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x 页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行状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36H 页
寒水斋权先生行状
   本贯庆尚道安东府。
  高祖讳大成。活人署别提。
   妣清州韩氏淑人。
   妣阳川许氏淑人。
  曾祖讳霔。獒树察访。 赠吏曹判书。
   妣礼山沈氏淑人。 赠贞夫人。
  祖讳圣源。善山府使。 赠议政府左赞成。
   
妣晋州姜氏淑人。 赠贞敬夫人。
  考讳格。司宪府执义。 赠议政府领议政。
   妣咸平李氏淑人。 赠贞敬夫人。
先生讳尚夏。字致道。其先安东人。始祖讳幸。事高丽太祖。为太师。赐姓权氏。自是世有显人。遂为东方著姓。入我 朝。有讳瑊。官左赞成。再参勋盟。封花川君。赠谥襄平公。于先生为七世祖也。判书公,赞成公。俱以斥邪卫道。为 宣仁朝名进士。议政公久在台阁。以清名直道。为一时所推。三世行业。具著于赞成公,议政公墓刻。皆尤庵宋先生所撰也。李夫人。牧使楚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36L 页
老之女。九畹公春元之孙。涉猎书史。能通大义。议政公常备争友之益。先生以 仁祖大王十九年辛巳五月八日甲午亥时。生于汉城铜岘之第。自幼重厚聪明。识者已知其为德器也。赞成公奇爱之。夜则常置怀中。口授三百篇。朝辄成诵。自是文理自达。不待教督而进也。九岁。随往赞成公任所。郡有疑讼。屡易守而不能决。先生从傍一见其文案。辄曰。此易辨耳。赞成公以其言诘之。伪者果服。人皆惊异。稍长。志气不群。慨然以功业自期。当 孝庙有大有为之志。求文武全才可任天下事者。先生时年十八。有诗曰大读太公法。长吟梁甫吟。吾年未八十。何事泪沾襟。盖以自见其志也。 显宗大王二年辛丑。中进士。游泮宫。声望蔼蔚。泮中之议。必待先生而决焉。癸卯。丁李夫人忧。服除。谒同春堂宋先生。仍师事之。同春先生大加赏异。丁未。华人陈得,曾胜等百馀人。漂到济州。自言 大明人。且言 永历皇帝方保有一隅。克绍 崇祯之统。朝议将执解清国。先生独奋曰。此大义所关也。遂与李纬长等数人上密疏。极论其不可。议政公亦陈疏力争。庙堂不用其议。陈得等竟押赴燕中。闵文贞公维重执先生手。深加敬叹。至于涕下。辛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37H 页
亥。丁议政公忧。先是议政公见世道渐艰。不乐仕宦。将决归松楸。及殁。先生遵遗志。奉丧归葬于清风先山。自是专意为己之学。于书无不研穷。而尤喜中庸。日必读一遍。数年如一日。服阕。执贽请学于尤庵先生。讲论质疑。多所发明。尤庵先生亟称许焉。深喜其为吾道得人。甲寅。除 恭陵参奉。不就。是岁。 肃宗大王以冲年嗣服。群壬用事。明年乙卯。尤庵先生谪德源。先生送其行。挈家归清风墓下居焉。遂不复出。尤庵先生名其所居之室曰遂庵。盖取薛文清有志天遂之语也。其后改构一室。尤庵先生又命之曰寒水斋。为作小说。以叙命名之意。盖其心法相传之意。已寓于此矣。庚申更化。除 顺陵参奉。壬戌。除义禁府都事。癸亥。用大臣荐。超授尚衣院主簿。皆不就。丙寅。除持平。戊辰。连除持平,工曹正郎。皆辞不拜。己巳。凶党复得志。 坤宫废黜。士祸大作。尤庵先生栫棘济州。先生随行至泰仁。尤庵先生知不复还。遂以师门传授书迹授之。既入岛中。又贻书托以 万历崇祯两 皇帝建庙及朱子书劄疑续成之事。既而闻尤庵先生有拿命。复向海上。迎拜于长城。还到井邑。尤庵先生复告以朱子学问之方。 孝庙事业之大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37L 页
及治丧之节。且曰。此后惟恃致道矣。是日尤庵先生受后命。先生遵遗命治丧。奉归殡于怀德旧居。自丧至葬。先生皆主其礼。虽在祸变仓黄之中。而情文备至。无少憾焉。甲戌。 坤宫复位。尤庵先生雪冤复爵。复除先生掌令,司业。自是连有除拜。而竟辞不起。先生盖自弱冠时。已以天下之大义自任。又尝以不忘 孝庙志事。受托于尤庵先生。故常以朱子所谓忍痛含冤迫不得已。以存天下之防者。为自靖之义。盖其出处隐显。虽若与尤庵先生不同。其道则一。所谓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者也。况当是时。己巳凶党虽黜。尹拯之徒。布列朝廷。阴为异日之地。而与士类相抗。凡于正名讨罪之举。尊贤卫道之事。动辄沮挠。转成乖激。世道之忧日深。先生以是益无意于当世矣。乙亥。除进善。丙子。除宗簿寺正,执义。戊寅。特旨除户曹参议。皆辞。时县监申奎上疏请复 鲁山君及 中宗废妃慎氏。 上下其章。令百官献议。又问在外儒臣。先生献议曰。靖难之际。 鲁山让德传位。尊为上王。初与放废之君不同。末后处置。实非 世祖大王之本意也。以此 世祖大王虽不得已加罪于六臣。而至以当世之乱臣后世之忠臣褒之。在 仁宗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38H 页
朝。筵臣韩澍以 世祖此教。陈于筵中。以为 世祖大王恐其泯没于后世。故为此微言。以晓后世子孙也。其后 中庙朝。韩山郡守李若冰上疏请为 鲁山立后。则 中庙下教曰。如此之言至贵也。以此推之。则 列圣之微意可见也。虽以 皇朝事言之。在 神宗朝。国子司业王祖嫡请复 建文年号。建文于 成祖。初非传禅之主。而祖嫡之言犹如此。此于今日所论之议。可为傍證。今若遵 世庙崇奉之典。追复位号。以明当日禅受之本意。则可谓无憾于神人矣。至于 慎妃。以 中宗大王潜邸时元妃。无罪见废。在当时则金净,朴祥等请复之疏。实为正当之论。然既终于废斥。未行封典。则此为 先王之废妃也。其在子孙臣庶之道。以 先王废妃。追配于 太庙。恐或有违于子思之训矣。议上。遂追上 鲁陵尊号。慎妃则不复焉。庚辰。除吏曹参议。兼赞善,祭酒。壬午。馆学儒生鱼有龟等上疏请召致先生。三遣史官召之。辞不赴。癸未。上疏辨尤庵先生之诬。斥朴世堂毁经诬贤之罪。时世堂作四书思辨录。尽斥朱子说。又撰故相李景奭碑文。诋毁尤庵先生。馆学儒生洪启迪等上疏论斥世堂及景奭得罪名义之事。景奭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38L 页
之孙厦成称以为先讼冤。投疏诬诋尤庵先生。极其巧憯。先生自以身在山林。未尝辄与于朝议。至是以为此事实关世道。斯文之变怪。有不可终默。遂上章辨之。仍斥世堂之事。 上优批答之。批下之日。特除户曹参判。甲申。 上以 皇朝屋社之岁再回。慨念京周。追怀旧德。欲建庙以祀 神宗皇帝。使相臣李公畬问于先生。先生答书略曰。睿志卓然。高出百王。而终不能赞成。则我 圣上尊周之义。无以著明于天下后世。而群下亦不得辞其责矣。若以彼国之致诘为虑。则我国受恩 皇明。天下所共知。追念旧德。略举报祀。人情天理之所不容已。何害于彼而诘责也。若以下国之祀天子为僭猥。则杞宋祀夏殷。未闻有僭猥之讥。若又谓祀宋以夏殷之后承祀。则亦有说焉。君臣父子一也。今无子孙。以旧臣祀旧君。何所不可哉。李公以其言上达。 上意是之。后以廷议不一。不果建庙。而筑坛以享之。是岁。拜大司宪。乙酉。拜吏曹参判。壬辰。特旨拜汉城府判尹。旋移吏曹判书。辞递。复拜大司宪。 上于筵中。进先生之弟副提学尚游而语之曰。大司宪前后敦召。非止一二。迄未有造朝之期。缺然之怀。何可胜言。目今国事艰虞如此。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39H 页
儒贤造朝。出入经筵。则裨益必多。卿须以予至意传谕于大司宪。使之必为上来可矣。是时 上眷日隆。徵召频繁。而筵中下教。又出寻常。必欲延致之。先生执友亦多有贻书劝出者。先生确守初志。不为之变。癸巳。 上欲追复君丧斩衰三年之制。以正百代固陋之失。遣史官问于先生。先生献议以为当复。议遂施行。乙未十一月。副提学郑公浩以家礼源流事罢职。先生上疏待罪。仍陈尹拯前后背师之罪。先生始与拯同门友善。拯以尤庵先生尝斥其父宣举之附丽贼镌。而所撰墓文。不能称满其意。深怀怨憾。又见尤庵先生为凶党所仇嫉。恐祸及己。遂贰于师门。先生以为拯之事。关系伦常。不可复全旧交。遂绝之。拯又尝师事市南俞先生棨。俞先生尝编家礼源流书。宣举亦尝参助其役。俞先生后以其书托拯。使之修润。俞先生既殁。拯欲以其书为其父之书。久不出其修润之本。俞先生之孙相基揣知其意。屡请刊行。而拯推托不许。其后相臣李颐命陈白令湖南道臣刊行其书。拯又执不与。相基屡书争之不能得。终至于相绝。遂以其家藏草本入梓。而请序于先生。先生既序之。又书其后。以斥拯反覆狼狈之状。郑公又作跋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39L 页
文深斥之。相基刊进其书。 上见其文。特命罢郑公职。拯徒柳奎等乘时投疏。举先生所撰源流序后文及尤庵先生墓表中语。侵诋先生。谓之诬贤。 批旨颇示未安之意于先生。太学生尹志述等八道儒生朴光世等。止章辨诬。皆承 严批。先生遂陈疏请谴。且陈源流曲折及拯背师颠末。略曰。臣自幼时出入故文忠公臣俞棨之门。习闻家礼源流。是其谪居林川时所编矣。棨蒙放后移居锦山。与尹宣举对门而住。中本之写。实在其时矣。旧人今无存者。宣举参助之多少。后生安得以知之。其后棨蒙恩入朝。则公务鞅掌。无暇修润。属于门人尹拯。使之完役。前后书俱在棨文集。可考而知也。所谓中本。久在拯所。宣举之复助斯役固也。然尝见宣举与故参判李廷夔两书。皆以俞氏为主。是故其撰棨行状。备述棨元所编辑之实。赞叹不已。今日之可信。孰加于此。最可讶者。拯之答俞相基书曰。所谓奉托之语。终不能纪得。彼虽老昏。此岂可忘之事乎。古语曰。死者复起。生者不愧。如使棨复起。拯之心。愧乎不愧乎。朱子纂纲目,小学。使门人编辑者甚多。至于近思录。则吕祖谦实相其役。而至于今称之曰朱子书。馀人不与焉。此等事。拯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0H 页
岂不知。而其言如彼。是诚何心。拯之祭棨文曰。先生子侄视拯。拯以父兄事先生。恩义之笃。于此可见。而生前受其属托。死后相背至此。臣所谓苏张之手段者此也。拯于四十年父事之师。诬毁斥绝。视若雠人。而今于棨。又复如此。此岂天理人情之所可忍乎。臣所谓邢七之狼狈者此也。呜呼。君臣师生。以义合者也。礼经论其生事死丧之礼。而与天属之父子。一例而并称之。盖以此生人之大伦。而一或偏废。则人不得为人也。臣窃念拯之所为。一则背师。二则背师。而人心晦塞。不以为异。一事之义。几乎湮灭。臣为是惧。敢于序后之文。略有所论辨矣。今浩以侵侮儒贤。首被罪罚。臣以拯之亲旧。见其不是而绝之已久。今此辨斥之语。不但侵侮而已。则论其辜犯。实浮于浩矣。臣又闻柳奎为名者投进一疏。并及臣师墓文而侵辱臣身。不遗馀力。臣又不胜骇怕焉。盖臣师得祸。既由于镌党之复起。而拯之骞腾。又在其时。今于墓文之作。顾安得不据此而为说乎。虽然。 圣上既以奎为为先正伸辨。嘉纳其言。则臣之侵斥儒贤之罪。又加一节矣。翌年正月。始批下。以先生疏语为过。拯徒见 上有不悦之意。乘机诋诬。罔有纪极。而贼臣真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0L 页
儒之疏尤绝悖。又于筵中谗搆益深。 上深入其说。而有序后文自内烧火之教。四学儒生尹得和等。太学生金纯行等相继疏辨。而批旨益严。于是凤辉,郑栻以玉堂劄。请罢先生职。 上即允之。拯门徒崔锡文等数十人。称以为师辨诬。举拯辛酉拟抵尤庵先生书。投疏诬诋尤庵先生。以及先生。而又下优批。判府事李公畬上劄论之。不纳。太学生李蓍定等上疏极论。又承严批。七月。 上命政院书入拯之拟书及宣举墓文。遂下备忘记曰。今玆拟书。详加披览。书中辞语。果多操切。向来李判府事劄论是矣。不可归之于全然无过之地。则无怪乎多士之伸辨也。又特命叙先生拜大司宪。兼赞善祭酒如旧。复命序后文依前印入。馆儒命尹等投疏伸拯。传曰。昔年下教。是在拟书墓文未见之前。今日处分。是在拟书墓文既见之后。予心一悟。是非自明。虽谓之有辞后世可也。父师轻重之说。今不当更提。而序跋之还印。亦其次第事耳。乃者吴命尹等身居首善之地。掇拾丑正之论。投进一疏。诬辱先正。略无顾忌。诋毁儒贤。无所不至。至请序后文之更为燬绝。所当施以投畀之典。而今姑末减。疏头吴命尹为先停举。又因堂劄台启。锡文,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1H 页
凤辉,栻并命远窜。其馀丑正之徒。亦皆削黜。又下别谕召先生曰。顷当源流刊进之日。予未详曲折。骤看序文而疑之。未免处分太遽。恩礼衰薄。深用惭叹。无以为谕。今者昨非已觉。而官爵如初。士林之怫郁。可以少慰矣。玆遣史官。谕予至意。卿其体谅。幡然就途。盖 上于前日。未能尽烛拯之情状。每以拯之背师。为出于为其父被诋而无他所失。遂以父师轻重之说。硬定是非者。几三十年矣。及见墓文拟书。则墓文元无诋辱之语可绝之端。而拟书构捏罔极。实非师生间所忍为者。于是始觉拯心术之憯毒。处义之无据。而深悔前日之处分。即命叙复先生。更刊序文。又追削拯官爵。遣承宣致祭于尤庵先生所享华阳书院。亲书院额赐之。又下备忘记。以示尊贤斥邪之意。三十年斯文未定之是非。于是而大定矣。前后章疏论斥拯者。积于公车。而 上皆未之省。至是而翻然觉悟。无复馀憾者。盖因先生一言而发之。则其使士论得伸。圣德光明。而斯文世道有所赖焉者。夫岂偶然哉。是月。特旨除左赞成。丁酉三月。 大驾幸温泉。玉堂陈劄。四学儒生上疏。皆请召致先生。载与俱归。 驾次温宫。先生以为帐殿近临。义当奔问。遂进向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1L 页
行宫。病留槐山。上疏待罪。三遣史官召之。仍有偕来之命。先生上疏乞免职名。又遣史官。谕批许递本职。先生进到温阳金谷。又上疏乞免赞善祭酒兼带职名。 上命传谕。尽为许递。趣令入来。于是先生进诣行宫。遂入对。 上慰谕勤恳。且欲与之偕归。先生辞谢不敢当。仍陈学问心法之要及春秋之义继述之孝曰。臣闻天下万事。无一不本于人主之一心。而治心之法。莫过于诚正之学。我 孝宗大王圣志卓然。将大有为。则尤以此学为主。臣师宋浚吉,宋时烈侍讲最久。而 圣祖亦以明天理正人心望于卿为教。则君臣之间。其所讲明者。可见矣。然则诚正之学。自是 殿下家法。而后王之所当继述者。岂不在此哉。又曰。朱子易箦前三日。谓门人曰。天地之所以生万物。圣人之应万事。惟直而已。臣师宋时烈临殁。亦以是教门人。盖直字之说。远有来历。而其义所包甚大。孔子曰。人之生也直。孟子曰。以直养而无害。至于大学之诚正。中庸之诚一。皆此意也。直之一字。实千圣相传心法之要。而 圣祖既以是建极于上。臣师亦以是启沃于下。在今 殿下端本出治之道。亦岂他求。惟于此深体而力行之。则天下事。可运之掌矣。又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2H 页
曰。圣人之事。莫大于春秋。春秋之义。莫大于尊王。此苟不明。则人不得为人而入于禽兽矣。当今四海腥膻。而我东一域。独不失为礼义之区者。莫非我 圣祖之力也。盖自天地翻覆之后。非不知我国国小力弱。其于事功。有未易言者。而春秋一统之义。自是天之经地之义民之彝。而不可一日废者。故 圣祖临御十年。常切薪胆之志。未尝一日而忘此义。臣师每言及此。辄必流涕而道之。盖臣师平生秉执此义。密赞大计。期以身殉。君臣一德。至今照人耳目矣。 殿下即位以来。乃亦以 圣祖之心为心。而至于筑坛报祀。则此义大明。如日中天。然而世道日下。人心渐溺。至有诋毁大义。以臣师当日至诚赞襄者。归之于虚假。而举世莫之知怪。臣恐率是以往。大义日晦。而人心世道。沦入于夷狄禽兽矣。目今时势功业。虽难卒就。惟愿 殿下深追 圣祖之志事。事事不忘。持之如一日。则继述之孝。无过于此矣。又曰。卫武公九十。犹作抑戒以自警。今 殿下春秋虽高。比武公犹有间矣。若奋发大志。孜孜不已。则何事不可为。何功不可成乎。 上曰。所达皆是至论。予当服膺。卫武公之言。尤可感叹。当益自勉。又谕以斯文是非之定。复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2L 页
使先生进前而握手下教。愿与同归。共济时艰者。恳恳不已。是日恩礼之隆洽。契合之昭融。旷世所未有也。左右观者莫不动色相庆。先生虽感激恩遇。而自以耄老。无复可望于陈力就列。不得承命而退。君臣际遇之晚。实千载之至恨也。先生既退。闻子煜病革。留疏急归。四月。 大驾还都。遣史官问人才。五月。进拜右议政。 上怀念先生不已。亲制诗以见意。及至大丧后。先生始得奉览。感激追和。以寓泣弓之恸。八月。 东宫听政代理。先生上书辞职。仍陈勉戒之言。时有言 东宫听政。宜告 太庙。遂议大臣。先生自拜相职。不敢自居。凡于大臣议。皆辞不对。洪万遇投疏以山人调护。不宜如是等语。侵诋先生。意极凶险。先生上疏待罪。批曰。卿因洪万遇疏。有此陈章。而此事不难辨破矣。向来虽有未安之教。卿在远外。不即闻知。特旨旋颁。处分大定。此卿所以不复提论往事。而直陈勉戒之言于 春宫者也。卿于本职。过自谦让。此所以告 庙询问之下。不得献议者也。各自攸当。元无毫毛未尽。而万遇欲售惎间之计。䝱勒构捏。无所不至。诬贤毒正之状。万万痛惋。故已施削黜之典矣。玉堂及馆学儒生交章辨诬。 上皆优批答之。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3H 页
九月。升左议政。己亥。屡患疾病。 上三遣御医看病。庚子二月。递拜判中枢府事。四月。闻 上候违豫。进到忠州病。留上书待罪。六月。 肃宗大王升遐。先生入州庭举哀成服。以病不得奔哭。上书待罪。辛丑八月。病猝革。以是月二十九日丁亥戌时。考终于寒水斋。讣闻。撤朝市。遣礼官吊祭如例。馆学儒生。设位举哀。门人依黄勉斋服晦庵仪。白布巾。加绖素带以丧之。十月癸酉。葬于忠州束谷癸坐之原。与夫人同茔而右。先生既殁。时事大变。士祸之惨。载籍所无。癸卯冬。追夺官爵。持平申致云。贼冕之孙。素怨山人。至是独启。允之。儒生洪禹著等八十馀人。上疏伸辨。禹著窜极边。门人李蓍圣等四十馀人。上疏伏阙。竟不得入。今 上乙巳。复官致祭。赐谥文纯公。先生自在家庭。已闻诗礼之教。及长。从事师门。益励志圣贤之学。而天资粹美。自然近道。不甚用力于矫揉。而渣滓易至于融化。故表里洞然莹澈无瑕。人不见其有矜持修饰之容。而动静语默。自有成法。平生未尝为崖岸斩绝之行。而德义崇深。人自觉其不可及。对人。未尝发激切峻隘之论。而至于义理之辨。一刀两断。截然不可犯。好学之诚。持守之力。至老不懈。虽在八耋之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3L 页
年。非有疾病。夜寝早起。整摄衣巾。宾客书疏。昼夜軿沓。而应之裕如。少有间隙。辄对简策。涵泳义理。虽其禀气绝异。而亦可见其工夫未尝间断。习惯有如自然者矣。乐善好义。不耻下问。谦虚退让。容受尽言。虽在妇孺童子之流。曲艺初学之士。亦必叩其所存。使各自尽言。苟有当。忻然领纳。少无滞吝之意。故众善咸归。如地负海涵。所造已高而日益高。所存已密而日益密。门弟子每一去而复来。所闻必益超绝。而微言精义。晚多更定。盖其日新上达之妙。不以既耄而有已也。然其规模气像。浑厚广大。不露圭角。不见涯涘。故见其小者。不能见其大。知其外者。未必知其内。而真知先生者鲜矣。先生状貌魁伟。风神凝远。目如曙星。音如洪钟。坐立如山岳。步趍如仪凤。望之俨然而可畏。即之温然而可亲。听其言也。确然而辨。此其盛德之符。发于容貌辞气之间者也。至其平生言行之善者。又不可胜书。姑撮其大者而言之。则事亲极其孝。未尝少失其意。居丧。哀毁发于至性。时方盛年。而眼枯须白。几不能保。幼蒙。鞠养于祖父母。故报事之诚。竭其心力。既丧服除。犹疏食外处。以寓心制之义。友爱弟妹。老而弥笃。仲公尚明有高才远志而早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4H 页
殁。先生追念恸惜。自撰墓文。表其志行。抚养孤遗。使皆成立。季祖母朴氏早寡无子。得奇疾。累年沈顿。先生晨夕省视。尽诚救护。送终以礼。择地而葬。无复有憾。其事尤庵先生。左右服勤。克尽其诚。及丧。哀慕不懈。忌日。斋素涕泣。其所受托者。皆尽心为之。以成其志。 皇明两皇帝之庙。与远近士友。合力经纪。适当甲申三月之复回。及期刱建于华阳洞。自撰祭文以享之。又操文告成于尤庵先生真像。后又移建尤庵先生祠宇于庙傍。每年同日荐享。以寓一体祭祀同之义。朱书劄疑之受托也。尤庵先生嘱其与农岩金公昌协同事。故先生自主修校。而金公以问目来质。先生集长去短。务得其当。金公又殁。先生独任。其功既毕。因筵臣陈白。令艺馆刊行。程书分类问义通考。亦尤庵先生之所编而未及卒业者。先生又皆踵成之。与朋友交。必先诚意。故人皆感服。而至于责善规过。亦未尝不严也。引接后进。和气油然。反覆诱掖。开导有方。抠衣之士。近自湖岭。远至西北。户外屦常满。而应接不倦。随其才分。各有所得。而诗文浮华之习。未尝及于言议也。爱君忧国。出于至诚。虽敛迹江湖。与世相违。而志未尝不在于君民。如闻有君违政失。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4L 页
生民困苦者。忧形于色。不甘寝食。当 景庙时。每以国本空虚为忧。及闻 储嗣册立。则政当先生病殆时。侍者以京报告。喜动于颜。如欲起立者。左右亦为之感动。盖其一息未绝之前。犹不忘宗国之念如此。先生讲明义理。究极本末。不得不措。晚更深造超然默契。间多有究前人之所未及究者。其论中庸序文形气二字则曰。所谓生于形气者。谓有此耳目口体形气之私。故食色之心。因之而生。原于性命者。谓有此仁义礼智性命之正。故道义之心。原之而发云尔。非谓心之发处。有气发理发。而发于气者为人心。发于理者为道心也。盖此形气字。本只指耳目口体而言。非并指此心发用之气也。而自来读者。皆认此形气之气。为气发之气。故理气互发心性二歧之论。因此而起。若知此形气字。只属耳目口体而不属于心。则二歧之惑。无自而生矣。其论性善。则曰。性善之说。自孟子始。孟子之言性善。亦不过因其情之善者而明之耳。盖曰性善。故情亦善耳。未尝言气之清浊矣。后贤因气质之性之说。而有情之善恶气之所使之说。学者推之太过。遂以情之善恶。一切归之于气之清浊。而不容有理之主宰。则其于孟子之旨远矣。虽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5H 页
在愚不肖之人。所感者或正而人欲未及萌乎其间。则介然之顷。天理发出。蹠之有恻隐之发是也。然蹠之有善情。亦非理自发用也。气在此时。虽其浊者。不胜其天理所感之重。只得为之发挥出来而不得掩蔽矣。于此而见其性善之必然也。其论知觉。则曰。知觉之为智之用。犹爱之为仁之用也。爱则情也。情固气也。而犹以为仁之用者。非以爱之气为仁之用也。以仁之理流行于爱上者。为仁之用也。然则知觉之为智之用。亦非以知觉之气为智之用也。乃以其智之理发见于知觉上者。为智之用。是岂以气为性之用乎。且水以贞静之德。包五行。故智在性中。亦包五性。以专一心之知觉。属之包五性之智。又岂有偏全不相当之患也。其论五常之性人物同异。则曰。人物之性。以理言则皆同。以其形气所禀而言。则不能皆同。仁义礼智。犹是成之者性。故其在五行。已不能同而各专其一。则在人物所禀之不同。从可知矣。其论未发之前气质之性有无。则曰。人物之生。气以成形。理亦赋焉。专指所赋之理而谓之本然之性。兼指成形之气而谓之气质之性。故人自有生之初。便已有气质之性。非可以随时有无者也。又尝论近世异学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5L 页
之弊曰。我东自郑圃隐以来。学士大夫皆宗朱子之学。故学术最正。自贼镌始唱邪说。慢侮朱子。毁破经义。镌卒以逆败。又经尤庵先生辞辟之严。庶几后之知戒。不敢复作也。而踵镌而起者。又不知一二人。世道之忧。可胜言哉。朱子之学。已到极处。故不可以有加。后出者若圣与贤。必将心融神会。默相契合。不知千岁之为远矣。苟非圣与贤也。又不可以几及。而其欲立异而相抗者。皆妄庸之徒也。此非难辨者也。而世之人视其毁经侮圣之为。为若当然者。恬不知为怪。而至有为之出力扶护。抵排正论。惟恐其有伤。岂其世运日降。人心易昧。祸乱将作而然耶。又论许衡出处曰。衡以中国之民。首先归附于夷狄。为天下倡。遂使中国之势日微。夷狄之势日张。其陆沈神州之罪。当先王夷甫而伏法矣。世或以衡为圣门大儒。尊之以为洛建后一人。则此不识春秋之义也。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衡不能使人免于被发左衽。而己自不免焉。则是又管仲之罪人也。此是生人之大防。辨之不可以不严也。其辨经旨之晦昧。折众说之淆乱。以正学者之所趍者盖如此。虽谓之百世以俟不惑。亦可也。先生经纶之才。得于天禀。而充之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6H 页
以学问之力。故识虑洞澈。论说横竖。上自千古之前。远在万里之外。而其邦家兴丧之源。贤邪进退之几。山川风土之异。人物谣俗之变。无不该摄通贯。斟酌古今之宜。规画当世之务者。又皆凿凿中机。大要以为三代之治必可复。而三代之迹不必尽袭。要在不失先王之意而已也。其总会之极。又必本之于人主之心术。本末备具。可举而行也。然终身遁藏。不获少施。而又守思不出位之戒。未尝及于章疏之间。独为学者言之。亹亹不厌。学者虽各志其所闻。而亦未能深得其意而识之者。故先生识务论治规模节目之大而详者。后世无得而见之。惜也。先生所与学者答问经义礼疑及诗文杂录若干卷。孙定性裒集。将行于世。先生配全州李氏。郡守 赠领议政重辉女。广平大君玙之后也。贞淑柔嘉。妇德无亏。夙婴疾病。劝先生卜姓。待之有恩。先先生十年卒。一子煜。登上庠。官府使。煜聪明恺悌。问学精深。先生每称以父子间知己。先四年卒。以是先生少日言行之可述。晚岁德业之所造。不能详记云。侧室子焘,灿皆夭。女为申智妻。煜娶县监金震粹之女。生二男二女。养性郡守。定性县监。婿士人李思徽,应教黄梓。侧室子顺性佥使,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6L 页
五性。养性一子济应。定性一子震应。先生殁有年矣。微言懿行。日远日忘。而尚未有记实之作。养性,定性等以元震承学最久。属其事。且以书戒之曰。谦退先生之志也。慎毋溢其辞以负先生也。元震知识蔑裂。文辞短拙。虽欲竭其心知。肆其笔力。求以模仿其万一。惟惧其不及。尚何辞之能溢。元震亦知先生志。又何敢溢也。谨述其平日一二闻见之所及。具状如右。且窃以僭妄之说。附见于下。元震窃独惟念性理之蕴。有纲领焉。有条理焉。其源盖出于河洛之图书。伏羲之卦画而说未具。自帝舜说心。成汤说性。纲领之说渐具。而至孔子而备焉。子思言中和。孟子言四端。条理之说渐具。而至朱子而备焉。性理之说。于斯尽矣。后人又因朱子之说而益求其精。剖析已甚。故其说愈繁而愈有伤于道体之全矣。于是栗谷先生出。一扫诸家之说而断之曰。无形无为而为有形有为之主者理也。有形有为而为无形无为之器者气也。理无形而气有形。故理通而气局。气有为而理无为。故气发而理乘。又曰。发之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非气不能发。非理无所发。无先后无离合。斯言一出。而二歧之论可废。而道体之全。可复寻矣。理气之说。莫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7H 页
详于濂洛关闽。而或言理有动静。或言理无动静。或言其理气之有先后。或言其理气之无先后。其言不一。若相牴背。而学者每患于难为会通。于是尤庵先生出。揔而断之曰。理气只是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有从理而言者。有从气而言者。有从源头而言者。有从流行而言者。盖谓理气混融无间。而理自理气自气。又未尝夹杂。故其言理有动静者。从理之主气而言也。其言理无动静者。从气之运理而言也。其言有先后者。从理气源头而言也。其言无先后者。从理气流行而言也。斯言一出。而众说之不齐者可齐。而穷理之士。始得其路径矣。斯二先生之所以大有功于斯道也。然而庸序形气未别于心。而二歧之论。犹未尽息。情之善恶。专由于气。而性善之指。犹未尽著。此则二先生之所俟后人者。而至我先生。始辨庸序形气之非心。以一理气之发。指蹠蹻善情之发于性。以明性善之必然。斯又先生之有功于二先生者也。盖明天理主宰之妙。则其言易涉于作用。明道器无间之妙。则其言或略于主宰。若先生之论。则理气无间之中。理不失为主宰。欲知先生造诣之极者。求之于此可矣。盖朱子殁而吾道东矣。其任传道之责者。惟栗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7L 页
谷,尤庵二先生为最著。栗谷先生不由师承。洞见道体。资近生知。学到至处。尤庵先生学宗考亭。义秉春秋。闲先圣拒诐淫。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事业之盛。又莫与并也。继是而作。承正传而益究其精蕴。守成法而不失其尺度。屹然为颓波之砥柱。而使二先生之道不坠于地者。亦惟先生一人而已矣。噫。此不可为不知者道。谨书以俟知德者之考焉。 崇祯纪元后再丙辰正月日。门人宣务郎前宗簿寺主簿韩元震谨状。
监役俞公行状
公姓俞氏。讳命择。择之其字也。杞溪之俞。始自新罗。至丽祖之兴。有讳义臣。自以前朝世臣。有罔臣仆之志。坐降县户长。讳汝谐始仕于高宗时。以直节见于 国乘。自此官冕蝉联。入我 朝。益大而昌。代有闻人。讳起昌以武科府使。当燕山朝。窜绝岛。 中庙改玉。以兵议召。公为位而哭曰。吾君何在。遂归卧庇仁先墓下以终焉。世称有夷齐之节。立祠以享。祠号清节。讳汝霖景安公。讳绛肃敏公两世。官皆判书。俱为 中明朝名臣。士林俎豆之。景安公次子府使讳缜无子。取肃敏公次子进士 赠左赞成讳涵为嗣。即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8H 页
公高祖也。生讳大俨。效力副尉。生讳后曾。司宰监主簿。主簿公无子。以从兄贵曾之子讳榞为后。而又早卒无子。以从弟檀之第四子为后。即公也。公以 崇祯戊寅。生于尼山庄舍。享年七十四。殁于扶馀之新基精舍。公性质朴直。志操刚洁。未尝修边幅以衒鬻于世。而行己处事。必以义理为归。自幼诚孝纯笃。及事所后母。年纪虽衰。服勤尽诚。人无间然。盖其天性然也。少力学。文词富赡。人皆推许。伯氏正郎公早年魁科。声望藉甚。而公与之齐名。见人之汲汲科第。全丧其所守。心有所不屑。早谢公车。不事进取。筑室于扶江之上。为终老计。家甚清贫。而未尝役志于财利。惟以书籍自娱。坐卧披览。又不喜交游。杜门静居。而乡党宗族。莫不敬服。事有所疑。辄于公质问。公引经据义。辨析甚晢。待人接物。务以诚款。而若见其邪枉不吉者。则深恶而斥远之。若将浼焉。训子弟御家众。自有规度。内外整肃。言议慷慨。不循浇俗。而尤谨于义利之辨。晚以乡荐。除缮工监监役。知旧或劝之就仕。则公笑曰。吾今老矣。岂可为斗禄。奔走于年少丛中耶。竟不起。公尝往参聘家禫事。主人曰。三年已毕。兄弟姊妹皆在。传来田民。今当区别。公独闻而慨然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8L 页
曰。此言奚宜至哉。即呼仆促归。主人苦谢妄发而后止。此虽细事。亦可以见公之所存也。公殁之后。知公者莫不嗟惜。至或以松柏冰玉等语。称之于挽诔之文。配顺兴安氏。文成公裕之后。克明之女也。端肃柔静。甚有妇德。生于辛巳。殁于戊子。初葬于扶馀县西午谷先垄侧。辛卯。为公葬启墓。遭水泉之患。改卜同冈。与公合封。庚申八月。又以宅兆不利。改葬于同县新基里马山卯向之原。一男伯基早卒。三女。长适士人李必葳。次适士人李喜之。次适士人成棛。伯基三男。曰彦奭早殁。曰彦著出继。曰彦挚武科。曾经佥使。李必葳二男。曰始周,始大。一女适闵重泗。李喜之无育。成棛二女。长适李尚元。次适李尚贞。彦奭一男。曰汉升。彦著二男三女。女长适宋万休。次适洪相重。馀幼。彦挚二男四女。皆幼。始周男鼎光,益光,震光,恒光。女适安思恪。一女幼。始大二男二女。皆幼。汉升二男一女。皆幼。余于公未有一日之雅。而盖尝因知旧间。习闻公之为厚德人也。今其孙彦著以其家状来示余。尤得公本末甚详。且念彦著端人也。必不饰虚辞以诬其祖先。遂据状草而第录之如右。
持平尹公行状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9H 页
公讳焜。字晦甫。坡平人也。居温阳盘泉之西。士林称之以泉西先生。坡平之尹。始于丽初壁上功臣讳莘达。四世有讳瓘。谥文肃。有将相大勋业。子讳彦颐亦名臣。至我 朝。有讳坤。谥昭靖。三世有讳弼商。坡平府院君。入 天朝有大功。燕山时被惨祸。 中庙改玉。复官伸枉。世祀不迁。又四世有讳希吉。号秋崖。与栗谷李先生,霁峰高公为道义交。官江原监司。寔公五代祖也。高祖讳根。司宪府持平。当昏朝时。七拜官。一不就。坐谪关西。因殁于谪所。癸亥反正后。复官 赠职。曾祖讳献徵。自持平公殁后。不乐在京。奉母夫人。卜居于温阳之巍岩洞。祖讳琛。清臞绝俗。行义出人。早废举业。不事进取。自号素安斋。享九耋。秩嘉义。考讳东鸣。聪明博达。有志经学。人甚期待之。尝谒尤庵宋先生。为受业计。不幸早世。妣清州韩氏。学生宬之女。进士尚吉之孙也。德性和厚。壸范甚备。一门咸称贤妇人。以丙辰三月十九日辛丑。生公于镇川长管村。公生有异质。绝不类凡儿。貌礼而晢。目秀而炯。小婢负而出外。则村人辄指谓曰。是儿也若东岭月升。又或为佛语曰。瑞气放光。学语。便知文字。五岁。始读史略。期年而尽之。素安公常称之曰。五六岁。尽读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49L 页
史略。始见此儿。庭有小瓮贮物。狗来偷食。人叱之急。狗戴瓮而走。见者莫不绝倒。公端坐读书。若无睹也。盖其性质端重。不妄动如此。识者已知其为德器。一日洞中长少有相会游观之事。父兄呼公使随之。公对以读书未了其数。了后当往。闻者莫不啧啧称奇。甫十岁。泛滥经史。受易于家庭。析合补空之义。卦画生变之例。能有所晓解者。十三岁。遭外艰。攀躄之状。见者为之流涕。持衰之节。一如成人。时读丧礼。有疑则质问于素安公。癸酉。行冠礼。自是益自勉励。不辍看读。文艺日进。虽老师宿儒。不敢少之。丙子。遭内艰。居庐尽礼。以善丧闻。抚育诸弟。友爱笃至。婚嫁必以礼。壬午春。中生员初解。冬。中别试初试。十一月。遭王母贞夫人丧。承重居忧。丧葬祭奠。一遵朱文公家礼。仿司马公居家杂仪。作一文字。行之于家。皆事亲敬长。修身勤学。敦族重宗之义也。每日晨兴。盥栉束带。省谒素安公。展拜家庙。退处一室。静对方册。终日危坐。潜心玩索。至于家间事虽有咸酸甘苦之不齐。而一切以和厚为事。无所乖忤。箪瓢屡空而不以为意。惟奉养之具。滫瀡之节。竭诚尽情。不使之匮乏。盖公自少已知有为己之学。而至是专心笃志于性理之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0H 页
书。不得不措也。丁亥秋。往拜遂庵先生。定师生之分。讲大学而归。其后遂庵先生对士友称之曰。尹某初见于稠人中。仪表俨然。已知其为君子人也。及与之讲论。叩其所存。德性浑厚。学识淹博。深幸吾党有人也。公性不喜交游。惟与邻居李公柬。自在髫龄。交好甚笃。公尝授其弟烜中庸。李公每从傍听之。谓公曰。今闻兄讲说。始觉前日读是书。全昧其义也。因与讲中庸。启发李公为学之意者。盖公之力也。公常爱巍岩泉石之胜。与李公构书室于巍岩上流。为朝夕肄业之所。以观善为扁。乃遂庵先生命名而手笔也。常与李公同居讲学。远近士友来会者。崔公徵厚,玄公尚璧,韩公弘祚。亦皆以经学名于世。每从公讲论经礼等书。深服公气像和厚。每对侪友。辄曰。某之德量。不可及也。戊子秋。入华阳洞。陪遂庵先生。参万东祠享事。入俗离。遍观内外山。己丑秋。又陪遂庵先生。参万东享事。因行乡饮酒礼。癸巳。御史黄龟河以经明行修。首公于荐剡中。甲午。中生员。乙未春。往拜遂庵先生。先生方较朱书劄疑。 朝家有催促之命。先生留公同事。归时历遍三仙岩,龟岛潭诸胜处。丁酉春。 肃庙幸温宫。玉堂劄请收用道内经术之士。 上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0L 页
以命道臣。道臣禀于遂庵先生。先生举五人。以公为首。戊戌冬。赴别试。初择策题。以朱书发问。士子棼集。问解题。公左右酬应。终日不倦。使人执笔口呼成篇。展纸于接中。使多士见之。多有誊传于场屋中者。公果参高等。己亥。除 明陵参奉。肃谢后因赴殿试。中乙科第二。时公声名藉甚。大为一边人所忌嫉。置之国子监。梦窝金公方为领相。陈白于筵中。拿囚槐院上博士金弘锡。改以槐院例调用。其后铨曹又拟说书。盖通参下清选也。九月。除济源察访。居官律己。仁恕清简。不用鞭扑而吏自畏服。属岁大歉。蠲减例俸。鸠聚谷物。以赈济邮卒。知旧切亲者。有以纳马为请。固拒之。终日闭户读书。时或从一骑。飘然而往。遍观茂锦江山之胜。季弟烜随往任所。语公以官况之薄。公曰。薄官是吾儒本分。若饶厚则必长人欲。不必求也。绣衣鱼有龙果以儒雅清谨等语。启褒之。辛丑七月。受由归觐。中路闻遂庵先生病报。疾驰往候。九月。闻先生讣。为位哭。加麻五月。因奔哭丧次。是年冬。时事大变。奸凶得志。一队善类。祸色滔天。公促装还家。屡辞得递。自是杜门屏迹。经传自娱。令子弟勿赴举。壬寅。遭素安公丧。情文咸备。乙巳。 圣上改纪。除司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1H 页
宪府持平。将承 召命。群兄弟有问今日时义。何事最重。公曰。今日 圣上新服景命。此正倾否回泰之机。勉圣学辅君德。是第一义也。辨圣诬讨国贼。当为第二义。而辨师门之诬。乃勉圣学中一事。亦系吾出处之节。不可不先陈。谢恩后陈疏。略曰。臣师先正臣权尚夏。以先正臣文正公宋时烈之嫡传。受其衣钵之托。身任继开之责。肆我 肃宗大王以所以待文正之礼待之。惟彼拯之党与。乘时逞憾。丑诋罔极。而至于致云之诬。则其穷凶绝悖。直一变书。实千古奸凶之所未有也。又曰。今致云诬辱先正之罪。尚未惩讨。台臣末减请窜之启。累朔靳允。臣窃未知 圣意之所在也。又曰。 殿下一边追加尊尚于先正。一边曲加容护于致云。天下宁有如许道理乎。承 批后。遂与同僚请对入侍。极陈讨逆之义。因启曰。臣伏见近日 批旨中以嫌之一字为教。臣于此窃不胜慨然。圣人之心。大公至正。罔有一毫之私。故圣人无嫌。今 殿下每以引嫌。台臣之启。终始靳允。臣恐 殿下于诚意正心之工。犹未着力。公私利欲之分。犹未克察。一个嫌私之意。存乎方寸中矣。又启曰。 殿下以予意有在为教。 圣意所在。可得闻乎。 上曰。日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1L 页
后可知。公进曰。君臣之间。贵相知心。日后可知之事。今日知之可矣。 上终不发落。其后又以连启金东弼事。承严教。公引避略曰。伊日春坊之罪。实国人所共愤。王法所不容。台臣只举其事而不问谁某。规例则然。有何不可。其罪无可论。则虽非东弼。不可论也。其罪可论。则虽有尊贵之过于东弼者。亦当论之。岂可先问其人之谁某。以为取舍乎。又承严教。右相李观命以摧折台言进戒曰。伏节死义之士。当求于犯颜敢谏中。如此之人。正宜崇奖。不当摧折也。 上不纳。公引入。因处置请出。又引避略曰。 殿下既以为过中。又以为深刻。论人而过于本分者。谓之过中。议律而失其平允者。为之深刻。伊日宫僚之事。原情定罪。何以则得中。何以则平允耶。在易咸之象曰。君子以虚受人。盖虚而后能受人之言。苟不中虚而先有所主。则人言无自而入。今 殿下之不能虚受。而横着一个私意也大矣。又曰。臣伏见前后 批旨。旨意晦昧而不明。语句艰涩而不畅。有若乘忿务胜。冲激而出来者然。是岂圣人克去己私。明白简易之道也。惟愿 殿下反而省之。以验夫本源之地也。又与同僚伏閤。请讨群凶之罪。公以为光佐是恶逆不道。不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2H 页
可循例以姑先远窜发启。僚议不一。公引入不出。终至递免。以军衔参庭请。七月。选知制教。而久留从宦。非其志也。呈告还乡。除骑省郎。以在外递。 国祥时上京。又除骑郎。适值 陵行谢恩。入直翰院。出直者借乘于骑曹。已成规例。而公据法不许。人皆难之。九月。复除宪职。公一自衰年草土之后。真元澌削。至是宿痾添谻。又见时事已无可为。决意还乡。而欲进一疏。沥陈所怀。病中起草。堇成半藁。而因违牌递职。公叹曰。职递幸矣。而竟违一疏之计。是为遗恨。是月十九日。易箦于小公洞寓舍。缙绅士类。奔走吊哭。莫不嗟惜曰。斯文世道之不幸也。权公定性,李公度远,尹公凤五,尹公得和,吾弟启震。主治其丧。亦有为之加麻服缌者。初终诸具。御将李公凤祥悉助之。俾诸孤无憾焉。持平韩颐朝疏请特加恤典。以为尹某经术行谊。为世所推。自在韦布。已登别荐。及其释褐。声望尤著。不幸客逝于旅邸。家业素贫。诸子皆幼。反榇乡庐。又无其力。宜命地部各别救助。分付道臣。使得返葬于故土。 批旨深加矜恻。特命沿路护丧。又命道臣给葬需。十月庚申。权厝于郡南弓坪。十月乙酉。迁窆于清州二西才迪里鹤岘庚坐之原。配汉阳赵氏。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2L 页
父晟汉官县监。祖克善以学行进官至掌令。 朝家又命旌闾。恭人天性至孝。妇德甚备。奉养素安公四十年如一日。虽隆寒盛暑。未尝解衣就寝。妯娌之间。极其和悦。同居终世。自公之殁。沉绵疾病。以己未十一月终。庚申二月。葬于公墓下。同岗而异圹。生五男。在观在复在谦在恒在晋。在观一男景达。三女。长适李达辅。馀幼。在复四男。景元景祖景安景肃。二女。长适柳复心。在谦五女。长适李元彬。馀幼。在恒一男景文。二女幼。在晋二女幼。在晋有文行。且志于学。公平生著述无多。有文集若干卷藏于家。若其学问造诣之功。则有与知旧往复书札。可得其一二矣。与李公举辨知觉说。略曰。智之包四者。犹仁之包四者。何可以此疑其二用也。来谕所谓四性四端是理也只此一句。所差非常。盖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是气也。而仁义礼智之理。流行于此。故或可主理而言。今兄直以四端便谓之理。而不可谓之气。是昧于理气之别也。又曰。窃详来谕。依然作心性两用理气互发之论也。心是总名。而其体则谓之性。其用则谓之情。情之一字。实兼知觉与四端七情而言也。知觉上。也有理有气。四七上。也有理有气。岂可以知觉与四七。分作理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3H 页
气而言乎。来谕以知觉谓之气而属心之用。四端谓之理而属性之用。是以知觉为四端之器。而四端为知觉之理。此前所未闻之说也。又尝为拟书于余。以辨气质五常等说。其辨气质说。略曰。人生气禀。固有一定之美恶。而原其气之本然。则是亦善而已。故孟子曰。乃若其才则可以为善。程子曰。心本善。朱子曰。心之本体。无不仁。此皆以本然之气言。而其清浊粹驳。则乃气之动而失其本然者也。圣人之心。不失其本然。故一动一静。各得其正。有以全乎太极之体用。众人则自有生以来。气质便杂。失其本然。故心体昏扰。无一刻宁静之时。此所谓众人常失之于动也。然众人虽无宁静时。而所谓本然之气者。亦未尝泯灭。故或于霎时之顷。不知不觉而万恶俱静。一心虚明。有以纯乎本然之体。此所谓寂然不动也。所谓冲漠无眹也。所谓湛然虚明也。虽曰众人到此时节。只有善而无恶。有清而无浊。圣人大本。亦何以过此。此朱子,栗谷之以圣凡为一者也。又曰。未发虽无善恶。而固有是气。其不言气质之性者何也。盖气质之性者。以此性之为气所掩而有善恶之别而言也。今于未发。既不着善恶字。则此时天命之性。初不为气所掩。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3L 页
而自有纯粹至善之本体也。何可复以不用事之气。兼言乎此而谓之气质之性乎。非特不可兼言。亦自无事于言耳。故程子曰。不是性中。原有此两物相对而各自出来。张南轩曰。人欲初无体也。若以气质之性。言于未发。则此岂非两物相对者乎。亦岂非人欲有体乎。其辨五常说。略曰。高明前后所论虽多。而太极超形器之称。五常因气质而名。乃高明独得之旨诀也。未知所谓超形器者。是谓太极超然独立于阴阳五行之外耶。抑谓在阴阳五行之中。而指其本体之不杂乎气者耶。所谓因气质者。是与杂气质兼气质者同而五常为气质之性耶。抑与兼与杂者有所不同而为本然之性耶。又曰。愚谓太极是人物之性也。性是人物之太极也。五常是性之条理也。太极是性之尊称也。以此而单指。则为本然之性而人物之所同也。以此而兼指。则谓气质之性而人物之所异也。盖公于知觉气质五常等说。讲究论辨。未尝不详悉。而以余之迷滞。终不能相契。今失公之提谕。益无以开发其惑。亦可悲夫。呜呼。公天资宽厚。容仪和粹。虽甚狂攘媢嫉者。一瞻公之颜范。必曰某是善人也君子也。及其委己于学问之功。则德益高而行益修。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4H 页
鄙吝之萌。不滞于心胸。惰慢之容。不设于身体。居家制行。一循乎礼法。待人接物。一出于忠信。文辞之赡敏。见识之博达。盖有人所不可及者。而执守之坚确。义利之辨别。亦有人所不能夺者。此吾师门之所以期许之者。未尝不以远大也。是以自在韦布之时。大为士友之所敬服。及其释褐之后。搢绅先辈莫不倚重推许之。至有史荐之议。而竟为俗论所泥。世道之污下。已可知也。乙巳入台之初。既不受知于上下。而天又阏其年。则公之屈伸存亡。岂不关时运之盛衰者耶。顾余猥忝朋友之末。感服公之德善。实有异于他人者。今因公之诸胤托以状文。谨录其终始梗槩如右。
东圃金公行状
公讳时敏。字士修。自号东圃居士。系出安东。安东之金。以高丽太师讳宣平为鼻祖。自丽至本 朝。士大夫不绝。高祖讳尚寯。刑曹参判。 赠左赞成两馆提学。号休庵。从氏清阴先生为状志。备述其事行。曾祖讳光煜。左参赞。兼提学。号竹所。以文章名世。祖讳寿一。敦宁都正。屡典州郡。有冰檗操。考讳盛后。户曹正郎。号蕉窗。词华声望。为侪流所重。妣林川赵氏。观察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4L 页
使九峰远期之女。领议政白轩李公景奭之外孙也。生长名家。壸范咸备。以辛酉十月十二日生公。貌晰眼烱。与凡儿绝异。一家老长以为有休庵公典刑。族祖文谷公尝抚顶曰。是儿将大吾家声。学语。便知读书。不烦长者课督。十岁前所受。已有次第。稍长。淹贯经史。文艺大进。十四。请学于农岩先生。授以大学西铭太极图等书。谓门下诸人曰。某儿资质近道。吾视诸儿团聚处。独某端坐读书。真学问将就之材也。甲申。往蕉窗公任所。得奇疾。至难医境。农岩先生闻之。惕然变色。既而乃曰。某必不死于此疾。某之作人。岂夭札者耶。师门所期待者如此。公自少有志于为己之学。而病痼身瘁。不能大肆力于读书穷理之功。又不欲以学问自任。而平居所常目者。儒家文字。最于朱书。嗜好偏甚。潜心熟复。孜孜不懈。科宦荣进。非其所乐。而不免黾勉赴举者。为亲屈也。程式之文。以诗擅誉。屡占解额。而辄不利于南省。世之称科场冤屈者。必以公为先也。至于古诗各体。用功颇专。故有深造独得之妙。往往有出语惊人者。农岩,三渊二老亟加奖许。拟之唐宋诸家。而公未尝以此自多也。公于事亲之节。至诚纯心。得于天禀。自在幼少时。常不离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5H 页
父母之侧。左右就养。务顺适亲意。蕉窗公善文酒喜宾友。无是无以自遣。公周旋奉承。未或有违。家庭之间。常有融泄之乐。蕉窗公素抱宿痾。委席时甚频。公不遑巾栉。昼夜扶护。至有黔娄之行。及其居忧也。盛暑流汗。不脱衰绖。当绖处辄至腐烂。三年苫块。哭泣过礼。因成下部㿗肿之證。终身不能治。先庙晨谒。病剧不废。朔望参拜。时或出涕。凡有作为。尝曰。先灵洋洋如在。此事如或失宜。先灵临之。得无不可乎。常常体念先意。反覆商度而后行之。赵淑人享年踰七耋。寒节辄有疾恙。公与夫人黄氏。相对涕泣。须臾不违左右。淑人常短睡频呼。公与夫人。应声迭对。淑人垂涕曰。是儿是妇诚必感神。吾病将自差矣。家甚穷匮。药饵难继。而知旧在官者。感公诚孝。多遗以难获之药料矣。凡百奉养之具。竭力营办。无异礼侈家规模。尝寝外舍。忽然心动。即起束带入问亲候。家人讶之。淑人曰。此诚孝所发也。吾因喘甚。气塞半晌。今已差安矣。一日淑人病猝谻。国医善脉者诊之。以为脉见凶兆。难保时日。公蠲体。晨祷于先庙。乞以身代。自是病少减。得延数旬。亲戚之知其事者。莫不嗟异。其终遭艰。致毁持制。一如前丧。年衰病甚。见者凛然危之。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5L 页
有一老友知公平日至行者。欲发论上闻。公切责之曰。若为此举。吾当愧死。议者遂止。壬子。除缮工监役数月。以敦匠劳。升为司瓮主簿。转司评,社稷令。旋移宗庙令。乙卯。为狼川县监。为治井井有条。吏民安之。属岁大歉。割俸蠲徭。乳哺饥民。声绩茂著。道臣启褒。有升叙 命。丙辰。见孙男夭惨。不乐于官次。呈病解归。邑有去思碑。己未。又除司瓮主簿。移司仪。庚申。移仪宾都事。秋。除珍山郡守。为政一如狼川时。而尤勤文教。邑有养士堂。几至颓仆。又无财力。公为修改。复出谷物。为养士费。士莫不悦服。翌年。又以病递。士民建祠磨崖以颂其惠。公有一弟。友爱笃至。得一味。必对床共啖。遇佳境。必携手同赏。孀妹穷甚。公作邑。不计道里之远。邀致衙中。解归后方许异居。公休官閒居。与里中一二长老。日以吟咏唱酬。为暮年消遣之乐。素患痰火之疾。气衰益加。以丁卯三月二十日。考终于四友堂。越三月十五日。靷葬于先山陶穴里艮坐之原。距休庵公墓。隔一岗而近。公初配海州崔氏。承旨渲之女。默守堂有海之孙。后配昌原黄氏。县监𨭬之女也。俱无嗣。以从兄某第二子勉行为后。初娶佥正尹世恒女。无育。再娶士人安允揆女。有一男一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6H 页
女。男履正。女为沈公彦妻。公殁后数月。同里金同敦相勋,李判决秉渊,洪参判重畴诸公。倡士友一百三十馀人。呈文宗伯。以闻于 朝。特赠吏曹参议。崔氏,黄氏并从 赠淑夫人。盖公天资温粹。神采精明。内刚而外和。识高而行淳。若其笃孝之行。举世所推服。而 朝家之所褒尚。虽百世不可没也。抑有一二事可以见公之心事者。公之为狼川也。朝起坐衙。忽闻哭声甚悲。问之则南姓家老妇困于逋籴之督迫而然也。寻其世泒。又是廉吏后裔。公为之恻伤。亟命以米柴周之。尽倾官耗。又用他计区划。以充其近百斛之数。此仁人事也。一布笠三十年不改。人有遗新造者。公一再着。辄递与人曰。此非与吾相称者也。此则衣弊袍。与人立而不耻者也。只此二事。可以得公之所存也。公之子勉行以公之孝为其孝者。家状所录。皆可徵信。谨撮其略。撰次如右。
奉事李公行状
公讳濎。字士涵。高丽侍中韩山伯牧隐先生十一代孙也。高祖讳山甫。吏曹判书。谥忠简。世称鸣谷先生。曾祖讳庆倬。擢魁科。以正言抗疏昏朝。黜北幕以卒。祖讳畯发。隐德不仕。号知足轩。考讳商雨。沔川郡守。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6L 页
郡守公以承议郎讳朴之第二房。出后于知足轩。礼曹判书懿简公讳增,槐山郡守讳庆滉。即沔川公本生曾祖祖也。妣清州韩氏。牧使寿远之女。左议政忠靖公应寅曾孙也。公生于 仁庙壬午。三十一壬子。中司马。筮仕为 敬陵参奉,广兴仓奉事。四十三甲子五月十五日卒。初葬于广州渴马峙。后六十一年甲子。改葬于大兴东海洞沔川公墓下。公身长八尺。美须髯。器度凝远。风流弘长。夙负公辅之望。居家尽其孝谨。接人必以诚信。至于执守之坚见识之明。亦有人所不及者。韩夫人有高识而爱重公特甚。家间事。必问于公而行之。平居戴笠子。不着帽。夙兴盥洗。出侍沔川公。终日不移处。教子弟严而有法。家庭肃穆。其处乡也。人莫不畏敬之。虽狂攘负气者。至有请罪于阶下。公于尤庵先生。景慕最深。先生在谪时。虽千里之远。必走书候问。其所与游者。亦皆一时胜流。最与农岩金先生,睡村李相国为莫逆交。凡有士友招邀山水游观。必与二公同之。谷云金公既婿公之胤子。而退忧,文谷两相公待公以时隽。相对辄倾倒。韩清原圣辅,吏部圣佑于公为内舅。而事大小必质问。李相国䎘,尚书翊兄弟。与公居同闬。若遇朝廷大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7H 页
事。必欲知公意如何也。盖公以一介韦布士。为搢绅所推重如此。其有隽望可知也。及公之殁也。知公面而闻公名者。莫不相顾嗟惜。其葬而归也。士友之迎哭江上者数百人。又其亲戚故旧为挽诔以哭之者。称道之甚盛。而其必曰忠信之士远大之器。则人莫不一口也。至于农岩先生,景寒斋郭公始徵。其取友必端。而又必不为阿好语也。农岩挽诗曰。昨过白门外。哭君我怀酸。老屋掩繐帷。流尘上杯盘。哀哉七尺躯。戢此三寸棺。乔松摧脩干。洪源涸清澜。长算一以穷。玄夜何漫漫。笑言隔平生。情好着心肝。挥泪洒素旗。灵车逝莫攀。尚闻高堂上。朝夕望其还。魂去饮此恨。郁结何时宽。郭公诔辞略曰。惟公赋性宽厚。禀质敦朴。孝友温谨。信义端悫。心存好德。肠怀嫉恶。人期远大。天胡夺速。二老之于公。生而期许者深。殁而伤悼者切。有如是矣。呜呼。公既不显扬于世而年又促。公之殁。已六十馀载。同时长老今无存者。公之器宇抱负。懿德美行。若不可考信。而按其家状挽诔文字。参之以平日所闻于先辈者。亦可尚论其万一矣。而况农岩,景寒公之文。尤足以徵信者乎。若公者可谓以君子人而有国士风者耶。公之弟都正公尝有小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7L 页
记曰。为鸣谷先祖。请铭于华阳也。亡兄忽见梦曰。何不为我更乞一文。霎然感悟。图为再进。而己巳祸作。未果云。吁亦异矣。公初娶杨州赵氏。郡守 赠领议政禧锡其父也。刑曹判书忠靖公启远其祖也。生一男秉天。后配宁越辛氏。县监喜道之女也。生三女。适申宅华,任文夏,进士郭镇维。秉铉,秉孝侧室出也。秉天娶谷云金公女。无育。后娶达城徐文浚女。男缵重。女适赵凤起,林默,沈泰希,沈鋐。庶子辅重,弼重。申宅华二子。前郡守晋,进士普。任文夏一子时纲。郭镇维五子。泰济,谦济,恒济,履济,既济。女适元明镇。缵重四男。思永,宪永,德永,必永。二女适进士韩后述,郑梡。内外曾玄多不尽录。有诗文若干藏于家。二夫人窕。皆权安于各处。及公之改葬也。亦迁奉合祔。公之孙缵重属余以状文。谨撮其大略。撰次如右。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遗事
  
先祖考县监府君遗事
府君讳如益。字相夏。清节公之长子也。天资端悫明秀。刚介高洁。绝无时俗鄙猥态。孝友出于天性。清节公有高行。不事家事。府君代干家事。左右服勤。至老不懈。承顺继妣。未尝少失其意。尝以先妣丧。弱不持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8H 页
服。为终身痛。每遇讳日。哀慕惨怛。如袒括时。祭奠。必躬执其事。务尽诚敬。仲弟及一妹俱早死。有子女。府君抚育嫁娶。使得其所。待寡嫂。委曲尽恩。人无间言。为文遒逸劲健。屡中高选。竟不得一第。乡里举孝行。晚而筮仕。己巳。除青山县监。时奸党得志。士祸大作。时辈素知府君言议严于淑慝之分。深嫉之。未赴任。而铨官托事启递。府君不乐京居。遂归结城乡庄。筑室海滨以居之。自号白滩翁。作诗以喻其志曰。南浦烟霞境自幽。休官生计更无求。春山薇蕨秋莼脍。不愿簪缨绊白头。又曰。迹滞南湖伴白鸥。无心海客即朋俦。我独醒来嗤众醉。觉今是后悔前尤。遂日与渔翁钓徒相随于洲渚岛屿之间。欣然乐而忘其废也。然每闻善类见逐。嚬蹙不怡。至闻其讣。必涕泣食素。屏居五年之间。足迹未尝一入京洛。癸酉十二月二十八日。卒于寓第。距生年天启乙丑。得年六十九。翌年四月。返葬于公州治东芙蓉山卯向之原。从先兆也。配淑人昌宁成氏。同知中枢府事璹之女。贞淑慈良。奉尊章承君子。无违度。御家众抚宗戚。以恩信。世以韩氏子孙之众多。归绩于淑人。生于天启甲子。卒于戊辰正月二十二日。其年四月日。葬于芙蓉山。后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8L 页
七年甲戌。与府君墓合封而左。府君少负才志。谓可以有为于世也。而卒阨于一第。淹屈下僚。不自表见。呜呼痛哉。然府君之筮仕。在于庚申更化之后。废黜在于己巳士祸之日。其进退荣辱。未尝不与一代善类同之。则此可以见府君之平生也。昔己卯乙巳之祸。小官儒生稍涉其馀波者。必谨书而并录之。盖以见夫当时祸网之惨。至及于小官儒生。而重哀其人之以小官儒生。亦及于世祸也。所以深著当时构祸者之罪而为后世大戒也。然则后之有修己巳录者。其亦有取府君也哉。 崇祯后庚午二月日。不肖孙元震谨书。
高祖考处士府君遗事
府君姓韩氏。讳孝参。字景鲁。清州人也。清州之韩。以高丽太尉兰为始祖。自太尉至参判公讳胤昌。凡十六世。世有达官显人。有若思肃公讳渥,平简公讳公义,文敬公讳脩。连三世以名臣勋伐。名在丽史。入我 朝。文敬之子文简公讳尚敬开国功臣。文简之孙文靖公继禧佐理功臣。又皆以勋德著名国乘。其间两世讳惠讳士介。官位不大显。而亦皆嘉善观察使,通政府使也。参判公又以清裁直道。名重当世。府君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9H 页
即参判公之曾孙也。祖讳克恭。司圃别提。考讳天赉。成均生员。有文行。两世早殁。家遂不振焉。府君七八岁。连失怙恃。既长。常怀至痛。不与宴乐。不服华靡。无意于进取。晚居于结城旧庄。终焉。生于壬戌。殁于回甲之岁八月二十五日。享年六十一。葬于公州芙蓉山亥坐之原。初娶全州李氏。郡守克仁之女。再娶文化柳氏。县监德容之女。季子清节公。即柳氏出也。清节公遗书子孙。有曰先人一生行事。自然与义合。非勉强行之者。又曰。无仕宦之意。后山养松。前庭植竹。坐卧之傍。挂一长琴。此乃平生所爱玩者。又曰。至于财利。凡人所不及者。非一二事也。末又言岂敢誇张虚美也。凡此数语所记虽略。其有隐德实行。亦可徵信于后也。府君有节孝清德。而年代寝远。子孙亦多有不知者。恐遂堙没而无传。谨采旧闻。得其一二。著之文字。以遗我府君之子孙云。 崇祯后庚午二月日。不肖玄孙元震谨书。
曾祖考清节居士府君遗事
府君讳必迪。字迪夫。处士府君之季子也。自号清节居士。天资峻洁。行义刚方。丁卯之难。以白衣扈 驾江都。朝廷欲授以六品职。府君以臣子随 驾。反媒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59L 页
荣进为耻。力辞之。朝廷知其志不屑而止。文词华赡。高出等夷。少入场屋。或魁多士。而亦不以科事为急也。丙子后。废举自靖。卜居于燕歧老彭亭。以为终焉之计。铨官有知其志行者。欲为捡举而书问之。辞不许。惟以教诲子孙。为门户计。以寿得折冲衔。生于己亥。殁于丁巳十月十二日。享年七十九。葬于公州芙蓉山负辛之原。与处士府君墓。同局而异冈。初娶江华崔氏。宣务郎永源之女。再娶光山金氏。 赠参判韧之女。长子县监公。崔氏出也。府君尝作诗赠先府君。其诗曰。送汝今归汉水滨。薰风三月物华新。西山老柏凌寒岁。东陌时花媚暖春。桃李蹊边纷世客。筚蓬门里独幽人。莫叹玉匣藏龙剑。勤读修身待后辰。遂庵先生跋其诗曰。公当甲寅祸作之后。有俭德避难之意。诗中所谓老柏凌寒筚蓬幽人。皆自道也。其所谓勤修待后者。即弟子好学。天不忘之意也。先辈风义卓然。只嚼一脔。可识全鼎之味矣。盖闻公丁卯扈 驾江都。朝廷欲除六品职。掉头固辞。富于文词。而亦早谢公车。归老于燕歧之老彭亭。专以训诲子弟为事。无乃目见丙丁。无意于世路而然耶。若尔则其所守之确。不独在赠诗之日。尤可敬也。先府君又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60H 页
取府君所赠诗语。名其堂曰勤修。丈岩郑公记之曰。浩于此别有所感于彭亭公老柏时花之句。其刚大不枉之气。严于阴阳淑慝之分。凛乎若不可犯。信乎前辈风范。足以起懦后世也。此不但为一家子孙之戒。凡古今学者之所以读书修身者。必于此先有所立脚而后。方可与议于君子之道矣。若跋若记。其所以发明府君之所存者。殆无馀蕴。亦不待于子孙之称述也。略记其平日言行。附以诗跋记文。俾后人有所考焉。 崇祯后庚午二月日。不肖曾孙元震谨书。
梅峰处士崔公遗事
公天资温粹。颖悟异凡。自少已慨然有求道之志。及长。尽交远近志学之士。以讲求古人用心之方。早抛举业。专精圣学。其所自得于己者。盖已不浅矣。洎游于遂庵先生之门。益闻圣门亲切之旨。门路益正。工夫益密。学日进而德日懋矣。故其学也。立志坚苦。用力勤笃。整摄威仪。不设惰慢。抖擞精神。不容昏昧。步履安舒。言语详恳。未尝有忿厉急遽之容。端坐一室。左右图书。仰思俯读。昼夜不懈。殆忘寝食。尤长于舍己稽众。义理所在。必择刍荛。讲论之际。心平气和。绝无护短求胜之意。盖其公心雅量。人所不及也。其居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60L 页
家也。事亲以孝。奉先以诚。菽水之养。必尽其欢。时物之荐。必极其洁。晨昏定省之节。朔望参谒之礼。非疾㞃不废也。推之而友于弟。敦睦于宗族。各得欢心。赈穷恤患。随其力之所及而不怠。其接人也。礼际恭辞气和。忠爱之心。达于面目。诚意之感。在于言前。故言人之过而人不怨焉。与人之善而人乐劝焉。至于乡里之人。尤加爱敬。不以愚下而有所贱恶。不以暴慢而遽加斥绝。一以诚悫待之。故人无贤愚。莫不感悦信服。尤笃朋友之义。善必相告。过必相戒。久而不见则思形于笔札。思而得见则喜动于颜色。疏食菜羹。必与共之而不以为慊。经史图籍。讨论不倦而乐以忘忧。闲漫谐谑之谈。未尝发于口也。登山泛海。徜徉啸咏。公必与众同之。而赢粮负笈。会文设讲。众必推公为主。盖无一事而非学。亦无一日而非学。故乡邻耸感。后生知劝。彬彬有西河之风矣。其接引后学也。不择卑幼。不问愚钝。而来则受之。尽诚以教。严其课督。循其梯级。随其才品。各有所得。其所自为与教人者。必以小学家礼为本。以及于他书。而非圣贤之书则不观也。非儒者之事则不及于言论也。公用力始于礼学。居家行礼。悉举古典。至于疑文变礼。亦必博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61H 页
考详辨。务求其宜。人有所疑。多就质焉。中岁以后。益致力于穷理尽诚之事。而得亲有道。讲质愈精。故于一时同志之士所论理气性情等语同异得失。一以师门之说折衷而辨析精微。多所发明。虽或有未深契者。盖亦至鲜矣。而亦可以见公之不苟合也。公资质既美。向道以诚。故其立心也正。而信道也笃。其用功也专。而自任也重。既无矫激干名之意。又无流循逐物之行。闇然而日章。皭然而不滓。介而不绝于物。和而不同于俗。高明之士。既不以卑污为病。而笃厚之人。又不以高亢为嫌。使世之人。知其果有实学君子。而学道之士。亦将倚公而有所立。则公之为学。其功效之大。岂独止于一身而已哉。方公之病也。乡里之人。奔走忧遑。无异于亲戚。朝夕问候。盈阶满室。又争为之求医致药。冀其必无凶焉。及至丧也。无论人之贵贱老少。分之亲疏厚薄。而同辞悼叹曰。贤者亡矣。其于葬祭。争相先后。又一如病时。遂庵先生闻公疾亟。书讯于人曰。天既生斯人。其将止于此而已乎。及闻其讣。贻书于朝贵之知公者。致其恸伤之意曰。崔某学术行懿。非辈流所及。前头期望甚远。奄忽不淑。痛惜何言。一时从游之士。亦皆制麻而哭之。又驰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61L 页
书相吊曰。斯文不幸。死此人矣。吾党不幸。失此友矣。其所称述于奠诔之文者。亦各极其所知。如非有实心实学感服人者。至深切也。讵如是哉。世之不识公者观乎此。亦可以得公之大略矣。又窃惟念公之为学。诚有难于人者。自己巳士祸之后。世既讳言学。吾乡介僻海隅。未有先生长者之倡道于前后。可以振起俗学者。则人又不知有学。乃公不有得于观感振作之馀。而超然自悟。奋然自竖。不以谤议笑骂之四集而少沮其志。行之益力。守之益固。则真所谓不待文王而兴者。玆非行之果者欤。栗谷李文成公,尤庵宋文正公。俱得朱子之统于五百馀载之后。为东方万世道学之宗。顾以党议之分。诋侮之者。殆半国焉。而其所谓尊尚者。亦皆为色目所驱。而未必真知为贤也。若公独于两先生言论风旨之绪馀。诵诗读书之间隙。深有以得其心而一意尊尚。以为殁身钻仰之所。又访其渊源的传之所在而归身服事焉。则亦所谓贤者识其大者也。玆又非智之明者欤。智如是行如是。又因是而进进不已。宜其晚岁。知益明而行益尊矣。味之苦淡者。日觉其醇浓。行之臲卼者。日就于妥帖。则公之于学。可谓易其所难而深造之以道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四 第 262H 页
矣。倘天假之以年。其所成就。又何可涯量也。惜乎。未见其止而止于此也。呜呼。以公之学术行谊。未能究其志业于生前。已足为志士之恨。若又使其可传者而不得传焉。则岂不重贻其恨而沮后来有志之徒哉。公弟安厚以余从公游。居近年且久。谓宜熟公之平生言行。俾记其所知。顾余浅陋。安足以知公哉。然追感平昔。义不可辞。略书以示之。某年月日。西原友人韩元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