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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庵集卷之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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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庵集卷之十四(平山申靖夏正甫 著)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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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妣恭人全州李氏行状
先妣恭人李氏。系出 太宗大王第二男孝宁大君讳补。高祖讳重继。持平。赠参判。曾祖讳克达。监役。赠左承旨。祖讳明翼。宣教郎。考讳泰郁。学生。娶江陵刘氏判官焕之女。以 崇祯纪元之二十五年癸巳五月十九日。生先妣。先妣端严贞静。仁厚沉默。自在幼时。喜怒未尝形于色。尤不喜与人竞辨。其鞠于外氏也。日与外党诸儿处群而不哗。退然其间。未尝烦长者呵叱。年十六。归于先府君。姑氏李夫人生长法家。壸范甚严。而先妣一意承顺。孝敬备至。自妯娌娣姒之间。以至婢仆之贱。无不曲尽其恩意而得其欢心。始絅庵府君以石湖公命。出后伯父平宁公。其后石湖公者独有先府君。一门之指拟期望甚重。而先妣入门。动有法度。于是内外宗党。莫不以得内助贺之先府君。而石湖公之对人。亦称曰。是妇也必能兴吾家者。辛亥二月。先府君不幸。先妣终天痛毒。誓不在世。其六月。又丁学生公忧。毁瘠之甚。几不能自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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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未尝以戚容见舅姑。及庚午辛未。石湖公李夫人相继弃背。先妣又与絅庵府君泣血持缞六年。当丧祸震剥之馀。门祚绵弱。家事旁落。咸谓其难可复振。而先妣茕茕在疚。夙兴夜寐。勤劳祗慎。未尝少懈于心。其于祭祀。必致丰洁。御下益加仁恩而有威。先是取絅庵府君第二子不肖靖夏。以后先府君。至是已十岁。教育爱养。逾于己出。以至成人。而其事絅庵府君。如事石湖公。俨然持家垂三十年。此先妣之所为终妇道也。先妣自遭辛亥祸故。重以中经两艰。积致伤毁。为疾已痼。乃于辛卯九月二十一日。因微恙遽至大故。享年五十九。呜呼痛哉。先妣识趣甚高。平日不读涉书传。而其见于言行者。暗合于古图史所记者。尝曰。女子之职。治家则主馈。奉先则祭祀而已。至若疲精于笔墨翰札之间。以言语往复为能事者。即文人才士之事。非女子所宜为也。以故于近世闺閤所传行一种稗书。未尝染指。独喜观古有节行妇人诔文。或至沾洒曰。哀苦之人。情有相感。顾语诸姊妹曰。我死。必为文以祭我也。尝致悫于享祀。所须之物。必预具而别贮之。不至匮乏。遇祭日。前期致斋戒。饬婢仆毋敢以亵衣服将事。以至鼎鼒笾铏之属。亦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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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自洗涤。虽甚疾病。不以人代之。人有言其过劳成疾。则曰未死。不可不尽吾力也。虽不肖亦以享物太丰。告以在诚不在物。则先妣教之曰。吾非后于诚者。然亦不敢自恃其有。其在物者。又岂可薄耶。使后人遵吾法。能者可使两尽。而不能者不至两废。不亦可乎。不肖拜而受教。虽在困苦时。无毫发苟且事。于切亲亦然。絅庵府君以先妣有奉先承家之托。甚见敬礼。及在庚辛巨创。疾病忧厄。实与共之。其情意恳笃。又非人家嫂叔之比。而晚年。絅庵府君官位隆赫一时。诸姊妹之求乞请托纷然。而先妣独无之。絅庵府君尝以是语人而叹曰。嫂氏同居四十年。未尝有一言之嘱。其贤可知。性严洁。平居罕接人。与语无过情。唯闭户终日治女红。而朝夕之间。器物必整饬。庭宇必汛扫。内自庖室。外及厩枥之间。历然无一尘。于不肖抚爱如婴儿。而教之必以义方。欲其每事尽善。无一毫不可于人意。凡在一家庆吊遣伻候问人事之不可阙者。不肖未及思。而先妣已先为之。故未尝后他人家。使姻党始怪其敏。已而知出于先妣。则又莫不称叹。自课夜书。必漏下三十刻乃止。每于灯背。手绩麻枲。耳辨读声以为常。及不肖年大。而犹自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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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欲以荒其业。当其往受室也。先妣命之曰。世俗率以迎妇日欢喜。吾则不敢。使新妇而得其人也则家道兴。失其人也则家道废。得失未卜。吾恶用喜。及登第。馆人以榜声来扰之。浑室上下惊喜若狂。而先妣方对案。终食不见其异常度。及其忝窃荣选。则又以宠禄不可怀。名节必可保为戒。每语及石湖公李夫人。必至流涕。其遇两姊妹。视前益笃。末年。见不肖科庆及连举子女。辄泫然曰。不使舅姑见也。既而又曰。不使赵夫人见而使我见也。于是教不肖以视遇生外家甚厚。其待亲戚。浅深疏密。各适其宜。救灾恤穷。一视其力焉。每以慈氏刘孺人乡居违侧。思慕至甚。滫瀡滑甘之供。不以路远而或阙。及承讣。哀毁逾节。自衣衾付身之物。以至奠馈之需。竭其诚力。不以戚舅氏。至祥日。强疾作行。中途添剧。竟不得达而还。则以为终身之痛。盖自此足未尝出户限矣。每教不肖曰。汝若得邑而近吾父母坟。则吾可以一动。而不肖无状。未克成其志。卒之前一日。先妣犹无恙。不肖与诸子女侍傍。有祝其康福者。先妣愀然曰。李氏之世男女无高年者。吾独以祸衅命奇故至今耳。其可望终享其福耶。呜呼痛矣。岂料斯言之有验。而以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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妣之懿德。卒不获丰报耶。不肖不孝无状。先妣无故之日。既不能尽其养。及其疾革。又不能号呼神明以自代。穷天极地。含哀茹痛。尚复何言。今既未死。而惟其平日遗行。有足以垂范女史者。则不可因就泯没。以重不孝之罪。玆敢抆血为状。仰干于下执事。荒迷摧陨。撰次无伦。伏惟哀怜而财择焉。
知中枢府事赠谥忠悯林公行状
公讳庆业。字英伯。本平泽人。鼻祖得雨。官高丽禁侍卫。八代祖梓。官至宝文阁大提学。至其孙整。官礼仪判书,西北面都巡问察理使。赠谥恭惠公。恭惠生吏曹判书命山。判书生兵曹参判寿昌。是生司宪府监察赠承旨有名。于公为曾大父。大父德胤。部将。赠户曹参判。父篁。折冲将军。赠领中枢府事。三世推恩。以公贵也。妣赠贞敬夫人坡平尹氏。县监兴智之女。赞成任之孙。公自儿时英爽不羁。与群儿戏。必累石为营。揭草为旗。作战阵状。而身自为帅。群儿皆受其约束。不敢违焉。见者异之。及长。骑射绝人。尝受史至项羽传。书足以记名姓。愿学万人敌。曰此启我矣。自是益喜论兵。以将帅才自命。领枢公戒之曰。吾闻为将者自古多奇祸。尔其慎之。然公顾不以自止焉。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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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武科戍北边。仍调小农堡权管。以料理军须。超资折冲。入为佥知中枢府事。甲子适变。朝家募将士可战者。公首应其募。奏功于鞍岘之战。遂策振武原从勋一等。寻升嘉善。拜行佥枢。兼羽林卫将。出为防踏佥使。又移乐安郡守。体府上其清慎尽职。赐表里奖之。丁卯。虏警甚急。本道兵使以公为右营将。而监司又辟公为中军。公意在力战。驰见监司言曰。今兵使为进战之将。公则殿后而已。而某愿在于一战以死国。愿以某属兵使。监司义而许之。及公与兵使倍道至江都。则虏已媾和退兵矣。公既不得战。则奋曰。朝廷与我精炮四万。可以往歼彼虏。洗剑鸭水归耳。罢。叙为副护军,体府别将,平安监营中军,剑山山城防御使。监筑城役。又筑龙骨,云暗,凌汉诸城。 上以其劳绩。下谕褒美赐马。时椵岛都督刘兴治阴与虏连谋。受虏数百骑。诡称降兵而置军中为腹心。将以劫岛众投北。其计甚秘。而公已逆料其必败。一日公在云暗。望岛中有兵气。急聚民筑狱垣曰。三日内。当有虏兵之自来就囚者。闻者莫能测。已而兴治果为其幕下沈世魁等所斩。而世魁代领其众。虏骑之诡降而未及投北者。来奔我境。公命尽拘之所筑狱。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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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以为神。宣川府使李浚欲因尽歼之。公复曰。恐后有来索者。盍少待以观变乎。浚以公言验。不敢违。未旬日。虏以数万骑迫城怒索。公尽驱而与之。遂以无事。始台谏以公不杀为护贼。合启请按律。至是乃停。而朝野始服公先见。已拜定州牧使。壬申。丁父忧。先是两元帅以清北地旷人稀。难于为守。倡为割弃之议。公固争曰。 祖宗土地。奈何轻以与敌。及清北民胥怨而赴诉。则元帅疑出于公旨。启请拿问。置对即释。明年。边忧益棘。方伯元帅交奏言边事非某不可任。朝廷遂起复拜清北防御使,宁边府使。又监筑白马山城。时中朝将孔有德,耿仲明叛据牛家庄。公约天兵夹击几获。适会虏救至夺去。 皇帝以公有先登劳。敕授公总兵。赏赉甚厚。又赐金花插头以荣异之。是冬。公以边忧少弛。上疏乞解官守制。许之。服阕。拜义州府尹兼清北防御使。公将辞陛。言于庙堂曰。虏虽与和。反覆不可信。愿得满万兵以备之。庙堂以公为怯而不许。公又请得财帛以安集流徙。乃与白金千两锦段百匹。公至则设常平仓工所。尽以其所请得者。贸迁唐货。出入取赢。竭力抚摩。于是流播者有室。嫁娶者以时。远近闻风。襁属而至。户口日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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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置十二屯。使兵民杂耕而各食其力。一境赖焉。事闻。特升一秩以褒之。既而坐微事被劾削职。民相率泣诉愿贷某。而新尹李浚亦乞勿罢公以安民情。丙子春。特命复授前职。而只降新资。未几亦还授。公再为是任。复申乞兵之请而卒不与。乐静赵公锡胤上疏曰。如谓某非其人。则不可任也。既任捍边之责。而不许守城之备何也。某为国尽诚。将领中所未闻也。此岂不揆事势之难易。而故为大言以谩朝廷者哉。臣恐某虽有可用之才。必不得展布而将至于解体。今若下谕。励以效死之义。而惟其言是从。火急施行。则犹可及防秋也。朝廷亦不能用。公既赴任。审虏势必动。又驰启请得海西二万兵。朝廷许之。公喜谓人曰。我得二万兵。何畏于贼也。既而为谏官所沮。卒不得。公悒悒不自得。乃潜遣人越江。置烽燧于松骨凤凰两山。戒以见敌则各举火。又尽输诸屯谷于城中。盛积柴。覆以藁草。望之若峙粮然。城中素乏水。至是多凿大池。蓄水养鱼。盛酿酒。脯疫毙牛数百。募得人。时探虏动静。是时斥和之议方峻。信使久不行。朝廷使公送舌官。告以行李且至。公戒舌官曰。使行已后时矣。吾度虏兵已动。必于中路相遇。若问城中事。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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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其有备也。舌官果道遇虏兵。对其问如公言。贼殊不信。缚以随军。于是松骨,凤凰二烽连举。公知敌来。点视城中。老弱男女才八百。公顿足长吁曰。无兵之将。何能为乎。至暮。命守堞者人各持三枝炬。多设偶人张旗帜为疑兵。以所贮酒脯颁之。戒以死守。又以急报驰启于帅府。贼臣自点沮不以闻。而虏骑已入境长驱矣。公乃使人馈壶酒生鱼于虏阵曰。拥重兵入邻境。而不使边臣知可乎。贼曰。欲与尔国王言。边臣不与也。仍问守城卒几何。曰。有精兵数万耳。冬日何生鱼也。曰。城中水深故易得耳。始贼以白马为初头大镇。欲首破之以壮军声然后东。至见其有备。故遂解舌官缚以去。而 大驾之得入南汉者。亦以公计缓虏行之力也。南汉既受围。而贼恐西路诸镇绝其后。使其将要虎率三百精骑。先还以接应。要虎者虏之猛将也。着两重雪色甲。重百馀斤。所过人不敢问。公追至鸭绿江上。奋勇击斩之。夺其甲而衣之。驰马而还。又杀其骑太半。尽还其所掠男女一百廿馀口。马六十馀匹。丁丑二月。贼撤兵归。以杀将盛诘公。公曰。为国捍边。见贼不敢不伐也。贼曰。然则向我道此而纵不击何也。公曰。寡不敌众。徒死为无益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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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今又不伐我何也。公于是泫然流涕曰。国运不幸。 世子大君。皆在尔军中。故抑志而不为也。贼义而去之。公又以牛马物货。赎还被掳士女者甚多。虏执斥和人洪掌令翼汉以去。将杀之沿路。守宰恐惧。莫敢与语。公出见路次。执手言曰。士大夫死得其所难矣。公之此行。名将与泰山北斗争高矣。公又何恨。资送甚丰。谈笑为别。绝无嗟劳语。又虏人多有侵虐列邑者。公请于虏主曰。愿得一铃以号令军中。虏主许之。其后虏人有作挐者。公辄悬其铃而捶之。由是虏皆慑伏不敢动。孔,耿二贼。挟虏势。将攻椵岛。徵兵于我。朝廷命公率舟师以赴。既至。贼使我为先锋。公义不忍自我先犯。乃使人言于贼曰。我国之法。凡攻城略地。其所收财帛。尽以与先锋。而今天下之财帛。咸聚于岛中矣。恐城陷之日。大国与小国争利。故敢以告。仍令军中歌舞作欢声。贼怪问之。则曰。此辈方乐其战而有利耳。虏素重财。遂自为先锋。公又密通于沈都督世魁。使先事应变。以故岛中兵士及战舰多获全。而独都督不动骂贼死。其残兵之在岛者。皆焚烧其舟楫。而公亦不之禁也。后虏除公官爵。遗貂裘银锦。公皆却不受。既而虏以公之不禁唐人烧船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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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其赐。怒诘之。公逊谢而已。虏虽以公之不饰辞。不复致诘。而其得罪虏人。实根于此。是役也。贼以所俘唐人百馀口赏公。公尽以易我人之陷虏者。又于湾上。潜匿被掳获免者。各资道路费。从间路遣还。前后所济活以千数。沈都督副将吕璧脱身到湾。视之甚厚。为资送中朝。公母夫人以是岁正月。殁于公兄承业孟山任所。公以国方被兵。不敢奔哭。及自椵岛还。始赴丧次。扶榇而归。朝廷又命起复视职。间以事至京。 仁庙召见奖谕甚至。特赐厩马。公归。又多方擘画。减岁贡米千馀石。以其劳。命加资宪阶。俄又坐事下吏。当编管。公意在效劳。自愿往铁山。亡何。虏又徵兵。声言将攻锦州卫。期日已迫。势不可及。乃起公为助防将。使先赴告以发兵状。公曰。黠虏多诈。此必假辞徵我。我若后期。必斩将以立威耳。急发防戍武士百馀人驰赴。虏果怃然曰。我已得胜。无所用尔。但后勿违期也。于是公遂还。而大军继至者亦引还。 上又褒谕赐马。公因留镇肃川。复拜义州府尹。疏陈边事便宜六条。又论军务六事。已擢拜平安兵使。公到则充军簿虚额。别备鸟铳一千。献绵布六千匹。请助沈阳转输费。又命加正宪阶。庚辰。虏攻锦州卫。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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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差公为舟师上将。以黄海兵使李浣为副。而仍令运纳岁贡米一万石。又使亲信一虏将率十三家丁。同公船以察其情。公欲舟师之不利于用。潜令舟工日沉数船。至南汛口。凡沉三十五船。而所载物旋移他船。无一臭载。虏疑而诘之。公佯怒捽舟工。贯耳徇众。仍命出斩以悬竿。其实用彘头涂灰也。虏不知也。以杀无辜。大惊谢。船至石城岛。诈言为风飘失。送三船于登州。以报虏人机密情形。至盖州卫。与汉船遇。分岸以战。始公潜令炮射者尽去丸镞。及战。似甚力也者而辄不胜。两军死伤者亦绝少。虏疑公有谋。乃遥分其兵。佯作汉军而前。公前知其谋。纵炮矢大杀。虏疑公而不敢言。方与汉船战也。我兵为汉俘者二人。骑一船来。致 崇祯皇帝手诏。其事秘。人莫得以详也。是战。又沉二十九船。既而虏使人来。以公之来迟。不及约会处责之。谕令卸下所载贡米。从海路还。公欲涉虏地归。对曰。船皆伤破。何能踔得数千里海路乎。虏曰。若从旱路去。船只何以处之。公曰。船尽破矣。尽焚而去。无所惜也。虏既去。复以敕来。以公之不放炮伤人及三船之托以飘失。谓与汉交通。又以败船迟留。不即遵纳贡米于需用处为公罪。诘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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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公谓虏曰。万里涉海。九死一生而来。意谓蒙上国参量宽恕。而今敕谕如此。惟当冒死载米前进。愿得上国舟师。以为向导。虏主闻之。始令卸下贡米。而只输粮于盖州。又令公选精炮火兵及诸将士一半。赴海州卫。而馀在本国。于是李浣从旱路归。公既输粮。尽破其船。而从虏于海州,伊州,锦州卫,大胜堡间。然一不与汉兵交锋。辛巳。虏主始许公还。仍又敕谕曰。水陆俱无功。当拿本国谋臣。以正其罪。公乃还。始我军之战亡者。公命其哨殓埋。标识其姓名乡里。至是尽载其尸。归葬故土。一军感泣。既还朝。 仁庙特召见劳慰甚至。后虏主每谓我使曰。林某不可不罪。朝廷不得已削黜公。俄又叙拜行同枢。壬午。差守御厅别将。升中军。有中朝王都事者。以二百艘来泊龙川。虏使我追捕。公为白衣别将以从军。虏遗书朝廷。又举公善遇吕璧暗送三船事曰。此人又何以来哉。公遂先还。拜知中枢府事。公自丁丑以后。念切京周。中夜抚枕。思欲以我国诚悃。一达 天朝。其为西阃也。闻有妙香僧甲歇者。有气义可使。邀致幕下。厚其供具。而与同寝处。见情意既洽。告之以所欲为者。歇果欣然请行。公即言于余高祖平城公及崔完城鸣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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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奏文以付。别构一咨。抵洪军门承畴。歇由木道致书于石城岛。后又使通信于登州都督府。凡三往始达。仍留不还。时海路断绝。而歇独能往来。故华人号为独步。然虏有侦知者。遣使来诘于湾上。朝廷捐万金得不究。是年。松山堡失守。洪承畴降虏。虏悉得独步事。会贼臣李烓为宣川府使。与汉船潜商事觉。虏挟 昭显世子。出驻凤凰城。缚致烓钩问。烓欲卖国图生。尽以送僧移咨事告之。又书公及清阴金文正公,崔完城并他宰臣十馀人名以与虏。虏迫令朝廷执送完城及公。使就对。国内震恐。始盖州之役。公忽喟然谓人曰。平生素志。正在今日。盖以犯顺为至痛冤。欲投入 天朝。而惧祸及本朝未果。及就道。度比至必死。乃叹曰。天生男子。必有所用。今乃无故送死于虏庭乎。至金郊驿。遂杖剑亡命。留衣服于杨州会岩寺。削发为僧。与同志僧小明,智明出没于杨口,祥原间。朝廷令国中大索而不能得。先是公与船商李武金者素善。及是往访谋所以俱入中原者。武金慨然许诺。公遂出橐金与之。武金乃备舟粮军装。又募得同伴数人。绐言往海西运谷。而公与二僧追及。自称施斋僧。请与俱载。行数日。公脱僧衣。手剑立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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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呼曰。我乃林兵使也。将入 天朝。尽扫虏贼。报壬辰之恩。雪丙子之耻。然后取还我 世子大君。有不从者。以此剑斩之。皆跪对曰惟命。遂举帆向登州路。忽遇风飘泊于山东海丰县。县人疑为虏细作系狱。既而侦知公自我亡。送登州。舟师将黄龙与语大奇之。欲以试公。使往击土贼之负险倔强者。公出奇缚其将以献。龙益惊服。置公幕中。与议讨贼兴复之事。甲申。 皇朝除副总兵。欲以初秋用公策。以舟师截湾上取辽沈。三月。流贼李自成陷北京。 皇帝以身殉 社稷。吴三桂开关引虏。击退流贼。而北京反为虏所据。五月。 弘光即位于南京。黄龙知势不可为。自欲言勤 王。乘夜潜逃。其中军马登红代领其众。与公移保石城岛。翼年五月。 弘光亦亡。虏招降登红及公而皆不往。然登红已阴怀投北计。公揣知之。适会有南方商舶欲脱身南去。时独步在龙军。仍隶公麾下。公潜令候登红睡。欲与俱去。独步有货财。不忍舍。又不欲涉险深入。遂悉以公计告登红。登红乃盛陈兵严守。公既不得入见登红。又欲斩独步以泄愤而亦不得。未几。登红执公以降虏。公仰呼曰。天乎天乎。何使我至此极也。虏欲剃公发。公终不从曰。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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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欲杀我。愿送我还国。若得归死于吾 君。死且不恨。虏将诱之曰。今日降则明日富贵无穷矣。公犹骂贼不已。遂送北京系狱。既而威胁万端。公终不屈。虏主试令公悉陈所欲言。公乃引曹操纵关公事言曰。汝若送我南朝。我当以云长之报曹公者报之。虏主曰。汝不忘南朝。可谓忠臣。然养虎遗患。吾不为也。后自点奉使谓虏曰。此乃大国罪人。可杀无赦。然虏终不听。丙戌夏。以槛车付还我使价。及还。公犹不改汉衣服矣。先是贼臣器远谋不轨伏法。辞连于公。至是遣金吾郎。自中路拿致。 仁庙亲鞫取供。历问诸臣曰。此人之参谋为分明耶。咸对以无可疑。 上遂命刑讯。公大呼曰。天下事未定。不可杀我。过一日。又加刑。公固称冤。翼日。 上命进诸推官教曰。诸贼承款时。多援引庆业。故虽设鞫。虑或抱冤。中夜思之。自尔无寐。佥意如何。自点持之甚力。而独南相以雄曰。臣固未知其必参逆谋。只以亡命之罪酌处似当。 上曰。庆业非等閒武士。器远若欲同谋。必留用。何必远送中国。庆业常时为人所重。器远欲凭藉以诩同党而已。其送中国则虽与之同议。而逆谋则似不与知矣。时公既上阙而遽死。承旨以物故启。 上惊曰。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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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死乎。欲言其不为谋逆。何其死之遄也。胆大可用。亦多功劳。惜乎。为人所指教。终陷死地也。诸臣曰。德音若此。冥冥之中。亦必知感矣。自点又请以谋背本国藏踪他国之律处之。盖自点与器远同功一体。见器远被诛。内怀不安。凡系狱事。务欲深治。故其所以锻鍊公者至甚。而公之不日殒命。亦出于自点之指使云。公以 万历甲午十一月二日生。死于 崇祯丙戌六月二十日。得年五十三。返葬于忠州獭川之旧居。与夫人李氏同窆。李氏即镇安大君之后忠义卫潜之女。当公之亡命也。朝廷收公家属入沈阳。夫人久被留系。侵毒日甚。夫人曰。吾夫既为 大明之忠臣。吾独不得为忠臣妻乎。奈何忍辱于犬豕以污吾夫之节乎。遂引刀自决。人以双节美之。公所骑马号能走千里。及公亡。为人所得。入太厩。至是圉人指马而叹曰。尔之旧主死矣。马即低首流泪。长号一声而毙。闻者益以悲公焉。公长不满七尺。而望之有威容。为人慷慨有大节。平居对人言。大丈夫三字不绝于口。其为将也。能与士卒同甘苦。赏罚必信。恩威并行。士皆乐为之用。凡有兴筑。必身操版锸负土石。以故事皆立办。尤长于智数。其于北虏。辄诳之以计。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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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堕计中。其尹湾也。忽亡所佩一矢。公已料为虏将偷去。即募善盗者。厚遗入虏中。窃取虏主所着红帽藏之。后虏将至湾。投其矢于公前。示公有亡失。公则以红帽还之。虏将大惭。自是益不敢颉颃。公其赴戊寅徵兵也。贼欲使为麻衣术者相公貌而害之。公用脯纳靴中着之。贼相之曰。若短一寸身材则真名将也。由是得免害。其典郡邑。多著绩。既去而吏民追思之。有建祠尸祝者。辛巳。自锦州还朝。诸宰络绎委访。以公效义为国称贺。门巷填咽。台侍小官至有候伺不得见者。及自北归。湾人拥马呼曰。我公至矣。所过列邑。男女聚观之。啧啧称叹。及闻其死。则中外之人。赍咨叹惜曰。国家奈何枉杀林将军耶。或有出涕者。市民富民。为之出锦帛以襚之。至今闻公名者。虽舆儓之贱。妇孺之无知。莫不感激兴慕焉。呜呼。此岂无自而然哉。公始无子女。取弟府使俊业之男重蕃为后。重蕃有二男二女。男时望,时亮。女适郭时郁,崔俊荣。又有侧出四男一女。时望男处宪,处宽。公之名久在丹书。虽世之悲公之志而冤公之死者。亦莫敢讼言公。我 圣上即祚之二十三年。公子重蕃诉冤于 驾前。 上下特教曰。予曾阅丙戌年亲鞫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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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庆业罪状。不过曰同谋器远凶逆也。逃入中原亡命也。凶逆一款。既已伸冤。而所谓逃入。盖渠平日高谈大言。虽有此妄作。意则在尊周。以此论之。容有推恕。故欲一问于大臣者久矣。噫。伊时 圣祖之亲鞫庆业。非以深恶其情状也。是以频问推官。德音丁宁。至于今番狱事无适见。其间虑或有抱冤。中夜思之。自尔无寐之教。及其物故单子之来呈。连为下教曰。死乎死乎。又曰。庆业胆大可用。亦多功劳。甚为可惜。其明慎之意至矣。而亦有以见轸念之 圣心。寓于其中也。昨观幼学林重蕃之上言。更考日记。诚不无矜怜之心矣。予之所执。非曰必是也。既有意思。试询何伤。其令吏曹议于大臣禀处。于是诸大臣皆一辞献议曰。情有可恕。而右议政尹趾善白公甚力。其言曰。庆业亲鞫时。先臣以承旨入侍。其殒命之后。自 上屡勤嗟惜。仍下教曰。予无杀汝之意。而径先殒命。可惜。史官将此下教。往谕其尸。俾知予意。庆业之别无大罪。于此可知。且引尤斋宋文正公为铨长时。收用公弟俊业事为言。 上曰。林庆业之不为预知凶谋之状。业已 圣祖之所洞烛。而逃入中原一款。事虽未成。志在尊周。当时 圣祖之屡勤嗟惜。自有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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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则追 圣祖之志。昭洗丹书。奖其扶义。恐无不可也。特为复官赐祭。于是礼部郎奉命致祭于公墓。又以筵臣言。特旌夫人之闾。公之兄承业,弟嗣业,俊业,庶弟兴业。俱登武科。至是用五子登科。例赠领枢公一阶。且赐祭。既而太常以公行实闻。又赠谥曰忠悯。国家所以崇奖节义。扶植风教者。于是乎至矣。而公之心事。已大白于一世矣。始尤斋宋文正公及李都宪选俱为公立传。既行于世。而近者大司马闵公镇厚为公易名之状矣。然以公事行尚有阙遗者。公之孙时亮因人谒靖夏。请有以备述。靖夏既就其家乘序次。而又掇先正绪馀而论公曰。呜呼。我国家为雠人役。自丙子垂八十年矣。士大夫不幸生于其时。其能保其名节而自见其志者亦鲜矣。公乃以眇然一介冑。未必素讲于春秋之义。而尊周一念。如水必东。虽其天不佑顺。志业莫伸。而其所树立。亦足以有辞于天下后世。彼贼臣之从而媒孽者。固不足置喙。而世之执迹而论公者。至有以畏死亡命咎之。其亦惑矣。夫以方张之丑虏而视之蔑如。则见于公在湾请兵之时。天下事未定。不可杀我。则公临死时大言也。则公之前后所以自任其身者可知。故当是时。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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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无身耳。不患无时。盖公为惜死者。而非畏死者也。抑公之终始不负 皇朝。乃所以不负我 圣祖也。然则世之诋公者。非公之罪人也。实 圣祖之罪人也。世之立言君子庶几有所据而裁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