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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第 x 页
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书
  
答李参判德庾(之亿○丙辰)
葬在二十七月之内者宜禫。虽与祥同月亦可。若在二十七月之后则无禫。据小记注三年而后葬者祥则除。不禫。疏禫者本为思念情深。不忍顿除。故有禫也。今既三年始葬。哀情已极。故不禫也。然则其除服也当在次月。哭除于庙。而庙有群主则宜于墓所除之。据奔丧者已葬则先之墓故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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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德庾(丙辰)
朝夕馈食。以并有丧者推之。未有中辍之义。至再期之祭。朱子答曾无疑书有中间忌日别设祭奠之语。杀礼行事。恐合情实。祥事未举。外除一节。非所可论。
答李弼善仲容(万恢○辛巳)
便信绎续。闻问密迩。多少为喜。况审福履将成。何等贺幸。瀷丧威缠束。转困河鱼。自期不起。忽遇阎家老子容我数日之限。又不知其意何居。金石文字。本非其任。况年逾八十。精爽消秏。搆念不得。差失骇观固也。敢不收拾游魂。一一删正。以副盛意。其降年月日。既著岁年。不觉遗忘。此又昏老所致。近世有秉笔者。撰人乐石。全阙生卒。被本家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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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不听。闻而一笑。此岂也敢哉。不学老衰。尽是自尤。昨夕偶出户外。忽然魂迷踣地。匍匐过阈。终夜瞢腾。何暇抖擞修改耶。姑留状草。以俟散魄还舍。亦甚靡安。改过一转。幽明相照。其敢诬辞。昔退溪答李平叔书。备论胖合之义。家有本草。与遗集较看可知。李公因此克变。故退溪之殁。南夫人三年食素以报。至今传为美谈。一时喜怒。人谁无之。过而旋改。圣人所奖。况微辞不显。未见其妨。但恨口之不讱。率尔出言。然既承教。留之不敢矣。尊门德裕老兄示余所著一卷文字。谓中郎之说。出于传闻。非有可据。载之碑志。自馆谷宗人始。余谓疑而传疑。史家法规。仍以为信。奚可哉。德裕亦以为然。今状草中郎之后有讳景茂。若一字名茂。疑若不尔。昔闻李判书某直称唐太宗为祖。人有讥之者。虽曰陇西仙李之后。有赵郡陇西之异。唐以前赵郡为盛。何可直以彼为祖。鄙家自李奎报亦称陇西。而不敢以唐姓为据耳。今闻命矣。当谨遵焉矣。赤鼠之乱。三学士赴北。当时使群臣自首。三臣既出。有深居不出者自称不知尹窜亦有此。况尹老而非少年。此必有言当商量为说。大抵老人不堪执管。付之当世之学士。未知如何。
答李希朱(戊寅)
音徽虽远。声问实迩。愿言之怀。维日不昧。不谓诗札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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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以周旋。有以审起居增重。既甚慰贺。况科声大阐。传到于幽谷苔径寂寥中。与有欢喜。且闻 王言如纶。衮褒增光。淳实二字。义甚挚也。足下将何以称塞毋负耶。其必进对之际。威仪动作。有槩而然矣。更为之嗟赏。瀷出没鬼域。恒有泉下意思。全废佔毕。顾何暇吟诵揄扬。第念忝居末契。勤意又不可孤。抖擞扳和。别纸录寄。笑而留之焉。
答赵进士正叔
正叔足下既贲临之。又惠书牍。反复辞旨。感叹难胜。重以起居抚时增福。为慰释。瀷衰龄迫七旬。步步向深处走。筋骸神气之秏散。言亦伤烦。矇籍叆叇。瞆无柰何。耳目既失。生世何裨。只文字残功。犹馀结习。如贫家之扫地。然旧学茫昧。追忆难记。得失又何暇论。瀷少偷于驳杂。既弃举业。时复偷眼藏书。未尝有师承。只索性妄行。亦未始有畏诮干誉一毫意思。坐是迷径转辗之顷。不觉堕落坑堑。痼證在髓。虽欲回头转脑。有不自由者也。亦念圣人立言。实要后人因此探讨。得其所存。窃窥先贤门法。广辟言路。箍筒火林。无不收载。庶几一事之更明。岂见别张刑法。如今之光象耶。故余所劄录。不过识其疑迷。如一说之类。将待明师而归正焉耳。若谓定说孤行。开口皆罪云尔。则宁敢誊舌过上添过耶。过防之戒。铭感亲爱之意。为之藏拙。尤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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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人之义。虽使瀷自为谋。何以加此。盖此一边事。日见销灭。吾侪一等气习。益渐不佳。浅深且置。只言语动息之间。令人有扰闷处。其奔骛于博士伎俩者。终柰何不得。向见胤哥静秀雅纯。早脱俗套。又有如吾正叔为之贤父。浸涵导掖。式谷以玉成之。岂不为世道有望耶。第令整驾周道。顺轨长驱。慎无若此物崎岖荆棘为也。过询数条。录在别纸。孟子劄疑二册依教呈去。头白将死。得闻一条明诲。莫非幸耳。
  别纸
心有指血肉者。五脏之一也。有指神明者。即血肉心中出入升降之气也。性在其中。为神明所统。其发而为情。这神明亦统焉。故曰心气也。性情理也。理为气统也。
不独曾子宜有别书。夫子之言散见者极多。除其繁淆。采以辑之。为论语翼一篇。岂不有益耶。瀷老矣。窃有望于并世君子。
鄙人说经。专以文势为重。不然虽四亭八当。恐非本意。能养皆能两能字。恐合一例看。
夫子分明说有梦。岂容有疑耶。但因思虑而梦则似与既去不留气像不侔故云尔。然圣人亦心必有思。思或有梦宜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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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地之说。今集注不合。非愚说。朱子亦尝云尔。曾于孟子书中妄有所论。玉洞先生见之曰古制纵不如此。而如此行之固好矣。考之可得。
答赵正叔
新年物敷。旧好书枉。一句一字。宛是音容。况审尊体福履。与时俱宜。尤极慰释。鄙箧拙劄。传录既过。贬订奚悭耶。不能无怃然失望。凡此之类。一出一谤。再播再讪。惟今世相知者怜而护之耳。四七编。果有少也所记。不知流在棐几者是此物耶。不意为朋友轻漏。南士怒其妄疑定论。一边者谓必偏主。莫非作俑攸召。亦无柰何矣。瀷平生只是辅颊誊说。顿阙躬行之实。虽欲悔不得。正叔晚而典学。佐之以胤哥正字。今以期望不外于龙洲先生一门。瀷老将死。泉涂有知。必将乐为之导达矣。庸学志疑。又不敢不遵教。此何异病于土炭。谓人同嗜也。中庸一图。或杂以谬见。大学则阳村已有图。混淆不明。今不免据章句而删改。悉涉僭踰。驳正之益。饥渴有待焉耳。瀷冬春际。顿觉澌苶。扶杖以起。失声呼苦。私藏文字。日知其违误。辄欲及其未灭而增损之。只为精力昏瞢。提省不能。但夜枕咨嗟而止。谛视者必有以处之也。
  别纸
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第 349L 页
四七之辨。朱子始有一转语。不过与人心道心同条共贯。七生于形气。四原于性命。如是看。有何难知。今流为东方一大论。疑中蓄疑。节上添枝。卒无底定。达理者闻之。未必不一笑也。及退溪有气随气发之说。推究本意。固是正当。人辄以两气字较勘作一般看。所以尤难晓解也。若但如此。不独今人迷惑。虽后世终无开豁之日矣。其实理发气随者。以方寸间理动气随言。气发理乘者。这理动者因形气而发。与不因形气而直原于性命之理者不同。虽因形气而发。其方寸间理动气随。二者何别哉。退溪已与中庸章句并贴为解。则气发之为形气则定矣。若理发而形气随之则不成说。又若以方寸中气先发而理方乘之。亦不成说。且置退说。先就孟子,礼运,好学论等得其要领。然后方及于退溪。自是沛然矣。
出后子不被发不杖礼也。细杖则无据。网巾非古。古必有敛韬如吉纚。而无所考。苟有之。何独出后者然哉。然今俗多不用。而不害为哀容无饰。故家兄之居本生丧。只如此行之。其出入方笠平凉子。均是俗规。而方笠即最古折风之遗制。礼不忘本。而无所禁则亦从俗。未知得中否也。其序立。宜以服之轻重为次。出后者虽年长。未可以先之也。书疏则金沙溪谓当称丧人。丧人之称。礼无其文。曾问于
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第 350H 页
李高城丈。云佗无以易之者。姑从之无妨。然此乃凡遭丧之通称。何独出后而可耶。无已则称出后丧人。犹为近之也。身既出后。其于所后家忌祀祝告三献。自当依礼以布网巾方笠深衣布大带行事。或未葬权停可也。至于四时吉事。亦恐停之为得。不肖居丧。先庙忌祭参礼。如此行之矣。童子本有二绖。先儒或以缁冠之頍项为證。若然妇人何以有首绖。期功之丧。既服成而加冠者。追造可也。当有而偶阙。与既有而偶失者何别。设或重丧而焚燬见失者。其可不再造耶。况布巾出于后世。斜巾帕头之制。尤无嫌焉。拜墓与承颜纳拜稍异。其于先执。虽外内同茔。适陇无嫌。端拜亦宜。或谒于西阶下尤惬。
答赵正叔(壬申)
过询礼节。必将方便善处。而既有所质。又不敢不对。神主不过神之所依。今既漂没。纵使寻求于沙砾堆积之中。大非洁净。而震惊则极矣。恐不可复为妥灵之地。改造无疑。不必待求得。即速造成。奉就位。先设蔬果。如忌祭仪。序立哭焚香。缩酒降参进馔初献如例。乃祝告云变事极天。神主漂失。号恸迫切。求死不得。今不获已改成祠版。庶几灵神。于此凭依。哭尽哀。馀同诸位。恐当各告耳。在外闻丧者。丧所无主则为位设奠。而招魂则无闻焉。神主未成之前。
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第 350L 页
只合遵此也。设奠则招魂之义在中。木牌不敢刱论。神魂飘荡。而木主未成。何可拘于三日之文而无哭耶。虽远世三日哭则恐不异例。春秋所见。适是亲庙矣。属称旁注。更是难处。主丧方在哭擗。先代及母之主。不可从己而称。无称又不可。又若从已亡之父而称之。尤非情实。然新丧之中。宜以如生之义处之。只依前书之。或者近之耶。亦不敢桩断。
答赵正叔(癸酉)
便信稍旷。时有怀想。老疾非可瘳之證。役意动指。艰甚陟峻。如是而止。不谓辱札忽枉。经冬跨暑。供仕起居毖重。慰释难胜。瀷宜化不化。蠢然人境。亦秖以怪。子祥奄过。但与孤孙依倚送日。情况可知。然百段悲疚。以忘为度。不愿闻外来之惹哀。又似乎情窦已闭。可了而了之耶。胤哥侍读。风传不明。关系细末。何足为累。既脱麻萦官。宜以古人自期待。慎勿身微而自沮。婆娑家食。寻行数墨。增益其所不能。岂非玉汝于成哉。目今时象。百无不弊。固志士仁人三复致意。亡儿每用此惓惓。不幸早没。不一吐其所存。惜也。纵一吐。其有裨补耶。槩见宰执之权日重一日。权重则威甚。祸福随之。人莫不三缄其口。此岂国家之细故。此则侍读之所宜耿耿也。承问之馀。思出其位。自知罪矣。封事草
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第 351H 页
儿亡后搜诸箧。得乱草一卷。令少辈传录。实东邦万年计。非一时之猷为。大纲十五。目有九十馀条。太半可行于当世。始欲秘藏。更念之。渠既拟献忠酬报。播之耳目。以待其人。不知何世何人。或将举以施措。一事中窾。一民被泽。此便是逝者之心愿。果何羞吝哉。一本方留家侄处。俾有转寄。或虑为佗人鸱借耳。春官志奉 命为之。时有郡寄。忙急断手。留在曹中。顷闻一半为时宰借玩不还。今闻全失。东俗之谫劣固如是矣。前头将送与足下看。外此经说礼说之类亦多。时未脱草矣。历年考及居官居县录亦付。望须卒业即还之也。平日亲爱者。或谓东方之未始有。或谓茂陵之驰使将至。或谓不独见识。无愧于两汉文章。要皆过誉不足采。然不涉一人善恶。不碍俗儒常谈。惟亲切急务则有之。或余昏谬溺爱之所发欤。正叔以为如何。
  别纸
柳磻溪随录。昔曾见之。规制宏远。非小国陋儒之所敢开口者。固已钦叹。近者其后孙上舍发来过。余谓王政必归于经界。四区之佃。虽若易行。然画界必须在平野。我国山多野少。又况古时旱田。开沟而正之。今野皆水田。以陇为界。陇间之地。乌得如槃盂之平而能蓄泄养禾乎。且孟子与商鞅并世。鞅之破井。不过秦中。而孟子不得其详何也。
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第 351L 页
验之田野。百十年之前垦辟犹在。殷之箕田。至今不废。岂中国旧制一时都灭。以禹贡五服推之。冀方以北。何尝有许多而云尔耶。朱子谓五十至百亩则沟涂畛域。必将尽革。劳民伤财。此王莽之政。孟子不曾亲历而云尔。朱子初未及留心于九章末艺。未觉合两五十为七十。合两七十为百亩也。故孟子首章注不觉千乘之地。不过三百里有奇也。后有井田类说。历落分开皆可證也。此当与知者论。世俗观之。必駴之矣。其集中有四七说。与韩久庵合。亦彷佛栗谷说。所谓分而言之则四端七情。各有所从来。错而言之则一情之中。四端皆具。其界限不明。益使人迷失。
答赵正叔(癸酉)
正叔足下频烦书枉。瀷老且病。辄复稽谢则罪也。中间月已屡圆。不审寒交。供仕体气万福。胤哥尚尔家食婆娑。少年高科。古人所戒。閒却十年。益习未习书。安知非鬼神之玉汝耶。还瓻二册谨领。其一亦愿付诸家侄。其细段九十馀条。皆嫌烦而略略挑起。将从后铺说。今已矣。亦既尽合于时需。其未允处。知言者逐一辨难。即死者之望也。胤哥既出身世路。于此明目取舍。亦一事也。亡子自为举子。留心治务。每恨做时或不如说时。但欠一个措手耳。然自言今时则易然。治莫先于才能。而贱才又莫甚于今日。知国
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第 352H 页
事之莫不危急。故倒悬而解之。所谓事半功倍矣。其意恐非太误。夫幼学欲壮行。居则曰不吾知。求为可知。必有材具准备。方是实学。后世但高拱执谦。未必皆可用。故诵诗而授政不达。圣人讥之。瀷近读三百篇。时不觉手舞足蹈。只以数十年前不克深玩为己罪。足下试阅古传记。治己治人。莫不举诗为业。所谓可以言者是也。苟不至于此。虽多亦奚以为哉。为此言者。欲令胤哥考经观史。参互證明。贴肌贴肉。血脉流通。如或知尔。免作无用之空谈也。瀷方困蚛牙。浮摇而亦不落。牙甚要于人。而今求诀不得。其情可见。
答赵正叔问目
祧主当迁最长之房。长房虽有未葬妻丧。礼无代祀之文。不过告辞而已。则恐无凶时行吉之嫌。况子姓之丧。必哭于庙。古者君薨。取群庙之主而藏诸祖庙者。为凶事而聚集也。此非与此比勘。而亦可见迁奉无妨之义。
长房未必是四世祫祭。宜使丧主主之。而各随其属称。
两阶间埋主。出于开元礼。谓北阶也。今无北阶则埋于墓所而已。鄙家曾有此礼。只随俗藏于匮中。其椟中以纸填满。就净洁处藏埋。无左右之别。柩尚北首。况在主立埋耶。
答赵正叔(甲戌)
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第 352L 页
岁行垂尽。如壑蛇难遮。生老皆顺。长年奚悲。玆奉答简。凭审仓曹事剧。带痾供仕。亦以忧念。侍读又入苦海。躲免恐不易。黄金桎梏。虽贵何裨。一笑。瀷寒冻以后。都无五日宁。爱恋衾褥。只觉颓卧为便。岂非北首之期近耶。诗篇庄诵二三。其属意有未敢当者。瀷生于白鸡之岁。至明夏六月而孤呱泣免死。不识先子音徽。每阅陶山年谱。恰与巧似。未尝不为之含悽。来章一句。又酿出老泪。素闻元气养成。必得其寿。柰之何天不慭遗。而如昆虫微命。贞疾恒不死至此支离哉。十惊九怪而已。山中犹闻世外喧闹。不知胤哥将何以稳步登岸。真所谓西江波浪何时平。惟愿百尔慎旃。浧濡合度。副此区区之望焉。古人有言宦道如百尺竿头。胆不大亦坠。心不小亦坠。殆可谓善名状。此疑若全身之术。然其临事敢为。事上匪懈。包在其中。此意传与胤哥知也。
答赵正叔(乙亥)
三元载新。一札先辱。喜审起居万福。瀷齿数厌重。一筹难(缺)。有如老马欹侧不可动。是岂玉山禾可𤻲耶。胤哥外符。在私计则甚幸。顾于分义轻重。或恐亏欠称量。 主上临殿。至于四召。廉隅虽如此。分合不俟屦而趋。其供职与否。宜不系于此。未知如何。瀷每云凡有除命。疑若先谢后辞。
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第 353H 页
有赐车马。衣服必乘服而拜赐。职官奚别。事在必让。亦终辞又何妨。今世贵仕。佗皆不然。或弹之益起。不免绵花之诮。惟玉署有是例。然未闻敦谕至此。苟有不获已处。岂无厌屈之道。终不若暂至 前席。更陈难进之义而退也。且置此不论。仙境有分。好事神助。仆尝一过丛石四仙之间。尔来六甲将回。梦思惟愔愔矣。季温能兴寄诗成。千里缄封。惹起老子遐想耶。老马反为驹。强作少壮语。一笑。
答赵正叔(戊寅)
春信情缄。带入幽谷。病里怀绪。一回开豁。况审优游从宦。百度咸宜。重为慰释。瀷顷为北酆不受。尚为噍食人。蓬底日月。只觉辛苦。当时幸赖故人寄惠刺蜜。旺却脾家。意或由此耐过。是岂始望之到耶。舆图一帖。几失复得。奉以为幸。仆素癖于此。费心多聚。间有裨补于时者。然藏在尘蠹。毕竟无用。若使播诸搢绅。不归空荡。则物之有遇耳。偷枣戏谈。善谑为荣。曼倩留名之后。以赤心易桃。大是奇遇。今又益之以文房胜友。儿性好彩。把弄一遭。归献其娘。便是教之以孝也。为之勤谢。俟其壮长。免成不肖子。未必非正叔导之也。近有朋友寄书云日本有忠义男子姓若名新饶者。师承有自。倡为大义。忿疾君臣易位。思有作为其说。在新传和汉名数书。此意或遂。必有端绪于两国之际。不
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第 353L 页
可忽也。虽欲一绰遮眼。寂寥海陬。将何以致之。此人垂死缕命。尚犹强作世中言语。必为达识之拍手笑耳。
发髻曾有许多说。夜深眵昏。未暇录寄。且既有 朝命。只得遵之耳。所谓簇头。名不雅驯。义无所考。虽使盛饰如此。平居未必皆然。所谓宫样。不知何从而有此。或疑前朝鲁国公主时。事事曲循。男子亦几尽入胡服。此今宫样之始。其说近理。且其制与椎髻略似。以义则不可。何敢容喙。但时俗以佗人发不择男女。为闺房之饰。则断知其非矣。
答赵正叔(戊寅)
自麾盖南为。日望政成之报。果数月而书至矣。况审视篆以还。抚字多暇。体气谧宁。尤叶傃向之忱。此邑号多巨室。巨室之所慕。国亦同然。处其间伸屈浧濡方可。将何以料理句当。曾见一小说。有云江之南措大多于鲫鱼。或者近是耶。脯脩饴饧。惠优感深。昔闻柳下知其宜于养老。亦觉足下习于奉养。诚意不沫。施及于庶耆也。此可以表见矣。瀷尚迟一死。非幸伊怪。崦嵫景迫。亦何能久作地上物。若待瓜熟。必问我于黄泉。是则不免怅耿失图。车过腹痛之句。敢为吾友一诵。笑而恕之。
答申北青(𣷯○戊寅)
瀷杜门久矣。咫尺山外事。杳若隔尘。今缄封忽至。始审从
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第 354H 页
行者远役北塞。第以抚摩殊俗。政履安成为深慰。况念邑弊岁荒。百端阻艰。而赆馈多品。远及千里之外。重重拜嘉。言缩意长。瀷今年七十有八。申之以毒疾。宜死而幸生。只如迫曛馀景。瀷曾弱冠北游。中道而返。当时妄意一鞭遍走。更无遗憾。居然穷老。将不免牖下劣鬼。果虽咎哉。有一朋友自北还。云边风虽武力胜。往往瑰奇磊落杰然者出其间。 国家扶植奖诩则有事之时。办大事树功名。未必不在铁岭之外。此说如何。夷考往史。自漠外入为伟迹者何限。丽人留名华夏。又几何人哉。顾今捐弃不取。恐贻一面之忿郁。奉 命咨诹之臣。或旬宣德意。随意激劝。勤加导训。茂养其材性。安知世道之不终赖于此耶。居常妄有狂想。而望足下不浅。故僭论至此。知足下定不深罪也。瀷朝暮待尽。待执事解符还朝。仆已作土中物。此不过桥玄车过腹痛之诀语。为之一笑。
答洪圣源(丁卯)
柩行返乡则司马公说是定例也。檀弓有君吊大夫将葬之礼。注云孝子攀号不忍。君命引之夺其情。至平日待宾客次舍处。亦哀而暂停也。丧事虽曰有进无退。京中是旅馆。依司马说先返本第。至葬行祖遣之奠。方尽人情。若墓所与本第差远。有不得已者。则京里但祝告厥由。殡于墓
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第 354L 页
舍。至葬方举此礼。葬日既远则不得不成殡于此故也。破殡而祖。即远而遣。京里恐非其地。
祖迁于上。宗易于下。小宗亲尽而主奉于长房则宗子之子亲尽者更无主事之义。长房当行之矣。
答洪圣源(戊寅)
辱札敬承。中间虽稽多日。精彩满纸。便是新年颜范。慰释难胜。不审履端顺时万福。原峡庆席。人世罕有事。为德门申贺。瀷月前重婴坏證。厚夜冥涂。倏往忽返。老死为本分。柰之何又见阎家所黜。到今只一㰤㰤笑耳。忠臣录多荷寄示。强疾熟阅。有以见君子仗信。无往而不得。不徐不疾。浧濡中窾。为 国家长久之计。嘿念方来或将移镇关塞则轻车熟路。必行其所无事。使南北熄警。安知袖中普惠不遍及于锄耰耶。狼尾二管。益见心贶。重为之庄诵静女之二章矣。莱人一传。刱闻可异。渠乃目睹者。岂非信传。必得与足下说者。窃有所感也。黑龙之燹。龙湾距平壤只尺。大驾之不渡湨水。因沈游击之画地留约也。京城之解围。庙社再安者。亦因沈之以绝后路绐倭也。毕竟南寇之撤归。因秀吉之死。此则始末有功。柰何不以一介行人。往救临死之命。石沈二鬼。岂无颊舌于地下耶。邻邦之道。战守和三字而已。战则不敢。守又不能。只斥和峥嵘。当时诸公
星湖先生全集卷之十七 第 355H 页
非昧此义。不敢开口。适因事端。僭言至此。瀷自知罪耳。其许多话说。非笔可既。幸兄为我藏拙。慎勿露于旁听也。
录中有被执字。详其文势。似指买卖事。曾闻之被执者。先以物与之。为彼所执。追后索价。故权在于彼。而商译辈谄事彼人。为之腹心。凡国内事无不驰报云。或者吾闻者讹耶。愿闻其详。如近事皆马岛与西海道之从中操纵。必非江户之与知也。差倭苟非馆守之所知。恐无付之客馆。而不继馈饷之理。蔘商即诸倭之同情。其间诈谖。不可不察。且倭俗赖蔘而不死。史书无闻此。近世之始有。人风地气。随时不同。久必有变。余有亲友某喜服蔘。间则必至危缀。荡产而图之。及产尽而不服则疾瘳。亦恐倭无蔘之久。不复求我矣。以理揣之。我以草根易彼宝锭。果谁为得失。黎民无此物。亦不见偏夭。倭俗或恐然矣。在我宁不若循彼之愿。利归于我。如中国之以茶易马。岂不便好耶。但既取银货。并归之燕市。只换无用之远物。则反有害。此意如何。日本舆图。申文忠海东诸国纪及姜睡隐看羊录所载。皆草草欠缺。近世有金姓府使求见新成一卷。夜中摸传。日晚倭怒其不还。未及该洽而归之。仆因友生得之。与上二图详略绝不相侔。足下在任时能得其完成者耶。若然则愿借观而填补此卷焉。此谋国者所宜致意。谩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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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曾略记倭患始末。自胜国忠烈王始。壬辰以前。皆马岛及西海九州之猖獗。非倭京事。壬辰之役。又秀吉大拂众心故陷败。至今惩创。我国之幸也。东人只见近事。殊不觉世运循环。事无不有。或将玩寇而成衅。历考前辙。惟怀远图。不可以一时弥缝而止。今观此录。惟主差倭一事。必更有观通施设。有可以参验示后者否。盖我人智不及而力不足。但喜为凌喝异域之人为能事。或不无方来之忧患。既蒙远示。冲口妄发。亦所谓太阳之馀也。倭译朴春瑞惯识事体者也。亡子孟休任官时。与之深交。每言其死后无继者。不幸没于莱县。今首译朴姓或是其族姓传业者耶。可惜。
答洪圣源(戊寅)
敬问日间福履增重。近者声闻密迩。简牍留箧。奉以为荣。既承下状。负薪有忧。稽谢浃旬。慢蹇是惧。胤哥盛年芳馨。无妄一时之證。宜无关念。非碾罐得助。毕竟客邪自屏耳。未审数日内。善摄回奉耶。瀷衰与病相仍。人与鬼未判。只如客子之望乡心催耳。糖雪腆惠。三回拜嘉。齿根陡奢。脏神惊诉。亦一笑。别纸申复。仰想勤意。初非野氓之与知。偶有所闻。不免谩及。盖交邻之道。以和为上。百战百胜。不若不战而自服。向者一逐字。或妨于长虑示意。诚有然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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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公之言至此。 国家之幸。安知异日不为民生之大赖欤。君子危治世而忧明主。愿足下从此益勉。敦我埤我。不作分外看。朋友之望也。杞人无事。猥说如此。自知罪矣。抑又有一言。倭皇之失权。不过七百年间事。近有一种仗义人。学有传授。思欲复其旧制。其书至国。名和汉名数。有友生目见而言之。关白未曾称王。只号征夷大将军。夷者指虾夷也。其人悍狞难御。故常居东北极边者以是也。其地迤北连于黑龙江外。假使夷性匪茹。此说得行。则我朝处之也。将如何弥纶。此亦天倾之一段閒愁。 国有大丧。彼不来慰。不可作歇后看。许不吊灾。春秋绝之。蚁孔之患。亦不可不防矣。夜灯眵昏乱写。不宣。
答洪圣源(戊寅)
自从行者戾止京师。信息密迩。奉为残年之幸。今又敬承缄书。凭审旅泊起居百尔亨嘉。慰贺难胜。但闻归袂翩然。不日启行。瞻焉怅叹。或恐鸣驺复东。不容其坚卧也。惠诗要自三读。有以审托意频繁。庄诵未休。和章录在别纸。笑而弃之也。倭卷辛勤求得。劳勚可感。一绰阅览。果觉其虚荡。早知如此。岂敢烦溷。敬以还之矣。陜衲事未必准信。年过百五十。虽若可疑。今考和汉书所记。有晋赵逸二百。梁僧惠照二百九十。如鸡窠老人之类。理或有之。只合言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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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义与否。不必论其腊数也。假使言或彷佛肖似。其运祚迫急可想。偶阅衍义补郭崇韬驳后唐主。不罪温韬。韬是群盗。发唐诸陵。犹云难赦。彼万乘天子。劫家黩货。亘古不闻如是。而岂能保守环海耶。彼之兴亡。不足恤。其兴京距我江界府三百里伊近。金之衰。有东真国。皆可怕也。彼或垂亡。我将有妄挑强邻之议。用兵伊始。成败未可知。足下前既投示莱府文字。其意不可辜负。嫠纬閒愁。不免谩及。愚夫之过也。前云马岛慰丧不至。今果如何。吴卑梁争桑之祸。亦不可不念。即杞国无事之一祟可咍。瀷晷刻难可保。此纸便是告诀。只乞永言自重。益殚乃心。
答李汝谦(己未)
仰惟高秋陡寒。调候万重。向拜勤札。颇以为慰。近因扰冗。谢答久稽。自知得过。瀷顷过原峡。汛扫茔墓。转入雉岳。拄杖高岭。旷眺而还。亦一快事。病骨凌兢。殆阶庭艰步。而意之所向。自能跻扳于壁立万丈。苟有诚愿。何所不得。于斯尤验。移宅之计。何日忘之。但力有不赡而止。所谓林泉胜则生理薄。楼观多则习俗鄙者。亦是歇后语耳。胤哥一见眉宇。已可识其性质之端的。严师在心。圣训在案。何做不成。庭帏之内。自可陶铸。顾何必远求四方耶。别誊一纸。已于集中见在。亦可想一心师资。愈远而不忘。令人钦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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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之论。寻究既久。见解弥精。虽于其间往往有难通。而大意尽好。瀷何敢改评。念昔瀷与岭外儒术谈此。谓退集中有数段未了者。以七比气质之性。以四比本然之性。本然之性。就气质之性中。拈出不杂乎气质者言。非二物。则与高峰所谓四是七之善一边者何别。高峰末乃以圣贤之七情。属之理发。则依旧是前套。退溪许之以独见昭旷之源者何也。其答李平叔第三书。似与前论有不同者。又何也。其人答以容思更说。而今犹不见来诲耳。义理自是公物。何古何今。何彼何此。只是今人不能大开口说矣。若但曰善一边则朱子所谓四端也有不善者何也。然则四亦有善不善。七亦有善不善。善一边之说。于此恐推不去矣。愚谓理发气发。岂有互发之道。理动而气动者。桩定不易。以人乘马说明之。理如人气如马。人欲有往。马载而行。非马欲有往而人乘去也。然人有所事而乘马便行。是属之人。如过人送客之类是也。或因马事而人又乘行。是属之马。如龁草饮水之类是也。故理发者理之直发也。气发者物触形气而理于是发也。程子岂不曰触其形而七情出焉乎。与或出形气或原性命之说。吻焉相符也。七情之说。原于礼运。而其言曰不学而能。惟此一句为要领。验之虫鱼之微。莫不具七者之貌象。不见有邪恶。然不曾离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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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地。私者形气也。若四端则公而不涉乎私者也。扩而充之斯可矣。其可曰不学而能乎。与顺之则喜乐。逆之则惧怒。自然而无所不能者有别。故曰四七皆理发。而脉络不同。所以有气发之论也。勤问至此。又此詅痴。深怕深怕。
答李汝谦(己未)
归路留书。已下照否。不审岁晏。尊履若何。瀷行计甚忙。不能进与款洽。殆类鲠喉。来月旬间。准拟更过京里。敢不信信宿宿。用遂情愿耶。更诵安知非阔别一转语。垂老人情。更觉发深省。前寄五韵三篇。谨步录呈。当惠我一笑耳。四七之说。遵守先儒定训。虽或不能通透洒落。犹是不自信而信可信。然若使一向如此。又不免含糊骨突自欺自诳之归。岂非可戒耶。朱子或原或生之论。千古炳焕。八囱洞明。于此见得则无不得矣。若曰人道心可以两下说。四七不可两下说则不通甚矣。四端者与道心之心字相贴。所谓形气者。与人心之人字相贴。而形气之心。不过饥寒痛痒之类。未及乎七情。然此圣愚同有。未有掐不痛爬不痒者。若无七情之机栝。岂复有危坠之可患哉。此朱子所谓七情便是人心。而至论人心只以饥寒痛痒当之。可以见矣。以此推之。理动而气动者。二者同然。而人心则这上面更有因形气一曾苗脉也。及四七何以异哉。今略举此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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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前书未尽者。书何能既耶。不宣。
答李汝谦(庚申)
酒场欢妍。耿焉不可忘。别来起居如何。瀷归来始阅前书。宜即有答。怕寒拥被。有不暇耳。四七之说。每患粗略。所以难了。今试言之。退溪固尝云名言之际。眇忽易差。不若去吾辈之说。以先儒说代之。此恐有意。退溪之说。自知者观。实无可憾。而下学或不免错看。又不若朱子所谓四端理之发。七情气之发之为无罅漏也。何也。四是理之直发。不涉于形气。故谓之理发。七是触感形气而发。故谓之气发。与人道心同一苗脉。其发之之际。理气相须。则初未及此也。气者有一身混沦之气。有心脏运用之气。虽同一气也。而有大小之别。不但心也。凡头目之类皆然。其阳舒阴翕也。自是头敛于脑。目敛于睛。不成说。与混沦者舒翕同归也。形气之气属之大。理发气随之气属之小。大以一身言。小以心言。心之感应。只有理发气随一路而已。四七何尝有异哉。惟其七者初因形气而有。故曰气之发。非谓其发之之际。气先动而理方来乘之也。然其小大亦无间隔。既触形气而理乘气发则虽谓之气发理乘抑可也。此退溪之意也。此所谓可与知者道也。不然殆于痴人前说梦。将不免愈歧而愈远矣。是以四七与人心道心相贴。朱子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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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定说。人心为私则道心为公。公私二字。实为此论之肯綮。惟哀与恻隐相似而哀是伤切于己。与恻隐之公不同。七之恶即有恶于己私。而四之恶。恶其不善则公也。四七之间。公私显别。亦可见四属道心。七属人心。而理气之分。无馀蕴矣。至退溪答李平叔则曰人心与道心相对。落在一边。至如七情。虽云发于气。实是公然平立之名。非落在一边底。如乐记中庸好学论。皆包四端在中。混沦而为说。若然向来许多别白之说。果何指而言。彼三书何尝包之而不别耶。人心只是饥饱寒燠之心。而从这个顺之则有喜。逆之则有怒之类。是七情也。此最用功之切要。非如四端之纯理而无危坠之忧者。故三书云尔。若无喜怒之类。虽人心宁复有危坠耶。今以只举七情之故而谓包四者在中可乎。若尔则不独气随理乘之说。为有未通。虽朱子本说。亦不免为太分析之归矣。又曰道心以心言。贯始终而通有无。四端就发见而指其端绪。亦不能无少异。此又不可解四端以道心也。朱子之所已断。道心虽通终始而举人心对勘而言则只是就发见而言者也。道字属理字。心字属四端。形气字属人字。而饥饱寒燠即其心也。七者从是而为机栝者也。要须分金秤上十分说下来也。人心若无此机栝。所谓听命于道心何也。掐著痛爬著痒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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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心。虽掐不痛虽爬不痒。是为听命耶。宁有是理。虽有痛痒。只是当喜而喜。当怒而怒。合于理而不少妄动。方始是听命也。故曰七情为人心之机栝也。夫七情圣愚同有。顺则喜逆则怒。何害于义。然不能离私一分。故曰私。此不独人为然。虽虫鱼之微。莫不具备。是则七者之本然也。若夫孟子之喜舜之怒。即圣贤扩充之功。别是一般议论。扩之则涉于公。不扩则私。中人以下无有此气像。乐记曰七情不学而能。孟子之喜舜之怒。其不学而能者乎。故曰圣人能以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身。至于万物属己则气已相贯。视万物犹一身。人之喜怒。即吾之喜怒。圣人与万物同一形气。其心与天下之私。同流共行。此圣人为天下伸其私也。非识微者。未易语此。程子曰虽谓孔子为圣人。也须实见得圣处方信。不然不过矮人看场。随人嘻笑。何益之有哉。
答李汝谦(庚申)
前札固无暇仰报。或者汝谦疑瀷舍退就栗耶。夫岂然哉。退溪本自是。而言议之间。或有未尽晓者。则不宜以未了作已了。故有前后之云云也。发者气也。发之者理。理发而气载者。何处不然。由其初因形气而发。故曰气发。不涉形气而发则曰理发。形气之气。与气随之气。苗脉不同。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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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虽以本然气质之性。取比于二者。无不可者。然毕竟理必先于气而其发相须。则理发而气载。气发而理乘。果有异义耶。由是而推之。以本然之性。比之理发气随。以气质之性。比之气发理乘。又果何说。孟子之喜舜之怒。以天下之私为心。此圣贤廓之之功。谓之便是四端则亦无不可。若曰二者无二义则不可。若然只常人有七情。而圣人则无有。此依旧是善一边之说矣。至于栗谷说。姑举一二。其言曰人心道心。相为终始。为气所掩者为人心。不掩者为道心。虽上智亦有人心。圣人亦或为气所掩耶。人道二心。发见异路。岂有相终始之理。又曰众人之心。昏昧散乱。幸于一瞬之间未发之时则与圣人不异。虽不驯之马。当其静立之时。与驯良之马无异。夫众人大本不立则虽或未发。岂与圣人冲漠森然之气像无异耶。以栗谷之才。岂无体验于中者而如此云然耶。又曰或马从人意而出者道心也。人信马足而出者人心也。人信马足。岂有不失轨途。设令马不奔骤。此特偶然与人意合。非良御之所为也。上智下愚。均有人心。壹是可谕于人信马足耶。圣人之心。理常御气。学者之心。存省为大。不肖者之心。易流于人欲。所谓人信马足。下无地矣。上言四端善一边。七情兼善恶。下言气不用事则道心也。七情之善一边也。气已用事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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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也。七情之合善恶也。然则善一边是四端而属之道心。合善恶即七情而属之人心。犹曰人道心可以分两边说。四七不可分何也。如曰气不用事者道心则圣人无人心矣。气始用事。精察趍正者。为人心听命于道心。则惟昏而复明者为然。其可乎。馀不尽举矣。向日畏庵丈之在世。虽有往复文字。末乃不肯答。后来相逢。亦不复提说。意谓以瀷为不足与辨。俄又闻末年改其前辙。至有文字可考。君子之不滞于旧见固如此。令人钦服。然当时不肯明言。不得有以快辨而无毫发遗憾。则不能无恨也。前后数纸别誊呈去。明者必有以去就耳。然此犹欠于穷源之论。别有心说一篇。异日亦将传与足下一睹矣。
答李汝谦(辛酉)
不审秋凉。福履何如。搬移之后。凡百或将扰恼。今皆措办妥定。从此扳袂路阻。春初一尊。大是世间难得。不免永怀长嗟。石隅窆礼已过。音容既远。情款无所。宁不悲乎。瀷长夏徂秋。顿觉愁疾。行动稀日。下山之势。步步难回如此。诲札常置案上。以其凭便未易。兼之病惫不振。谢答稽迟。自知罪咎。第惟前贤言语。非不勤且悉也。而后来者辄复喧闹。事不明而意益驰。如吾管中之窥。不能实验于心。惟唇吻是鼓。其不可也信矣。申复来诲。虽往往有不可强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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谆悉研精。其用意太煞不易矣。幽居静默。所造可见。钦悦未已。其于同者。固当受以为己有。惟其异处。不敢不答。夫形气者己私也。拂于己则怒。安于己则喜。佗皆例推。虽不害于理。而初不离私一分地也。所谓触其形而七情出焉。故曰气发。四端则不与己私相干。见赤子入井。恻隐之心发。过庙过廷。恭敬之心发。此何与于吾之形气。故曰理发也。若曰七情人心之机栝则可。曰四端道心之苗脉则不可。道心情也。四端情也。道心之外更求四端之情不得也。掐著知痛爬著知痒之类。是人心。于此说七情不得。惟其逆顺而七情方生。所以不同也。朱子曰人心妙不测。出入乘气机。所乘者心而既曰乘气则主于理而言。此只以一心之气言。若形气之气。却指一身混沦者充满百体。无乎不在。与心藏出入之气。原有大小之别。如一树有根株花实。混沦之气。敛必归根。敷在枝叶。枝上有实。实亦有气。敛则归核。敷在皮肉。又如宇内有混沦之气而以北为根。其间万物各自有根。不成说物物舒翕。同归于天地之根也。形气之于心。藏出入之气。亦犹是也。不成说一身充满之气。皆为心所乘而出入也。物触其形。形触而气应。七情出焉。触形则触气在中也。苟无知寒觉煖之人心则七情亦无由出。以其本从形气而有者。故曰气之发。发之之际。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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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气机则于此不言也。四端非因形气而生者。直原于性命之正。故曰理之发。发之之际。乘其气机则亦与彼无别也。而气之发一气字则于七有而于四无也。凡物有理则有气。气之粗者曰形。故形气与性命为对。性命者理也。朱子虽单言气之发而形在其中。亦如程子单言触其形而气在其中。若无气在形中则虽触形七情无由出矣。退溪之论自知者观之则固无所妨。然每致后人互发之疑者。以其气发与气随两气字打成一片则终亦有难通处也。吾所谓只有理发气随者。但以心之体段言。推之于人心道心。亦可以发明。生于形气而其生也必乘气机。原于性命而其发也必乘气机。若以所生之形气。为所乘之气机。奚可哉。家兄在世时。亦尝质之有得。其要槩如此。每云退溪之论。不若朱子之明快。公岂忘之耶。其答李平叔者。家兄亦致疑焉。遗稿中有委曲之解。佗日必有以取考矣。若以朱子说为證。其言曰知饥渴寒燠人心也。恻隐羞恶道心也。又曰喜怒人心也。然无故而喜怒。是皆人心之所使也。谓之所使则虽苗脉在是二者。有根枝先后之别可知。道心之为四端。朱子不一言之。试考虞书注中亦可见。虽然形气之气与气机之气。虽有大小之别。毕竟在躯壳内。无所不通。故曰退溪之论。亦无所妨。是谓难与俗人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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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至纷纷疑晦则又不得不为穷源之辨也。所谓舜之怒孟子之喜。疑若不涉于人心之私。然礼运分明说不学而能。而此独不然。故知其为扩充之功。非七情之本来面目也。何以明之。今有人至顽且愚。凡于己之形气。顺则喜逆则怒。无一不具。此人情之所必有。初不害理。然不离己私也。其子之喜怒。又与之同喜怒。而在亲戚则未必然。此与其子同其私。而子之喜怒。即己之喜怒也。亲戚与己非一物则谓之公可也。视同一己则谓之私可也。彼天理之全塞者。七情止于一己。至于扩之之近远。而七情随而及焉。圣人之于天下亦犹是也。七情之说。非本于礼运乎。其言曰圣人耐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者。非意之也。必知其情。辟于其义。明于其利。达于其患。然后能为之。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不学而能云云。圣人视天下为一身。天下之喜怒而与之同私。其条理脉络。了了可寻。此殆有未易明言者。今公之诘。直穷到底。不计中理与否。倾囷而索说。明者以为如何。其馀数条。实多明的。常谓公善病。妨于求索。今见长牍细推。探搜于微密。实所钦叹。于是玉洞之门复有人矣。又至于党习之戒。治理之要。更觉许大。尤见存心之不苟也。瀷近甚愁惫。形神寂寞。未暇多及。容俟一进。有以道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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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洪叙一(甲寅)
自令胤枉驾顾临。一日淹便作两年思。心未尝不在南云也。伏未审此时尊体节宣一向万福。仰想进学之程。颐养之方。俱有以自适焉耳。瀷从去冬初。偶尔一疾。仍绵载躬。殆岁周而不瘳。营卫既虚。百怪来瞰。至秋间转益难撑。要是不克摄生而然。时一抚叹。柰柰何何。当息山先生之未弃后生。虽或纳拜于旅次草草之中。终不能密迩几杖。奉诲周旋。少去此平生蒙蔽之痼。居然转眄。已成人世难追之悔。顾今日欲闻函丈间一二绪论。舍吾文丈座下。更无其由矣。用是尤有一接颜范之诚。实非浅浅。第以岭海夐邈。音尘阻绝。不但为病状之难强也。瀷昔在幼少。薄过陶山凉岳之间。梦想清芬。至今未沫。意谓居东韩者必以为归。便有受廛之愿。即三十有馀年。而发短身病矣。又不知何术能唤起此衰陷之志。翱游邹鲁而从座下款承意旨耶。可哀亦可笑。玆闻科期不远。必将有往来信便。敬裁上状付之京中。以为转达之地。病困手掉难草。更伏乞为道自重。
答洪叙一
瀷偶尔北上。而执事适牵复在京。百分欢喜。得未曾有。俄闻禁直岧峣。未遂纳拜之愿。又使人愕然失图也。顷在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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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获接尊价。未遑拜状。只伸口报。不自意长牍遽辱。谆诲勤至。奉读以还。益增感荷。况伏审体履供仕万重。尤以慰释。近日所传。亦甚惊叹。公家事自是难了如此。柰柰何何。昔息山先生之未南为也。家兄有丽泽之欢。瀷当时稚蒙颛劣。不得负墙受命矣。汨乱紊紊。遽然迟暮。而前辈既远。师承无路。既闻下风。愿言之诚。剧甚饥渴。岂不以强辅难遇。而馀年易歇耶。今书中称道过当。至所事事之之语。不觉憬然陨穫。何执事之处人不侔若是耶。威仪攸摄。永以为好。非此之谓矣。伏未知以为如何。令胤雅契。一见投分。耿未忘怀。别来益有进修耶。
答洪叙一(辛酉)
俄见邸吏所报。始伏闻牵复造朝。诘朝果获覆札而敬拜矣。眷厚备至。既甚感叹。况伏审年来体中日用动息。与时万福。向者人有传执事一麾南下。殊不知前此羁宦。后此径还海陬。寂寞类如是。后因便上状。替伸起居。亦不知毕竟缄达否也。瞻怅之馀。一幅勤教。百朋愈贶。令人三过而不舍也。瀷贞疾不死。居然六甲已环。怆念畴曩。私自隐痛。加之衰懒日增。怠弛成习。时省旧学。恍若梦寐境。宁复有毫分进修可以副朋友之望。息山状录。自顾谫劣。无以堪之。而雅有执役之愿。况闻有遗意在。义何敢终辞。敬遵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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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士手草。略加添删。已寄与李承卿。俾有转达。想未及至岭外。或者尚滞江上。亦乞执事取览。指摘瑕颣。使得遵教镌改。贱分之大幸也。第惟先生明训善论。遗集中必多可采。路远莫由致也。柰何柰何。执事亦或有亲切警听。而有不可不著耶。又伏闻以兼史进与 经席。颇被 宠奖。亲识所共感戴。语类所谓月之系日。只指其明魄生死。系乎日云尔。执事所达。宁容改评。若以载魄之载帖解则恐未妥当矣。惟冀益懋知见。修辞立诚。用为师门之光焉。瀷奉袂以还。猥荷不鄙。竿尺频烦。意若有待乎丽泽之相长。在高明固为涵容凫雁之盛。而瀷之愚则有欿然自失者矣。然慕用之极。不敢不有献。末俗易高。险道难尽。此退溪先生屡为人诵传也。其得一誉于人主宰相之前。亦古人所以明著眼目之地。未知如何。卢伯春未曾有半面之分。与之神交久矣。今闻倾背。仰想同师同业而遽忽制麻。何等怆恍。胤哥薄过京里。无缘款晤。怅然难胜。闻其业日益进。才中所以有赖于父兄有如是耶。权丈之清台婆娑。夐然梦想。顾无由致此身于几杖之旁。亦以咨叹。儿子病淹已多年。何暇于讲读之功耶。勤问至此。亦甚感佩。渠适在外。未能另牍伸敬耳。窃想从者姑留京辇。而方汨于百亩之忧。未可亟趍展拜。容俟徐图。无任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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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洪叙一
便信络续。不比向之岭海落落也。颇慰老境愿言之诚。然惟病蛰山陬。尚不能躬造款拜。则又以为深恨也。玆承辱札。伏审旅次起居万重为慰释。而滞驾郊坰。越月逾时。是甚忧叹。然李斯文汝谦旧故中可人。执事无此行。几乎为失人矣。日与周旋。欢洽可掬。恨不得旁听其绪论也。瀷去月间匍匐入峡。汛扫茔陇。归守貉丘。饮啄依分。示及太极图。却有气质底意思一段。息山丈见解。暗合无痕。意到之言。随处中窾。盖悬空说太极一句。如言天命本然之性。即不囿于气者也。今言动阳静阴之太极。如言气质之性。虽同一本然之体。不害为和气言者。所谓要说同亦得。要说异亦得。在善观之如何耳。前教载魄之解。后更谛看。终觉未明。霸与魄后世通用。而霸与暗魄有别。古人用字例多错互而然耶。略有记疑。猥不敢辄以仰烦。窃想从者已还京邸。故李君书无答。容俟佗便耳。
答洪叙一(戊辰)
书至书往。邈因风便。信传未可详。女奴从墟市还。奉致下状。即前岁冬十一月出者。不知中间滞者何地何人。不丁不壬。终达于寂寞樵牧之社。可叹亦可异也。三复辞旨。幽忧泼眼。殆令人感涕。虽以当时尊体起居抚序增重为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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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计今恰周寒暑矣。更不审谪居日用百尔宽舒。摄养有方。岚瘴无祟。副此区区之望耶。瀷闻君子处世。不出莫非命一句。尽谋以后却须泰然。故曰以义处命也。今所当忠告止此而已。柰柰何何。瀷衰剥理也。听官日塞。应酬路艰。亦自念垂死残龄。更能记取世间言语几句来耶。苟非赏心。虽掩耳却无妨。强以此自慰耳。水调词敬玩。意又可悲。其平仄不叶。仰想寥阒拂乱。信笔不之计也。清台丈进退绰然。不失岭外风彩。允合人情。其归申有临况之诺。及带职厨传不宜迂行。竟违良晤。类有数存于其间。胤哥仲厚奔走艰阨之中。亦能留意典学。有添丝进尺之功耶。古人鱼盐版筑。不害为趱步蹊径。深有望于相知契眷耳。家儿半载南为。倏失伻候。既又忧服。其义不可以书先于下史。心制俄除。始图拜状。转托邸便。不知卒能缄达否也。
  别纸
造端托始。谓以物则称端。以事则称始。孟子一书。其第一义在义利之辨云尔。其谓七编是孟子自作。或恐不然。若如此说。其卷首必曰某见梁惠王。后人尊之则亦必曰孟子曰某见梁惠王矣。其见襄王出语人一句。亦无著落。又乐正屋庐等之称子而不名。鲁平梁襄之称谥皆可證。不可谓造书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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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体之充也。体以躯壳言也。气不浩然。欿然而馁。如饥乏而体不充也。
勿忘勿助。合为四件工夫者是矣。如为农不可以无事而成。故曰有事。合做便做。不可遽期其必成。故曰勿正。既勿正则心易怠忽。故曰勿忘。既勿忘则欲速之心生。故曰勿助也。程子之意。盖谓鸢飞空际。耸肩直翅而已。然而不坠下者勿忘也。不见鼓翼之迹则勿助也。鱼游水中。鳞鬐不动。然而不浮出者勿忘也。不见振作之迹则勿助也。活泼泼地。泼泼活貌。谓生意自然呈露也。
道一而已。与率性之道同。离性不可言道。
不忘在沟壑。集注之意窃恐未然。中庸所谓不变塞焉。与此相似。富贵不淫。亦可以通看。
闻其养老而归之。未始为干禄也。后至渭阳之猎。又何异也。伯夷耻食其禄。遁逃而终。未必谓前仕也。大戴云伯夷死于沟浍之间。盖穷耕而食也。粟如曹交食粟较看。
徒杠舆梁之政。子产不及也。后弊之虑。于此说不得。象之忸怩。安得不尔。不必谓良心之见。
怨慕之怨。属枉父母。若但谓自怨则是直易晓。长息不必疑。公明高不必难言也。怨者悯愠之意占多。己之不得于亲。岂非悯愠耶。虑或错看为于我无罪之义。故孟子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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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不可以猝既。郑愚伏撰韩久庵铭有此说。可取考。
生之谓性。与程子说。语同而指异。据朱子答杜仁仲分别气质本原者。尽好更问容说。
于山不可谓情。所以言性言情之不同。言情则性在其中矣。程子之言才。与孟子不同。朱子既有分开明训。以意推之。才之有两般。犹性之有本然气质也。据朱子说。性如水之就下。情如生出波澜。才者指其能为底也。又曰理有动静。故气有动静。若理无动静。气何自而有动静。若理无能为底则气又何自而有能为底耶。若从理之能为底。说明非才之罪也。从气之能为底则曰才出于气。无所不可。然气者所乘之机。凡论才皆因迹之说。故曰程子为密。
瞽叟舜之父。舜乃天下之父母。皋陶伸法而已。其柰窃负何哉。至于舜逃则天下呱呱然求父母之所在。皋陶虽欲执而杀之得乎。礼有议贵之辟。天子之父非贵乎。皋陶之始执。执杀人者。非执舜之父也。舜之窃负。负其父。非负杀人者。至舜不能安其位。则杀人之罪反轻。皋陶其敢执天子之父耶。
仁者人也。仁人心也。未见有浅深之别。
太极乘气流行则太极所乘之机。非阴阳而何。李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