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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岩集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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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岩集卷之五
 书
  
凤岩集卷之五 第 276H 页
上寒水先生(戊子)
窃谓性虽堕在气质之中。而事物未感之前。气不用事。故当此时节。可言善而不可言恶。如何。
性即健顺五常之理也。气亦阴阳五行之气也。性有偏全之不同者。已闻命矣。若夫气之有清浊粹驳之不同者何也。若诿之山川风土。则近于堪舆之说。若诿之时日干支。则近于推步之法。胡然而有清者粹者。胡然而有浊者驳者乎。
近来所论冲漠之说有二。甲曰。冲漠无眹者。太极之体也。以冲漠无眹。对一动一静而言。则冲漠无眹者静也。一动一静者动也。乙曰。人心之寂然不动者。即是冲漠无眹。感而遂通者。亦可谓冲漠无眹乎。二说孰是。妄意人心之寂然不动者。即太极之静而阴也。感而遂通者。即太极之动而阳也。冲漠无眹云者。不过寂然不动之意也。然今若以冲漠无眹。只属于阴静。则是专以阴静一边。为太极之体。而阳动处。说不得太极之体也。恐不成道理。何者。朱子答吕晦叔书曰。太极者。性情之妙也。乃一动一静之理也。此诚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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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也。至如邵子所谓无极之前阴含阳。程子所谓其本也真而静者。但以一阳未动之前七情未发之时。截而言之也。非以太极之理断然为静而无所与于动也。今如欲专以静言太极。则是动静有端。阴阳有始。太极下同于一物而不足为万化之根柢。如欲离动静而言太极。则是理独立而有冲漠无阴阳之时。太极沦于空寂而不能为万化之枢纽。恶可乎。且夫冲漠无眹者。只是指理之本体而言。借曰一动一静处。冲漠之理无乎不在。则诚然矣。苟以一动一静。目之以冲漠无眹。则岂非含含糊糊之甚者乎。中庸曰。君子之道。费而隐。又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道虽极费。有形迹处。所谓隐所谓无声无臭者。何尝不在也。如以极费有形迹者。混谓之隐无声臭。则似无分别。恐不免太笼罩矣。栗谷先生曰。冲漠无眹之称。如就气上指本然之性也。虽曰本性。而实无本性离气之时。故虽曰冲漠。而实无冲漠无眹之时。(栗谷说止此。)近以此意推衍之曰。天地之间。一动一静而已。除却动静外。别无以见太极。故一动一静处。冲漠之理。虽无不在。然才得动静之名。则是阴阳之气。有所兆眹者也。安得谓之冲漠无眹乎。是故。自其体之隐者而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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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六十四卦之或动或静者。莫不各具冲漠之理。自其用之显者而观之。则虽坤艮至静之卦。不可谓冲漠无眹。未知如何。
上寒水先生(辛卯)
性者。心中所具之理也。情是流出运用底。因其性之有智。故情能知。(此十字。朱子答南轩书。)自知寒觉暖。推以至于知事觉理。虽有大小之殊。其为知觉则一。非别件物也。智者。知觉之本也。知觉者。智之用也。心也者。统性情而贯体用者也。朱夫子答潘柄书曰。心之知觉。即所以具此理而行此情者也。又曰。具此理而觉其为是非者心也。此二节。言心为性情之统也。又曰。以智言之。所以知是非之理则性也。所以知是非而是非之者情也。此一节。以智之体用。分性情而言之也。其曰所以知是非之理及知是非而是非之知字。即知觉之知字也。语意正与所谓知觉事理者智之用也。其所以知觉者性之智也一般。要之皆心之所统也。岂有心能知觉而智独不干于知觉之理乎。今之为说者。多引此书以为知觉自与智不相关。而以愚考之。此正为知觉属智之验。大煞分明矣。莫是此间见解有所纰缪而然欤。且以人心知觉。诿之以无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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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如其不然。心中所具之理。不过仁义礼智四德而已。四者之外。更有何理。就此四德之中。而寻求其知觉之所由本。则衬贴紧着。孰有切于智者乎。此则不待明者而可悉也。但以知觉为智之用。则当如义之羞恶。礼之辞让。发而后可见。而心体虚灵。如镜之照。虽在物未感之时。本自有能知觉不昧者。何哉。每以此往来于胸中而久未能断置矣。后来思之。智之有知觉。犹仁之有流行。周彻动静。统管终始。故知觉有昏昧时。则心为枯木而已。流行有间断时。则心为死物而已。故四德之仁智。一以包之。一以贞之。仁为统体。智为根柢。势不可一息相无。朱夫子答方伯谟曰。以用言则元为主。以体言则智为主。此言岂欺我哉。是以乾文言。不言智而曰干事。孟子之论四端。偏以不忍之一端明之。其义一也。夫子于鲁论及易系中。屡以仁智对言者。恐此意也。如是推之。则理极分晓。智之所以妙用处。亦略可见矣。
有人说性即理。心即气也。理无形迹。气有形迹。无形迹者是体。有形迹者是用。愚答云。性体也。情其用也。心是妙性情而贯体用者也。心与性也一也。今若以体用分言之。则未发用前。谓之无心可乎。其后细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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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无形底。是形而上之道也。有形底。是形而下之器也。以形而上下。分属体用。亦甚不精。窃意道上可以言体用。器上亦可言体用。性可以体用言。(浑然一理。性之体。四端七情。性之用。)心亦可以体用言。(虚灵不昧。心之体。随事而感。心之用。)不审如何。乞赐批诲。
人物各得五常之说。论者每以中庸首章注为證。此恐太泥。朱子尝曰。在人在物。虽有气禀之异。理则未尝不同。此即所谓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者也。孟子集注亦曰。仁义礼智之粹然者。岂物之所得而全。此即所谓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者也。岂可执一于此而有若模象于暗中乎。今但言人物之不同性者。少欠曲折。虽不足为极原之论。如欲以禽兽草木之性。与人性不分看。则不惟不备。亦甚不明。盖自其一原处而论之。则天赋之理。物我虽同。以其异体者而观之。则物受之性。偏全各异。以尧舜之圣。可谓克尽人物之性。而唐虞之世。黎民于变。彝伦克叙者。以人性之同得其正也。至如鸟兽。则虽曰咸若。搏噬者自搏噬。聚麀者自聚麀。曷尝有彷佛于仁义礼智之本然者乎。此则物性之偏。所以异于人也。斯义也中庸传注中。旋自说破。顾未之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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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如以马牛之新乘。鸡犬之鸣吠。鸢鱼之飞跃。为率性之类。)栗谷先生曰。人之性。非物之性者。气之局也。人之理。即物之理者。理之通也。又诗曰。水逐方圆器。空随大小瓶。真可谓八字打开。攧扑不破者也。噫。人之所以异于物者。以其全五常之性也。性之所以该五常者。以其禀五行精秀之气也。彼飞走动植之受气偏驳者。岂可与禀五行精秀之气而为众物之灵者。均一性哉。就中禀木之气多者。其性或仁。(如虎狼之父子。)禀金之气多者。其性或义。(如蜂蚁之君臣。)然其仁其义。果可与克己之仁制事之义。同乎哉。万物形化。各一其性者。自是不易之论。今若曰人与物性。更无偏全之别。则却是惩热于认气为性之弊而矫枉过直。卒同归于一病。未知如何。
气质之清浊粹驳。有生初一定者也。知愚贤不肖之别。只在于此。今有一种说。以为喜怒哀乐未发之时。人莫不各有至清极粹之气。审如此则栗谷所言理无变而气有变。继善成性之理则无所不在。而湛一清虚之气多有不在者。何谓也。且当未发之时。理既本自纯善。气亦无美恶之殊。则及发也。何自而有中节不中节之端。是尧桀舜蹠之为圣为狂。不系于气质之粹驳。而学者未必从事于澄治之工。为害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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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如何如何。
无极而太极。解云极(이업나장极다)则此犹言虽无极而太极也。而字作然字看。若解云极(이업시장极다。)则此犹言无形而有理也。而字作继语辞看。二义俱好。然妄意作文之体。其初头处。首言虽然之意。恐非其例。且莫之为而为。莫之致而致之而字。必不合作然字看。终不如第二解之义。曾以此义问于士友间。则有云而字作然字。则无极字重。而字作继语。则太极字重。当以第二解为长。此说亦未知是否。
先儒陈氏以知行分属气质。以为气清而质欠粹者。知过而行不及。质粹而气欠清者。行过而知不及。此说可疑。夫天地之气。合而成质。品物流形。莫非气也。清气合处。质随而粹。浊气合处。质随而驳者。理所当然。比如冰之厚薄。随水之浅深。气清质驳。气浊质粹之云。似未然。且如人心之虚灵运用者气也。圆外窍中其质也。今若就此而分知行说。则不审其当知之时。气独超然不囿于圆外窍中之质。而当行之时。质之里面。都没了虚灵运用之气耶。是一心二用。两不相关。实未可晓也。窃以大传知崇礼卑之义推之。则知属阳清。行属阴浊。阴阳清浊。同是气也。而质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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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之所寓也。只是禀乾轻清之气多者。知边胜。禀坤重浊之气多者。行边胜。轻清者。其行常患不笃。重浊者。其知常患未锐。历观孔门诸子造诣。可知矣。
圣贤言智处。或以属阳。或以属阴。按乾文言。不言智者。嫌于阳也。至坤六三及临之坤体。乃言之者。取其阴静之义也。太极图说。以正为静者。亦以智属阴也。又按系辞知崇效天。论语智者乐水。此以智为阳而属动。窃意智者。体柔而用刚。或以体言。或以用言。故有属阴属阳之异耶。抑智于五行为水。水以老阴为数。老阳为位。故属阴属阳。俱不害理耶。
中庸章句不偏不倚之义。或以依靠事物为言。或以已发时过不及之病根为言。按或问曰。未发之时。但未有喜怒哀乐之偏。小注不偏于喜则偏于怒。不得谓之在中。又曰。如喜而中节。便是倚于喜矣。本注朱子曰。喜怒哀乐。浑然在中。未感于物。未有倚着一偏之患。又曰。喜怒哀乐未发。如处室中。东西南北未有定向。不偏于一方。只在中间。所谓中也。及其既发。如已出门。东者不复西。南者不复北。然各行所当然。所谓和也。则不偏不倚四字。但言其喜怒哀乐之在中未发而已。似不以偏倚为恶底事也。又按或问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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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无过不及者。乃无偏倚者所为。而无偏倚者。是所以能无过不及也。中立不倚注。柔弱底中立则必欹倒。若能中立不倚。方是硬健。详此数语。则偏倚二字。实为已发时过不及之病根。二说孰是。
上寒水先生
栗谷先生曰。科举不患妨工。尝以每月三一之工教学者。此诚不易之的论。然愚意犹有所不然者。夫今之为学者。其资质固美矣。志向诚好矣。因循担阁。鲜克有终者。患在不能脱然于科臼之中也。读书则不问其意味之如何。强记汇聚。以为粉饰试制之需。缀文则不顾其实见之有无。依㨾效嚬。以为钓致富贵之饵。寻常一字之悦目。必生剽窃之计。何暇着意精微而责效于实地也。世习之污浅。文体之委靡。未有甚于此时。斯诚识者之所共叹。然不如是。龃龉生涩。难望其立扬也。良可慨然。若余鲁质。虽一诚专意于学业。未必中矩。况愚不自量。妄窃有志于斯学。居常心目之所接。一切不及于时文。及其临渴。略事掘井之役。以要万一之幸。直可谓适越而北辕矣。不惟有违于修人待天之道。反使为己之工。作辙无常。惯熟无日。是内有以欺心而外有以欺人也。先辈所谓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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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理学。两无所成者。诚今日之急忧。曷胜愧怍。与其规规于非分之利禄。不若专意于为己之实工。而目今家贫亲老。径先自抵于不孝之科者。其在道理。亦有所未安。将何以为之。乞赐一言之批决。俾免出处二歧之惑如何。小子非敢为好高之行。以自诡于流俗。量力度才。中下殆甚。泛然用工于三一之教。实有彼此不及之忧。敢此覼缕。不胜悚仄之至。
上寒水先生
礼记虽不无汉儒傅会之疵。其有切于学者。岂浅浅哉。朱夫子于经传。罔不逐句笺释。而独此书见漏焉。实为斯文之一大欠。玆以章注之间。或不无可疑处。近者新出类编。(崔锡鼎所撰。)其初意盖亦有病于此。而末乃颠倒缪戾。擅自增删。诚不满一笑。况庸学二篇。朱夫子已幸表章定著。寻常一字之训。至于千百易藁。是岂偏藩俗学。所敢容议于其间哉。第自贼镌以来。习以成风。式至今日而极矣。其为经学之贼。文字之妖。孰有大于此者乎。朱夫子所谓不可坐视而不之正者。正谓此也。顷于此编之始出也。中外士类纷纭攻斥之。而门下一不疏斥。故以致群情之疑惑。其不知者。以为有亲嫌也。其知之者以为彼相非学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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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礼记非正经也。夫夫之改礼书。顾何干于斯文云尔。然愚意有不然者。夫镌也贼也。人人之所共诛。而后学之祖述尚如此。彼相自少虽无学问之名。既无不道之事。而职位既高。徒党寔繁。一自是事之出。丑正之类。迭相舆卫。不遑营救。其为害。岂止于贼镌而已哉。其所谓礼记非正经云者。虽不为无据。然此亦有不然者。设使彼相果能突出于汉儒上头。其在传疑之体。必不当敢尔错乱。若是其无忌惮。况其疵毁之祸。不幸并及于庸学。将欲置曾思于何地耶。既不能攻讨。而又唱为不必攻讨之说者。君子之所深恶。则明知门下之意不必然矣。私计以为孔子之于乡愿。孟子之于杨墨。未尝有告君请讨之举。乱德之训。好辩之对。只出于门人之所记。而其扶正抑邪之功。至今耀然于千载之下。何必依例陈疏。以增一时之扰攘然后。谓有功于辞辟也。况先生嘉遁。未尝以世务为己任。而区区一时之伸辨。卒无以破惑于一边之人。则救世兼善。虽是君子之志。其于不可以手援。何哉。秪足以观世变而已。近者窃听士友之传说。以为先生有未仕之嫌。故不欲干议时事云。审然则自古未仕之士。或为斯文。或为时务。建言于朝廷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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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后来自衒之士。已不足言。而伊川年十八。上书言事。先生亦尝于朴也事。上书陈辨者何欤。大君子行为。非小人之腹所敢窥测。在小子之道。似不敢如是覼缕。而远近士友。以小子尝出入于门下。多所诘问。而肤浅见闻。莫的所对。敢此禀达。幸一示破。
上寒水先生(壬辰)
栗谷先生曰。冲漠无眹者。只是单指太极而言。又曰。既是阴则是亦象也。安得谓之冲漠无眹乎。窃意冲漠无眹为太极之说。实本于此。才谓之阴则是亦有眹也。非无眹。故愚以此说为长矣。及承来谕。反复思惟。自其万物之体统者而言之。则冲漠无眹。太极之体也。一动一静。太极之用也。自其人心之各具者而观之。则冲漠无眹。体之静也。感而遂通。用之动也。如是推得。方可谓攧扑不破矣。愚之前说。只论体统之太极而不及于人心之各具。不亦近于担板汉乎。且太极兼体用该动静。不惟不可以偏言静。亦不可以偏言体。以冲漠为太极者。果未尽。
朱子曰。形而上者是道。才有作用。便是形而下者。又曰。形而上者。指理而言。形而下者。指事物而言。事事物物。皆有是理。事物可见。而其理难知。又曰。形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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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虚。形而下底实。又曰。道是道理。事事物物。皆有个道理。器是形迹。事事物物。皆有个形迹。可见底是器。不可见底是道。理是道。物是器。又曰。形而上之道。物之理也。形而下之器。物之物也。(此见大全二十四册。)张子曰。形而上者。是无形体。故谓之道。形而下者。是有形体。故谓之器。无形迹者是道也。如大德敦化是也。有形迹者是器也。见于事实是也。程子曰。如或者以清虚一大为天道。则乃以器言而非道也。按大全答吕子约书曰。阴阳也,君臣也,父子也。皆事物也。人之所行也。形而下者也。万象纷罗者也。是数者各有当然之理。即所谓道也。当行之路也。形而上者也。冲漠无眹者也。详此朱张诸说。则以有形迹底。为形下之器者。或不为无据耶。考易系小注。可悉。
上寒水先生(癸巳)
往年。之洪问费隐章小注鸢飞鱼跃费也之说可疑。夫费者。道之用也。飞跃气也。以飞跃作费者。不几于认器为道乎。下教曰。鸢鱼器也。飞跃费也。所以飞跃隐也。小子虽不敢自信。而终不能莹然矣。及看尤庵先生答李同甫书曰。经文既曰君子之道费而隐。所谓费者亦道也。谓之道之用。见乎形而下则可。直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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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而下者。为道之用则不可。又曰。集注费也。此说即所谓形而下者为费之意。愚寻常有疑于斯。盖与先生前日下教之意似不同。窃恐于此更有合商量者。如何如何。
上寒水先生
天地储精。得五行之秀者为人。故具阴阳之气。肖刚柔之质。清明纯粹。为物之灵。众物之生也。其气禀不同。槩言之则或禀于阳。或禀于阴。然所谓阴阳五行。互相经纬。错综千万。以阴阳而分五行。则阳是木火阴是金水也。就五行而各言阴阳。则木有阴阳。(如甲乙寅卯之类。)火亦有阴阳。(如丙丁巳午之类。)金水土仿此。五行之中。又各有五行之气。(如水之坚有金之气。水之温有火之气。及五味五色之类。)故所禀之物。其类亦不一。或得阳之多而得阴之少。或得阴之多而得阳之少。有得阴中之阳者。有得阳中之阴者。阳中阴之中。又有阳阴中阳之中。又有阴绝无。独阳独阴所生成之物。故虽极阳之物。亦不能无资于阴。极阴之物。亦不能无资于阳。其变至于十百千万亿亿之无限量也。是以万物一五行。五行一阴阳也。二五之气。物物皆具。盈于两间而有知觉运动者。孰不先禀于水。次温煖次条达次坚固而后。次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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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哉。但这阳这阴也。有千差万级之不同。却与吾人所受之气正且通者有别。此其所以为偏也。朱先生答吕子约书曰。五行之气。如温凉寒暑燥湿刚柔之类。盈天地之间者皆是。举一物。无不具此五者。但其间有多少分数耳。真可谓的论也。今如曰偏于水火之气者。全无资于金木。偏于金木之气者。全无资于水火云尔。则恐无是理。如何如何。大全曰。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朱子以为此是各随气禀偏处见焉。禀阴之静者为智。禀阳之动者为仁。偏字之义。亦略可见于此矣。岂谓其禀阴者全不禀阳。禀阳者全不禀阴也哉。向所谓但其间有多少分数者。诚为准备语也。未知如何。
上寒水先生(甲午)
顷日。之洪问神道尚右。而先生尝答黄涧院儒书以东为上云。其义何居。下教曰。古者昭居左穆居右。是以左为上云矣。偶看大全答陈安卿书曰。昭穆但分世数。不为分尊卑。如父为穆则子为昭。又岂可以尊卑论乎。周家庙制。文王为穆。武王为昭。此可考云云。今以神道尚左之说为是。小子不能无惑焉。
朱子于丧中。以墨缞荐庙。故今人于祔祭时。或以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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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丧服。当墨缞行之。然恐非礼意。按丧服记曰。三年之丧。既练而祔。大功之殇则以练冠云云。况于祔其亲乎。此则无可疑。但以帝王家礼论之。成王崩七日。康王释丧服。被冕裳。朱子云以其凶服不可入庙故也。又曰。入太庙则须吉服而少变耳。三年之丧。是自天子达者也。而入庙时变吉一节。如是不同者何也。由是言之。祔祭时用墨缞行礼。不为无据耶。
檀弓曰。子贡请丧夫子。若丧父而无服。下文又有二三子皆绖而出之说。所谓无服者。不是全然无服。陆氏所言吊服加麻是也。仪礼注云朋友相为服缌之绖带。此皆吊服也。礼疏又曰。士吊服疑衰。杂记曰。凡弁绖。其衰侈袂。盖弁绖。是吊服加麻也。其服有三等。锡衰疑衰缌衰也。其衰制。袂大三尺三寸云云。朝服十五升。去其半者为缌衰。加灰而滑治之者为锡衰。其制度之详。虽不可考。然此三衰。俱当为师服。昔王黄所服制如深衣者。恐是锡衰之法也。盖吊服之加麻。即环绖之制也。环用一股。缌绖用两股。然仪礼注。既以缌绖带为吊服。然则为师绖用两股。似亦不为无据耶。
家礼设馔图无汤行。而栗谷要诀图有之。想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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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祀。亦必用汤。而家礼阙之者何也。考诸礼经中。一无以汤为名者。则汤之设名。莫是自近古始耶。窃疑设馔图所谓羹者。即今俗所谓汤也。按礼有大羹,铏羹。大羹。是太古之羹。不和五味者也。铏羹。是和五味而实铏鼎者也。内则所称雉羹,兔羹,鸡羹,犬羹,脯羹,鹑羹俱是实鼎者也。且小牢馈食。有羊铏,豕铏者。与今俗所谓汤者。其制似无不同。未知如何。按礼祭初祖与先祖图。有大羹,铏羹在第一行饭东。既以铏鼎之羹。设于第一行。则有何汤数之更设耶。古者汤与羹无异名。恐是一物耳。然栗谷,沙溪两先生所论既如此。更何敢议乎。礼器又曰。羹定。诏于室。疏。羹肉汁也。定熟肉也云云。
昔年。先生尝下教曰。两宋先生宅祭时。设脯于果东。设食醢于果西蔬菜行。又设佐饭与鱼醢云云。未知此礼两先生所自义起者耶。抑别有可据之书耶。尤庵先生答人问曰。古礼西北陆。故设脯于右。东南海。故设鱼于左。今俗所谓佐饭者。多是海物。则不可并谓之脯而设右。由观鱼醢与佐饭。俱是海物。当并设于蔬菜之东而西边阙之。脯与食醢。俱是陆产。当并设于果西而东边阙之耶。古者雁醢,兔醢,蚳醢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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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陆产。而亦设于左者何也。今俗所谓脯者。未必皆肉。海物居多。亦可以设于右为当耶。愚意以为脯与佐饭。并设于蔬菜之右。食醢,鱼醢。并设于蔬菜之左者。有得于阴阳燥湿之义。而与家礼图略合矣。今闻两先生宅既有定规云。盖食醢是古臡属。而臡亦醢人所掌。则与鱼醢并设。似不害于义。但脯与佐饭。有鱼肉之别。故并设一边。有所未安。然礼注有脯醢各三品之说。则所谓脯者。恐亦不但一物而已。今学校等祀。有鱼脯。又有肉脯而俱设于一边。此必有考于五礼中矣。若欲一从东南海西北陆之说。则必将分设鱼肉脯于左右而易其笾豆之位耶。
按臡有鹿臡,麋臡。亦是醢也。作臡者。必先膊乾其肉而乃后剉之。杂以粱曲及盐。渍以美酒。涂置瓶中。百日乃成。有骨为臡。无骨为醢。醢与臡似非别件物。既以食醢为臡属。则亦何妨。若必以鱼东肉西为拘。则臡亦肉也。与脯分置于东西。亦涉未妥耶。
桂林易氏有言祭酒。乃饮食必祭之义。因死者不能祭而代之。只于初献行之可也。今则每次皆祭。不胜烦碎焉云云。小子始信此说矣。其后觉其不然。按士九饭。而初三饭祭干。又三饭祭胳。又三饭祭肩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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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之一食九饭。不但于初一献祭之者可知。且士虞礼主妇亚献条曰。尸祭笾祭酒如初云。则代祭之礼。独废于亚献者。似甚无谓。又按小牢馈食礼主妇亚献条。有尸左执爵祭云云。丘仪又云主妇行礼。不跪立。倾酒于地。凡此按说。皆与先儒云云者不同。其所谓不胜烦碎者。似非好礼之言矣。且以饮食必祭之义推之。茶礼献酌。似不可无祭。而礼不言者何也。虞卒哭练祥。初献祝毕。主人以下。皆哭尽哀。止亚献终献。亦当哭拜耶。忌祭时。世俗皆于初献举哀。馀献则否。以此推之。似不当哭。而按虞祭亚献终献注。只言如初献。不言当哭与否。然士虞记卒哭条饯尸礼。有主人不哭。洗废爵酌献尸拜哭。复位。主人及兄弟踊。主妇洗足爵亚献。如主人仪。踊如初。宾长洗繶爵三献。如亚献仪。踊如初。推此以观。亚献终献。当哭无疑。其礼与忌祭似不同。未知如何。
昔者闻夫妇一与之齐。终身不改礼也。凡人再娶。亦非终身不改之义。故妻死而有子女者。不再娶云云。按孔子曰。宗子虽七十。无无主妇云。宗子虽有子妇。礼不当以子妇为主妇。则其有子而犹再娶可知。所谓三年而后娶。达子之志也者。亦一验也。且特牲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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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大夫冠礼而有昏礼。古者五十而后爵。何大夫冠礼之有。注。冠不再昏不一。故有昏礼云云。古人之五十而再娶亦明矣。又按礼特牲本文曰。币必诚。辞无不腆。告之以直信。信事人也。信妇德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故夫死不嫁云云。此恐专指妇人而言也。朱子答李晦叔书曰。夫妇之义。如乾大坤至。自有差等。易曰。恒其德。妇人吉。夫子凶。象曰。妇人贞吉。从一而终也。夫子制义。从妇凶也。此实合于男阳多变妇阴小变之说。而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尊者礼也。若夫丈夫亦以从一而终为义。则不亦近于二尊乎。阴阳相敌。似无贵贱差等之别耳。抑以三纲之义推之。臣不改二君。妻不更二夫。未闻君不改二臣。夫不更二妻者也。未知如何。
时祭奉主就位时。主人以下。诣祠堂立定。焚香告。遂奉至正寝后。乃再拜参神。出主前。别无参拜之仪。忌祭则诣祠堂时。主人以下。序立再拜告云云。至正寝。又参神者何也。或言时祭则在庙诸主皆出寝。故俟出主后参拜。忌祭则只奉一位。其他在庙诸主。不可虚视。故有参拜耶。然祔祭诣庙。无再拜之文。出主后始言参神。祔祭亦只奉一位。而其礼若是者何也。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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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祭则始诣墓再拜。省视后复位。又再拜。陈馔后又参拜。若以此礼为准。则勿论时祭祔祭。诣庙。似不可无拜。而按家礼云云如是者何也。若如或说则只奉一位之庙。当如时祭仪耶。
孔子答曾子曰。有君丧服于身。不敢私服云云。其为私亲制服。当在何时。今俗于君丧。虽有官者。皆素冠白带而已。其不可以君服之在身。不服其亲也明矣。然若值君丧未殡未葬前。则当如之何。且国制。君丧五月内。大小祀皆废。而按曾子问曰。君未殡而臣有父母之丧。如之何。孔子曰。归殡。返于君所。有殷事则归。朝夕则否。所谓殷事者。指朔日月半奠也。朝夕。指日上食也。古人于君丧未殡。不废其殷事者可知。而殷奠时既未敢私服。则以何服行礼也。
主复于寝一款。朱子答陆书。详悉无馀。不必更疑。考诸他经。可据者不一。记殷人既练而祔注。未练以前。犹祭于寝。有未忍遽改之心也。春秋闵公二䄵夏五月吉禘于庄公注。三年丧毕。致新死者之主于庙。庄公丧制未阕。别立庙而吉祭。故书以示讥云云。成公二年新宫灾传曰。不曰宣宫者。新主未迁云云。卒哭后不即撤筵者。即此可究。而窃闻一边之人。必以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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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为第一义。执异如彼者。独何心哉。盖闻古者虞主用桑。练主用栗。用栗者藏主也。桑主不文。用意尚粗桷。未暇别栗主。皆刻而谥之。别昭穆也。未练前。吉主既未及成。则以不文。不别粗桷之丧主。跻入于庙宫者。礼不当如是。但日祭之礼。终不能无疑。朱夫子答叶味道书曰。国语有日祭之文。则是主复寝后。犹日上食云云矣。然考国语祭公谋父曰甸服者祭注。供日祭也。盖日祭。祭于祖考也。月祀。祀于曾高也。时享。享于二祧也。又曰。近汉亦然云。然则古之帝王家。例于祖考庙中。有日上食之礼耶。以愚意观之。国语所谓日祭者。不是指亲丧三年内言之也。以上下文势推之。日祭祖考。月祀曾高。时享二祧云云者。似是平时常行之礼也。未知如何。答叶书。又曰。日上食。月祀时享云云。但与祭法相表里云矣。然考祭法。元无日上食之文。但有月祀时享之制。而亦非指三年之礼而言也。朱夫子所以必以此为證者何也。抑有他可据之书耶。国语文势。或者不然。而此有所错解而然耶。然张先生亦尝以此为證。家礼亦有从厚无嫌之教。更何敢议。
按齐衰不以吊礼也。夫子曰。三年之丧。吊哭不已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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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记又讥曾子吊子游之失礼。而朱子答胡伯量书曰。吉礼固不可预。然吊送之礼。却似不可废云云。朱子说。似与礼经不同。若从朱子。则齐衰吊于人。亦无所妨耶。
辑览时祭具馔条及击蒙要诀。俱有用生鱼肉之文。或言生鱼肉。乃帝王家及学校郊社等祀合用之。私家用之。太涉僭踰。故老先生家。皆不用之。至若用脍。以其俗尚之馔。非取义于用生云云。或者又曰。生鱼肉。非今人所食。祭用亦未安云。此说与设玄酒之义不同。且礼曰。有虞氏尚气。周人尚臭。马氏曰。鬼神之享。在敬而不在味。诿之以非亵味而不用生鱼肉者。果合于古人制礼之义耶。
丘仪云古者有冠而无巾。至汉。去罪人冠。加以黑幪。所谓巾帻者。特为贱者之服。士大夫仍以为首饰云云。此说似然矣。然考礼疏云黔首谓民也。凡人以黑巾覆头。故谓之黔首。由观汉以前。亦以黑巾为士民首服者。可知矣。丘仪所云云。未知其何据也。但司马公以前。服深衣者。不必着幅巾。当服何冠。想是玄冠,缟冠,弁冔,毋追,委貌之类耶。今欲作一白布深衣。如麻衣之制。以为祭祀之服。而丧馀之日。其冠当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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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定。玄冠委貌之制。皆不可复考。而缁布幅巾。是吉祭时所着。近于华服。决不合用。如以俗制笠子行礼。亦有合于夫子在鲁缝掖。在宋章甫之义欤。且男丧用幅巾。亦近古制也。古者男女丧。皆用掩也耶。抑男子用皮弁玄冕之类也耶。
檀弓曰。弁绖葛而葬。与神交之道也。有敬心焉。弁绖。即素弁环绖之谓也。周人弁而葬。殷人冔而葬注。居丧时。冠服俱凶。至葬而吾亲托体于地下。则当以礼敬之心。接于山川之神也。于是以葛为环绖在首以送葬云云。窃计杂记所谓至启殡。复用环绖者此也。其义甚明白。而司马公说曰。五服之亲。皆不冠而袒免。恐其骇俗。故为服其服云云。家礼遂阙之。古礼之不复。每以此耳。良可叹也。
家语孔子对哀公曰。果有六而桃为下。祭祀不用。不登郊庙云云。今俗祭祀。绝不用桃此也。而按天官笾人掌四笾之实。馈食之笾。其实枣栗桃云。此桃。即内则中桃菹梅菹之桃耶。内则又云桃则胆之注。桃多毛。拭治使青滑如胆云。此桃与今所称桃者似无异。孔子说及今俗不用者何耶。
古礼初献以废爵。亚献足爵。三献繶爵云云。三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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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各不同。而今俗初献时。执事者取神位前盏盘。斟酒以献。主人再拜退。主妇亚献时。复取前所献盏盘退酒后。乃亚献。而按家礼亚献条。只言如初仪而无退酒之文。则今俗退酒一节。无乃礼之失耶。然俗礼三献。既不异爵。则其势自不得不退酒耳。未知家礼三献不异爵者何义。而既不异爵。则又不言退酒者何也。今学校等祀。亦无退酒之节。而三献之爵各异。似有合于古礼。然三献之爵。其制则一。而更无废足繶之别。亦不可谓纯用古耳。未知如何。
疏家云练时正服不变。沙溪先生亦以改制而不练为可。又引横渠及家礼说。以为虽并练衰裳。亦不为无据。未知孰是。按论语注。緅绛色。三年之丧。以饰练服也。檀弓又云练衣縓缘。缘即衿缘饰也。盖衰服则本无缘饰。中衣则虽斩衰。亦有缘饰。所谓缘衣者。但指中衣而不以衰服言也。古人之只缘中衣者可知。但丧服之用绛色。朱子亦以为不可晓。虽不敢遽论。然岂非其变有渐之义欤。
古者降神焚香。求阳求阴之义备矣。按古礼。皆有灌地及祭酒之节。而今学校诸祀。俱无降神及祭酒之节。心尝疑之。及观家语设馔图。有沙地。考其仪注。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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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祭之文。而亦无降神之节。且家语仪注。献币在奠酌之前。而今礼则在初献之后者何耶。
丘仪引东平马氏说曰。深衣者朝廷可服。又曰。诸侯服之以祭膳。大夫服之以视朝。庶人服之以宾祭云。深衣注。吕氏曰。深衣。盖简便之服。非朝祭可服也。方氏曰。非若端冕可以临朝祭。特可傧相而已者何也。盖深衣。似非尊贵者之上服。乃庶人之吉服也。玉藻言夕深衣。则是诸侯及大夫士燕居之服也。朱文公休致而后服之。司马公居乐园而后服之者。似不但为骇俗之嫌也。且礼记本注。深衣之用。男女不嫌同名。曾子问。婿在涂而婿之父母死。女服布深衣。礼又云白布深衣。则男女俱当于成服时去之。古者男女俱服深衣可知。而或于女丧用深衣。亦有可据耶。
按礼从祥至吉。凡服有六。其一朝服缟冠。其四朝服綅冠。其制必不同。而杂记小注曰。黑经白纬曰綅。备要按说云黑经白纬曰缟。若此则綅冠,缟冠似无别。二说必有一失。未知孰是。又按备要小注云白经黑纬曰綅。此说得之否。
上寒水先生(乙酉)
违诲已为周期。慕德倍切常品。春日渐和。伏惟道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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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时俱泰。怀川事爻象。渐至不佳。以先生盛德雅量。想必有援济之道。而窃恐士林之纷纭。无时可已。默足以容。正谓此等时耶。明别是非。亦或为一道耶。未知先生之意如何。
上寒水先生(戊戌)
意外。焘友奄不起疾。承讣。曷胜惊悼。伏惟止慈之情。无间贵贱。连遭惨戚。摧裂何堪。伏乞上体 国家眷遇之隆。下念多士瞻依之重。抑情断恩。无至伤损如何。前月六日下书及吏曹回题。念间。始自鱼友所递到。而所请未克蒙许。尤觉闷蹙。初意切欲更呈。反思之。不必渎扰。宁欲泯默以俟谴罢。如何如何。就烦五行一阴阳注。精粗本末无彼此云。沙溪曰。栗谷先生曰精粗本末。以气言也。一理通于精粗本末。无彼此之间。后读朱子书。有不论气之精粗而莫不有是理云。栗谷之说。实出于此。(沙溪说止此。)由此观之。尤庵先生所以以气为言者。实有渊源。朱子,栗谷,沙溪,尤庵已有定论一串说来。则恐无可疑。曾知盛意于此略有所听莹者。而日于承教时。未及究竟故敢禀。
上丈岩郑公(浩○丙午)
别纸所谓士大夫之有志者。誓不欲染迹于洞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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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乃太过乎。至于污蔑坏乱。设有其人。实非久远之后所可覈出者。而远近之为此说者。必有指的之人。如或得其情实。则当鸣鼓共斥之不暇。未知何以则可以斯得耶。且念即今院力。不至全败。从今以往。善为收拾。则庶有支吾之望。追咎既往之人。恐不如责厉方来者。如何如何。整顿院事之教。敢不服膺。大凡天下事。如有一分可为之势。则当以诸葛孔明鞠躬尽瘁为心。如其不然。则恐当杜门却扫。不犯手势而已。试看今日之事势。内自中华。外至东藩。上自朝廷。下及学宫。一无可为者。区区管见。已知如此。故本不欲参涉于世道。而近以 万东庙事。迫于众议。姑此因循。未及辞免。目今凡事。日渐淆乱。了无收杀之期。而改建大事。亦非浅劣如愚者所可堪任。伏望门下更择士友中勤善者。以为凡百收拾之道如何。
答癯溪权尚书(尚游○癸卯)
三度辱问。窃仰俯念之勤挚。示谕谱草。想已勘正。而南塘消息。秋后无闻。令人纡郁。状草屡承勤教。义所不敢辞。而亦有所不得不辞者。此不但人望笔势万不近似。窃听士友之间。异论峥嵘。见今如此。日后可知。顾此蔑劣无似。安敢轻自代斲。以犯伤手之戒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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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须更入思量。以俟立言之君子如何。小子虽甚无状。其于父事之地。敢生规免之计耶。窃恐无补于大事而贻讥于座下耳。须与敬仲辈十分商议。俾无后悔。如何如何。
与沙川李参奉(先稷○戊子)
性。理也。心。气也。理无为而气有为。故理不能自发。必乘气而发。执此言之。则性体心用之说。似然矣。第心性本非二物。张子曰。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栗谷先生曰。性。心中之理。心。贮性之器。由观心若不有性在里面。则恶得有心之名。理若不囿于心中。则谓之理可也。谓之性则未也。故外心言性。固不可。外性言心。亦不可。信如上项说以性为体以心为用。则是性为大本。心为达道。未发之前。此心无所统摄。而已发之后。始有所统摄也。夫安有是理。窃按前辈之论体用者。莫不以性情言。而心为性情之主。两在不离。盖心者神明之舍也。性者。心之体也。情者。心之用也。心之寂然不动者。即性之体。静而无不该者也。心之感而遂通者。即情之用。发而应万事者也。方其体之存也。以此心而存之。及其用之行也。以此心而行之。于体于用。妙括无间。朱先生所谓心包性情。性是体。情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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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岂欺我哉。今若单言性为心之体则得矣。就心性中。指性为体。指心为用。则终不免二歧之惑矣。孟子曰。仁。人心也。又曰。尽心知性。存心养性。程子曰。心也性也一理也。细究此等文字。则勿问未发已发。心与性元不相离者。不啻若烛照矣。如欲离了心而看得性。则是性为悬空凭虚之一物。乌可乎。于其未发时。心既为之主。则何独于已发后。方可谓之心也。程勿斋尝曰。人生而静。气未用事。但谓之心而已。感物是动。始有人心道心之分。亦可谓确而尽矣。比之。心是谷种之粒子也。性是生之理也。情是阳气发动处也。生之理。乃体也。阳气发处。乃用也。非谷粒则生之理虽无以自发。反以谷粒为生理之用。则其果成说乎。大抵前古圣贤之言。或以此心之动静分体用。或以性情之动静分体用。而要其归趣则一也。夫一本万殊者。就理上说体用也。虚灵知觉者。就心上说体用也。孔子所谓寂感者。以此心之动静说体用也。子思所谓中和者。以性情之动静说体用也。合而观之。若合符契。性之静也。心与之静。心之动也。性与之动。夫岂有一体一用之可分者哉。抑又有一说。先儒王氏有云天是体。性是用。此以天道对性而言也。即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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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体之太极也。又云性是体。道是用。此以性对人道而言也。即万物各具之太极也。栗谷所谓统体中。也有体用。各具中。也有体用者是也。今以统体之太极论之。虽心与性。俱谓之用。固无不可。苟以各具之太极论之。性为体。情为用而已。以心性分体用者。不惟不达于理气之分。恐于体用二字。亦有所未莹。如何如何。或者言先儒既以性为心之理。心为性之器。是以性为形而上者。以情为形而下者也。以形上者为体。形下者为用。何不可之有。此说亦恐太错。夫形而上底。是无形迹可见者也。形而下底。是有形迹可见者也。以理气作心性对言之。则理无形迹。气有形迹。性为形上。心为形下者较然矣。第以形而上下者。分属体用者。亦甚未安。中庸曰。君子之道。费而隐。隐者体也。费者用也。而费与隐。俱是形而上者也。假以体之隐者为形上。用之费者为形下。则是指道之一面而目之以器也。不亦纰缪之甚者乎。试以人之耳目喻之。耳听目视者。形下之器也。其视当明听当聪者。是道之费而用之广也。所以明所以聪者。是道之隐而体之微也。其不可以耳目之有形气者。诿之以视听之用也明矣。程子曰。道亦器。器亦道。愚亦曰。性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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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心亦性。道器既不可以体用分。则心性果可以体用分乎。栗谷先生尝曰。性发为情。非无心也。心发为意。非无性也。只是心能捡性。性不能捡心。又曰。性情之外。更无他心。此岂非深切著明者耶。大凡此等处义理肯綮。最难思索。必须识贯学透。果熟自落之时。乃敢发口。岂初学肤浅之论所敢到也。但此是道理筑底大头脑。于此差却。则大本不明。更做甚事。其在格致之工。决不可以躐进之嫌。置之而勿论而已。日于江上归路。执事力主性体心用之说。余甚非之矣。久思之。反不无再数廊柱之惑。而厥后承诲未稳。虽未能极论。略陈其梗槩。则高议落落难合。莫是管窥之见。有所掩暧于本原之地而然耶。慊恨不自已。玆敢不揣愚浅。质难如右。
  别纸
 又按程子尝言心者是指已发而言。蓝田吕氏曰。然则未发之前。谓之无心可乎。程子改之。朱先生说。亦与吕说同。○答何叔京书曰。心者体用周流。无不贯彻云云。盖叔京尝问性心只是体用。体用岂有相去之理乎。先生非之。
为华阳多士上明府金公(镇玉○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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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惟自古帝王。有大功德于民。则绝世之后。民莫不立庙而崇报祀焉。有若唐尧,虞舜,夏禹氏及汉光武,蜀昭烈皇帝。皆有庙于民间而人得以祭之。且如楚之昭王。徐之偃王。我东之首露王庙。杂见于传记者。非一二止。韩杜朱张咏叹于前。退陶濯缨赞美于后。岂不以臣而祭君。匹夫而祭天子。虽不应于纪常之典。其在人情天理。所不能自已也耶。钦惟我 神宗皇帝于我东。曾树罔极之恩。削平寇乱。再造藩邦。其拯济之功。生成之德。真可与天地同其大。河海同其深矣。凡我百亿万含齿之类。上自荐绅。下至皂隶。孰不殒首结草。思报其万一也。呜呼。 崇祯甲申之祸。尚忍言哉。国亡君死。义烈俱彰。而沧桑一变。九有腥膻。园庙灰烬。香火凄凉。痛矣。我 皇上如在之灵。尚何所依归也。顾瞻中州。无一片乾净之地。而精灵洋洋。无远不届。则其必眷系我东藩而不以为陋也审矣。麦饭野芹。争怀荐虔之心。匪风下泉。孰无京周之思。肆我尤庵老先生。一自己亥以后。已知大业之中乖。则遂得 崇祯御笔四字。摹勒于华阳崖角。而谋建一祠屋于其傍。礼享 神毅两皇帝。而仿古遗氓私荐帝王之仪。以寓万折必东之义矣。不幸金罂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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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美意莫遂。临死眷眷之言。足令人饮泣于千载之下矣。本州士民等。玆奉山长之教。寔遵先师之旨。已于甲申春。鸠材完役。始获妥灵而春秋设享。于今十有二年矣。区区蝼蚁之诚。得以少伸。皇皇陟降之灵。庶有所慰。而只以庙宇僻在穷峡。绝无祭田。年年俎豆之需。无力办备。不惟即今拮据之多艰。将来废坠。诚极可虑。岂非闷然之甚者乎。惟我閤下早承父师之训。讲服斯义。固已稔熟矣。下车以来。一诚顾护。靡不用极。其为光幸。何如哉。阖境之爱戴方深矣。瓜期遽熟。凫舄将返。从此本祠实无依赖。不徒士民于此益切愿借之诚。窃计閤下亦必眷念于守护之方也。尝窃闻甲申 筵中。有一大臣尝以赐给田民事陈请。则自 上下其议。而拘于事体。不即施行。此则势虽使然。今閤下如以若干属公田民。循例画入。则事体少无所拘。而大有补于守护之道矣。每岁粢盛之具。庶几无阙。而将使华阳一区。永作为大明天地。岂不诚大幸也。噫。我 皇上盛德大功。天覆地载。今此皇祠之祀。虽尽天下之物。曷足以拟其万一也。礼贵从少。祭之以士。而楚楚笾豆之实。尚患不给。无以为久远计。诚可怜而亦可愧也。及今明府在官之日。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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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建立基本。则更待何日而复谁告乎。伏愿閤下追念先师属托之遗意。俯察多士守视之微悃。许入属公田民。以为永世保守之地。则礿祀长存。洒扫无缺。将与尧舜夏禹及光武昭烈庙。同其传矣。岂不有辞于天下后世乎。触冒威尊。敢此覼缕。窃不胜悚仄。
与陶庵李公(縡○庚申)
客腊下札。披慰至今。之洪杜门穷居。年进学退。尤悔瞿瞿。但自循省而已。莘院事。备悉雅意所存。深服正见之出常。第念向来乡中长老。习熟所闻。徒知苍岩诸公有事则改之之说。必非误传老先生之教。故适当重修之日。乃有变易之举。此虽与无端擅改者有异。然率易之责。在所难免。况西溪之配食乡贤。虽似屈抑。至于并坐于栗谷先生之列。则实为太僭者乎。鄙于当初禀议之时。虽不得与闻。既定之后。乃有一二文字。亦不可谓了无干涉。揆以道理。惟当恭俟谴罚之不暇。而此是斯文重事。凡在儒绅之列者。所当烂熳消详。不宜泯默坐视。故不避烦复。复此冒达焉。盖隔板之制。本非经常之礼。实出于万不得已。自古院享之位次难安。非止一二。或双庙或分首。而至于隔板则迎凤之外。无闻焉。且迎凤则三间屋子。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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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先生。故寒暄专居于东一间。虽有障隔。自当宽广。若此院则三间奉九先生。故就一间之中。截其三分之一。以奉栗谷先生。又以木板。遮隔其西边。偏窄劣容。似龛而非龛。似夹而非夹。夫以百世所尊师之盛德大贤。其所妥灵之所狭隘苟且。既无以见其为专尊之意。且以神道言之。上下之间。终不无不安之嫌。从前异议之纷纭者。盖以此也。不但其子孙之私情而已也。凡事必有古礼之可据然后。众议可一。众议合一然后。行之无弊。而玆事既非经常之典。又有非便之端。则不悦者之异议。恐无时而可已也。众议既不能合一。则日后之事。安保其永固乎。况此院。元非吾党所独出入者。自前三色之进退。惟守宰是视。朝变夕化。可骇可愕之事。不一而足。自有此事以来。乡里所闻。已自不佳。万一时事变嬗之后。复有如前移易之举。则其侮慢不敬。当如何哉。妄意庭碑之追篆数语。若不至大害于义理。则及今重正之时。细加商量。以为攧扑不破之计。恐无所不可耶。今若以栗谷先生。专奉于东壁下。而牧庆以下七贤。则列享于西壁下。西溪自是从事于溪上之门者。事当北面配侑于栗谷先生。如此则在栗谷。既无序次之嫌。而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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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亦无屈抑之事。异论无自而起。而庶可为永久遵行之道矣。如使老先生复起。或不以为罪矣。又按退溪先生迎凤书中。有曰东西对列。最为得当。而但北壁空虚。未知古有此例否。以此观之。则退溪之意。亦不以隔板为十分不易之美制者可想矣。夫庙中之虚其北壁。古制本自如此。惜乎。当时之人。不复以古为證。而刱出此隔板之制也。是故先师文纯公。每于世代难便处。辄以东西对列为定。此似稍近古矣。或者以为东西对列。即古宗庙左昭右穆之制也。宗庙则太祖为主。而此无主壁之位可疑云尔。然礼家言夏四庙。至子孙而五。五数未备之前。固无太祖之位者可知。朱子所谓其于古制。虽若不同。实不害于得其意者此也。主壁有无。似不必为拘。未知如何。区区之言。不足取准。而窃不胜深虑过计。欲以此意一经崇听。以俟裁度。
  别纸
 近世学宫。以东为上者多矣。虽东西分首者亦然。盖取古者宗庙左昭右穆之义。而宗庙则堂室皆南向。神位皆东向。合祭则太祖东向。而群昭群穆。南北相向。古所谓神位不西向者此也。今若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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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列。则西壁下东向之位。似尊且正。未知如何。晦翁亦云室中之位。固以东向为尊。然则左昭右穆之义。恐不当的用于一室之中矣。此乃寻常所疑者。故并此申禀。幸赐教答焉。
答陶庵
去冬惠覆。至今披慰。莘院事。既经高明之裁定。固非浅见所敢容喙者。而不佞尝出入于先师文纯公之门。习闻尤庵先生尝有所未安于莘院位次之事。而既无文字之可据。故不敢质以为言矣。今见草江书院事迹记。备载先师所传尤翁之教。不啻明白。知尤翁之意者。恐未有如先师者。而先师之言。既如是丁宁。则在后学之道。恐不可不信。未知意下终以为如何也。且闻迎凤隔板之制。亦未免中改云。盖以此制本非经常之礼。而事甚非便。故虽是退溪所定。卒不能永久遵守而然耶。此等文字既出之后。似当一经尘览。故敢此呈纳。幸望视至后商量回教如何。
答闵士卫(翼洙)士元(遇洙○辛亥)
平生仰德。霎时承诲。何能叩其万一而偿素愿哉。然其视昔者稠扰之中略瞻颜色而未接言语者。有间矣。归来。如有所得。丹岩丈席安否。近复如何。记昔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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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作相。元城一不及门。非不知寒士踪迹龃龉于公相之门。而旋念白沙李公尝以不见栗谷先生。为晚年至恨。此亦后学之所当戒者也。况今老成殆尽。孤陋益甚。岂不欲源源进候于门屏之间。得闻其所未闻也。顾此埋没病忧。抽身未易。瞻望江阁。但自驰爽而已。从今以往。窃有望于执事者大矣。当此时义否塞之日。实有岁寒心期之托。幸于义理疑晦之处。务加磨切箴规之意。使愚昧无似。得免为小人之归。千万切仰。区区非求知于座下。实求益者。故缕缕至此。更须怜其愚而教之也。
答闵士元(壬子)
岁暮。仰德增劳。数昨。忽承前月十一日惠书。慰濯不可言。秋日华阳之会。可谓斯文不易得之盛事。而恨不得与执事兄弟从容于水石之乡也。近日作何工夫。仰惟乡居静僻。一室湛乐之馀。益有新得之味。而顾无以致身于座里。稳承其绪馀。但自驰爽而已。此亦终岁吟病。无他外扰。时得与村秀才随分寻数。而乡里绝无书册。平生爱慕。无如晦翁尤老。而全集亦未易熟看。只将终于固陋而已耶。第惟士之致知。将欲以力行也。而区区所知。虽甚寡陋。考其所行。则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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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掩者。固知一部小学。亦自有馀。不必暇及于大家文字。而目今两先生之道。灭绝无馀。惟有抱书深入。力究其所未知万有一。而窥见其宗庙百官之盛。则庶不至虚了此生。亦可为报佛恩之一道。而顾此穷厄之中。求丐亦不可得售。此心耿耿。恐卒为终身恨。执事如有馀件而从便许借。则为惠大矣。今世无可告语者。敢此缕缕。谅之否。窃冀卫道加重。以慰士友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