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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塘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x 页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书(知旧往复)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387H 页
答宋景徽(乙卯十一月)
自承前书。若亲謦欬。区区驰仰之怀。益倍于前日矣。此又伏承惠覆札。其所以抚念贱疾而慰勉之。矜怜愚迷而开晓之者。皆出于眷厚之意。三复以还。不胜感荷。且审尊履所处而安。尤以慰幸。示谕墓表事。屡承诲谕。岂不知盛意所在。而顾于鄙意。终有所未安者。不能于言下领悟。窃自悼愚滞之性猝难开惑也。窃观盛意。槩以承教许改。前例有据为执。而此实有不然者。执事之始请修改。乃在癸巳。其再请。又在丁酉。癸巳之去丁酉。乃五年。丁酉之去辛丑易箦之岁。又五年。前后九年之间。终未修改者何也。头辞既改。而他不修改者。又何也。微旨所在。虽不敢妄揣。而意者执事之请既固。而亦不为全无所见。故始欲勉从。而其卒不改者。又以其本文之未必可改也。后人安可徒循一时许改之教。不顾九年持重之意而容易变动耶。在他人。虽或容易。在仆等。尤何敢乃尔也。前例有据之云。盛意所指。仆亦知之矣。此则前人文字。语有未明。使人难晓。故因其意而改其辞。以畅其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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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未畅者。本非并改其意。别撰文字。以诬前人也。今执事之所欲改者。非辞也。乃意也。则此果可以援例于前人耶。虽只其点改其辞。亦岂可人人而为之哉。执事则未敢知。而如仆辈安敢乎哉。别纸垂谕。尤荷牖迷之勤。敢对以别幅。玆不重陈。独于来谕所谓原其本心。只欲献诚于函丈者。窃不胜感叹焉。此实执事肝膈之言也。若又推此心以及于人。则亦有以知仆辈之所为。原其本心。只欲献诚于老先生耳。先师之于老先生。即是一体人也。半体之不良。实为全身之病。则先师之有歉德。亦岂为老先生之光耶。韩子之言曰。舜不得以传禹。尧为不知人。禹不得以传子。舜为不知人。今世名尊老先生者。或不知此义。愚窃惜之。执事以为如何也。千万非纸札所可尽。只冀自爱保重。
  别纸
 掌令礼参云云。
表文中记其出处一款。其出之担当国事者书之。不如是者不书。此即撰述之大意也。己丑初召。出于宾厅启请。而既入请对。又不蒙许。即为退归。故略而不书。及其再出。方是任职当事。故于此始特书之。其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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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也。无他职名。只以前掌令造朝。故遂以掌令书之。其下书礼参入朝。意亦如此。虽其以前衔为若见带者。未免小差。其记出处大款则无所失矣。何至为不可。置之阙失耶。
 退居怀德。
昔尝登拜双清睡翁之墓。见其双清墓表。书以官爵。既是有官爵者。则书以退居。恐无不可。其叙述所称处士隐居不仕云者。似皆从不仕以后言之。至于谓清风峻节震耀百世者。又似不专指隐居而言也。著其所居之地。世间碑志。率多如此。初不论世居始居也。若是世居而不可著。则人人世居之地。后人安得以尽知。而碑志中人存殁所在。卒不可考耶。春翁墓志。首著易箦之在怀德。殁而在世居之地既著之。则生而在世居之地者。独不可著耶。大贤所居。不可不著。而因是而著。则恐不无其意也。
 三入黄阁。
拜相之谓入阁。前无此事。故亦无此语。自 皇明始。明朝不置三公。以列卿中入阁办事者。为行相事。故遂以拜相为入阁。此是天朝官制史册文字。何谓俗用谚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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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德复位云云。
来谕以为凡文字。例为上下照应。此文既以尊攘起头。下当有结语。如 宁陵志云云。志表文体。详略自别。不顾文体之不同。惟其文之相准。恐非其宜也。起头结语。上下照应。古人文字。不必尽然。虽以老先生文字言之。亦多如此。文字变化无穷。何可一例断之耶。
 助镌左右云云。
来谕谓不如高井告文之语。似亦未觉两文之为异文也。高井告文。本为二尹事而发。故二尹事外。无他说。此文非为二尹事而作。则其论尹事。安得如告文之详乎。若使先师只撰搆祸文字。则亦必如告文之详矣。且以其不出宣举二字。为不能无疑者。似若以是为有意顾藉者然。全文在耳。以是为顾藉。彼果德之耶。拯之父宣举也。何待于别著其名也。
 礼论云云。
前书以葛伯仇饷为喻。本为论事提纲而言也。非以客谕客也。礼论之于此文。虽非客也。而以其非客事事详说。则当作大碑。何以表为。墓表之作。莫尚于明道墓表。而只是寂寥数行。老先生之作诸名公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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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称其大体。不详其事目者。往往有之。此何为也。
 治丧之节云云。
朱子临殁时。授门人以直字符。此是心法至诀。殆与舜禹相授精一二字同。而行状不著之。只书坚苦二字及治丧之节。此其文字所传。不只行状一文而已。故不尽书也。表文既书治丧之节入道之要。则中间一语虽不书。何阙也。此一语若欲书之。无如治丧入道题目可提之语。不得不尽载全说。此语既载全说。则治丧入道。亦不可只提其纲而尽载其说。若是则岂胜其说之长乎。此则恐又未详乎作文曲折之间也。
 逌然不变。九死靡悔。从容静暇。无异常日。
逌然不变。九死靡悔。即中庸至死不变之意也。中庸之勇。既以此言之。则以此言之于老先生。有何未安乎。朱子行状。论浙东事曰。当倥偬不暇给之际。而忧深虑远。从容整暇。吏事倥偬之际。犹且以从容整暇。为盛德之符。则况当死生之变罔极之祸。称之以是。而又加以无异常日之语。则有何不可之尤者耶。处于死生之际者。过是则释氏之坐化也。不及则常人之怛化也。从容静暇。无异常日。此政是圣贤处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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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而所谓动容周旋中礼者。殆庶几矣。不知此外。更有何语称之。方为尽耶。此等义理。如愚蒙昧。窃所未谕。
 尼事问答云云。
果如是也。先师之不信师教。扶护尹家。殆无异于尹家之扶护贼镌而反有甚焉。此诚仆辈之所不敢闻者。而且与仆辈平日所闻者。不相似然。然执事非妄言者。而言之如此。则仆辈虽有三尺之喙。其何敢复开。只俟早晚归拜。奉质于泉下耳。然先师此文。其记己巳之祸。先言尹家父子。总结之曰。卒之镌党复起。骇机交煽。遂有己巳之祸。观其立论指意。则实将镌与尼尹不分首从。并按之以同恶之律。世之论尹事者。虽复有千言万语。其严正痛切。孰有加于此者哉。笔之于书如此。教之门人又如此。而独其言之于执事者。乃如彼。此尤所不敢知者。早晚归质之外。更有何说。承有录藏。欲为投示。想其所录。不出此纸。仆诚不愿见也。且执事之为此录。意非偶然。则仆何敢可否于其间哉。只得各记所闻。以俟百世耳。至于附刻云云。此则惟执事意耳。然仆之前书所云。盖谓真有大段脱误者。非谓无可论而论之者耳。且念此文之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390H 页
作。实老先生之亲托也。执事今日逐条驳论其某事之失实如是。某事之阙遗如是。胪列而刻之下方。则先师之不能任其所托著矣。诸葛之付托不效。独不为伤先帝之明耶。朱子行状。不著直字之付授。误记诚意之改注。其他所记辞受去就之间。月日差爽者。亦颇有之。而本家子孙。未有附记状后之事。此何故耶。岂亦古人不及今人而然耶。又承谕。以愚之前书引重之语。为出于疑执事之不满者。此又意外之教也。此特论其表文大体之好。非有他意也。比拟孔朱。犹为不满。人之所必无也。疑人之所必无。亦必无之事也。执事乃疑人以必无之事。则发言于执事之前。诚亦难矣。大抵执事所论表文之病。皆是他人所不知其为病者。则执事之看文。未免太苛矣。执事既疑先师以不严于邪正之辨。又疑愚以疑人之所必无者。则执事之疑人。未免太深矣。执事所论十条内说。或有一二见处。亦岂至于节节皆是。而执事自视以为皆是。不容他言之入耳。则执事之自信。未免太过矣。执事有是三太铁定难动。而愚敢以浅陋之见龃龉之言。献之于左右者。一之已妄。再之甚矣。然荷执事缕缕见谕至再不已。实出于不外之盛意。以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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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敢毕其说。惟高明之恕察焉。
先师尝教曰。尤庵先生庚申放还。路闻镌伏法。谓叙九曰。此贼之伸。必尹家为之。其时士祸。当有甚于前矣。其后又常曰。少辈日后。当为南人矣。有人来言玄石欲害先生。先生答曰。和叔非害我者。难者其子仁乎。时余在坐曰。子仁岂至于害先生乎。先生曰。君与子仁相亲何如。虽亲。必不能如我之熟知矣。屡承如此之教。而心内不能信。及其必然矣。及至己巳之祸。先生之言。节节符合。先生真圣人也。愚之所闻于先师者如是矣。
答权仲蕴(莹○己未四月)
近日事。朝家处分已定。今无可论。但闻时议以戊寅师门献议为非云。此甚可慨也。此不但有子思之训。又有宋哲后事。程子定论。夫以孟后之贤。哲宗之追悔。而若非有太后之命。以母改子。以姑复妇。则不可复矣。此政为今日准备公案。他人之论。固无伤也。或恐子孙门人不知所以为辨。而反为其说所动。则大有所伤。故敢以此奉告耳。孟后事。见宋史哲徽两朝纪。程子说。见程子外书。又见家礼源流续录还复废后条矣。洛中之说。又有言尤翁亦有当复之论云。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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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文字中。无此议论。无论文字有无。尤翁岂为此说哉。尤翁以金,朴请复之论为是。而又以此为己卯士祸之源。故其说屡见于文字。其意本为请复之论。在 中庙时。故为可云尔。非谓在后日而亦可云也。故戊寅献议。亦以金,朴之论为是矣。或者之言。似是因此而有所误认矣。
与权敬仲(定性○丙午十一月)
伏惟至寒。兄候增重。弟之最初引见时所达。以人心属之人欲。其时蒙兄提谕。犹不能深以为然矣。到今追思。终未免为失矣。大意盖以天理人欲。分两柱对说下。而人心是人欲边事。故与孔子所谓己者。同属之人欲。未暇致辨于二者之又有其分。又意人主于人心一边。务为克治为好。故一向于人心抑之。而纵言说去。后日所论人心处。亦颇类此矣。然经文精义。本不可一字放过。而强以私意扶抑太偏。此不但为语病而已。兄之所云。亦不免失之太恕矣。弟前后登对过十馀次。言辞又本不能简约。故筵奏之多。前所罕有。 圣上特以来从草野之故。外示优容而内实不相信。终无一事之见施。今则义不可复进矣。又不可昧然仍退。故今方治疏数百言。首言言不见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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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复进之意。次言近日大小处分之失当。末言时事之危急。不可安佚者矣。盖弟愚妄之意。终不能与世相忘。故将退。亦不能无言。未知此义于兄意。又何如也。此后去就。只当从此复归海上矣。更无可论矣。然区区恋阙之意。亦何能全忘于怀也。大抵弟意。今日君臣之义。君召之则往。往而不得其言则去。去而又不可悻悻。其来也。不可屑屑计较其诚意之浅深。其去也。又不可区区虚拘于恩礼之隆重矣。窃观孔孟程朱去就之意。似亦与此不相远矣。盖其如是而后。退而不复出。可无要君索价之嫌。其或复进也。亦无辞卑居尊之嫌。而庶乎无歉于心矣。若曰尔是何人。敢学孔,孟,程,朱云尔。则人之学圣贤。何尝视其贤愚而有所许否耶。若以其人之愚而不可学圣贤。则天民又岂敢学耶。况孔,孟,程,朱。随人才分。皆可学。至于天民。则无天民之所抱者。又安可徒学其自待之高自任之重也耶。别无大端名义之可执。与夫辞卑居尊之嫌。而不就君召。其就而先陈必不见从之说。一言不合。遽决其去。恐非出处之正矣。未知兄意以为如何。兄我之间。不可不相悉其出处大致。玆敢奉质迷滞之见。幸垂一言之教。以发蒙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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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以孔,孟,程,朱出处与天民分为二者。创闻似可疑。然孟子既以大人天民分而为二矣。大人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孟,程,朱之出处是也。天民必其道可行于天下然后出。伊尹,吕,葛之出处是也。只是这必底意思。未免有所适莫。与圣人无意无必无适无莫者不同矣。孟子于伯夷,伊尹,柳下惠。各以清和任一德目之。而于孔子则以时称之者。此亦可见矣。然天民之于其君。未尝有君臣素定之分。故可如此。若其君臣之分素定者。虽天民。亦安敢如是也。伊尹既应汤聘。为之臣。则其五就桀五就汤。亦惟汤之命矣。此其天民亦不敢一向自重。如其未为臣之时者。又可见矣。但其五就桀。则又与孔子可以止则止者不同。此所谓终是任底意思在者也。今人之见。又以山林之士初见君父。必先陈其必不见从之说。而即决其去为高。以愚之不先陈此等说。为贪冒苟容。俗见之谬至此。深可伤也。君之于臣。与子之于父。妇之于夫。列为三纲。则夫岂徒然者哉。君子之于君。未尝不欲事之。其来也。将以事之也。则知其必不见从而必先言之。以决其去者。又何意也。若其以先言所难。以决其去为心。则是不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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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也。不欲事之。则又何为而来也。其来也。只自取其敢言决去之名。而彰其君不足与为善者。俗见虽高其迹。君子不取其心矣。愚虽无似。亦尝奉教于师门。岂敢为此哉。孟子初见齐梁之君。不言僭王事。若使孟子为政于齐梁。终必正其事矣。若曰孟子不尊周故不言也。则又非知圣贤之意者也。朝诸侯有天下之谓王。不论周天子有无。非王而称王。其名不正矣。为治必在正名。安得不正此事乎。特有所待耳。愚于登对之初。只随 圣问而仰对。自第二对以后。所论渐深。而亦不出治道心法之大要。世道生民之所关而已。未尝及于君上处分朝廷政事小小得失。此盖职非谏臣。不当事事皆论也。且在身入朝廷以后事可言而已。往事尤不可追论也。弟在京未久。其间未见有可言事。既出后。闻有一二处分可惜者。故今疏言之矣。此后亦欲一再疏论。人必以既退而犹言为非矣。然 圣上于贱臣之言。虽不施用。亦未尝不优容。故虽退犹可言也。一再疏论后不敢为。则人必以前言而后不言为非矣。然在朝则以身事之。身不用则身退。在野则以言事之。言不入则言亦可止矣。此皆义之所当然。凡此皆有所量于胸中。非全无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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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临时杜撰以应之者也。今玆所言出处语默之节。皆士君子大节所关。而弟之所为者。皆与世人之见不合。故欲以奉质于吾兄。非敢自以为必是也。
致云事。愚意本谓此不足为门下士出处之端也。 圣上改纪之初。首先追复师门官爵。赠谥赐祭。许令建院。则其于伸枉之典。殆于无憾矣。致云亦施削黜之罚。则又与全不罪者不同矣。致云之罪虽极。其律当不过窜。窜之于黜。只一间耳。此果得为门下士自废之端耶。若其以此为师诬未雪。而可以自废。则微官显官外官内官何择。而门人子孙。亦何有异同耶。昔尹和靖赴召在途。闻有毁程氏者。引以为辞。及其不许而复召。则入而供职。未闻其时亦罪毁程氏者也。虽不罪毁程氏者。其时君相皆尊程氏之学。则和靖可以仕也。黄勉斋当侂胄犹横之日。朱子官爵既复。则出而从仕州郡。其不仕于朝者。特以侂胄之党。充满朝廷。不可侧迹其间。而惟州郡可仕耳。今之时比之彼时。则又奚啻不同也。故愚初既不以致云事为不仕之端。此后去就。亦当观时事大体。又不视致云事为前却也。往在辛丑秋。愚为谢宫僚之命入京。承先生讣。成服后。谢恩而赴丧次。此亦有所据矣。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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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癸未九月。承召将赴。延平先生来过之。才送至玉山帅府。至之日。以疾卒。朱子祭文所谓归装朝严。讣车夕至者此也。延平之卒。在于十月。而朱子于是月。赴阙入对。十二月。除武学博士。诣阙谢恩。翌年甲申正月。来哭延平丧。此盖所在在君。则先君事而后师事矣。若所在在师。则亦当先师事而后君事矣。此则所在致死之义也。若或舍其所在而有所先焉。岂其所谓一事之者哉。愚之前后所处。盖皆有据而可幸无罪也。然在辛丑。同门颇有非其去就者。今又闻有人以致云未窜而出。出而不先言致云事。为忘背师门。以为不若他人之于师门在时不阿而殁后不背者。此则似未相悉之甚矣。愚出入师门数十年。未尝见其有过失。其于义理大体。又皆守师门之说。不以存亡而有异。是以师门在时。未尝有争辨规过之事。闻于外人者。此若非师门义理之精道德之纯。则只是愚识见。不能见到师门未到处矣。此岂心知其非而曲相阿循者哉。至于师门殁后。去就又自意其义理如此而直情行之。非故为忘背也。谓之有心于阿循忘背则非其情也。凡此云云。亦非自为分疏也。昔栗谷先生为海伯时。有所更张。时谤如山。先生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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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溪先生。逐条辨明。且曰非为分疏也。欲兄知之耳。今弟之于兄。非特朋友之义而已也。愚虽无状。于先生。乃为二十年门下士也。视先生犹父。则于兄实有兄弟之义。兄弟之间。岂可有所怀而不使之知耶。兄虽平心善恕。既无以尽悉弟之所处。徒日闻入耳之言。则亦安得无疑于弟也。兄之不能无疑于弟。在弟非小事也。此尤不可以无言故言之。
先生谱草。有人见之。谓以大违谱体而深斥其非云。此谱与他谱。体不能尽合。愚固已知之。然犹舍彼而为此者何哉。先生晚年。见道融彻。义理至精。而平生不喜著述。晚年。又困于丧威疾病。虽欲著述。亦不能矣。愚每以不得传后为忧。记闻录之作。盖为是也。而又必奉质。以请其亲勘者。亦虑其后人以为非先生作而莫之信也。至于四七说。又尝献言曰。先生此说。不可不亲自立说。以定百世之论。请俟病间而为之。小子谨当执笔。先生许之。其后愚每来拜。未得其间。先生仍弃后学。终天之恨。其何可言。及兄以年谱草藁见属。使之编修。愚不辞而当之者。盖亦以其承学最久。详悉其细大者。似无踰于愚。辞逊小节也。详记先生言行大事也。故不辞而当之。故于编修之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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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立说者。直据当日指意而论著之。其已立说而太略者。又推演而发明之。不如是。无以尽先生义理之精深广博也。盖不得已也。至于出处之义。先生平日未尝以微意示人。故及门之士。亦多不知。况后人乎。故亦不得已而记之。论治之说。先生既不得见用于世。又未有疏章文字之槩见者。全体大用之学。人无以见之。故亦不得已而略记之。先生之规模气像。人但见其沂水春风而不知其绳墨自治之严也。但见其天资之粹美而不知其工夫进进不已也。故亦不得已而详记之。盖皆不得已也。然不如是。无以见先生。而此书真不得为先生谱也。或者反谓此是某也之文而非先生谱也。何其不思之甚也。若曰百世后自当有知者。不必如是区区云尔。则近舍门人之所亲见知。而远俟百世之尚论。不亦迂乎。且有论语之书。后世方知孔子。无论语。后虽复有孔子。亦何据以能知孔子耶。论语之书。又非孔子所自作。则后人之记其师门言行者。又奚罪也。状谱所以记其人之实。而先生之状。又当徵于谱。则谱岂可草草乎。记先生言行。与他先贤不同。要在记其实而已。又何拘于文字之体耶。尚书丈在世时。既及见之而印可之矣。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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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若尹瑞膺诸人所见。又以为犹有疏漏当补处。而未尝以其详说为非也。今闻人言如此。人见之不同。固无异也。而于兄意。得无有惑否乎。兄若惑其说。弟亦无奈何矣。只得谨收一本而藏之。以俟百世而已矣。
与权敬仲(甲子三月)
伏惟暮春。兄候增重。窃伏海隅。罕与人接。晚始得见湖儒之疏。其变易旧例。颠倒先后。殊不厌人心。然此自有士林公议。吾辈本不欲参涉于其间矣。继又得见闵士元抵宋君书。深右湖儒之论。而专以我老先生为證。吾辈于此。有不得看作外事而默无一言也。老先生平生尊尚尤翁。无与为二。见于论撰文字者。可徵也。其撰墓文。以孔朱并论其所遇之时。与其所以自任者。祭文则以道同朱子。期膺一治称之。真像赞则以集群儒之大成称之。其撰兴农影堂告朱子文。则以为四海九州之内。尊亲夫子。莫如我东方。而东人之中。得其全体大用之传者。又莫如尤庵宋文正公也。其撰沧洲书院庙庭碑续记。则曰先生之事业功烈。历选近世。未有能及之者。此其尊尚之至。果何如也。老先生之于春翁。尊尚非不至也。而其视尤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395L 页
翁则亦有间矣。其称春翁则每比之明道。称尤翁则每比之朱子。此乃一生定论也。士元书所證。只在于怀乡旧例行宫筵对。而此亦有说。书院位次之先后。果出于老先生之所定。而书院之作。本出于乡先生殁而祭社之义。故盖用乡党尚齿之礼。非以道德事业而为之先后也。故先生所撰奉安祭文曰。有如平日。比肩坐齿。此其所主。在于序齿。可见也。行宫筵对。先称春翁。盖亦以门人而并称两师。先称年长者。事体当然。亦非以道德事业而为之先后也。且其论学问之工春秋之义。只举尤翁说陈达。则其意自有归重处。而大义之归重于尤翁。亦有所受。观于己亥独对说话则可见也。至于 庙庭配享圣庑从祀。专以君臣际遇道德事业为主。于是而亦可用乡社尚齿之礼。门人称师。先长之例乎。此有朱夫子定例。沧洲精舍。祀五圣七贤。而五圣七贤。非一乡之人。则盖以道德事业而合享之也。邵子之于两程。固先辈也。横渠之于两程。为父之表弟而年又长。皆居于两程之下。今日从享之序。当用怀乡之例乎。当用沧洲之例乎。此不难知也。而湖儒之疏。乃自托于老先生定论。岂不谬哉。两贤从享之请。已发于老先生在世之日。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396H 页
而先尤后春。以为定规。盖用栗牛旧例。而老先生于此无异辞焉。则此独非定论乎。今举从享之请。不用从享之定论。反从乡社之所定。而谓遵先生之定论。其可乎。且其疏辞不以明道,朱子为比。而乃以明道,伊川为比。此亦遵先生之定论耶。士元书中遂翁之言云云者。又是门下诸人所未尝闻者。而与先生平日言议。绝不相似。岂亦因书院筵对事。而年久传说之际。有此讹误耶。大抵尤,春后先之论。固非后学所敢妄议。然先辈长老之言则有可据矣。农岩之称尤翁曰。三百年间气之所钟。曰允矣出诸儒之表。辛酉庭享之请。文谷,老峰诸大臣皆以为难而寝之。其后芝村论之曰。当时议者以为若在尤翁则必不然也。丈岩则又单请尤翁。可见一时之公诵。不后而先也。岂以我先生渊源授受之亲切。终身服勤之至诚。而反有异于此耶。吾辈于此。亦终无一言之辨。则是又證成援引之论。而百世之下。亦无以白先生本意矣。其得罪师门。又当如何也。此义较然。子孙门人。本无异同。自见士元书。心甚不安。欲有所辨。而与士元不相识。无以致意。兄与士元相知必熟。何不以一言相晓。以明先生之本意耶。士元犹是后生也。未及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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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老先生之门。老先生文集。又未行于世。亦必不得遍见其文字矣。其于老先生平日言议指意之所在。无怪其不能尽知也。如有为士元言者。士元必不以为忤而有所恍然者矣。若曰士元非可与尽言者。而不肯为之言。则是先自处以薄。而甚非吾党所以待士元者也。幸勿以为虑也。意长言短。无由面禀。临纸更觉悁郁。
 书成后更考先生遗集。其称臣师处则先春后尤。(温宫筵说,启圣庙议。)不称臣师而汎称名德处则先尤后春。(进善辞疏。)其或先或后。意各有在者。可见矣。世人只见其一处。便执之以为定论者。可谓不识先生之本意矣。
答权敬仲(五月)
郑圣瑞书见之矣。大体不可谓不是。其于发明老先生本意。亦可谓得之矣。但于其间。亦不无爽实者。老先生答李器甫书曰。闻洛中论议。于单举并举。或未纯同。而愚于两师门。猥忝门生之列。则参涉其间。有所难安。不敢开口云云。老先生指意。本自如此。而今谓先生于单举之论。极以为忧煞用心力。仅得调剂云者。岂非爽实之甚乎。至于谯责兄家父子之说。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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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多情外。而尤翁旁支等说。尤不近理。过信流言。一笔句断。反与为媢嫉者乘机陷人之助。岂不可恨哉。大抵今日纷纷动引师门。而不一痛辨。则无以解今人之惑。绝来世之讥矣。故于春末。作书于兄。送入京中。未知收览否。弟之言。即兄之言也。此不但为师门辨诬。亦为老兄发明心事也。未知以为如何。
答权敬仲(六月)
辱覆之坠。谨审德履清裕。慰幸慰幸。示意三复爽然。继之以慨叹。弟之与兄。弱冠相从。今白首矣。兄之心事。弟岂有不知者。而悠悠之谤。至及于兄。今日世道。可谓难矣。纵使兄病风。欲变其素心。其奈家庭文字之对案。门下诸人之在傍。何哉。此又不难知者也。令胤所遭。尤令人骇惋。向者湖疏之诣阙。金子静适入京里。在令胤座上。始与令胤同见其疏。骤见之。不觉其有颠倒之失。遽称之曰好文字。令胤曰。此疏颠倒先后。安得为好文字。子静听其言。方始省得怃然。既归。为余言之。子静非妄言者。其所传如此。则令胤虽是后生。不失其家庭之意者。亦可信矣。至于言议之不出。所处自异。不得不然尔。何其世人之不谅。而流言不息。事端层激。卒至有榜罚之辱。人间事真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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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有矣。然市有虎而曾子杀人。古有是矣。今又何言。只可以内省无恶。为自靖之道耳。兄又以不即辨明为愧悔。恐亦不必然也。孟子曰。余岂好辩哉。余不得已也。杨墨之辨。孟子犹且不得已而为之。则况在同室之内而前车之不远者乎。始欲静而镇之。蕲不至于乖激。此固忠厚之道也。毕竟不得已而应之。则亦非晚也。而或至于乖激。其失亦不在此矣。夫何愧悔之有哉。弟意亦谓人心本明。前例已定。先后之论。自当归正。先后之论归正。则师门之诬。亦可不待辨而明矣。以此不为汲汲辨明之计矣。今虽不副此心。亦自谓不失于忠厚之道矣。兄我之心。岂有二哉。大抵湖疏无端生出事端。无人不入唇舌之中。而末后止泊。又不知所届。其为世道之忧如何。无力救之。只自仰屋窃叹耳。无由对论此怀。临书只增怅怅。
答赵清道(鼎彬○戊申五月)
壬寅之祸。士林之涕。至今未收。乙巳以后。天道屈伸。亦靡有定。则士林之伤痛。甫益切矣。更何言哉。更何言哉。至于执事之又罹文网。再作江潭之行。生如此时。遭如此事。事固宜然。不足相慰。而第酷祸之馀。屡困瘴疠。内崩陨而外损烁。忠孝之嗣。恐或不延。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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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忧。何可胜言。然念今日凶逆。千古所无。旋即诛平。宗社获全。此莫非先大监精忠至冤。有以感动天地。而天之所以报至忠而明至冤者。盖有出于人事之无可待者矣。天定胜人。岂虚语哉。以此推之。则天之不忘忠孝之家而有以阴相之者。知亦可必其有终矣。此又可恃而无恐者矣。某迹远江湖。未及执役于先大监之门。为终身恨。则思欲一亲典刑之所在。以寓平生景慕之诚者。非敢歇后。而世变无穷。人事参差。讫今未获一值。以遂宿心。则向风引领。徒增怅仰。不意执事不拘时俗之态。惟念志气之所同。惠然辱贶以书。副之以节箑之赐。而先之于未有一日之雅者。感领至意。不知攸谢。盛札之传。乃在乱后。迁延引日。今始拜复。主臣之至。相望落落。无由拜展悃愊。尤增耿结。千万随遇自珍。以嗣先烈。不胜区区之望。
答金安抚使(在鲁○戊申四月)
天佑 邦家。乱贼剿平。太平万岁。四宇同庆。即奉传令。兼拜下帖。从事之辟。乃及此无似之身。仰认相与之意。不胜感愧之至。第事适纬繣。未获奉承。悚叹何极。某闻变之初。窃欲奔问阙下。而自惟疏远之迹。有所不便。不得已为归身戎幕。少效分义之计。此际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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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巡相驰书相邀。白衣入幕。今已有日矣。到此之后。伏承有 旨。令臣驰赴安抚营。宜即奉 命驰进。而俱是王事。无有彼此之间。已先在此。舍而之他。私义有所未安。巡相亦不欲其去。即以仍留为本营从事之意状 闻。未免虚辱使府之辟召。窃计旷度善恕。而私心兢惶则有不可胜言矣。今则岭贼已平。王师凯还。诸道开府。次第当罢。从事之任。更无所施。则区区去就。无可论者。而第以前日所以不得奉承有 旨者。敢此追布。未有一日之雅。蒙此 手帖之赐。所以见须者至深。遇知之感则有不以迹远而自昧也。
答宋务观(有源○戊午八月)
 乐记。释箕子之囚。而使之行商容而复其位。
此间本囚字下。无而字。使之行。当属下句读。言纣时商容废之。使不行于时。故武王复其位而使之行也。如此释之。未知如何。(后见农岩杂识论此。其说良是。)
 乐由中出故静。礼自外作故文。
乐固阳也。礼固阴也。而乐本于中故曰静。礼著于外故曰文。以此言之。则乐属阴而礼属阳。亦无不可矣。大抵阴阳互根。动静相涵。故其所配属。交互言之。无不通矣。如仁义礼智之类皆然。不独礼乐二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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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图说。定之以中正仁义。
定之一字。为一节头甲字。其下所言。皆冒此一字而为言。所谓主静所谓立极所谓与天地云云。皆就圣人身上言。则定之为圣人自定。此已明矣。注曰。此言圣人全动静之德而常本之于静也。又曰。圣人中正仁义。动静周流。此皆以圣人自定而言也。独上文所谓自非圣人全体太极有以定之云云。此所谓向之所谓欲动情胜者。于是乎定矣云者。似以定人言。然其意则谓自非圣人全体太极有以自定者外。众人则欲动情胜云云也。又谓向之所谓在众人则欲动情胜者。在圣人则能定云也。如是看之。意亦晓然矣。注说大体。既以圣人自定言。则不应至此顿异而不相应也。自定为体。定人为用。而自定者必能定人。故通书注。又以定人为言。此盖推其用而言之也。非图说定字之本意也。此一字。从前读者多疑之。殆未有定论。妄论如此。未知中否。更教之如何。
答或人(辛亥八月)
 卜筮之所以灵应者。吾心之理。即卦爻之理。吾心之动。即卦爻之动。一理相感而有感应之妙。
此说甚好。然非但理一气亦一也。其动其感。非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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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矣。
 康节云画前有易。非特画前有易。天地未判之前。亦有易。天地未判之前。有易之理。已判之后。有易之象。
画前之易。本并指天地阖辟。无穷之变。不但指有天地以后事。天地未判之前。亦已有易之象。不但有理而已。
 易之为名。冯厚斋谓易乃周家之书。而文王所命也。胡双峰谓易之称久矣。非必自文王始也。愚意无文字前。只有卦爻。有文字后。以易称之。
伏羲画卦。已有卦名。既有卦名。则必有总称之名。不应以无名之物教人也。胡氏说定是矣。
 先天易以生出为主。后天易以反对为主。乾与坤离与坎。巽与艮兑与震。皆纵而反对者也。(高明所谓反对。盖以反与对各为一义而言也。并言正对反对。则乾坤为正对而屯蒙为反对也。单言反对。则乾坤为对而屯蒙为反。惟观其所指之如何耳。)
后天六十四卦。以反对为次。则六十四卦。谓以反对为主。亦可矣。然易以八卦为本。而后天八卦。未见有以反对为义也。先后天皆有生出运行之序。先天八卦横图。以卦画生出为主。而大传太极生两仪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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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指此也。圆图以卦气运行为主。而大传天地定位一节。即指此也。后天八卦横图。(启蒙无此图而本义有之。)以八卦生出为主。而大传乾坤三索一节。即指此也。圆图以八宫运行为主。而大传帝出于震一节。即指此也。两天相对。则先天即建立天地之事。固以生出为主。而后天即发育万物之事。乃以入用为主矣。后天八卦。到底未见其有以反对为主。而反对一事。又安可以对得先天生出之大事耶。后天六十四卦。虽以反对为次。坤之次乾蒙之次屯。固以反对矣。若屯之次坤需之次蒙。亦以反对耶。然则六十四卦之序。亦固自有所取所本之大义在耳。本不专主于反对矣。乾与坤离与坎。巽与艮兑与震。皆纵而反对云者。反复推求。亦未得其说。所谓乾坤纵而六子横者。谓乾坤南北相对为纵。而震与巽对。坎与离对。艮与兑对。是横也。震兑横而六卦纵者。谓震兑东西相对为横。而乾与巽对。坤与艮对。坎与离对。是纵也。先天八卦之位。固皆对待矣。后天八卦之位。坎离之外。其于六卦。于反对之义。俱无所当矣。今谓纵而反对者。未知何说。窃观乾与坤离与坎巽与艮兑与震。两两相对。为句之语。则盖谓乾与坤同在西边。巽与艮同在东边。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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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离同在中央。皆南北相对而为纵也。然而震兑之东西相对者。亦谓之纵何也。坎之与离。震之与兑。固相对矣。乾之与坤隔兑。巽之与艮隔震。则又安得为相对耶。乾之与坤。坎之与离。固是对待。巽之与艮。震之与兑。亦可谓反对耶。若以一阴一阳之卦相对者。亦为反对。则乾坤二纯之外。六卦相对。无不然矣。何独巽艮震兑之为然也。大抵反对者。乃是易中之一义。而元非大义所关。高明于此。偶尔看得重。故未免时有拖拽过长之失耶。幸更商教。
 程子谓尧夫曰。知易数为知天。知易理为知天。尧夫曰。还须知易理为知天。尧夫之因数悟理。未必不由于程子此问。而程子之有此问。亦未必不由于尧夫之专用力于数也。
知易理固是为知天。然理不外于数。故数有所不明。则理亦有所欠阙矣。若是占验小数虽不知。此不害为知易理。至如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般大数若不知。则不得为知易理矣。程子于此数。有所未晓。(见乾卦小注朱子说。)则其于知易理。亦不可谓尽之矣。邵子此说。直据程子说。答他大意。其意未必以知易理让他而自伏其知易数之小也。窃详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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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答语意。程子盖将邵子易数看作占验小数。而不知有范围天地纲纪造化之大数。邵子深知其数之大者。而犹复归重于理。则其学之有见于大本而不专局于象数之末者。亦可见矣。邵子之道。虽不可班于程子。至于知易。则固非程子之所及矣。然程子之所不能尽者。亦只是易中之数与理耳。因是而谓于知天有所不尽。则又非所以知程子矣。程子尊信太极图。而先天图实太极之宗祖。若知有此图。岂不肯学之耶。观其邵子欲传其学而不肯受。则盖亦小看其学而不知其为易之本源也。惜乎。邵子之不以终告而程子之不能问之也。
答金仲明(时哲)别纸(庚戌十月)
下询旅馆守制之节。此无明白可据之文。第以臆见推之。人情之所必不可已者。即天理之所存也。揆以情理。居丧者之朝夕哭。断不可已。既行朝夕哭。则设位以为凭依之所。亦不可已。家中既有子孙奉馈奠。则此处不可叠设馈奠。既不行馈奠。则只设交倚依神之位。不设床卓诸具可矣。且一日之内。只行朝夕两时之哭。不可行朝脯晨昏四时之哭。盖不行上食。则上食两时之哭。不可依行耳。客来受吊。当以衰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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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深衣方笠。深衣方笠。只可暂着于出入时。非受吊之服也。古今居丧执礼者。不脱衰绖。衰绖即居丧之服。非祭时服也。俗称祭服。乃俗谈。非礼家之意也。既是丧服。则受吊时。何可舍此服而服他服乎。愚见虽如此。亦不知果中于礼。更以士友间所答。参酌行之如何。
答金仲明(▣▣十二月)
练后虽无朝夕哭。在家。犹有晨昏展拜。且有朝夕上食之哭。在外。若废朝夕哭一节。则是一日之内。全然无事。实非情理之所敢安者。依前不废。恐是得宜。且以方之在家晨昏展拜上食哭泣之节。非有所加矣。又岂有过礼之嫌哉。
与金仲明(癸亥正月)
前后母俱亡。为其后者。疑其以何母为亲母者。愚意前母既亡。后母当室。奉宗祀而主家事。则为其后者。实承后母之统绪。此当以后母为亲母。且子生之前母亡。虽有十母。皆为前母。子生之后得母。虽有十母。皆为继母。为后于母亡之后。而以其母为继母。是子生之前。先已有继母也。恐亦非正名之义也。前承面询。以此为对。而犹以未有前据为疑矣。近见先师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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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其答洪益彬书曰。前后妻俱亡。立后者当以父之后妻之父为外祖。父之前妻。称以前母。得此说。自幸浅见之不至甚谬也。先师平日笃信师说。而独于此说。不同于尤翁。此必有所见而然也。亦或有所闻于尤翁者耶。然则尤翁之说。似出于一时偶见。而或非其终身之定论也。未知如何。
与宋建叔(文相)别纸(壬子四月)
窃闻吾兄建议。将以先师真像。奉安于华阳书室。旋复罢之云。甚可慨恨。凡堂室有正寝别馆之异。若老先生所常居处。而几案杖屦至今留在者。可比之正寝而不可变动矣。士能之议甚正。不可夺也。其他别筑。以备游赏憩息宾友延待之所者。是所谓别馆。后人复作游居肄业之所。亦无不可矣。况以平日入室之人。安其遗像于其间者哉。愚意岩栖斋改搆精新。以此为先师之影堂。于事最为便当矣。若以阶庭狭窄。难容多士之叙立为不便。此实有不然者。多士叙立。乃在享事之时。而影堂享事。只以一笾一豆荐之。则事面大小。礼仪繁简。自与院享不同。况此影堂享事。当与 皇庙院祀同日行之。两享既毕。方行影堂之享。则非但时刻太晚。一日之内。三次行祭。多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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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奔走疲倦。而无以专一致敬。政夫子所谓自灌以往。吾不欲观者也。若为此而别日独行影堂之祀。则又非一体同祀之义矣。须于 皇庙祭毕。院祀将行之时。别定二三执事。同时荐享于影堂。而比之院祀。不先而稍后。则庶几事专礼严。而叙立之难容。亦非所虑矣。或又以为别搆影堂事无难办者。而只以朝令所禁。不得为之云。不知是何谓也。书院有颁额之规。事体属重。故有私建之禁。影堂本无上闻朝家之事。其为与不为。初非朝家之所知。则岂在禁令之中哉。若以书院配享之不得蒙许。亦有所不敢于影堂云。则书院影堂。各是一事。岂有所不得于彼而不敢于此者哉。但既有岩栖斋。则不须别搆。而若于岩栖而必有所不可者。别建影堂。亦无所可拘矣。大抵华阳之堂。有先师尊奉之举。此义不待更论。院祠配侑。既不得伸。则遗像揭虔。所不可已。而至今不举。已甚欠阙。议发中止。尤为可歉。玆敢忘僭。略贡愚虑。望须入商。更谋多士。必使前议得行。幸甚幸甚。
答宋建叔(己酉正月)
圣嗣宾天。 庙社靡托。臣民至恸。尚复何喻。献岁发春。伏惟履玆元始。茂膺多福。攒贺无已。顷书诲责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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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瞿然惭悚。反省有加。为赐厚矣。然于鄙指。有未悉者。又有于鄙意未安者。更须略布。人臣正己格君之道。圣贤法门自具。不待多历世故。至于救时谋事之方。必须多历世故。深察时宜而后可也。兄之前书竭力绸缪之云。及其为它人辞免之劝止为可云者。意盖在于救时谋事。而如此非徒无益。反速祸咎。不如此。政所以留其人以事君者。不惟为人谋如此。其所自为者。亦当如此矣。所以前书有多历世变。闭门自守之语耳。后书所谕虽缕缕。要其大意。不过论人臣事君之道。而愚于古人事君之道。亦尝有闻矣。夫子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孟子曰。君有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去。既止既去。则其不复有言可知矣。大臣公卿犹如此。则微官庶僚。又可知已。夫为人臣居下位者。陈章入对。不啻三谏而既去之矣。则其复可言乎。人臣废退者。可得自效。惟有进言一路。而进言之不可又如是。则不知何术。又可以致力于绸缪耶。夫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又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夫子既以用行舍藏自许。而于史鱼则许之以直之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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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伯玉则许之以君子。其取舍抑扬之意。可见矣。若如高论。直则直矣。而其舍之而不藏。可卷而不怀。恐未尽合于君子之道矣。此于鄙意。有所未安。未知高明之意。复以为如何也。
答尹季章(凤五○丙午四月)
思仰如渴。承拜惠覆。披慰如奉面诲。仍审清和仕履增重。尤不任喜抃。示意谨悉。深荷谋忠之眷。第师诬一款。鄙意有所不然者。改纪之初。首先追复先师之官爵。继又赠谥赐祭。许令建院。则 圣上尊贤之诚。伸枉之典。殆于无憾矣。至于致云。虽至今靳允其请窜。既已削黜。则亦与全不罪者不同矣。以是为师诬未雪。引以为出处之嫌端。恐未为至当。而加罪致云之请。又非未出辞职者之所当言也。且以师诬未雪。为今日不可出之义。则外职内职微官显官。宜无所间。仲氏既赴郡任。弟亦欲谢宗簿之命。出脚入京。则今以此引嫌。又岂不为斑驳乎。弟之前疏。不言此事。盖以此也。而此后陈疏。亦不欲提及矣。今承来示。复生疑惑。敢此仰质。幸更教之。而仲氏他日陈疏。亦以弟言商量如何。师诬虽往。必不可不言。则弟意以君诬对说。以旧日宫僚。不能辨镜虎之诬。以二十年门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04H 页
下士。不能辨致云之诬。君师之间。俱不免负义之可愧。以此引嫌。似为一义理。而如此言则或于同僚同门。不无嫌碍耶。向日下僚处士之默容。固无害于义。而我与人都一般。无以己之能。愧人不能之嫌。则言之亦无妨耶。致云之不加罪。既不足为引嫌之端。而如后为言。亦不得为大款。则宁全没不言。一如前疏之为。为可耶。并望一一指教。不敢续续控免。谨奉来教为计。弟碌碌依遣侍傍。无可言者。舍弟又赴 召命。分张之际。不胜公忧私情之切耳。
与尹季章(丙午十一月)
东来后再得手滋。感慰何量。岁色将穷。寒威凛冽。伏惟兄候增重。时事闻。辄与所料相左。不知天耶人耶。怃叹奈何。弟义不可复进。又不可昧然仍退。今方陈疏。首言言不见用。不敢复进之义。次言近日处分之失当。末言时事日危。不可安佚者矣。疏成已久。而穷峡艰觅疏纸。数日后当付县道矣。仲氏已抵溪上否。出处自有大体。本不可以一二事有所前却。但弟既先进。以言不见用去。则一体之人。似难于其进矣。岁后将暂归海上。当一会仲氏。可以吐尽多少矣。
追告。孔生世标来访。详闻夫子影堂事。此实吾党所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04L 页
不可恝视者。使之往拜座下。望须详听其言。有可以致力者。勿泛如何。当初表章出于此边。而丈岩记文中又有俘虏馀孽之语。故大为尼尹所仇疾。百计沮害。必欲驱逐孔生。毁撤影堂而后已。固其势然也。若无自朝家扶护之道。夫子真像。必不免腰膂断绝之辱矣。彼固不足责。在吾党。岂不为深羞耶。其碑文事。亦甚奇矣。恐不可终使之磨灭也。并入思如何。孔生问策于我。无他奇策。只得以奉告于吾兄为策矣。孔生欲得记实一文字。虑其猝难就。不答之。夜构草。朝问之。已行矣。疾书追付。去人如逢孔生。出授之。胡草不成字。且使之改书以示人。为可矣。碑文我师门所撰。而李忠悯公书之。金忠献公篆之。赵忠翼公作续铭二句。碑具而尚未刻立云矣。
答黄子直(梓○癸丑五月)
蒙示 筵教。罪戾之臣。每勤 严旨。惶陨震悼。求死不得。然自孔孟殁千五百年之后。乃得朱子。义理大明。虽以陆禅之大拍头。犹不敢抗衡。纵使有如阳明,白沙辈一二妄庸之人敢为异论。譬如蚍蜉撼树。何足一毫为朱子之累哉。特以 皇祖以开刱之主。首斥朱子。以为天下之训。遂使天下学士大夫靡然背
南塘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05H 页
正而趍邪。世道沦丧。人类糜烂。其祸至于今未已也。然则 皇朝扫除元秽。不过为一时之功。毁斥朱子。乃为万世之害。功不足以掩过也。周天子在上。孔子修史。直书其过不讳。至有以天王不能奉顺天道。削去天字。今日追议 皇朝之失。恐不至为大罪。况其所关系至大。又有如上所云者乎。惜乎。未有以此意謦欬于 上前也。因来谕之慨叹。又此妄发。使人闻之。得无重烦玉堂之投劄耶。令侄所疑。据礼。杖而后有练祥禫之节。不杖则无此节。为人后者。为其所生父母。不杖期。则又安有练祥禫之可论乎。父在为妻不杖。而犹有练祥者。以其本服杖期故也。然父在为妻不杖。是出于注疏杂记之说。而非出于仪礼正经之文也。家礼亦无父在不杖之文。愚意恐当以仪礼家礼为正。先师之意。亦尝如此矣。
答郭季康(镇舆○丙辰十月)
题主以显辟显舅。出于周元阳祭录。虽有可据之文。此恐指无子孙而只有妇人者耳。有子孙者。亦以妇人主祭。似甚未安。今姑以次子主祀。而题主去孝字。不称奉祀而称摄祀。题主毕。以今姑摄祀。以待长房立嗣。复还宗事之意告之。恐或得宜。今世知礼家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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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以此行之者。惟在主家择而行之耳。或曰。所谓摄。谓有主者而不得自主故摄之云尔。今无主者而谓之摄未可云。此有妇人故谓之摄耳。若无妇人。则当去摄字而直称奉祀。今虽称奉祀。他日长房立后。复归其宗。亦有何难处也。
答李子三(台重○丁卯二月)
送示觉迷录。未及披阅。只凭来书而观之。则晚村所谓华夷之辨。大于君臣之义者。诚是确论。曾已应举觅官。而中年以后自靖者。先病后瘳。其义亦可尚也。罗整庵尝论许衡出处曰。衡本生于元地。以其民事其君。义无不可。愚尝作一文字辨之。以为率天下而归夷狄者衡也。率万世而归夷狄者。尊衡者之言也。余阙以江淮参政。为元死节。 太祖皇帝敕令建祠表章。愚以是为未安。非所以防胡羯之乱华。而为天下万世虑也。愚见本自如是。今闻晚村之事。不觉令人起立。衡亦后悔其出处。而亦不能翻然改辙。晚村之末后自靖。可谓优于衡万万矣。大抵整庵以中朝大儒。尊尚许衡。 皇朝开刱之始。首先表章余阙。宜其为今日世界也。此尤可慨也。
答金士鹰(时翰○丙辰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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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主妇持私亲丧者。于夫家祭祀奠献。朔望参拜。出入家庙当否。
俯询礼疑。此何有的见。第妇人丧父母。既练而归。礼之大经也。虽或拘于形势。未练而归。或初未奔丧。其自处则当与未归同。未归而在丧次者。岂可与祭于夫家耶。据此则盛问所疑。当知其所处矣。
答金士鹰
介湖吉祭。只当奉主人所奉祀之位。出就正寝行事。文忠公位。既是祧迁之主。而于主人为远世祖。则元无逮祭之礼合祀之义。只得仍奉祠堂。以待最长房之奉归耳。改题主亦不可于此处为之。最长房来告奉归。至家行之。乃为可矣。
答李圣通(至泰○甲寅十二月)
前后母俱亡后立后者。以前母家为亲母家者。世或有之。以礼意事理言之。则立后既在后母承宗主家之后。则当以后母为亲母。越后母而以前母为亲母。是使其子道追定于后母之前。此已不可之甚者。况后母在时。已知其立后。则母子已定矣。何可追改于其母已死之后乎。此是人情天理之所不可为者也。且立后以最尊之命为主。令侄及其曾祖在时。已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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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宗孙。则曾祖之意。将使其生在母子之乎。已亡母子之乎。此不难知也。后母之死。又在曾祖亡后。则以为曾祖已定其为宗孙。而其母未定其为母子。其果成说乎。此是伦义所关。恐不可以私意计较而草草强定也。然此不可以鄙见断之。博问知礼家而处之如何。
答李章五(命德○戊辰二月)
士大夫家不迁之位。其原出于帝王家世室。古所谓宗有德者也。先晓得帝王家庙制。方可议士大夫家庙制也。天子诸侯。以至大夫士。其庙制皆降杀以两。天子祭七庙。太祖二宗及四亲庙。诸侯祭五庙。太祖及四亲庙而无二宗者。韦玄成说也。天子七庙为正法数。而加于诸侯二庙宗变数也。不在正法数中者。刘歆说也。朱子两存其说。而以刘歆说为是。士大夫家不迁之位。沙溪先生以为不迁之位有数世者。只祭始封功臣而祭五代。亦有所不敢。高祖出奉别室祭之云云。此从韦玄成说也。尤庵先生以为宗不在正数中。则祭之无僭。朝家许令功臣皆祭。而子孙私自取舍。亦有所未安云云。此从刘歆说也。若从韦说。则始封功臣。宗子之外。不复相宗矣。若从刘说。则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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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功臣皆祭。而宗亦不可废也。祭其祖而废其宗。恐不成义理也。既在正法数之外。则虽多亦何嫌也。尤庵一从朱子之意。故韦,刘之取舍亦如此耳。来说不废其祖之祭而欲废其宗。恐未为得。而择立一宗。又欲取其次宗。尤为不可矣。沙溪说见丧礼备要。尤庵说见经礼问答。而书不在傍。不得考见。略记大意而报之。取考其本文如何。(一庙祭五代。诚为近僭。别立一庙。稍大其制。以奉不迁之位。似为得之。)
禫祀算闰。张子之说。而沙溪从之。此在家礼源流禫条。
答边士聪(㒤○辛亥)
所询礼疑。浅陋何足以与议。然揆以旧闻。则长子先亡而长孙后亡。则长孙妇当服三年而主丧题主。长孙先亡而长子后亡。则长子妇主丧题主。以待长孙之立后而传重。必欲移宗于次孙。然后次孙方可以主丧矣。长孙妇若不得主丧。则不服三年。而只依众孙妇服之可也。次孙之主丧题主。若欲改正。则何待初期。朔望奠。告由而改题可也。必不得已。则如来谕服三年之次子权摄可也。次孙题主。诚甚无谓矣。若用兄亡弟及之礼而移其宗。则次孙方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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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家庙无两阶。迁徙又难定。所以必埋墓所也。惮于远出。从便埋之。未知其可也。
旁亲无后。祔于宗子家庙。礼之正也。若势有难安。则不得不埋安矣。外孙奉祀。非礼之正。此则行者自行。不必问人也。
兄主弟丧。神主书名古也。不名今也。两皆无妨。朱子已称亡室。则亡子亡弟之称。自是一例。故室故子。不成文字。亡字亦去。亦著于备要。从之亦可。妇人书乡贯。礼无所著。而书之亦何害也。重违勤教。妄以臆对。汰哉之诮。何可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