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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湖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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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湖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二
 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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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得录
   三得为名。谓得之于见闻思三者也。置此者。盖拟读书之外。或别有可劄录。而病癈因循。且嫌于多言。久未下手矣。今适因事悔责。以之托始焉。壬辰立春后夜晨门病夫识。
近时人凡有所失。多或妄引先贤以为口实。如有色过则曰。某贤某贤亦所不免。宜吾侪之有此。欲作自解之地。其用心不胜苟且。余亦患然故戒之。
人才真是日降。虽一二十年前人物。以今视之。其不及不啻远矣。壬戌。尹尚书阶之以副价赴燕也。我 国表文。误书皇帝于平行。皇太子于极行。及自礼部招致使臣等而责问之。然后始知之。若使恇㥘失措者当之。仓卒之际。易遽推诿于 国家。而尹公即以之自当。至屡被䝱喝。必使以 国王之知之置对。则乃厉声叱退。传言译舌曰。设令 国王真有知者。臣子之义不当推诿。况此只是使臣等不能觉察之罪。无与于吾 君。而勒令證之。非使臣等之所敢闻也。陪臣等虽或迷缪出此。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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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之道。犹当诲责而救之。况强迫而使之乎。礼部官之在堂上者望见良久。知其不可屈。遂起去。仍徵罚银五千两。公又谓不可以赂免。不听则逐次渐降。至于三百两而后。译辈从中不告而擅给之。遂能竣事而归。此虽使古人当之。亦无以远过。非今时人所可及矣。其时上使宗室昌城君泌。与公偕进。而书状李三锡则称病不往云。
八九年前。尝梦得一联曰。春花一般意。秋月十分清。每欲足成之而未也。今谩存之。
甲午臈月二十二日朝。默坐稍久。觉有凝聚专一底意思。其日吊丧问疾。多闲酬酢。而亦不甚坏了。若果因此接续做去。则庶能进步。然从前如此时候。亦频频有之矣。只是因循汨没。随复失之。今亦安保其不然也。每念朱先生整顿得三五次。理会得三五事之语。真为日用至切底训诲。而不能承当受用。何愧如之。
读论语子张问闻达章。甚有感焉。注中程子有意近名大本已失之言。尤说到心术隐微处。分外痛快。令人反顾警惕。几于无地措躬。若读书常常如此。则可以会进矣。盖为己切实。真个是难。才有毫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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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人知之念。便已涉乎子张之病矣。固学者之所不能免。而亦不可不猛省而尽去之也。
沛公入关。谓秦父老曰。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侵暴。毋恐。与泰誓文无畏宁尔也非敌百姓也。暗合。
关羽败死。固其疏卤所致。但昭烈诸葛。不应任羽之至尔。而其所指挥。略无槩见。此必有其故矣。盖向宛洛出秦川。二道俱进。自是未出草庐时定算。而若非与孙权连和。使无后顾之忧。则此事行不得所以终始结援于吴者也。然当是时。虽以荆州之故。略有疑贰。然其盟好故在。未尝干戈从事。则况潜师袭其空虚。曾不以为意者乎。故羽既据胜势。专事进取。而诸葛诸人。亦未遽觉其为失计也。不然。虽曰尺有所短。决不当若置度外无所顾虑也。观陆逊但务北进未嫌于我之言。则可见其时事情权之与蜀和者。不过以两国相为唇齿之形势而已。实则怀僭逆之心。畏操既平之后。次第见剪。故反覆无状。至于如此。此亦天命难。可谓刘葛之忽略致误也。出师表中所谓吴更违盟。关羽毁败。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者。即是指此。而言英雄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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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有如蜀汉君臣者。千载之下。尚令人于悒。
多虑以昏之。嗜欲以散之。閒酬酢以汨之。三者为患。非惟不能养心。兼亦不能养气。
高王考一时交友。如月沙,象村诸贤。无非为金石之契。而就中与月沙尤若有不偶肰者。高王考下世。在于乙亥二月。而月沙则在于四月。曾王考下世。在于乙酉正月。而白洲公则在于四月。月沙集中祭高王考文与挽诗。白洲集中祭曾王考文与挽诗。盖为二公之绝笔。而白洲碑文中所谓强起送亲友丧者。即指曾王考而言也。夫以平生之执友而后先即世于数月之内。若相随肰者两世皆同。亦一异矣。
当时数公之与先祖契好款笃不翅如兄弟者。据东淮公挽月沙诗所谓才会梧翁葬。俄临相国哀。馀生唯涕泪。先执尽泉台者。亦可以见其实矣。余始得此于月沙集附录中而读之。不觉呜咽涕下。盖忽肰见所未见。故其感触之深不能自知者。诗之不可已也如是夫。
南国风霜馀白发。西江日月照丹心。是高王考挽诗。与鹤谷抟鹏忽失扶摇势。病树虚经烂熳春句。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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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脍炙者。而不知是何人所作。且轶其全。甚可惜也。
故友黄季章。非徒有学行。诗才且高。可谓海西中第一人物也。尝有言志诗一首曰。人生天地内。当以孔颜师。在我宁求外。非行岂验知。静中须有物。动处贵无违。且看川流过。何曾住少时。
余尝与内兄辛一之。读书于衿川之念佛庵。一之有诗。常记其一联。有曰。山深谷静行人绝。岁暮天寒志士悲。悲壮可诵。
朱子居乡时岁饥。自某司移谷。朱子与某人同领其任。往而受之。分周穷民。事见于序文。(当考次)以今时儒者而为此事。则必大惊小怪。以为非所当为而为之矣。祭刘参议文所谓发廪劝分。筑仓移粟。恐其事也。(以下己亥)
书语孟要义序后。固云又得毗陵周氏说四篇有半于建阳陈明仲。以附于本章。而肰今见行精义之无周氏说故如也。盖据或问诸说。除谢杨吕侯游尹外。所谓范氏说。亦无有焉。不特周氏说为肰也。至如程张二先生说之为或问所引者。亦多不载。意其为建阳本之相承流传者耳。恨无由得其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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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本也。
朱先生之初作魏元履墓铭也。乃以曾觌之势盛。不免有所过忧。不敢察察言之。至孝宗追加奖叹之后。方得追补其阙。其事见于墓表跋文者甚详。此非故为回互。盖可畏莫如小人祸焰。在我语默之节。不得不慎密而肰也。肰则先生之每自患于过刚者。其非任情发出无所裁量者可见矣。
朱子别集与林井伯书有曰。郑公自其开府之初。得一通问。后恐踪迹累人。不敢再遣。今却不可不致书。辄有一缄外题。只纳左右处。幸携见面纳之。免其忧虑。渠向书来。亦只封与詹元善。盖恐人之知之也。末俗窥伺易作。言语防患之至。有不得不肰。此直无古今之异。世路之险。有可感夫。
大全续集与蔡季通书。鸿羽可用为仪云云。欲一到精舍。或能俱行。须有所托以为词。乃为便也。此亦是慎密之意。如此处甚多。与上书题缄封内外各异者。同意。
有国家者。固皆以功利为急务。但观自古以来行仁义者如何。急功利者如何。如秦隋暴亡之国。固无论已。虽若汉唐宋之粗康。亦只求可求成。仅能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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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立得而已。其视三代仁义之治粹肰一出于正。深仁厚泽。沦肌浃髓者。奚翅天壤之隔也哉。如是而后。世人辟罕能觉悟。滔滔以仁义为高远难行之事。噫其蔽也久矣。
人不可有一毫骄气。假使德如舜禹。一有此过。则便成九仞山之一篑亏矣。观唐太宗驻跸之役驿书与太子朕为将如此之言。则直是浅中之甚。全无帝王家气象。盖其功成治定。四夷来王。至颉利突利等无不役属。独高句丽犹在度外。且才有隋帝之遗恨。以其英雄之气不堪无事。意必并此而取服。肰后能为前代之所不为而可以凌轶百王。曾不料其患生所忽。弊兵于坚城之下。几致狼狈。盖骄才生于心而害辄见于事。其捷有如影响。甚则为苻坚隋广。不甚则为唐宗。虽帝王如此。况其下乎。古昔圣贤之克谨小物。战兢临履者。即以此也。(以下庚子)
汉昭烈败于猇亭而孔明叹曰。法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不使东行。唐太宗自安市还而深悔之叹曰。魏徵若在。不使我有此行也。二君所为。固皆因骄而致败。肰舍魏而先吴。则特失缓急前后之序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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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安市之役。直是好大而已。其失不可与比论也。
武侯出来后。行事终始。凿凿皆如其在草庐时所言。固为奇矣。肰当时曹氏既有中原。而吴又为孙权所据。非荆,益二州。更无着足处。由是观之。武侯之始按图指画。说与先主者。非必独得之见。而为他人所不知也。盖蜀居西陲。荆在下流。俱为一偏。必并得二州。肰后分道进取。可窥中原。若一处蹉跌。则天下事去矣。此自初成算。所以不只在一州。而末后报吴之师。虽为忿兵。亦不共赵云谏止者也。肰则白帝之败绩。直坐昭烈之自误耳。非专在于当初出师之失计。
出处之事尚矣。有孔孟之出处。有伊吕之出处。以后世人言之。则诸葛武侯与伊吕暗合者也。濂洛诸君子皆以孔孟为准者也。而就中伊川之初间出处。为近于伊吕。盖始处而终于出者。伊吕也。一出一处。互为终始者。孔孟也。道虽不同而同归于是。若有处而无出者。是山林隐遁之流。有出而无处者。是朝廷仕宦之士。无论其清浊悬绝。皆不足以言于圣人之道也。
须是第一等人肰后方占却第一等出处。肰有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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肰者。如孔子之为委吏乘田是已。岂可以此而谓孔子之非第一等人耶。是盖与时变化。无所不可者也。大抵出处不可太高。所谓辞尊辞富。最合受用。肰此不唯下之人不敢自当。上之人。亦必以是待之然后方成这㨾涂辙。不尔则虽欲以卑与贫自居。有不可得也。
近来斯文诸公。有由宫僚而后得邑宰。则辄受而不辞。盖以居卑之义为肰也。肰又有最初除邑不出而数次方赴者。是似不合于此义。未知为如何也。
设侍药厅时。李赞善,金进善。俱为进驻于城外。闻 升遐之报而仍即入临。权相国,金掌宪则 国恤后亦不来赴。要之诸公所处。各自量地度义。必不苟焉。而或恐过与不及。均为不得其中也。
记在己卯岁。余年方二十。来墓下自十月至正月而始归。其时已痼疾不能专力诵读。而独居习静之久。心地颇似明净。观书玩物。极有晓会。盖妄意若如此长进。则虽圣地境。直似不日可到。又于癸未冬。在白云庵。坚坐一月。的肰似有得于所谓主宰分明义理昭著者。要之此如禅家石火电光之消息。不可靠此为家计。肰些学业所基者。实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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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可诬也。其后丧病连年。仅得不死。虽间往山斋。聚徒读书。终无如其时之精专有进。今复来留于此。回视前时。已为二十二年之久。奴仆之胜冠有子者。多是其时未生之人。而独余循省所学。不惟其无分寸进。衰退倦懒。凡百一切不及。惟静坐澄心。或可自勉。而亦直成闇了。都收拾不上。盖不进则退。理所必肰。感叹之馀。书此以自警。或觊他时有少进云。
凡穷义理述文字。切忌忙迫若忙迫。则越棼乱不能凑泊。纵使不肰。直是草率苟简。无以得其真正意思。盖必虚閒恬愉。若都无事者。如是游心浸熟。不知不觉地。忽自通透出来。发明能有力。古人之论此理者固多矣。偶思庄生解衣盘礴之说。亦是形容此妙。以其为日用紧切。故书以自省。
人之性情。盖自有不可解者。余自幼少昧事。时因文字间。见其说隐居景致处。不知不觉地。已自欣肰慕之。孤露癈疾。虽半生汨没阛阓间。而此念则愈皦肰如一日也。常拟得一佳处。缚得数椽屋子。以为安居讲业之所。此实为吾人分上至急至切底事。而瞥屑数十许年。尚未办得一顷田一间庐。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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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此拙。何事可做。每一思之。直是自笑。
前辈之用功纯一不懈。实有后人万万所难及者。如静庵之入龙门。兀坐至夜分。晦斋之直庐不寐。是何等诚笃耶。每思之。不任其兴起勉慕。
近来儒先如尤斋之强励植志。可谓绝等。少时家甚贫。上寺读书。只食粟米稀粥。有时告阙而不示惫穷。昼夜矻矻。虽西山之啖荠读书。亦不之过也。玄石尝举以告诏后学。以为他人则。一日只做得一日工夫。一年只做得一年工夫。假如生得八十年。不过只此年数耳。而若尤翁则夜亦不寐。一日实有二日工夫。一年实有二年工夫。虽生四十年。可敌得人八十年云。
伯姑夫金都正丈尝称尤翁不寐之难。以为汝家玄石亦肰云。盖闻其少时勤苦无比。终日孜孜。兀兀看书。虽客至。只叙寒暄外。未尝出一閒话。有出入则俛拱徐行。心在步上。老奴辈常指而笑之。目以为拾针。自少至老。自奉甚苦。衣服饮食甚陋恶。有所难堪而处之晏如。都不干他。虽平日不甚知者。至此节则无不称叹之。以为不可及。金丈子益父尝屡语人曰。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实无如玄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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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
玄石盖有三难。以京城贵游家子弟。而脱肰无见闻杂累。茹淡攻苦。味众人之所不味。此一难也。高才博学。文章超群。其拾科第致卿相。特易如也。而一切弃去不务。低头退步。以此学为安身立命处。此二难也。为学而无授受挮接。则事倍功半。多有勤苦难成之叹。而乃不由师传。笃学有立。毕竟所成就卓卓。鲜所伦拟。此三难也。
凡经书口诀之法。有轻重有虚实有长短有断续有直侧有微显。以类求之。当各自得。
壬寅六月初八日。余在安山墓下。以 国祥往官门外。行望哭礼。易服而归。回思 天崩之初。不啻如即辰事。而日月如驰。 再期遽阕。其间世道之感。有不可胜言者矣。叫云之馀。尤增一痛。
古人无论全体。虽一行亦不可及。余之悯凶险衅。在人类寔无比数。而每逢不用之日。对人言笑。讨食自活。其视如吉冶隐之追慕哀毁不吃一粒者。直可谓冥顽无人心矣。每念之。腼面俯仰。
古人于人死未葬之前。事之以生礼。以其陈列在尸柩之前。无尸童啜食之事。故谓之曰奠。及其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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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尸而后方以祭名之。故曰是日也以虞易奠。此自有朱子说。分明可见。肰则学宫释奠之云。亦以其设于塑像之前。但奠之而无所举故也。人都不察二者之分。直一般使得。此自韩文公已所不免。则今人无足怪也已。(以下癸卯)
祠堂之礼。凿肰分列。东西二阶。惟主人肰后必由阼阶行。其馀则皆不敢焉。而今世人家子弟。漫不加省。直是胡乱升降。亦当表出。以为之警。
事来之初。勿遽滚冗。与之俱动。必从容整暇。徐思所以处之之方。如是肰后方得其情而应之无不当矣。所谓以静制动。以简制烦者如此。不则胡乱草率。其不做错者鲜矣。此虽似拙法。而自是而养将去。则不只小事。虽大事。亦庶乎其有馀裕矣。(以下甲辰)
尝闻退溪先生遇人问其安否。必沈思有顷而后始答之。盖恐其率尔而对。或有所差故也。前辈克谨小物如此。于此一端。亦见其德盛也。
妇有三不去而与更三年丧。居于其一。盖以事死之事视事生为尤重。于此而方终其为妇故到后虽有罪可去而不去尔。肰则为妇。而居舅姑之丧者。必尽情尽礼。凡事无不与其夫一同。如是而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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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谓与更。不然则虽身被衰麻之服。尽其丧期。而不得为与更矣。余观世之妇女知此义者或寡。伦理甚薄。弊无不有。如是者。虽拘诸国法。不得出去。若其情义则当在所替矣。而为其夫者恬然置之。类不以为意。亦异矣。
居丧饮食之节。盖有许多剂量。必非以人所难行者而著为定制也。然而气禀虚实。有各不同。亦难责其一一如礼为之矣。第近来风俗大坏。恩义寖薄居父母丧者鲜能终丧食素甚或自初丧时已将肉汁。遍和于饮食之间。淋漓狼藉。几乎无一日之不然。间则又恣食酒肉。视平时少无所异。若使司马公见之。当作何等伤慨也耶。
常怪尧咈岳之对。以鲧为方命圮族。而然而犹用之者。其人之恶姑未现著而又为人望所归。则虽以帝尧之大圣。临之在上。的见其然。而亦不得违众自用。必至于试可而绩用不成然后其本色方始暴彰无馀也。如王莽至无状也。当哀帝时罢就第则众庶称贤。而及诏公卿。举可大司马者。则何武公孙禄之外。举朝皆举莽。其势诚不得以遏之。盖不如是。则无以使本人心迹毕露。为渠结裹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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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之难癈有才小人。都是此理。然则王安石之为参政也。虽有吕诲之袖中弹文称为先见。而实无奈彼何矣。(丙午)
孙膑之直走魏都。诚是制敌解围之奇计。后来韩信入赵壁建赤帜。则乃于临阵接战之际。祖其故智而用之。至谢玄淝水之捷。朱序在阵后。叫秦师败。则又于急滚处。率意虚喝。此似一剧。未必其有蹈袭之旧。而不害其与上二人所为。为殊事而同意。我 朝甲子适变时。官军阵于鞍岘。适引其兵欲与交锋。因风不利。鸣金收军。待风定更战。而民人等之挟岸观望者闻金声。一齐呼曰。李适败矣。适师遽惊溃。官军乘之遂大败之。如适逆种。早晚固当授首。而无此一着则亦难即平。事之弄假成真。类多如此。
自昔帝王之兴也。必有命世之士为其辅佐。其际会契合之始。辄陈天下之大计。使可底行。若汉昭烈君臣草庐时说话。其气象语言。固凛凛逼乎三代。而前乎此而韩信反其道之对。邓禹二科之说。亦皆出于胸中素所揣量。见之既明。言之无疑。大纲甚好。有足可观。至后来则兴王之佐。虽代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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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所谋谟。视二子要之为风斯下矣。(丁未)
战国君臣。当以燕昭,乐毅为第一。
战国时苟不行王道而但在时势上论。则纵横二者之外。更无他道。以其非彼即此。非此即彼故耳。肰则苏秦之合从。在六国诚为得计。而不旋日而复败者。信义不立而但以诈力行之也。与所谓盗贼群居无终日之谋者。几亦无以异矣。
事当目前。系所必为。则必以其正当之理。且与处置得他不得。以私好恶。有所游移避就。如汉高之先入关。依约当王。而项羽只以非渠所好。故苟且为名。封之汉中。以致人心不服。乱败涂天。盖蹉过当为之事。别占方便。则才合于此而必违于彼。其所以得之者。适所以失之也。天下万事无小无大。无不如此。
南轩义者无所为之说。朱子以为扩所未发。与性善养气之论同功。此固肰矣。肰则此胡氏之论豫让已恰恰有是意。南轩之学渊源于胡家者。为可见矣。(辛亥)
六合之外。固当置而不论。肰而天之运行。日月升沈。各有度数。东西南北十二方位。要必皆有定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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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不可曰其形也有涯而其为气也无涯矣。余意天地虽大。亦一物也。既为一物则其横竖所至。必有尽处。既有尽处则又必有其外。此即他天地也。如是挨去。直是无穷无尽。与人物亿兆之不纪其数者。其理少无所异也。苟谓不然。则未知四游之外竟是何物耶。若但以气之无涯蔽之乎则实有说不去者矣。
以天下大体言之。则宇内万国。凿然分列。如北方多寒。南方多热。区域各殊。气候差别。凡民物之产于其间者。异制异俗。不可推移。此固固然之理也。然而每国各自有东西南北。凡百事物。都具其体。如我国为东偏一邦。而湖岭二道则与中原湖广相似。西北则又边胡极寒。俨肰是一中华貌㨾。他国亦盖如此。此正如各具一太极者矣。
朱子为刘平甫墓文而于庆国夫人。直称世母。于忠肃公。直称从兄。此为后世法者。可谓深切著明矣。
人伦之恩。不可不笃于送死。尤当竭情。尝记吾先人于庶曾大父三祀之内。其几筵所在之处稍远。而家庙参礼后辄必躬往。以参朔望之奠。故一家长幼皆以是为当然。陪进惟谨。莫敢有后焉者。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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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笃厚也耶。今则季母无后而殷奠时少辈闻无往参者尔。肰胥效。极可寒心。
人于文字。有真切感发。则其心皦然。久而犹不能忘。常记乙亥九月。时在翠微轩。秋雨才止。适独坐读小学书题。(方以小科临迫。欲应照讫讲故也。)中心似甚耸动。与书相入。其冬在高峰。读孟子浩肰章。亦不省其如何。而自然有鼓动之意。不得形容。草土时一日独在庐次。秋夜微雨。草虫鸣床。景色凄切。适有柳文在侧。信手披见。见其与萧俛书。心极感惕。有省其情境。每思之。如即辰事。此固不足言。而要之为吾人真切经历。故漫尔存录。
出后于人者。必得君命肰后为之子。固今法肰也。肰朱子于范文叔母安人王氏出小子仲芸为洪雅后之事。特书而深予之。观其墓表可见。盖既大合族党。以告于祖祢。则大伦自定。可无待于 君命故也耶。
天下之理。分而合。合而离。溯考历代兴亡。只此二端循环迭现。如六国之承周。三国之承两汉。五胡之在晋而继之以南北朝。五季之承唐。金之在宋。其已肰之迹。历历可按。由今而言。历元 明至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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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无论华夷。其合也既久矣。此后虽有中原人起来。理势大致。未易成得一统。恐只如南北朝而已。以我东见之。其事盖亦相类。繇罗丽济三国。割据战争。跨历千年。分之之极。至于如此。故毕竟不得不有如丽祖者出来统合。势则然也。自丽初至于今日。则其合也又且千年。过此以往。未知其更如何也。
周之猃狁。汉之凶奴。唐之突厥。固皆北胡。而非直北也。其直北者。在戎狄中尤为无强。盖其受天地极北之气生得来。桀骜壮鸷。非他胡可比故也。故以夷狄而入主中国者。惟北虏为然。观于金元与清人而可见矣。
历代夷狄之患。固皆有之。如五胡乱华。尤不可言。然亦由其种落之久处中华。以致乘时称乱。未有如金人之猝然起自北陲。长驱无敌者也。虽不可谓其尽有天下而凭陵吞并。逐宋而臣之。其势与一统无异。戎狄之盛。至于此极。岂非宇宙间所刱觏乎。其后元人则直为入主。至清人而遂成故事。与中原人迭为出入。天地气数之舛戾。可谓无馀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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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近于北虏。 大明之自南京移都。盖以控制形便。有不得不然也。后来受祸之酷。或以近虏之故。而然其全盛时则最得制虏之宜。自此以后。主中国者无论华夷。恐皆不得离北京。盖中原人则为其制伏北虏。而北虏则又取其近巢穴故也。
欧阳公居母丧时。不作人墓文。如胥杨二夫人墓志。皆不自作而必命门人秉笔。虽以范文正公之为平生知旧。且系大公案。而于其碑文。亦必郑重留难。迟待服除然后为之。其事见于与韩魏公书中。此可为居忧人之律令格式也。
欧阳公与吴长文奎书。勉其间食少荤味。以养助真气。而自言其居忧时。因疾食肉。其言甚实。亦与今人之恣食珍羞而外为遮障者。异矣。
当汉文帝盛时。贾谊至为痛哭流涕之言。固不类矣。然其所论树国之相疑。夷狄之徵令者。是其时显现之事实也。不计早晏。将来之弊败。有不可言。然则虽谓之寝于积薪之上。火未及然。固无不可也。盖其胸中。凿凿有定见。知其必然。故自说得如此。非谓过言恐吓也。谊死时年止二十八。以如此之少年。有如此之奇识。实是天下异人也。使在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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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必为游,夏以上人矣。
方丧饮食之节。固不得一一尽如亲丧。而然必限大葬不食肉。尝闻 宣庙陟方后白沙李公至小祥食素。废朝至于榻前劝之开素。可见先辈笃厚之行 孝庙丧时。二宋诸贤所处。未知其如何。而玄石以一命之士。居外食素。以过卒哭。至 显庙丧亦然。君臣之际。恩义当如是也。至庚子 国恤。未闻其如此者。或以食鸡于未成服前。有招异色人之指议者。虽是笃老之所致。亦足以观世变矣。(壬子)
庚子 国恤之初。权台尚游即以书送报于其伯遂庵丈。遂庵时以原任大臣。来在于忠州邑底。即进客舍举哀。而牧使李乔岳则以公文未到之故。不为举哀。盖有执也。未知于成服时亦为先后行之否也。
士一庙。大夫三庙。诸侯五庙。天子七庙。其内九庙者。以世室而言之也。然则我国 宗庙之制。亦当据诸侯为言。而尝见牛溪于汝立为逆及壬辰乱时上疏致慰而皆以九庙震惊为言。虽是臣子推尊之辞。然恐偶失照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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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国大提学。盖必以当世之第一流与之。不但文章绝出。尤贵于名行之粹然无玷。夫然故。士争出于门下。莫不持衡定价。于以储养有素。将来登庸。若取木于山。此在 国家所补为大。如月汀,象村之为是职也。其后进之盛。犹可见已。近来则乏人乏文。虽以文衡之重。率多临时副急。只取其中稍翘楚者为之。后辈无所慕效。耻出其门。人材之不得成就。士趣之无所统宗。其亦宜矣。
为提学者既极择。故无论公私。凡一国文事皆主之。如士大夫金石志碣。亦皆任其述作。至尤斋出而后文字之权。始分于山林矣。
古者贤公卿。必皆有所师资。以近来言之。如文谷,老峰,畏斋诸贤。位居台司而率尊事尤翁如门人然。其他则不可胜记。 朝廷之上。好士如此。世道安得不隆。今人则才占一第。便傲然有挟。自尊自大。不惟不能服事。亦未闻其有枉驾见之者。其视先辈所为。何啻为千万里之远耶。
我 国林下人门弟子之盛。盖莫过于尤斋。以儒贤而位台司。得 上下尊信。厥寿又克永。宜其致此也。后来尼尹之变。重惹士林之祸。师生二字。遂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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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所厌苦。驯致今日弊败百出。物盛而衰。亦理之常也。
以仁义并言见于说卦。以仁义礼智四者并言见于文言。是孔子将文王所谓元亨利贞而四破之。以见人之合于天也。(文言本文。虽不现出智字。而贞固干事。即见其为智矣。)然而文言则说到仁义礼智上住了。姑未及于发见处。孟子就此见得四者之情。皆有端绪。遂以恻隐以下。各溯来路而悉著其名目体状。至此然后心之性情体用方始备著。非孟子学到至处。则决不能将这㨾道理烂熟说出如此。
周濂溪几善恶三字。尽脱洒尽直截。从上圣贤所说许多义理。多在善一边。不甚知其所以有恶之故。今被周子如是写出。便晓然不迷于二者之路径。此为何等通透也耶。到得程张气质之说。则尤完备而无渗漏矣。
常思三代以后好个时节。无如宋仁宗时。盖满朝贤公卿。无非韩,范,文,富辈人。而大贤周,邵,程,张。皆为其时之人。化行俗美。宇内晏定。实为千一不易得之时候。就中以其地言则洛阳为尤好。如二程夫子与尧夫既同里巷居。而彦国君实晦叔之徒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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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落布列。(邵子四贤吟可见。)邵子之以生于中国为自幸者。岂非有微意。而击壤篇什。都占其实景。
好花看到半开时。是邵子怕处其盛之意也。物理固如此。而岂亦以身履盛际。有自觉其肰者耶。及其一闻天津鹃声。则其兆已先见矣。虽欲不为之惨然有不可得者矣。
宣庙初年。政治清明。群贤满朝。亦为东方难值之嘉会。象村申公所谓 穆庙初政为我 朝之冠者。非过语也。有以倦勤不终。为憾于 允德者。然以事实言之。则 宣庙末年遗失。都由于光海之故。在当时固可谓之过举。而由今视之。其验不验。果如何也耶。然则 宣祖圣德。虽谓之始终无可间然。其可也。
师也者。师其道也。惟道之所在则师之。他非所知也。如颜路之少圣师六岁者。尚矣。固不可议为。如吕荥公少伊川只一二岁而首以师礼事之。吕和叔与横渠为同年友而执弟子礼。若潘叔度则年过于东莱而不惮其屈首受学。服行弟子之事。古人之尊德乐义。不拘于年齿。卓卓乎其不可尚如此。若后世人。岂曾有影响彷佛于斯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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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恶。莫大于弑君父。其惊痛愤嫉。必讨乃已。宜为人之同情。而历观古史。鲜能尽此。如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中。臣弑君子弑父者项背相接。而仅有州吁,无知为其国人之所讨。其馀则若楚商蔡般之类。尤为元恶大憝所不忍言。而上自天王。下至方伯连帅。都置寻常。若罔闻知。非惟不能讨。反成之为君。盖为人欲所蔽遮。则虽其至痛切至明白。法所必讨之弑逆而亦看不破。驯致天理灭绝。以至此极。知我罪我。可见圣心之甚戚戚于斯矣。以空言寓实义。既使乱贼知惧。而后来沐浴请讨之事。则又是举此而措之耳。具见之行事。直是深切著明。(甲寅)
三老蕫公目项羽为弑君之贼。而请汉王素服讨之。其所谓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明其为贼。敌乃可服等语。怎么㨾正大严毅。真得讨贼之义。可谓知春秋者也。史迁既不为此人立传。可见其疏缪。而后贤于此亦不甚加发明。其亦有遇不遇耶。
我 国赵重峰亦可谓杰然者也。盖当壬辰之前。汲汲如狂。出位极言。请讨秀吉弑君之罪。具奏 天朝。遍谕琉球诸国。使不得容息于宇内。如此者。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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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我 国必受其兵。直有见于君臣大伦大经。苟有弑逆之贼则不系同国异国。义在必讨故也。古今人如是者绝少。盖比从祀诸贤。学问全体。固若欠了分数。而至其以一偏成德。则实尝做到极处。不害与尹之任夷之清为同论。观其感化后母之事而可知矣。
郭钦江统请徙戎羌于塞外。此为防患虑祸之至计。而然而其时氐羌之杂处于关中秦川者。犹由于东汉以来失于徙置。以致如此。无足异者。而至于春秋时则戎夷之居在中土者。几于无处无之。如所谓淮夷徐戎。伊雒之戎陆浑之戎如此之类不一而足。视吴楚之本为中国人者。又有不同。此则何所为而然耶。都不可考。
凶奴至汉始盛。岁致金缯之奉。此为春秋时所未有也。以后世言之。固是寻常事。而适其刱见则明智之士已足寒心。所以有贾生夷狄徵令天子供贡足反居上首顾居下之说也。贾生此论。劈尽得夷夏倒置之刑(一作形)。极为明切。虽不说春秋。而春秋之旨。莫著于斯。近来尤斋辄举春秋大义。一以尊周攘夷为事。苟其不然者。则虽大儒如许鲁斋而亦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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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胡鬼。是于贾生此说。合有多少表出而未之闻焉。岂以此类甚多。有不胜书者耶。
尝见金丈子益。甚称退溪文章。以为其中如答曹南冥书。虽朱子。亦不能过。其说诚然。盖其根据义理。深厚如渊泉。温润如金玉。可见其为盛德之符。而但其过于尚文。虽只寻常小札讯问寒暄之类。亦必设许多词采。个个皆然。此未知其为如何也。若栗谷书牍则又太不修饰。只用得例常语。以尚其辞者见之。则固不及于退溪。而然其真意淡而不厌。殊自有味。
退溪之学。真积力久。盖到至处。所居溪山绝胜。外境昭旷。有助于涵养者盖不少。其于文字间。多说乐意。直由其有得于天理流行自在之妙。不觉其形见于辞。固不可与真乐攻心不奈何同论。而却不如少说之为尤有味也。沙溪于此尝有云云。恐为得之。
栗谷之事庶母。出自至性虽舜之烝烝乂。亦何以远过于此。每念其与兄弟同居。朔望受家众拜读同居戒辞。使季弟弹琴为乐之事。未尝不感叹。虽谓之三代威仪。可也。如栗谷者。于大学八条目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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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具体焉。若他人之贤者。则恐或未免于得其半而失其半也。
栗谷之请削乙巳伪勋也。朝议皆惧其作事甚锐。挑生祸阶。虽以退溪。亦有多少畏葸。两先生进退有异。其规模气像。固各不同。而然而栗谷则既的见其宜不宜可不可之几。而又深知 宣庙圣德必无他患。所以向前不避。必至于得请而后已。此一着。退溪恐当让于栗谷也。
栗谷极力打破东西。深得孟子被发缨冠之意。晚虽不免于东人之所困殢。而此直小人之无状者耳。苟克永厥寿。则学力益充积。事业益纯明。必能诚意孚格。化异类为同人。于以治安 国家。无甚难者而皆有所不及焉。可胜惜哉。
子贡之称夫子有曰。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化。此直为圣人神化思勉难及。后世儒者之可庶几于斯者。其明道乎。若以我 国先贤言之。则亦惟栗谷为近。盖有大小至不至之殊而不可谓全无此妙用。
正月十六日。乃栗谷先生讳日也。至今海州人士皆于是日。食素不食肉。虽妇女亦然。盛德之感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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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至于如此。虽古圣贤。亦所未闻。呜呼异矣。
格物物格。栗谷册箱衣架之说。直是形容奇切。是前人所未发也。今以此意推去到底。可见如就册子言之。某字在第几行。而掩卷则不能见。及一开见则其字之现在处直是一一呈露。非昔不在此而今始在此也。只以开卷掩卷而有此分别耳。盖开卷而见字。则属我而为格物。字之所在处一一现出。则属物而为物格。
沙川金丈。屡为余言。牛溪文集。无甚可观。不如初不出之为愈。盖谓其文集出后。名价无增而有损也。余则以为不然。盖牛溪法门。专主笃行。不以述作自居。其于义理见解。固若欠少通透。而然其学问用工至深。见之论说者。大抵质悫精深。如赠安习之,李应仁数序。可略见其规模。而小小书札。率皆说出有味。合于受用。不可轻看。疏劄亦甚好。非后儒可及。尝闻伯姑夫金都正丈说。溪谷深取牛文云。
金丈子益尝说一喻。以为退溪尤翁同尊朱子者也。而退溪则如掌书之侍史。尤翁则如辟人之前茅。此譬未知为如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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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溪之始至也。 宣庙引见。问以大道之要可得闻乎。则牛溪以天然一条路自上直下来之说为对。盖 宣庙所问。固卓然度越前古。而牛溪之答。亦能于道理本源处说得。殊不草草。可见其学力也。至后沙溪,旅轩之所对扬于 仁祖者。恐皆不及。栗谷之推隆牛溪。盖有以也。(丙辰)
贤者大率多无子孙。有亦不能蕃。且辄零替。此其故何也。说者以为由于盛衰之理。此固然矣。然亦有一说。盖其生时。门徒甚众。其奉之也既若子孙之事父祖。而及其死也。庙祀血食。又不翅如后裔之祀其先灵。此其得于此则失于彼。有所乘除。亦其理然也。
师弟子所坐两席。各为三尺三寸三分寸之一。而半间空馀处。亦如其数。合而为一丈。故曰席前函丈。函之言。容也。如朱子拜违教席之云。与语类序师生函丈间进之函丈等语。不过用得如此而已。若直为称师之名目。则古今书。绝未有也。近来尼尹于尤斋。方用为称谓。是盖自先生而降杀为此称。以为背师之阶也。而后生仿效。一皆成习。亦可笑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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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有侄娣从嫁之事。正室死则自侄娣而升为继室。故继室不敢与正室比并。后世侄娣之礼废。其迎继室也。一用大昏之仪。是则但有初与继之别。而其为尊也则一国家既然。若士大夫家之本无侄娣则尤在不言矣。
曹丕篡汉。假尧舜禹相禅受而为之说。自丕作俑之后。易代之际。辄作不可废之故事。如东晋之末。天命久去。空号仅存。以刘裕之雄武崛起。若据义征讨。虽不因是而行篡夺。其才亦庶几有天下。不害为刱业之君。而乃窥观万般。必袭丕师之馀智。直至唐高宋祖。率亦假是礼而行之。不免同归于为逆。极为可笑。就中唐宋二帝。乃事势迫头。出于不得已。非本心如是。故能享国克永。与汉并称。其馀则刘裕为次。以其谋略猷为。视以下诸篡国之全为盗贼者。分数为有间故也。用心之善恶而国命之永不永系焉。吁可畏哉。
宣庙癸巳。牛溪以我 国兵力。万无制倭之路。惟 天朝为靠。而 天朝东征将士。既以封(一作讨)倭为请。则难于违拂其意。此出于事势之不得已。且与我 国之议和有异。义自有在。而犹为清议所不厌。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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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诸人。率多立异。秋浦则以其门人。质问反复。至于诗人 二陵松柏之句。可见其时公议。在后世则以如此事虽在自中。必致分党。如壬戌后事是已。而一例尊奉牛溪。少无所减。其时士风之敦厚。可谓难及。
丁丑三学士。义至高。盖以外国陪臣而为中朝立节。古亦未闻。就中花浦公尤拔出伦萃。观其临死。斥责清汗。是怎么㨾正大严毅耶。虽谓之日月争光。可也。非直节义。且其才猷骨肋。足策事功。如以乱中为平壤判官所措顾办集。则可见 国家苟不为和义所挠。用如许人。使有所为。则安知其不能却虏乎。而初既斥逐。使不得接迹。卒乃缚致虏中。使至于此。可胜痛哉。虽然。得赖此辈人。我 国义声。亦能暴于天下。以此言之。则正自不以此而易彼矣。
高王考少号梧窗。世皆以是称之。而中年编配牙山。以寄斋扃其所居。见于象村之记。又以别业在于通津凤翔江。故称凤洲。此则皆为后人所知。而至月潭则虽子孙。亦未闻也。至近年得见花浦公酹高王考文。则以月潭先生为称。未知以此为号。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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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年间。而他无可考。可慨也已。
尹镌所为放纵无一忌惮。以一事言之。其提举掌苑署也。有生梨别进上。下吏艰得数颗看品。而辄拔刀破吃。盖托于尝其旨否也。吏虽顿足而直无奈何。事皆类此。久带祭酒。居近泮村。泮人不堪其侵虐。骂之如狗彘。世言其潜理亲丧于满月台。虽未知实然。而松人至今无不言之。以其横恣。亦无足异矣。当初还纳告身。为后世所未有。是为何等名高之事耶。及既造 朝。乃谓一出之后更无可退之义。遂颠冥贪饕。无所纪极。直至败死而后已。盖敢僭拟于伊吕之出处而为是也。其一队人。大抵皆然。如许穆,李玄逸辈有进无退。可见。
丧礼。有常侍之义。故孝子朝夕哭无拜。尝闻玄石以是为据。疑于每日晨省之未必有拜礼。不止是也。内则。但言及所下气怡声而不言拜。以此言之。虽不行拜。礼亦得。而第后世好礼之家。疑亦多行之者。如柳玭所引崔山南祖母唐夫人事姑。每朝拜堂下之事可见。是则礼虽未有所见而恐在可行也。
文谷操行之笃。为近古宰辅中所未有。从祖判官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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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余言。尝访于灵岩谪中。见其端坐耸身。略无欹侧。两手交叉。亦不少动。真若佛手然。因言玄石每称道之。以为古贤相虽如白沙辈。每公退必脱衣卧休。而若文谷则无有弛张。虽甚劳剧。亦从容整暇如常度。是为何等操守也耶。
欧阳公于二程。固先辈而要之为并世也。所居虽不甚近。若声闻则宜相及也。而按欧集无所见。于濂溪亦然。岂或以二程所尚者专在道学。与欧公非同声之应故耶。后来东坡之慢侮伊川。直始于不哭温公数事。而恐或不无来历。盖明道为彭思永之婿。而蒋之奇则又思永之(有缺字)也。之奇所论欧公帷薄间事。想明道亦不以为异。以是积渐。坡公敢发之于伊川欤。
先贤文集。若其辨论义理处。则须并录其彼此往复书札。可以究观旨意曲折。不迷于是非得失。如朱子大全先之以问目。后以所答继之者。固出于此。而第于张吕诸贤。则只取先生抵彼之书。不能令后学洞然晓破。此不害为遗憾矣。如退溪,高峰之四七往复书及栗谷理气长书。辄取牛溪书每每附见之类。恐可为后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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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国柳西厓为不世出之奇才。当壬辰乱。功劳甚多。以中国人言之。则盖李文饶,桑维翰之流也。独其掩己过掠人美。心迹即当。其最甚者。莫如辛卯奏 闻事。盖其首为不可奏 闻之说。与梧阴诸公为对垒者。非他人也。即自己也。而乃敢反易事实。独斥李山海。惩毖录所妆撰。可见其欺心欺人。此果何利于己耶。世人固言之。而余家则以有高王考史草。故知之尤悉。如无此等事。则以其勋业。岂不得为完人耶。可惜可惜。(乙卯)
外先祖了湖辛公。以西厓从事官。奔走累年。甚有效力。凡西厓所施措。盖多了湖公赞之也。癸巳春 天兵渡临津时。以葛索造桥。出于仓卒。其事甚奇。外家传言是了湖公所为。而以惩毖录则专由自家。似非他人所与。是亦有不可知者。
尝疑大学止至善章第四节章句道言也之言也二字。为衍文。不尔则必更有道言也三字。为下道盛德道字之释。而在仪可象也之下者。误移于此也。盖所谓道学与自修。与恂慄威仪同例。须二字并占地位。若只以言也训之。则不过为道盛德道得众失众诸道字之归。而学之一字则便孤立。义趣
黎湖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二 第 163L 页
不备矣。道字之意。虽只以讲说说了亦通。然则直将道学说。做讲习讨论。岂有不可乎。如中庸道问学之训由也。孟子深造以道之训进为。亦皆可通。日之间动静语默。皆有成法。必如此则安。不如此则不安。如是积累将去。习以为常。则自住不得。此是进德之要。程子所谓习能专一时方好者。盖如此。(庚申)
司马温公尝自谓其未有不可与人言者。栗公未尝与人有私言。人须有此心地。可与言学。
曹丕之为君。直由篡汉而得之。固无足言。然其立法令后家不得辅政。与寿陵终制之俭薄。其贤亦自有过人者。诗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其信矣夫。(甲子)
晋室清谈之祸。至于胡羯乱华。其流风习尚。历累世不止。然而其时士大夫极有讲习礼教。兢兢致详于同异疑似之际。毫釐必察。不少放过。如顾荣,贺循,庾蔚之之类是已。如此者。又与清谈相反。范宁之以王弼,何晏为罪甚于桀纣者。为有自来矣。
郑康成大儒也。笺注诸经。其功甚大。然而过于已详。字字句句皆经挨动。无一置处。甚或艰曲可笑。而至于疏则又从而为注之注已。烦而益烦。已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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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碎。其视朱先生集注诸书。繁简密疏。为如何耶。向前注疏苟无甚失。则集注可无作也。集注之作。盖扫马,郑烦文。为得圣人本意。而后儒之不知者。反以朱子为过于文义。直一可笑。
先祖冶川公以论孟。谓如生丝熟丝。此为善喻矣。又有一譬。以饮食言之。孟子如吃柿梨。固快爽之极。而若论语则如精凿之饭。甘美之酒。其味甚旨。尤耐细嚼。
万事皆贵得中。若过则虽是好底事。亦过理而厌看。如青天白日。其为光明洒落。岂更有比。而若在久旱之时。则只见其为愁沮闷郁。未知其为可乐。
或有离是非而言事者。甚非也。盖才曰事则便即有是非。未有有事而无是非者。虽欲离是非而只言事实。无是理也。
凡为人君者孰不曰治可为而乱不可为哉。然而每为乱而不为治者。何也。盖以治必由于恭俭勤饬而乱必由于侈肆奢傲也。恭俭勤饬。则多拘谨而若不能伸己之志。侈肆奢傲。则便放恣而惟快然以自肆。以是时君世主每为彼而不为此。殊不知恭俭勤饬则安处善乐循理。其身日趋于安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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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群黎百姓。蒙其休祥。侈肆奢傲则日入于危乱。天怒民怨。乱亡随之。二者之分。不啻天壤。此可以知所择矣。
久处江楼。有时晨起。曙色微茫。风气疏凉。每思唐人山月晓仍在。林风凉不绝之句。辄费一吟。唐人此语。善说得晓景。可谓入神。其次则杜工部晓发公安等作。亦自如画。
尝闻溪谷在城西。与吾家甚近。时由城路相往来。一日。只着缁布冠而至吾家曰。今后则不可复着此物。为儿童拍手笑。古人之真率可贵如此。
沧溟文难晓。溪谷尝问于曾考曰。君于沧溟文。能尽知之乎。曾考曰。何为其然也。每文必有数处不能晓。溪谷曰。君则贤矣。只不解数处。若吾辄至十馀处不可晓。
长安道上骑驴客。不是东阳即锦阳。此不知谁作。而盖是曾考同时人诗也。可见二公风流文章为一世所称述如此。
东淮公以临池擅誉一世。而但过于致精。若在众中则必设屏风隔障。然后方书。曾考则造次逢场。即刻挥写百纸。二公所尚不同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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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亥举义。固是顺天应人。万无一疑。攀附诸公。亦的见其间不容发。断非心乎富贵也。当时李兴立将兵居内。非其相应则事必不成。其动得兴立者。即其婿张绅也。录勋之时。欲以绅为元功而绅辞之。以此见之。则溪谷之与于勋臣。以其弟故也。然而其时人骤闻而惊怪之曰。张翰林亦入矣。盖谓其以名流不当入也。(甲子)
举义之时。承宣玉堂诸臣之方在直庐者。皆一一迎拜 真主。举行职事。盖在仓卒之顷。撞着变故。罔知所为。以致如此也。然而君臣大义。列于天地。虽其背昏归 明。有不得不然。而见以在直之身。为臣与非臣。直分于俄顷。此事似未前闻。且未知其人之向后自处。与 朝家之所以处之者为如何也。
书曰。必有忍事乃有济。忍之为益。大矣。古之圣贤。皆由动忍增益。以熟其德。如孟子所列固无论已。即英雄做事之人。无不由此以致之。盖其甘心屈辱。忍所难忍。为他日事业之本。如韩信之俛首出少年裤下。张良之纳履于黄石老人。都是此理。
一门之内。贤人多出固奇事。而兄弟之有大名。尤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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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得。以宋言之则道学如两程。文章如二苏。将帅如玠璘。岂非为古今所罕有者耶。
陆象山训格物之格。有曰格至也。与穷字究字同义。皆研磨究索。以求其至耳。是则正与朱子说无少异。彼阳明之号为陆学者。反以格物为正物。何哉。(丙寅)
程子于子在川上章有说。以为自汉以后儒者不识此义。如此类多。其言固似于夸大而实然如此。盖汉以来。以儒为名者。既不过只此人数。见存书籍。其大者亦不过如十三经注疏之类。而其训说得失。具可按覆。盖虽往往造其精实。而亦槩乎其不能有闻于道也。然则程子之言。岂过也哉。
性通极于无气。非真无也。虽有之而湛然粲然。与理为一。不分毫作碍。一如无气相似。知理气之分者。说到此境。则虽在气中而不害为理自理气自气。不相混杂。不知此意而谓其一堕于气。便为气所囿。则是本然之性。虽无也得。
汉以后年代之不能久长。固由德不及三代。而亦由其为州县而不为封建所统。既广自难持久故也。然则夏商周幅员之不及后代。即由于不为州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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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又可见矣。
周得御戎之策。如诗所云薄伐猃狁。至于太原之类。固可见矣。其后汉文帝劳军至灞上。亦可谓得是道。若唐太宗之渭桥服颉利。最见其英果直前。而恐非帝王持重之道。其馀则无如寇准澶渊之战。盖宋是武略不竞之国。真宗非勇敢有为之君。而准能左右之。办此一举。虽谓之三代后所无。可也。
祖先忌祭。不逮事则不哭。近世儒先。固如此为言也。余意则非直曾祖。虽高祖当哭。盖当以服制为限。不当以逮事与否为言也。
凡人之所以为学者。非求其无诸己者。乃本然全具于自己一性之内。如孝之理。非在外也。本根于天性而只是都不经。今始知则在我而已。何求于外哉万事皆然。其切如此。(丙寅)
谓 仁祖不可言出继者。以其为 宣庙之直孙而为是言也。然 仁祖之为君也。未知天然自在。而继体即位。一如世嫡(有缺字)之为耶。虽朴。亦不敢谓然。则虽非以子继父昭穆得序之常。而固不可谓不出继也。既不可谓非出继。则潜冶之苦苦必做经常。祖孙并祢位同作直统者。是诚何心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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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帝既可称考于昭帝。则仁祖亦可称考于 宣庙乎。
宣帝称昭为考。故程子以称悼考为皇。为乱伦失正耶。抑以虽不称昭帝为考。既为入承。不可称本生为考。故如是耶。是未可知也。
蒋颖叔称其伯父蒋璨为伯考。见弇州集宋名公二十帖。
汇记
   记余二十时在于安山墓庐。好看薛氏读书录。私窃欲效其为。而不惟懒废。且惧多言。略有所记。仍辍不为。中岁以后则又只就历书纸头间。略提录以备遗忘而已。由今观之。都不足存。而但全弃之。亦有可惜。不免就其中掇取若干语。要以见区区用力之始终云。甲子七月下浣书。
性即心中之理也。心是载理之气也。(非气理无顿放之所。故理之在气。有若载然。)
非理。气无自生。非气。理无所施。
心如器。性如器中之物。
心是气。故静焉而为性。动焉而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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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不因物而有无。但性则有物后具于物之理。是则不可不明。
仁者。天理之公而人心之德也。为仁。所以求全夫德也。
心要无物而有宰。惟真实用力于敬时。自能知之。
和气。睟于面盎于背。着一私字不得。
学到熟时自有得。
薛文清公曰。敬天当自敬吾心始。此语当真知而力行之也。
近颇觉得天人一理。流通无间。
未为一善。已有欲人知之念。难言乎克己也。
夜梦有坦坦其容。澄澄其心之语。觉而书之。
理一。人皆可以为尧舜。分殊所以有善有恶。
勿忘勿助长。存心之切要。
勿忘勿助长之闻。是天理之所存。(文清有语。妙契于此。)
行住坐卧。动静语默。皆以敬为主。而便可对越上帝。
礼者。所履也。所履者何。即天理之见于人文也。履之久。至于纯熟。自然生乐。是知礼为乐之本。
工夫至难。莫过于窒欲。
礼是工夫。乐是效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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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近日觉有大段自欺欺人之事。身心甚不安。
今日所悔。明日复行。昨日所为。今日难改。皆迷于一欲字以致然也。余日夜思以义胜而迄未之能焉者也。
心是盛贮性之器也。而性之发为情。故张子曰心统性情。君子无所不用其敬焉。
只一理也。随其所在而异其名焉。如天所赋为命。人所受为性之类是也。
圣人行事。皆从本然之善来。是知虽德如圣人。只吾分内事耳。
一以贯之者。性之为情也。
惟圣可以存诚。存者。长久不迁之谓。
质者。气之所聚而成形者也。
人物全体生气流通。便是仁也。
事离物不得而理在事上。
真实用力于敬。则心开目明。自能会得常惺惺法。
人欲尽处。天理流行。即是勿忘勿助之间。
敬者。勿忘勿助之谓也。
仁道至大。无处不见。
恭敬固是一事。但接人恭为贵。持己敬尤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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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一致者。恭敬也。
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仁而已矣。
天地以生物为心。佛氏以绝物为心。
昼夜。阴阳之气也。如天地人物牝牡。皆是阴阳之质也。
乾坤。以气质之性言。男女各一其性。亦如此也。(当更思之)
善养浩然之气者。善养亲。
天地之间。惟积气而已。人生于其中。如鱼在水。无一毫空隙处。
凡善恶云者。皆分自已发之几。未发则但浑然是性之善而已。安有恶哉。
心是该管万理底。岂可有所偏系。
惟其有所以然之理。元各具所当然之则。
天命慢人纪。可不畏哉。可不戒哉。
天命之流行不已。继之者善也。赋于物而各具一太极。成之者性也。
凡人之自弃者。皆弃其命者也。是岂无如刘子之所忧于成子者乎。
性情皆理也。但以动静不同时而异其名焉。情则性之因乎动者也。性则情之纯乎静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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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性则心无所发。非情则意无所运。
理行于气之中。
举目而观之。万物各安其所止也。
惟其有物之理。故吾心之知有所施处。外此无所用。知也知者。原于心而行乎物。(庚辰)
有云定心莫如著棋。余曰是失心。
慎独则心肃。
心者。天人之合也。
理一原也。气万不同。以人物言之则有偏正。只就人中言之则有清浊。
胸中洒落。只是顺理而行。活泼泼而不滞碍也。
气有二端。阴阳是也。从其用处而谓之变。
不觉有些自欺底心。极是惶悚。
勿忘勿助长。大然快活。
江海山谷之间多风焉。是众阴之府也。其风必甚焉。
天地无性外之物。果能穷尽物理。则性无不尽而命便可至也。
颜子默识通一贯也。曾子笃实体一贯也。
颜子粹而未全。孟子全而未粹。
颜子之乐。物各止其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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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子心即道。道即心。浑合无间。其于外物之来也。如浮云之过太空也。我何容心焉。故曰不改其乐。
颜子之乐。由不迁怒而成也。
害莫大于责近效。
从容游泳。则庸言之信。庸行之谨。自有不期然而然矣。
明德。以人之所得而言。明命。以天之所付而言。
圣人气质清明。义理昭著。自生至死。都无一毫妄。质是一定底。气是流行底。
气之静时都善了。其动也。善恶便不齐矣。
天下之物。不虚则实。不实则虚。二者必居一而不相兼。惟理能至虚而至实。
五行之各一其性。做义理看亦得。做气禀看亦得。
朱子曰。仁义中又各自有体用。仁则体先而用后。义则用先而体后。
从容游泳。所以居仁。明道所谓未尝致纤毫之力者。正是如此。
明暗相荡而暗者胜。暗明相荡而明者胜。
人之最可患者。惟无志为然。苟有志则虽愚可智。虽不肖可贤。无不可变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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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恨不得程伯淳而师之。
圣人全体。诚而已矣。
古人云。一日在职。当尽一日之职。吾亦曰一日在世。当尽一日生人之道。
明德本无可明。何以曰明。明德。以见其本明之物而有所掩蔽也。
诚之所在。天必从之。
敬则诚。诚是自然。敬似有意。
敬者。范围乎诚者也。
意者。所以行夫知也。而物又知之所施处。非物则无所用知而意亦虚了。
德者。完具充足。心便与道合一也。性者。理在气中而无杂者也。是故性则虽圣愚可以一言之。而德则惟君子以上人当之。
致知格物。则物我无间。便活泼泼。
诚意慎独。固是一事。但慎独细诚意大。
慎独。是诚意底工夫细察处。
存养于未发之前。此理最好。
义者。动中之静也。
学者之敬有意。圣人之敬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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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者性之德。敬者心之德。
性者理之灵。心者气之宰。
魂魄者。阴中之阴阳也。精神者。阳中之阴阳也。
月必得日而为光。自初一渐东。至十五恰与相对。月方升日方落。故月之在日之上而受其光也。有若载然。故杨子云未望则载魄于西。
天地。道有心不得。道无心不得。
无气则理之名不得而立。无理则和。也无了气。
自敬则人敬之。自慢则人慢之。
气亦是理。
君子宁受人欺。不可先以不信待之。
敬则诚。正如克己复礼为仁也。
吾儒虚而实。老氏虚而无。吾儒寂而感。释氏寂而灭。是皆得其半而失其半也。
天地之间。唯积气而已。气是易动而难静。故世间绝无无风之日。而但其吹万不同。地各有异。如吴楚无风而燕齐风者。北麓寒而南麓却不寒者。(右辛巳间)
一身之中。足斯在下。圣人列九容之目而以足为首。何也。盖足一动。则众体皆随而动。不比八者之各专其职。不得相通。故首言之。(己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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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物必有理。如意则物也而诚其理也。心则物也而正其理也。若意不诚心不正。便是不得其理。
论孟。精义固聚。程子以下诸儒说。以或问参观。则可知集注折衷取舍之则。然或问所引之说多不载。如范氏说则全不载录。至于程张之说或问所评断者。亦多不载。不详其故。
小学拂髦注。谓男左女右。则是为一髦。而丧大记疏。父死脱左髦。母死脱右髦。然则二髦而非一髦。至遭父母丧然后方存其一而去其一矣。(戊戌)
处事之要。必于当下即须决破。若含糊掩置。苟且了当。则必留蓄酝酿。或以至微之事而积成大痼。此尤为失之甚。汉初为传训者。皆与经别行。及马融为周礼之注。欲省学者两读。故具载本文。后汉以来。始就经为注。
孔臧不肯为三公。以前汉书考之。皆无其实。而通鉴误信之。见孝经刊误卷末。(己亥)
读书无论虚实缓紧。无一字无其义者。此所以必字(一字缺)其训。句索其旨而一字不可放过也。(庚子)
大夫亦称其始祖为太祖。常武所谓南仲太祖是也。(辛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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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之为学者。须去其所以害乎学者。所谓害乎学者何也。多欲也。杂事也。不去多欲则汨而为其所夺。不去杂事则力分而致其不专。亦无以为学。以至追逐游从之习。文辞笔札之尚凡所以有害于斯学者。无不悉数而尽去之。则所从事者。自当专在于学矣。(甲辰)
春秋星陨如雨如而也。汉郭先生碑。宽舒如好施如。亦为而义。
欧文后汉刘宽二碑。一则故吏李谦所立。一为门生殷包等所立。汉公卿故吏门生各自立碑以伸感慕。惟见于此。今人家碑碣。非其子孙则他人不为立也。(丁未)
唐人奏事。非表非状者。谓之榜子。亦谓录子。今谓劄子。凡群臣百司上殿奏事两制以上。非时急所奏陈。皆用劄子。宋时台吏谓御史。立处为班心。(戊申)
韦斋墓记。以母丧为内艰。他皆如此。南轩集亦然。
程公才墓表。不在他人不以累他人。两言他人。
朱子撰妇人墓铭。率多不著其夫家先系。如宜人丁氏黄氏太孺人陈氏之类可见。
朱子撰龙图吴公碑文。言秦桧处。始曰秦丞相某。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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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则皆以秦言之。
南轩神道碑叙其世系处。只曰忠献公之而不名。
潘公时志铭其叔中书公。良贵爱而收教之。欲使后已。公以亲没无所受命。辞。
程允夫父讳溪翁。为朱子祖母之侄。于朱子为异姓叔也。朱子称之为叔父。
荣国夫人管氏墓志。元妃黄氏多所出。夫人独生二男二女。而纪子女处。更不分别。
夫人卢氏墓志下结处。谓其所以自立于世。讵止于此云云。不似夫人墓文。
南轩集少傅刘公墓志言及魏公处。每曰忠献张公。至下以某。盖忠献之长子结之。而吏部侍郎李公墓志。则只见忠献张公于上而到下无结。张棁墓志下结处。余自幼侍先 而其下则皆只以忠献言之。(己酉)
丧大记。举自阼阶升。适所殡。集说谓凡死于外者。尸入自门。升自阼阶。柩则入自阙升自西阶。此固据疏说。然以本文举自阼阶云云。恐指柩而言。未见其有此意。
以大功之麻易之。但据大功二字。何以知其必为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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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大功耶。此自疏家琐碎之失。若下文祔兄弟之殇为小功。兄弟则以练冠之不变而言之。此则为有据也。
庄子人间世易之者皞天。不宜品节。才萌轻易之心。便与皞天。不相宜矣。(壬子)
四七之异。但在于端绪与全情。非关于理义气禀。故子思于首章。自天命源头。直说下来。而以喜怒哀乐之未发为言。苟以喜怒哀乐为指气禀而言之。则子思之发意不重天命。与上所云云。有所乖剌。
高峰所谓七情之外非复有四端者。正是。但以其不分端绪与全体。故终无以屈退溪之说。大凡人情之发。必有性命气禀二路。而情之名又有四七。故退溪分作理气。
除论语家语为圣人之书外。其馀圣人之言行散见于各书者。当依例取录。而就中如礼记哀公问仲尼燕居孔子閒居等篇。则虽不纯是孔子之言。而然首尾皆为圣人而作。其体与两语不甚异。故不录。(癸丑)
妇人服制。亦当具衰绖。见左传襄二十三年。王鲋使宣子墨衰冒绖云云。(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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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或问顾諟明命处。有曰全体大用无时不发见于日用之间。若以拘者而言之。一有发见则即为用。不可如是并体用言之。朱子之言如是。此真活看者也。(丙辰)
小敛前。主人在西阶下。小敛之后。方位于阼阶下也。(己未)
人有恒言曰。心者理气之合。说者以为既得天地之理。又得天地之气。故谓之理气之合。所以为说其止此而已乎。妄言理气之合。若但如此而止。则凡物之有理气者莫不皆然。何独心乎。盖以人心道心言之。则人也道也。但占了心字。是同一心也而所以为心者。有人与道之异也。观中庸序说可见。然则所谓形气者。只人而已矣。而不害其姑未涉于心。所谓性命者。只道而已矣。而不害其姑未涉于心。必其得夫心而发见焉然后方说是人心道心。舍是二者则更别无心。故谓心是理气之揔宰。详玩是意。则心之所以为理气之合者。正在于此。同一理也而性则为理之揔会。同一气也而心则为气之精爽。如是区处。方说得心性正面。苟但以性为理。则与其在逐物上只为当物之理者。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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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矣。但以心为气。则与凡有气而无心者。无以异矣。以是而言。则以精爽气禀分言者。亦自有得。但所谓气禀。渠不得自会主张。必得是心然后才有以发现。然则不可谓其不属于心。乃与心分做各物。此恐非矣。(庚申)
允执之中。是谓皇极。若子莫之执中。则是外极而言中矣。(壬戌)
说复于王。先从谏路。问事君。答以勿欺而犯。栾共子之言事君。亦曰有犯而无隐。
伯亦为衰世所必有。未必为德业之(一字缺)。温公答张推官书所论。与此相近。
温公答孙长官察书。以碑志之文(一字缺)人为之为非。其言有理。(癸亥)
坎离固以交济为义。如否泰与损益之类。取义亦同。可见是易中都是此理。
天地之情。尽高远渺茫。难见而亦不甚难。只惟正大。则天地之情实在于此。不容他求。故易曰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若有一毫私意。则天地之情为不可见。此与孟子直养与朱子直而已矣之旨。相合。(甲子)
黎湖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二 第 173L 页
戒谕家众
一。畏上典。奴仆之于上典。其尊卑悬绝。不敢相敌。常时必忠信尊爱。一心无他。切不可以傲慢无习之行。公然现发于主前。虽或有不戒肆恶之时。而一听家主之禁止。则必即时慑伏。更不敢出一声气。须如是而后。上下之分正而悖慢之习消。渐渐驯致。可为忠顺之仆。于其身岂不为利益哉。
一。知长少。奴仆亦有长少之分。长则爱少。少则承长。切须务相亲爱。最不可藏蓄憾恨。若于自中见其有不是。则亦不当遽加叱责以挑其忿气。只当以温言教戒。简而不烦。使彼知吾之意在相爱。不出于私忿。然后可消其恨心。且须教戒之而亦当一说便休。若或置之不休。每以一事申复形于辞说。则彼渐不安而仍致乖隔。此尤可戒可戒。
一。勿欺罔。凡为欺罔者。谓其真能欺人而不知其尤易于发觉。即时败露。实无益而有害也。盖用意不良。伪言无实。虽在同列。尚不可欺。况可于上典而欺之乎。人家奴仆。自幼至老。服事上典。恩则父子。义则君臣。若怀无状之心而肆为欺罔。则是如子之欺父。臣之欺君。如此而其有致福之理乎。若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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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寒之故而不能厚其衣食。使之致有饥寒。是固上典之责。而然非专享一己。都忘奴仆之人。则其在奴仆之道。益当尽忠不欺。同其忧乐。其可也。不然而动以欺诈为事。则虽有所得。不过毫芒。而其罪日积。身且不保。呜呼。果何益哉。
一。戒贪心。人之所以为恶者。以有贪心故也。盖人皆所同欲之物而己欲专取。则决无无事之理。凡有可取之物。无论小大。必于众所共见之处。明白分执。切不可乘人不见之隙而有所潜取。谚曰。针贼牛贼。虽是小物。无异于贼故也。况长此而不止。则其势必至于为贼。为贼而能有不发觉之理乎。既为盗贼之事。小则终身受人指点。大则犯于刑祸。凡此事理。虽愚人岂不知之乎。且凡行身处事。最宜顺吉。不可有一分恶心。如以虚无难明之事。公然诬人。则其为阴凶险悖。莫甚于此。如此者。不能诬人。徒自为身祸。汝辈则千万戒之。千万戒之。
一。勿多言。大凡言语易生事端。又至于展转争竞之域。有不可知。盖其初元非大段。而彼此反复对理。渐致不好。若忍于初而不发。则岂不都无事乎。大抵与众共处之际。必务相下而不相胜。假使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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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辱说见加。至不可堪而苟一对答。则不惟其不能快活。又且益增其辱言。于此而必忍死耐住。彼虽千言万语而此无一言相较。则少焉即自止息。而狞悍者亦知愧矣。与其较挈长短争閧。致有大患者。其利害与有事无事。为何如哉。
一。不饮酒。世间万恶。皆由酒而致之。盖本是醇谨良善无甚罪过之人而一饮酒。则即刻之间。变为别㨾人物。不识天地日月。不知父母长上。教令之可从而不知从。刑法之可畏而不知畏。以至放纵语言。丧失威仪。凶酗悖乱之举不一而足。小则不齿于乡里。大则为身之祸。所谓万恶皆由酒者。信非虚语也。向使不嗜饮酒则持身必谨。作业必勤。以之理家则家理。以之为生则生足。投之万事。无不如意。而都因酒故。一切败坠。可胜惜哉。虽然。羞恶之心。人皆有之。酒醒之后。必有不胜其愧悔者。苟大发誓志。能有猛制。一番忍二番忍。以至三四番忍过。则虽遇有酒之处而欲饮之心渐轻。庶可为不饮之人。此有何难。而不能辨得。终身迷乱而不知止乎。且以切身之患言之。嗜饮之人皆得酒病。不能久生者在在皆是。尔等虽下贱庸愚。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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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惜其生乎。须亟戒之。勿使更蹈其失可也。
一。勿怙势。大抵人家奴仆。苦不知事理。若其上典为仕宦家。自外面观之。若有形势。则便以此为恃。不少戒谨。或至凌蔑邻里。多行不善之事。以致祸于其身。贻辱于主家者不胜其多。尔等须各别惕念。常怀畏约。切勿与外人相较。或非理相干。至有欧打之举。受之而已。必勿犯手相斗。如此则即今虽似不能快活。少间彼必愧服。庶几为不生事端。戒之戒之。
一。和邻比。邻比之间。凡事动成相资。务得亲信泛爱。不可有彼此相外之心。而或有忿争可憾之事。亦当坚忍耐住。不发一言相较。则彼虽盛气张皇。而亦自摧沮退缩。保无大段伤和。不然而或相反复辞说。务欲相胜。则大者至于争斗伤残。小亦相怀怨嫉。如是者。都由于其初之不能一忍故也。盖彼之待我有恶言。则此固可怒之甚。痛与辨争以为一快。故每不能忍住。而然而一始较争之后。彼无相下之理。展转至于不可知之境。殊为可畏。此理甚明。虽愚庸之人。岂不知之乎。
  昔年尝草此文。拟以晓谕家众而因循未果。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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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得之于暗草之中。略加添删。仍使儿子师近谚翻。递相传示奴仆。甲子七月下浣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