细细翻动。评其手法精粗。升缕美恶。甚薄行也。至于饮食器用。皆然。
唐王涯居相位。窦氏女请曰。玉工货一钗奇巧。须七十万钱。王曰。七十万钱。我一月俸耳。岂于汝惜。但一钗七十万。此妖物也。必与祸随。女不复敢言。数月。女自婚姻。会归告王曰。前时钗为冯外郎妻首饰矣。王叹曰。冯为郎吏。妻之首饰有七十万钱。其可久乎。居数旬。冯果中奇祸。饮毒死。古今此等事甚多。当使妇女知之。
唐柳玭称高侍郎兄弟俱居清列。非速客。不二羹胾。人居家。存得此等事。顾不甚难。自不肯行。可慨叹也。余往时约。家人食案。只设蔬肉各一楪。蔬或可益。肉楪不二。当时吾食案。用此法。而吾家众之食。或不能从。夏月吾常吃麦。家众或不肯吃麦。习之难变。化之难喻如此。主馈之人。直须以法品节之而已。
知分惜福。寻常须存此意。余自少过蒙父母慈爱。及长。倖窃高科。一生遂不知贫贱困穷。此实过溢涯分。以故立朝十年。厩无肥马。衣无完裘。居家居官。未尝因饮食美恶。居处寒暖。笞扑吏隶婢仆。
宾主对食。宾虽卑于主人。不可使主人之食加于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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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宾同食。虽一卑一尊有差间。苟非分绝者。肴胾之品。切不可存冷暖。
凡以饮食接人。未论人之尊卑。食之丰薄。须净其盘器。适其寒暖。慎勿存厌薄之色。虽与乞人食。亦然。不惟敬人。所以敬食。婢仆无识。切要频戒。
畏人非笑。最害为义。人之不安。弊衣恶食者。多因畏人非笑。此甚陋。见不义而美衣食。以我视之。如涂粪秽。彼之矜此而非笑人。何足以动吾毫发哉。
如陆续母。断葱必寸。切肉必方之类。亦观妇德之一端。此不系贫富。唯精详端洁之心。随事形见。
司马温公曰。凡为家长。制财用之节。量入以为出。称家之有无。以给上下之食。及吉凶之费。皆有品节。而莫不均一。稍存赢馀。以备不虞。此居家要法。余资性迂阔。别无干办。唯略用此法。颇觉得力。
颜氏家训曰。吾家巫觋符章。绝于议论。汝曹所见。勿为妖妄。吾甚严此事。宁死。不愿家人有此行。
至于奉先之节。有家之大事。别为仪式。故此不具著。
(右示令人)
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汉缪肜少孤。兄弟四人。皆同财业。诸妇数有斗争之言。肜深怀忿叹。乃掩户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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挝曰。缪肜。汝修身谨行。学圣人之法。将以齐整风俗。奈何不能正其家乎。弟及诸妇闻之。悉扣头谢罪。更为敦睦之行。余每闻诸庶兄弟或不相睦。三复此言。往往惭见天地。
苏琼言天下难得者兄弟。易求者田地。假令得田地。失兄弟心如何。此语真是刺骨。
程子曰。今人多不知兄弟之爱。且如闾阎小人。得一食必先以食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口。重于己之口也。得一衣必先以衣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体。重于己之体也。至于待父母之犬马。亦重乎己之犬马。独爱父母之子。却轻于己之子。甚者。至若仇敌。惑之甚矣。
吾伯庶兄幼而失学。然天资甚美。如读书人。孝于父母。友于兄弟。敬畏长上。待奴仆。亦有恩意。人皆目以善人。而亦加敬惮。以其恬静自守。不为卑污苟且之行故也。此诸兄弟姊妹子侄所及见。今虽不能远学古人。只学为伯庶兄。亦可以寡过矣。不幸短命。余常痛心。
余观人家。姑不爱其妇。而虐使之者多。故妇常畏姑。吾家则往往妇不顺于姑。此甚逆理。其故无他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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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其子。常时不能深敬爱其母故也。夫子生于父母之体。婴孩抚养。母之劬劳尤至。及其娶妻成家。纵不能致其孝养以报其恩。岂忍以妻之故。恨泣其母耶。若妇则所仰望为生者谁也。其夫也。人有以一饔餐。遗其夫者。必有感激报谢其人之心。今姑有生育其夫之恩。而不知感激报谢之道。乃反不敬不顺。其亦失其天性矣。悲夫。
人要识分。吾家自先君。痛抑奢侈。庶子孙。不得服䌷绢衣。此美法也。然布纻升缕。必欲精细。鞍马仆从。必欲豪盛。乡里出入。必欲勿步。居处房突。必欲熏暖。朝夕饮食。必欲有鱼肉。其或不能尽然者。力有不赡耳。苟力赡。必事事称其意欲矣。且天生万民。各有其职。以食其力。上自公卿。下至士庶人。未有无事而食者。故古人言食而怠事。必有天殃。吾家男不耕学。女不舂爨。博奕而游。空受奴婢捧拥。而不知衣食之甚艰难者数十年。此已深犯造物所恶。向后虽益自勤谨。犹惧难保。而观男子。游惰浮浪不已。见人贫弊笑之。见人豪侈慕之。至于妇女。或有往视其夫家贫弊。男女躬执鄙役。则归必蹙眉反唇。若非人所堪者。其不知本分甚矣。非受福之基。切宜深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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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先妣尝自言。儿时食唯菹酱。或请益。外王考辄责曰。量饭吃馔。岂有不给。及归吾家。生两女。房突不煖。儿屎著褥成冰。迁儿就乾。自卧冰处。捣衣熨衣之类。皆手为之。手瘒至老有痕。试问诸庶姊妹辈。曾吃如许艰苦。曾执如许劳役否。先妣位贵地尊。与诸姊妹辈。天壤之绝。而今如此。宁不损福。思之直是畏天。
先君天性俭朴。教子女。尤以知分为先。顾家中使令稍足。南乡鱼盐薪草稍饶。故后生男女。习逸成性。遂忘本分。比见乡土屡歉。薪鱼亦渐艰。又自吾离乡。诸家各爨。衣食便逸。比旧差减。妇女颇躬鄙事。余心甚喜之。恨不趁吾在家时。如此处置。见此趣味。但男子辈。无家长。益易放逸。使余夙夜忧念不释。
昔先君在世时。余坐。不敢当正轩之正座。出入上下马。不敢于正阶之下。奴仆非余所使唤者。不敢施笞杖。(非余所使唤而施笞杖者。仅一再。皆有曲折。)家政不敢有干预。为子弟之道当然故也。先君至忧以柔弱迂阔。此皆家人所见知。吾庶兄弟子侄。甚不知此道理。先君所坐卧处。己得坐卧。奴仆胡乱箠打。及先君弃诸孤。余在家为长。名位亦在上士之列。亦俗所号贵人。然余在坐接人。诸君或与余并坐。而不知避余起居。客之年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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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诸君者或起。而诸君不知起。彼拜跪俯起于余前者。心骇之矣。其往造人家。余下马后。诸君随余者始下马。余上马处。诸君便上马。彼为主人者。心骇之矣。至于余所迎拜客处。诸君亦迎拜客。余所拜送客处。诸君亦拜送客。同宗诸庶族。在余为庶族。而在诸君为祖叔兄弟。其礼貌。亦视余为忽略。凡此非必骄蹇而然。由不知人事礼节之过也。唯其举止。骇人观视。故人遂诮以骄蹇。远近人称不解人事人。辄先数吾家诸人。良可愧叹。自今宜改之。
凡父之执友。一家尊行。来造我家。当迎于厅下。遇之涂。当下马。造请人家。主人极尊。则须于不见处下马。其次门外下马。唯吾执友之家。始于门内下马。
兄弟聚居固美事。亦乐事。然人数众多。不可无法条。无法条则乱而争。乱而争尤。自婢仆起。今仿栗谷杂仪。粗立法条。兄弟家奴仆有罪。毋得擅相推治。必具言其状于其家主。使自治之。虽兄之于弟家。叔之于子侄家。皆然。为其家主者。又不问其曲直。辄治如其言。至于宗家奴婢。余在远。难每遥禀小事。许各自治。然其处所必于正轩。拿致执笞。必使宗家旧所使唤留奴。当其行罚。招首奴。论定其罪而罚之。不可使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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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治之于己之私室。若年老奴婢及曾被任使于先世者。虽小事。不可自治。须具禀而后处之。又治事时。须避正轩一坐。此皆道理如此。亦家法之一端也。
(右示庶兄弟姊妹诸嫂子侄诸妇)
 凡人皆有一长。吾兄弟子侄。各其长处。吾皆略言之。仲庶兄。心肠甚好。与兄弟有情。叔庶兄。居则好看书。故世系生忌族派等事。颇记识之。健源畏爱长上。颇有亡兄风。顺源谨于口。未尝言亲戚过失。此各其一长。震源飘轻可忧。比闻断酒。却是贤者所难。此事真做。百事可做。又其中情慈易。此其长处。因其所长。勉其所不足。皆可为善人矣。嗟乎。吾兄弟子侄。若皆天性不顺。难可教化。则亦复何说。顾皆可以为善。独不学无识。致生过失。此吾不善教诱之过。心焉悼悔。作为此训。俾各诵习。夫人材不可强而有。力不可骤而强。唯爱亲敬兄。友弟逊长。勤以守业。俭以守分。皆日用常事。为则便为。非不能为。言言皆血。听宜刻骨。龙江金兄。谨慎周密。余所爱重。今送纸笔。其不能自写者。望为传书。分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