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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湖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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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湖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九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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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考高阳郡守府君行状
 本贯。全罗道罗州牧潘南县。
 曾祖讳东亮。行议政府右参赞。锦溪君。 赠领议政。锦溪府院君。 妣贞敬夫人骊兴闵氏。
 祖讳㳽。锦阳君。兼五卫都揔府都揔管。 妣贞安翁主。
 考讳世桥。掌乐院佥正。 赠承政院左承旨。 妣 赠淑夫人全义李氏。
公讳泰斗。字希文。一字伯瞻。朴氏之族。本新罗国姓。罗亡散居四方。至高丽中有为罗州潘南县之户长以终者。子孙因籍焉。其贵始自右文阁直提学讳尚衷。师道直节。炳朗史册。 本朝褒谥文正。学者尊之曰潘南先生。子平度公讳訔。相我 献陵。勋伐无两。建议减刑杖。至今挈为式。世以阴德归之。自是益大以昌。五传而得冶川先生讳绍。道学德行。与静庵赵文正公并推。具有先儒论定。卒官司谏院司谏。 赠谥文康。寔生五丈夫子。率皆淬励立扬。为荐绅家型范。其第四。曰大司宪。讳应福。公其玄孙也。锦溪公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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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 宣庙。临难尽忠。蔚然为中兴名辅。晚以无妄废斥。不究其用。朝野痛惜。锦阳公有文章节行。一代高仰之。朝议至欲破格授文衡而未果。佥正公克以文献世其家。早阐司马两试并高等。大科则辄屡举屡屈。李夫人。正郎硕基之女。清江先生济臣之曾孙。端庄有妇道甚。以 崇祯十年丁丑三月初三日壬寅。生公于汉师之太平洞第。幼已英爽开廓。崭然独出于凡儿中。锦阳公奇之。有七岁孙儿气食牛之句。其他爱重祈望之意见诸诗辞者甚多。少长就杨湖闵处士嶪(一作业)学。遍读经史。攻博士家言。精致有程度。连荐名公车。癸卯。遭佥正公忧。服阕仅踰年而又丁内艰。乙卯。群小当国。假托礼讼。以尤斋宋文正公为贬薄 孝庙。必欲杀之。于是公率章甫数百人。伏阙上书。略曰。今以时烈为贬损者。不过拈出其献议中一庶字为言。然古今礼经中嫡妻所生第二子以下。皆称为庶。其类不一。故汉儒以武王为圣庶。然则武王独不得为太姒之所生而汉儒亦贬损武王耶。今以庶字断以为妾子。而以加妾子之称于 孝庙。为时烈之罪者。毋论礼意如何。求诸人情事理。万万不近。以此观之。则他说之诬。可以类推。且自古小人之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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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良者。必假夫把握朝权等目。为其嗃矢。盖人主之所甚恶。莫大于权柄之下移。而其为罪状。又难卞核其虚实。故此言一出则未尝不激雷霆之威而成网打之计。我 朝己卯之祸。衮贞等之夜入神武门。正用此术。言及其事。犹为骨寒。而今者台阁之臣。乃祖述衮贞之馀智。宛然若出一辙。吁可畏哉。昔汉元帝时。弘恭石显以萧望之,刘更生等。谓之相与朋党。专擅权势。请召致望之于廷尉。终致杀之而后已。此则 殿下所尝熟讲而诵念者也。然则今日所谓植党握权云者。岂不与此事相类。而元帝以自杀其傅。尚被千古之贬议。况于 圣祖之贤傅而将加极罪。其为累于 殿下。奚但如元帝之自杀其傅而已哉。反覆累千言。指斥奸凶之情状。罄竭无隐。读之发竖心悚。时呼吸成祸。流窜者项背相望于道。积威畏约。盖莫敢居疏首。而公不慑也。毅然以身任之。第使家人促装以俟 谪命。及疏入。报以语意凶惨。 严教之下。虽甚悚栗。而罚止停举。视始虑不啻从轻典。人皆为公幸之。逮庚申 更化。公年已四十有四矣。清城金公锡胄方长西铨。有以公之名闻者则曰。是大家子。何至今不就选人也。可见其人之恬于进取也。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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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公四山监役。会录保 社勋。仍充都监监造官。旧例。虽公私贱。得参于原从。则皆许免役。以故请嘱纷集。至或有潜持重赂而来遗者。公严辞斥绝。一依功劳之有无而取舍之。物论称焉。寻用其劳。录原从勋一等。佥正公承旨之 赠。即其推恩也。升六品阶。为司仆寺主簿。壬戌。出拜泰仁县。监县为湖南孔道之冲。烦剧号难治。公方询究利病。拟有设施而遽遆矣。始公才怀章。而旋又登增广解额。非视事则辄诵述程式。虽欲亲近杯勺。自不暇及。而忽以嗜酒成病。腾于台弹。人皆冤之。而莫晓其故。或谓有故怂恿。为蹊田夺牛之地者。顾无他可以中之之端。则特假公之名。善饮而为之言。只使之遆归而已。其迹盖有可见而人鲜知之。在所略也。居一年。叙复掌乐院主簿。甲子。 明圣大妃丧。为都监郎厅。转升军资监判官。旋除文化县令。断听严明恩信。周洽未期月。而一境大治。崔公硕英。尝守是县。有遗爱。后无继之者。至公而与之并称。比于召父杜母。属岁恶民饥。设赈政。守宰料理聚谷。仍称别备。上司又以其数之多少为举职之能否而闻于 朝。已成规例。于是方伯屡行移趣报则公不应曰。纵有所措置者。是宁损出守令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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赀耶。秋毫莫非官库中物。为守令者何得以私之也。随众自媒。吾所未学也。终无所申。方伯李相国世白不以为忤而乃亟称之。俄以治绩异等。升为温阳郡守。至则一以所以治文者治之。而民之所以咸戴者亦如之云。丁卯。以病遆。在文时。盖已有水土之祟。及是劳悴增剧。未几而又连哭仲弟校理公与六弟学生公。悲哀摧剥。几于不保。自后累年深居养疾。亲旧报谢造请。皆绝不为。唯庭院间列植花卉。日啸傲以自适。甲戌。起废为高阳郡守。公欲以病辞不赴而有强之者。遂黾勉拜 命。值岁大杀多萑苻。公下令民间。立伍保严守逻。盗至则先于一处吹锣以警之。而次次遆应。遍于诸伍。顷刻之间。远近皆办集以待。盖古法也。而公指授之有方。盗遂屏息。时旁近州邑率被窃发之扰。而郡之境独安堵如故。在郡岁馀。非甚病则必日坐衙。斤斤治事。案无停牍。庭不滞讼。方伯考绩。目之以多病何伤者。盖实录也。然竟亦以是而病浸浸剧矣。弃官归数月。公自知其不可为。叹曰。吾不得复拜家庙矣。为书告诀于姊金都正夫人与伯女。临卒。呼少子弼周使之前。而且索纸笔。欲有所书。竟欹斜不成字而止。时丙子正月二十一日也。距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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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丁丑。春秋仅六十。呜呼痛哉。尚忍言之哉。以其年三月十四日。奉以窆于安山郡西锦溪公兆左亥坐之原。公神采精白。气度英毅。遇事立断。其威不可犯。而卒皆反之于仁恕。与人言输写。立尽无钩距。但不为模棱含糊态。平生未尝以色辞有少假借。苟见其不是也。则虽当世之号称名流者。多喙唾而面折之。相国柳公尚运每语人以为难。其存心尤以不苟为主。虽在造次急遽易致差误之际。亦不放过。金公万增尝曰。人之用心。多于科场间得之。而惟某甫未见其依俙有苟且之事。岂非不可及者乎。惟有素所蓄积如是。故忧时嫉邪。慷慨奋发。不以韦布而自沮。当李公世弼之窜也。公送之郊。酌酒与别曰。行矣子。吾将继子而起。岭海之外。行且共之矣。于是士论翕然壮之。遂归疏首于公而公亦不之辞矣。其不被行遣者。盖自 上命儒罚之后。凶徒之居台阁者会有他故。未暇论 启。或者又意公与 王室为戚属。故幸而止。是。不然则当时章甫之上章讼儒贤冤也。大或栲讯。小亦流窜。盖有不待台 启而直 命之。如李公者前后非一。惟公一人必无独免之理。是未可知也。性甚俭素。服御器皿无一玩好之物。遇之者莫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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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为贵戚家子弟。与亲党知旧过从往来。率徒行而鲜以骑乘。至中岁亦然。每举语子姓(姓字恐是侄字)以为戒而叹今之不然。故饶酒德而常节约之。不剧饮以至于乱也。若夫留连酣酗。荒议而废事。则非惟身未尝有是。虽见人之如是者。亦颦蹙不乐。壬戌台官之诬罔。于此尤可见也。在官府。廉不衒异。严不毁伤。明于听讼。所至方伯辄以道内难决之讼委之。访求民隐。闻境内有无告而未婚嫁者。则必与之赀。使不失时。其惠政可记者甚多。以事行放轶靡得而详之也。然其为治。常责大指。不喜以小惠濡沫曰。为吏但不自我刱无前之赋而已。若一向务为蠲免则非可继之道。后来者岂能持是而不变乎。毕竟沽誉于躬而归怨于人。吾不为之矣。以故所历诸邑。虽不以赫赫称。既去辄见思公。尤笃于内行。事祖妣贞安翁主。尽其爱敬。佥正公性严重。子弟鲜有可意者。公常惴惴先承。无丝发违忤。其侍母夫人疾也。夜则露祷北辰。前后居丧。皆以戚闻。既练乃食菜果。奉先追远。诚礼两至。时节飨祀。升降跪拜。秩然有序。复于位则必植立而不少动。下逮婢仆之执事者。亦肃然无声。丧毕。析箸不以己之尸祀而自厚。与姊妹四人及诸弟六人。友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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挚。每日必冠带谒于家庙。退则群居一室。昆季相事。有如父子。虽一壶酒一瓜果。必相待共尝之。心所不安。告语切至而不少失其和。凡有疾病则忧形于色。至于不寐。其所以省视而问劳之者鲜不曲尽。虽在幼且贱者皆然。尝有侄孙之生而被疾几殊者。公日屡更仆致问。每曙窗未白而伻者已先至矣。如是者累月。邻里传其事以为世所罕闻云。治家有轨度。中外整整。训敕子弟甚严。授书课业。皆有程品。不使之顷刻间慢。如见坐立欹侧。头容不正者。则厉声责之。以故家人闻其謦欬。必肃容而立。不敢妄动。抚驭奴仆。恩威兼济。有罪者则虽不少贷。然必体其苦乐。常以陶令之言为念。推而及于宗族。一以诚悃待之。其在尊行。则虽年齿之相近而或下焉者。必下庭迎送惟谨。闻其丧辄累日食素以为常。不间服之有无。尝见一族人有未成再从兄之服而遽食肉者。则深以为非。盖公貌庄而行峻。内外远近亲戚咸敬畏。然其雅性子良。爱好人伦。语言行事。无非淳厚。以是人无不称慕而乐就之也。每良辰佳节。招呼燕集。相对乐饮。和气满门。谈之者至今津津以为盛事。公家自锦阳公虽居禁脔。然在其时。已以清贫闻。至公尤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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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不免饥寒。而嫁娶诸弟妹率备物而无不足。晚岁家居穷约尤甚。被服无华采。朝晡恒见匮乏。而至于吉凶婚丧之需。医药赒赈之资。则无间亲疏。鲜不称情而尽力者。盖即夫见闻之所及而言之。季弟学生公夙婴奇疾。公委曲慰养之。如慈母之于稚子。令人有足感动者。六弟学生公有才早殁。公痛之甚。营宅一区。畀孤寡居之。而嫁其女二人如己女。锦溪公有侧室。高至老无恙。公日往省焉。以终其生。其子斗峰公㴲贤而文。公悯其穷。分宅以居者累年。相得欢甚。及其病而药饵。没而衣襚棺竁之费。一于公手取办。与仲六二公之丧无异。既已其孤无所归。则又结屋以畀之。亦与六公丧时同之。他若此类不胜纪。然既举其大者则小者可知已。弼周尝见古今碑状中至收恤孤孀经纪婚葬之事。必详书而谨志之。辞虽繁而不杀。诚以人道之大端。君子之盛致为在于此故也。然大抵皆禄赐礼厚之家能之。若公之家食艰窭。自不免于涸辙。而汲汲为义。至于如是者。岂非尤卓绝鲜觏矣乎。夫是之故。终之日。岁制时制之物。一无其备。呜呼痛哉。未知公者于此而观之。则可以得公之为人矣。公少尝有意于为己之学。从文玄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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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而深赞之。虽丧威(威字恐是戚字)疾苦未克卒。委己而从事焉。夷考其平生行事。则处而家居。出而官守之际。其不合于道理者盖寡矣。常曰学非必高谈性命。孝于亲友于兄弟。临事不敢为非。只此是学也。原其所以致此者。公自在锦阳公之抱。盖已早被其谕教。长而入于浦渚赵文孝公翼与延阳李忠定公时白之门。则两公者皆以锦阳公之执友。眷期之特甚此其薰炙于先辈之德谊风范者固深矣。少玄石先生仅六岁。少相周旋。老愈敬服。执子弟礼甚恭。每事必咨而后行。如祭先仪式。悉加就正焉。而既又断然从之。不狃循于耳目之闻见。公之行己有本。此可槩见矣。弼周窃又闻之。先祖大宪公有伯兄监正公讳应川。持家法严甚。诸弟或为 国舅。或居宰列。而皆尊事之如父。其见于诸名公之所撰碑若志(志字恐是志字)者详矣。惟公天显之盛。厥数既过之。而又其法度修整。恩意均洽。人无有间言者。克有其遗风。司马公所谓能守先法久而不衰者。公盖庶几焉。呜呼。锦阳公以高文硕德。为粉号所局。不得展其抱负万一。是固若有遗赢。赢以待后人焉者。而佥正公既不能食其报。公又怀瑾握瑜。其文辞足以取科第。其言议足以备谏诤。其才猷器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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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足以策立事功。辉映缙绅。而卒亦阨于甲乙。淹回下列。位不过知郡而寿又未周乎一甲。岂非命欤。岂非命欤。先娶礼壤赵氏进士来阳之女。即浦渚公之孙而延阳公之外孙也。有女士称。详在玄石先生所撰志文中。初葬于锦溪公墓右酉坐之原。后祔焉。生一男三女。男弼夏。除 敬陵参奉。以病未仕。女长适李明晋。次俞复基进士。次尹泽郡守。再娶宁越辛氏。县监暅之女。大司宪丫湖庆晋之曾孙。先公十六年卒。葬在公墓右乾坐之原。其行实亦别见。生一男一女。男弼周亦病废。女适俞学基。弼夏娶观察使尹攀之女。有四男三女。男长师益。公尝以锦阳公之所以爱公者爱之。文科方为艺文馆检阅。次师卨,师圣,师衡。女尹湜,李世臣,尹得文。弼周娶县令李泂女。姑未育。李明晋有继后子夏济。俞复基有一女李倚相。尹泽有三男二女。男得恒,得谦,得晋。女李显辅,金元谦。俞学基有二男二女。男彦镜,彦镛。女幼。师益二男三女。男大源。馀幼。师卨一男一女。师圣一男一女。师衡一男皆幼。尹湜三男一女。李世臣一女。李夏济一男。李倚相一男一女。尹得恒一女。并幼。卜贰权生一男二女。男弼纂。女长适柳凤纪。俱早夭。次韩珏。弼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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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女幼。呜呼。弼周罪逆凶衅。既无以解。其终身之忧则唯有纪载行实。以诏来许。庶几为粗塞人子之责者。而早孤无甚识知。兄弟二人。又不幸病废。盖如欧阳公所谓有待也者。今十有八年于玆矣。耆旧凋落。靡所就徵。过此以往则恐益日远而日忘也。玆敢只据其所知者而大略撰次之如右。既不敢抗之使高。又不敢抑之从卑。一惟其实迹而已矣。如蒙立言君子之哀矜而财择之。赐之志若铭。以贲墓道则幸甚。不肖孤弼周泣血稽首。谨伏以请。
敬庵李先生行状
先生讳行泰。字泰而。中岁居于杨根北山之岩溪。因自号焉。又以持己之一于敬。故学者称之为敬庵先生云。全义之李。为国大姓。在丽初有以开国元勋位都太师者曰棹。其鼻祖也。其后历累世蝉联隆贵。入我 朝至孝靖公贞干。行年八十。奉百岁母戏彩娱弄。孝养备至。 英庙赐书褒叹之。公卿咸赋诗以咏歌其事。至今赫赫人耳目。所谓庆寿集是也。自是而又屡传至进士讳崇庆。与北兵使清江先生讳济臣为族昆弟。而于孝靖公皆六世孙也。清江第三子仪宾都事 赠左参赞讳耇俊。后于进士公而为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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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公之祖考也。考讳德基。 赠户曹判书。贤而蚤世。妣 赠贞夫人昌宁成氏。温惠有德。以 崇祯庚辰十月十七日甲子。生公于利川之枫潭。幼即嶷然。不妄游戏。才二岁而孤。已知孝事母夫人。必日三四省问安否。有异味使之食则又辄问曰。此物为母氏馂否。非馂则不食。母夫人每举以语人而叹其孝性之出于天。既知读书。日有程课。夜则燃松明继晷。咿唔不绝声。有女奴之夫自远潜来。欲窃其妻与逃。适其出入之门在书室傍。徘徊窥觇。自昏至晨。终不得辍读之隙。咄咄而去。稍长。为举子业。屡占解额。癸丑。陪母夫人往于伯氏兵使行益定州任所。偶患心气之疾。经年沉痼。喜怒失中。一日。忽有省于栗谷先生非学问无以为人之言。遂勇决尽捐科业。一意从事于斯学而病亦良已焉。间访草庐李先生惟泰于宁边谪所。问以为学之方。李公喜曰。如君美质。发轫正路。他日成立。何可量也。自后往复书札。辨论义理不置。而草庐之推奖甚至。至曰斯文有人。吾道之幸。甲寅。往从玄石先生而受业焉。益奋发刻励。日取小大学及心近等书而读之。晨昏定省外。又手高拱。终日兀然。惟以进学省身为切务。虽饥饿屡阙饭。而读书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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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若。神气益清茂。家人劝其少辍则答曰。我自乐此。不知饥之为害也。且虽饥而不读。更做何事。正须于此见其学力。其坚忍耐苦皆此类。盖公之志道。在于三十之后。亦可谓晚暮矣。而惟其勤励不息。蚤夜孜孜。故一向就将。至不可御。玄石先生以是亟称之。且令二三子取以为则焉。癸亥。丁母夫人忧。哀毁尽礼。以终三年。戊辰。为取近于坡山师门。自忠原移寓京江。玄石每逢门人之在洛下者则必曰。近见李某否。与之讲学。必大有所益。盍频往访焉。以故同门之士相继来叩所疑。而后生之从而问业者亦众焉。甲戌。以行谊纯固被荐。荐主徐相公宗泰。后识公于李参判徵明座上。喜曰。吾荐得其人。为公私甚幸。乙亥。哭玄石先生。服心一期。至戊寅。公年已五十有九而始授 昌陵参奉。以荐非常调。辞不拜。自师门丧逝之后。恒悒悒抱安往之痛。日思远引。而至是方捲归于砥平龙门之退村。未几而又转寓于岩溪。爱其山明水丽。日夕徜徉。或以无田宅而只耽山水为规则答曰。吾取无禁者耳。若田宅则以吾之贫。何能办得乎。癸未。复授 穆陵参奉。公以始初辞官。虽由于不敢当荐目之故。而至于屡度虚辱 君命。则亦非世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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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义之所安。遂黾勉供职。奉审与焚香时。必步行曰。 陵所至近。臣子安敢偃然乘担舆于出入。直时则必与僚员面递。遂挈为式。 陵与健显诸陵。冈麓相连。斋舍亦鳞次。在职之郎。多聚会打话。而公则必于撤直归路。方参寻曰。虽是咫尺之地。不敢擅离职次。守法不苟。无一事放过如此。盖不以小官为羞。而尤尽心职事。旧储香炭数斛。以充 忌辰祭与朔望焚香时所需。而初不分别阁置。只于所储之内。逐旋取用。限尽而止。只取足用无阙而已。混同猥亵。少无严敬齐整之意。公与僚官商议。既别封二十四斛。每一朔望使之各用一斛。又量意封置 忌辰时所用之数。且报该司。刱建一库。别储祭用。凡百器皿。使不得杂置于香炭之中。其他施革。亦非一。尝笑谓人曰。吾为 陵官。自以为得展所学甚大。盖其言虽逊而其意则实可识也。翌年。移拜童蒙教官。童蒙之承学者。既听公谆谆之诲。且日夕观感于公盛德之容。始虽厌其拘束而终则帖然率教。虽在道上。亦必拱手徐步。各有威仪。人必指之曰。此李教官宅学徒也。至丙戌冬。仕满将升六。而以谢病不应讲故遆职。出寓于广陵之龟川。远近士子闻风来集。乙未。丧配申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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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于忠原。仍搆数椽茅以往来焉。间有 世子洗马之除。以至季年。因闵尚书镇远论荐。金相国昌集 筵奏。升六品阶。授宗簿寺主簿而皆不起。寔戊戌岁。公年为七十有九矣。忽以其年之十二月十二日感疾。谓嗣子曰。吾默想昔日事亲之节。无大愧怍于心。而第不幸坠马少违腕骨。以是甚惭于启手。至卒之日夜半。昏昏奄奄仅成音。而谓嗣子曰。夙兴之时渐晏。尔其扶我起坐。嗣子泣曰以夜深非朝。则复曰第扶而起。起即困乏旋卧。叹曰。已矣。无一言及他。侍者请曰。欲见某女某孙乎。挥手止之曰。不须言也。遂恬然而逝。即十七之子时也。以明年二月十七日。窆于仰岩中房洞丙坐壬向之原。与申令人同兆也。先生之学在玄石。盖如圣门之于曾子。终以质鲁得之。盖其确实诚笃。有不为则已。为则必断断然以为己任。爰初发志。即以古圣贤自期。及其周旋于师友间而后其志益励。其切(切字恐是功字)益专。自少至老。盖未尝一日措其身于浮惰不实之域。此其志尚之笃。固已绝出乎等夷。而最是一生着力。尤在于敬之一字。内而心思燥存之地。外而威仪动作之方。莫不以是为主。一念参倚。常目在之。盖有欲罢而不能者。究其所成就。殊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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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世儒者所及。而若求之古人。则吕与叔六月中来缑氏閒居气象。为实似之。而其笃实充养则又庶几为和靖,延平之伦而无愧云。试言其可见者。则平居必终日端拱危坐。容貌尊严。肩背竦直。略无愦惰之气。讲诵之馀。潜心对越。俨然有思。一如泥塑。自他人视之。拘谨严若。若不能顷刻少安。而公则真积力久。盖不待勉强而泰然若有成法。虽家人子弟。一未见其有夷坐欠伸之时也。饥寒疾病。造次颠沛。亦未尝少改其度。其末年年且八旬而犹必曰。吾朝暮且死。必下千百之工。然后庶可以无大过。又曰。朝闻夕死可也。岂可以年高而少弛耶。吾于卫武。深有所钦叹焉。日必巾栉冠服。植坐竟晷。与年少时无异。见者惊曰。异哉。谁谓八十翁如此耶。常语学者曰。敬是一心之主宰。而心又此身之主。持敬以存心。存心以明理。明理以诚身。则敬固诚身之本而为圣学之第一义也。又曰。随事必敬。有物即敬。语亦敬默亦敬。窹于敬寐于敬。吾之一身。与敬为一。则自然无过而动必合道。圣门上工夫。如斯而已。又曰。谢先生惺惺法。尹先生其心收敛。不容一物。固写出敬如画。而但无捉摸处。卒急难理会。不如就九容上把得定之为有据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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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论九容先足之义而曰。足重视他容为尤难。故以之居先。盖重不特徐缓之谓也。虽急步疾趋之中。亦有重容。盖步步心存。不失其容。则行虽疾而重固自在。不然。心放而仪乖。虽缓步不得为重矣。其言亲切而有味。即此可见。其深造自得之实。由其如此也。故德无不孚。不惟为后学之所承仰。虽林下耆德之贤。至于敬工夫则必归之于公而称叹之。以为不可及。此其所以相与以敬庵目之者然也。平生尤笃信小学。有来学者则必先授之曰。人伦日用。尽在于此。收放立本。亦不外是。一生行己。只此足矣。且曰。以小学律身。以大学穷理。则修治之方。绰绰有裕。其他经传。不过为充大之而已。随才训诲。善于开导。而其所讲说。皆从躬行经历中出来。故言语有力。其施诸人也有如掴血捧痕。听之者无不悚动兴起。肃然各自整饬。以服其教。闵尚书镇远尝值公门徒。叹赏不已曰。不知其师。当观其弟子。天资质实。终身无伪言伪行。而尤峻正严截。不使一毫非义加诸其身。常不食私屠肉。家人有供则辄问其所从来曰。切勿有欺以污我也。被服不御间色。戒勿用于终事。固穷之节。老而益笃。居处饮食。绝非人所堪而处之晏如也。常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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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曰。吾非志学则盖不知为何㨾人。虽老且穷而终无悔意。尔曹勿以我为戒。必力学而有立。严于取予之义。每曰苟非其义。虽千驷万钟。视若粪土而不取于人。秋毫之微。重如千金而不与于人。可也。事亲有至行。昼夜侍母夫人侧。非有故则未尝暂离。进饮食必尝其旨否。先意承志。爱敬交极。凡百奉养之具。靡不曲尽。其居忧也。四日绝饮。三月歠粥。期以前疏食水饮。馔之以盐而已。非病非寝。不脱经带。夏不扇冬不袭。不入中门。不言内事。朔望必省墓于百里之地。值日曛则必投宿于村闾。虽经由知旧家而不入曰。是与参寻等耳。非衰麻人之所当为。有来请学则只略略酬酢。不使之多设疑难曰。先儒固亦有居忧授徒者。恐终为未安。推此数段。可知其笃孝执礼。亲戚乡党。莫不感服。至相教诏。俾为居丧者则焉。见大夫人素所服用及手泽所存者。未尝不泫然怆涕。忌日必哀痛。若在初终。又不食馂曰。心有所不忍。何甘于口耶。值祖先忌辰。若其不逮事。则必披观其遗言遗行。以潜致思焉。以长房奉祧迁祠宇。虽跻八耋而晨谒与朔望参礼。必躬为之而不摄也。祭用之需。有得辄别储。务尽诚洁。而馔品仪式。一从家礼。墓祀则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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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只行于春秋两节者为是。戒后人遵用焉。奉兄姊友恭笃至。应对服勤。夫妇相敬如宾。罕与言语。出入必拜。子侄有失。必据理峻责之。恐惧摧谢而后方降辞色。御下以恩。接邻以惠。门庭肃睦。人无间言。汎爱众人而于有德者耆老者丧服者。尤致礼敬焉。性又好施不计家之有无。尝曰惟不积能散之为贵。若待积而后散。则我无可散之日矣。家畜鸡犬。不使登俎。有馈鱼蟹者。则不经于目而即付厨人曰。吾便是食肉禅也。至于草木。亦不剪除曰。高子之方长不折。濂溪之庭草不去。吾所会心处也。所居必种菊与竹。于风霜凛厉之时。常玩之不置。雅好佳山水。兴到每翛然独往。遇有泉石清洁溪壑窈窕。则必游赏啸咏。竟夕忘归。常曰。不琴不瑟之中。自有我乐。公早谢场屋。遁迹林下。若无复意于当世。而忧时感激。不能自閟。其所论事。每以崇节义判正邪为本。盖在甲戌 更化之初。左右师门。多有协赞。 朝家尝仍荐饥。以唐米赈民。有以受食害义与否问于公者则答曰。吾闻使臣之请米也。至以普天王臣乞赐矜恤为辞。其为羞辱甚矣。堂堂周室之粟。夷齐尚且不食。况此胡米而有可食之理乎。尝慨然谓人曰。纵不能跻斯世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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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之盛。独不可做小康乎。吾欲成万言疏。具编一书而名之曰。治平要诀。以献于吾 君而有不可得也。遇守宰之相识者。必惓惓以七事为勉。而尤致意于学政。见经幄进规之劄牍则辄叹曰。辞非不美。其如空言何。彼不责躬所未行之言。无以感激 君心。而徒咎 君上之欠于听纳。非知本末之义者也。有己求人。君臣亦然。果有益稷之臣则何患乎吾 君之不为尧舜也。尝讲究禁绝缁类之策甚悉。盖以为苟欲人其人。则自 朝家必严立科条。使之还俗。而既还俗后。待其有室家。又限年数。方属于军役之轻者。则无不有乐从之理。且以无伦之律。痛绳其给子作僧者。则厥类自少。如是数十年。庶可尽绝。尤兢兢致详于儒者进退之道。尝曰。近来大儒有位致三事而终未识 君面者。非隐非儒。古未有如许出处。恨不得相对而讲商之也。盖公阅理既熟。逐事自有定见。言之必于可行。非苟为大言而已也。所著书。有日用至诀。盖推演南塘箴旨。始自夙兴。终以夜寐。而中有事亲事君穷理接物等章。甚切于学者之受用。四礼类会。上自唐虞。下至宋元。经曲常变。无不逐类备载。间之以东儒所论。至其疑难处则附以己说。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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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摩。用力尤深。又因程子说。以为人多忽一身之理。安于不知。而汎滥欲穷天地之理。可谓躐等。为著三才撮要。后之君子于此数书者。亦足以见公学力之所至矣。且有辨论义理长书。变礼答问与杂著。诗稿若干篇。并藏于家。申令人系出平山。壮节公崇谦之后也。曾祖刑曹参判鉴。祖观察使翊亮。考㬊。早卒未仕。妣阳川许氏。掌乐正号观雪厚之女。以 崇祯己卯八月九日。生令人于原州。幼习闺训。妇行甚备。为父母钟爱。才过笄而连年遭两艰。令人于兄弟。序属最长。独任丧葬祭奠等事。事无不辨而诚无不至。诸弟妹亦依之为生。皆忘其孤焉。于归以后事姑孝。与姒和。朝夕谨恭。罔有违行。有高识斥远巫觋。不以贫窭累公。使公专意于德业。子女有过。徐讽使之改。寝兴坐卧。皆有其常。御婢仆接邻里。无不各得欢心。族党内外。称之无异口。乙未八月二十三日病卒。享年七十有七。生四女无男。继后子万格。女长适朴寿汉。今为井邑县监。次适士人赵锡奎,洪禹九进士,俞兴基。侧室一女。适万户林擎宇。万格娶坡平尹栻女。生三男三女。男曰徵大,徵寿,徵光。女适沈垸。馀幼。寿汉无子。继曰最秀。锡奎一男曰宗靖。禹九三男四女。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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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启健,启远,启进。女适沈维贤。馀幼。兴基亦无子。继曰彦彦进。擎宇二男一女。男曰处蕃,处茂。女幼。私窃推论。自伊洛发明敬字。揭为圣学之宗旨。凡以此学为事者类。能知而言之。而然而己私难克。实工易间。求其终始体当卓然有立者。则或寡矣。若先生眼中。惟见此一事为己分所着力。而牢着脚跟。做去一心靡他。念玆在玆。自志学以至于老死。盖未有出入作辍之间也。噫。非苟真知允蹈足目俱至者。其孰能有是哉。夫以先生学之如此其笃也。行之如此其力也。际玆右文之 朝。宜与斯文诸公。并应徵招。以为邦国之光华。而独深藏若虚。终身不见知于世。虽其末年数公者相继荐举。若可以少慰士林之望焉。而遽又不待矣。此固不足为先生所憾。而使先生至于此者。岂非位于上者之过欤。公于弼周。为中表尊行。年辈且邈然也。乃不以周之不肖而辱收之讲劘之末。盖尝屡陪绪论。多所警发。而于其徙义受善之盛。尤有感于心也。比年以来。久致贻阻。间一奉觌于仓洞之寓第。时距公没仅一年有馀。话次敢问工夫何如少日则答曰。精神凡百。都不及于往时。而至若危坐持敬则是吾本来物事。尚能以之自任。听其言。使人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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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竦厉。至今思之。犹不胜其起懦而增气也。惟此文字之托。岂敢承当。而第嗣子累然扶服远来。哀诚切至。既不可孤其意。而且又慨念平昔情谊。终有所不得辞者。玆仅就家状中。略檃括之如右。因附己所知者一二。以俟知德者考焉。
副正安公行状
公讳应河。字清仲。安氏系出竹山。高丽时少府少监浚。其远祖也。乃若门下赞成事延兴府院君襄良公汉平。门下侍中竹山府院君禧靖公社卿。赞化功臣竹成君重大匡右文馆大提学文贞公克仁。西北面都巡问察理使淑老。世著勋德。史不绝书。至讳望之。入我 朝。为咸吉道观察黜陟使。讳孟聃。尚 世宗贞懿公主。封延昌尉。谥良孝。其第三子讳桑鸡。官敦宁都正。是为公高祖。曾祖讳邦烈。北部参奉。祖讳伯增。礼储仓主簿。皆早世。考讳士钦。中司马。礼德郡守。娶唐津韩氏。大司宪淑之女。生公于 隆庆己巳二月二十日甲午。公生而俊拔异凡辈。宽弘有度量。笔法造极。安氏故以能书闻。而公尤妙绝。其所仿松雪赤壁赋。赏鉴家以为逼真。公少绩文。为士人本业。而恃其长身赳赳。气貌雄勇。克有干城之风。尝随礼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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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之官盈德。兵使之巡到者与公邂逅而大奇之。谓曰此子材器真无双。他日必为国虎臣。岂容但区区为章句儒而止也。仍治送武具甚备。书劝又申申。公遂奉亲旨而从事于韎韦跗注。一日。礼德公坐于县楼。试令公驰马。马忽蹶而倒。公按马首使不得动。定身而后复引起。驰骤之自如。礼德公问知其为。莞尔曰。果多力也。初就辛卯式年科。以违格不中。壬辰倭乱。 朝家以式年录名。使之从军。公隶于东道帅幕下。至原州。闻李镒,申砬之败。乃罢兵。公还访庭闱于安峡避兵处。属李镒由安峡路。将赴 行在。行收壮士以自从。公遂应募而西入见镒。与语方略。镒大悦。镒所纠合壮士至五十馀人。虽丧师间行而军法严明。逢倭辄歼。至一处见零倭之刈麦者。督剿之。公与五十人者驰赴之。斩获方酣。而倭之大队奄至。四面合围。公苦战得脱。相与追及镒。镒怒以失律。将尽斩之。临刑。公独仰天笑。镒问曰。何笑也。公曰。公间关收召。远赴 行在。将有为也。奈何以一失而遽诛五十馀人乎。镒乃赦之。达于龙湾。镒虽败归。以其宿将有重名。故 行在人心倚以稍定。公每从镒讨贼。所到力战。以军功补守门将。寻登永柔别科。癸巳。为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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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备边郎。不次擢用。旋升六品。为训鍊主簿。仍带备边郎。甲午。出为乔桐县监。丁酉。入为都揔都事。寻复为会宁判官。时降倭分处列邑多作乱。所在官受 密旨捕剿。而因不密。往往被害。倭之在会宁者厥数亦过二十。公设计为宴享以娱之。酒酣乐作。伏发俱歼焉。有一倭觉之。拔釖直犯公。公于座席下。先已置釖拔之而起。对立数步许。倭飞釖向公。公应手以釖。迎而擿之。两刃相薄。倭之釖砉然而落地。遂就而斩倭。一府之人。皆啧啧叹服。秩满。还为武兼宣传官,备边郎。庚子除洪州判官。翌年。还都总都事。迁经历。癸卯二月。除平海郡守。未赴而连丁内外艰。三年庐墓。须发尽白。服阕。复自都总经历。转训鍊副正。时际 宣庙末年。 宣庙尝于行殿望见公。指问曰。彼乘骏马美而长者为谁。洪学士宗禄进对曰。臣之侄婿安某也。 宣庙甚伟之。将大用。凡有拟望。必受 点焉。未几。 宣庙升遐。仍值昏朝。遂坎轲终身。公有沈香缨子绝好者。一名官见而欲之。要以除倅。公笑曰。我非纳赂求官者。其人大憾之。触处脩郤。公虽以弓马出身而简亢不附权贵。未尝为卑屈态。而被忤当路。且为侪友所惮。有妨于进取者如此云。 章陵乃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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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知熹友婿。而洪又为公内子之同气也。以故尝于洪家得一侍食。 章陵指磁碗之盛饭者曰。古有弹指而碎此者。今人亦能之乎。公笑曰。不须指弹。只手握亦可碎也。 章陵固请之。公辞不获。试握之。随手碎如卵壳焉。 章陵壮其为人。亟称之曰。当今多力者莫如安某也。至癸亥反正。 仁庙素闻公名。欲必致之。南阳君洪振道,南昌君洪振文。即洪同知之子也于 仁庙为姨亲昆季。迭来侍公。乘间欲有告而公如不知也者。语及必摇手止之。故终不敢发口。及举义日夕。洪同知带釖而来。语公曰。两儿以今夜从绫阳君。出去彰义门外。公亦速往。吾则往守本宫矣。公正色曰。此大事也。何言之晚也。日既暮且无骑。吾不得往矣。惟公等勉之。公家在松岘。举义军过其前。具宏字公而。呼之出。公亦不应。以是 仁庙大不悦。不复除职。甲子适变。 大驾卒南巡。促装追及。难平从还。丁卯之乱。自长湍墓下往。扈 大驾于江都。 还宫后复归长湍。谢绝世故。日与野老。杯酒徵逐。欢然争席。而一念惟以西边为忧。酒中每慷慨长吁。丙子乱起。一日夕。虏骑入长湍。掳府使以去。举邑崩奔。公在村庐。忽闻其报大惊。欲往扈 銮。而道途既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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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未知 大驾所向。不得已挈置家属于朔宁山中。身则还湍。拟得 行在声息以为去住计。会府使逃归。驰见公问策。公曰。明府归自陷贼。号令不行。属邑兵无一至者。且无城池可固。若急率邑兵之见在者。据险保守。谕集散亡。招募义旅。待西路勤 王之师。与之合势并进。破败虏兵。脱吾 君之重围。则前日见擒之耻。有不足言。而臣子职分尽矣。公若办此。老夫亦愿从之。府使曰。谨奉教。仍以明日送骑相报为约。翌早有二虏骑驰来者。奴仆奔告请急避。公错认为府使所送。第戒以无㥘。公婿姜元禄适因事来。出见而曰。果虏也。请速去速去。公曰。尔可去矣。吾则不可苟避。姜强之不得。走去之。奴仆亦皆走藏。公独张釖待虏。虏忽及门。已下马推扉。公舍弓而持釖急出。时年六十八。皤然白发翁也。虏见之。初无相害意。以手指骏马之在厩者而欲解之。公奋釖斩之。又斫其后入者断其臂。俄又有数胡猝至。见二虏之仆。从马上乱射。公插釖于扉。取弓相射。遂中箭而终。时丙子十二月二十六日也。奴仆之走藏者说其事颇详。以其从林薮间觇视得之也。马则掠去。釖留扉上而刃有缺折。盖其斫虏时值骨节而然也。明年春。卜葬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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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湍江大位面沓洞礼德公墓后越一洞西边山麓巽向之原。其后一乡人士列公之节行。呈文于本府及本道。请上 闻旌闾。而有不悦公者沮格之。事寝不行。后以曾孙絿贵。 赠训鍊院正。公善事父母。虽在干戈战斗之中。而甘旨之供。未尝乏绝。诚孝之笃。有足感人。夫惟敦于百行之源也。故气雄万夫而敛然为徐缓慎嘿。居家不大声色。莅官一务宽简。所至有声绩。尝检烽西塞而措画便否。点马耽罗而著称清白。既不以武夫自居而人亦不敢以武夫待之。最其大处卓立。义槩凛然。中心一定之后。虽利害交于前而不少趍避。始公历官。皆在 宣庙朝。而自昏朝来。废蛰田野。引分自屏。苟使公有一毫怨诽之心。则其闻 反正之举。是必投袂而起。乐与靖 社诸臣。同享富贵。而乃反逡巡退避。逊若不膺。以之晋涂不辟。没世沈沦而无悔色。虽其不炳几先。迷于天人去就之际者若可憾焉。而迹公所为。其事甚高。亦自不害为守经。后之君子于此必有能识之者。窃尝考观国家败乱。率由于用人之失。盖当 仁庙之时。达虏猖獗。西边被兵必至之忧。迫在目前。诚使如公者得专阃外方面之寄。便宜行事。则必能敌王所忾。堵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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虏冲。国其赖之矣。而顾废弃不齿。泯泯伏民伍中。未展长城之大材。徒然肝脑涂地。同之于匹夫沟渎之经而人莫之知。呜呼。可胜慨哉。可胜慨哉。盖公无官守民社之责。全身远避无不可者。而惟其以一死自分。不惟断之于心。家庭间所勉戒于子弟。亦不过如是也。故临难效忠。不以社止为间。一心报 国。必死后已。其所成就。若是其卓卓。而彼不悦者犹且曲为辞说。力沮公议。旌表之典。亦不及于身后。不乐成人之美。何至是极耶。夫以杲卿巡远之大节也而当时犹不能无异议。非真卿之疏。李翰之传。则几泯没不白于世。噫。自古而然矣。于公亦何足深憾也哉。配淑人洪氏。南阳大姓。高祖讳泂。副提学 赠领议政。曾祖讳彦辅。 赠判书。祖讳昙。吏曹判书。考讳宗福。 赠判书。妣杞溪俞氏。进士纶之女也。少公一岁。妇德甚备。事舅姑奉祭祀。俱可为法。后公十一年而没。葬于公墓东四里许良马洞西向之原。盖以公墓将迁而不成祔。仍各窆焉。生一男一女。男大梓。 赠左承旨。学于九畹李春元。有文而不第。丙子祸后。沈恸早世。女适教官姜元禄。大梓三男。廷燧,廷灿, 赠吏参,廷烠。廷燧三子四女。絖,纺,綍。金益燮,韩益明,郑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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栻。其婿也。侧室子素。廷灿三男。絿同知中枢府事。绘礼曹生员。绰廷烠二男一女。维,绾。李枝蕃其婿也。絖子相衍,相卫,相行。纺子相德,相得,相。女朴祚新。綍子相律,相复。絿子相徵夭。相徽文科前持平。女金垈寿。绰子相衡。女辛准东。维子相后。绾子相徯。姜元禄一男二女。男圣举。女韩相翊,李泰来。姜圣举三男。命佑,命瑞进士,命琦。五女韩橚,柳佾,尹孝教进士,李圣基,全阳守。朴韩相翊女金载华。李泰来继子宾朝。其馀烦不能尽记。呜呼。以若公义烈。既不幸不上闻于 朝。而没且百年。墓道文字。亦尚寥寥无述。公之不遇。至此极矣。岂不重可悲欤。今同枢公以是衔痛。每恤恤乎若不能以终。日以其得于传闻者。参诸家籍。裒成行录一通。畀余为状德之文。余固不肖。不足相斯役。而顾与同枢公深有事契之旧。义不忍终辞以伤其孝心。且于公节行。实有景慕之至而不能自已者。玆敢就同枢公所为文而略加檃括之。以复于同枢公如右云。
芝村李先生行状
先生讳喜朝。字同甫。号志事斋。晚又号艮庵。以居于灵芝洞故。学者又称为芝村先生。延安之李。盖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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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陇西。唐中郎将茂从苏定方平百济。留仕新罗。遂籍于延。 本朝延城府院君文康公讳石亨。号樗轩。四传而为文忠公。际遇 宣庙。以文章德业大有名。丁酉辨诬之奏。为天下所诵。童孺皆知月沙文靖公继主文盟。为 仁庙朝名臣。副学公号静观。中岁勇退。阐明正学。 朝家待以殊礼。李夫人。全义大姓。右议政孝贞公行远之女。娠先生时。梦得双白鹭。诵唐诗月明秋水寒之句。乃以 崇祯乙未辛巳生先生。聪颖绝人。才学语已解文字。七岁。随静观公之清风任所。每于静观公不在时。独陪李夫人行朔望参。周旋有礼。一日。江水骤涨。及于衙墙。先生禀于李夫人。权奉家庙出避之。仓卒处事。多有𥠧年所难能者。戊申。行三加礼。同春宋文正公浚吉。寔从宾阶祝焉。己酉。静观公即世。先生因同春临吊。以墓表为请。盖先生幼有志操。文艺且夙成。及是丁忧。年才十五六而撰次静观事行。无所遗漏。同春亟称其善于状德。以至先执诸长德。无不交口赏誉之。以为克肖静观公云。先生蚤夜感厉。必欲继述静观公志事。既以自号。间又窃有味于牛溪成文简公所编为学之方。遂不以科举词章为事。日取圣贤书读之。探讨服行。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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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至。后虽以母夫人命。一践场屋而非其志也。时贼臣许积当国。 显庙宠任之。同春疏论忤 旨。执义李翔继斥积奸状被削夺。而朝臣率畏缩媕阿无明言者。先生不胜愤慨。移书于文谷金相公寿恒。勉其以去就争之。金公遂上章力救。如先生言。先生尝承静观公命。往拜尤庵宋文正公时烈。至是谒先铭。仍定师弟之礼。甲寅。 肃庙即阼。无何。尤庵以礼祸栫棘绝海。先生缚数椽茅于芝洞旧基。奉大夫人出居。著大归说以见志。庚申改纪。命荐学问之士。闵公维重首荐先生。辛酉。始除 健元陵参奉。公嫌于自重。肃谢之后。即呈状遆。癸亥。议行荐举科。申尚书晸又以先生应荐。旋授典设司别检。为亲养。且以师友诸公多劝起者。遂出仕。甲子。与同荐诸人并升六。以有庙堂 启请故也。乙丑。除禁府都事。旋弃官。约数子共赏枫岳。俄自工曹佐郎。出拜镇川县监。才下车而访问忠孝节行。致老人酒肉。选士子之尤者。月一会讲于校宫。且述文字勉之。而读书修行。一境彬彬多兴起者。丙寅。以方伯亲嫌遆。冬。复为平康县监。与邑士共行乡饮酒礼。复设养老宴。邑有青龙山。山水清奇。先生劳农至其间得瀑布。又有一台名三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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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其幽夐。筑书堂以其名名之。且亭瀑上。以为祷雨之所。扁以卧龙。寔用朱先生南康故事也。戊辰。 朝廷又命别择经明行修可备进讲者。相臣南九万与吏曹判书吕圣齐,礼曹判书南龙翼。交章荐先生。尹拯故尤庵门人也。尝谒其父宣举碣文于尤庵。憾其称道之不如己志。屡次请改而不得。则搀引他事。攻拮迫蹙。其处心积虑。有不可言。而甚至抵书他人。多出恶声。盖师生间所刱有之变怪也。会台臣有论其背师之罪者。尤庵遂陈本事颠末。宣举之门人罗良,佐成至善等。称以为师伸辨。疏诋尤庵甚力。先生骇之。送长书于尤庵。就良佐疏。段段辨破。备举二尹心术言议回互反复者。其党切害之噂𠴲不已。先生遂投绂归。己巳四月。 仁显王后退处私第。六月。尤庵受后 命。先生服加麻五月。尼尹徒党。必欲嫁祸于先生。嗾台谏郑有徵者论弹。有徵亦稔闻行谊。不果从。先生不欲迟回近畿。遂挈眷入岭东之歙谷。几一年而归觐。仍祟危疾。久后始苏。至甲戌。善类又登用。 仁显王后复位。翌年。授工曹佐郎。俄出为仁川县监。仁即静观公桐乡也。先生奉承遗矩。一以兴学变俗为务。值丙子大饥。赈恤得宜。流移还集。 上赐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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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且奖以玺书。顷之。被选于书筵官。复以持平 召。陈疏固辞。丁丑春。入城申辞得遆。秋。拜天安郡守。岁荐饥。竭心抚摩。无一捐瘠尤大治。戊寅。季氏贺朝为富平宰。奉大夫人以往。先生遂入京呈遆。己卯。除尚衣佥正。旋升掌乐院正。出为海州牧使。州之石潭九曲。乃栗谷李文成公故居也。先生屡往访焉。以致高山之感。择儒生三十人处于绍贤书院。读文成公遗书。使知本末。间则亲设教席。讲诵诲导。多有作成。士皆竞劝。文献之风至今不衰。虽异趣者。亦谓先生奖就之功为多云。松崖旧有庵。名架空。栗谷所命也。先生重建之。且刱瑶琴亭于隐屏之上。并刻简易崔岦琴铭以揭。凡于栗谷遗迹所及则一皆洗发之。使哙然改观。故牧使崔永濡立节死。祠在邑底。吏辈荐香火不虔。先生乃移之于文宪书院之傍。使儒生主之。州之东。有首阳山。山下有夷齐祠。祠刱于近代。而其义则寔自静观公发之也。至是。先生取尤庵所书清圣庙三大字。揭为祠扁。且刻采薇歌于楣间。作记以识之。后 肃庙又特以 御笔额宣赐云。有一方伯禁庶人缞服。事多可骇。先生罢之。他如正民俗革弊瘼等事。皆尽心焉。庚辰夏。哭季氏丧。辞遆。其冬。拜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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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牧使。辛巳七月。丁内忧。制除。为清风府使。先生不欲复从吏役。而以清亦为静观公所尝莅。且遂庵权公尚夏居在境内。欲与之修正尤庵遗文。遂赴焉。居数年。以掌令 召递而复授。会有侵侮尤庵者。先生引以为难进之端。升执义。俄有李世德事。先是。先生莅天安。前倅洪禹锡多不法。方伯因朝令使查报。先生以其为忠正公翼汉之孙也。力为调护得无事。禹锡始则甚为恩而旋怀怨憾。先生尝买山葬季氏于杨州之独井里。即郑义卿者家后山也。忠正之前夫人墓在其越麓。本郑山而忠正亦尝借用。二墓相距为数百步馀。非可禁地。而禹锡故起讼。不得售则又击鼓诬捏。判义禁李畬白上以为李某决不为非理。京兆郎洪泳以查官具列禹锡之非实。禹锡益怏怏。世德粗騃不识事。以小尹生徒。尝欲甘心于先生。及是为正言。一用禹锡爰辞。极意捃摭。且山讼故无拿问规而刱请拿问。时戊子正月一日也。先生对簿明白。世德又骤发静观公山事。盖静观公墓初在嘉陵。先生于内忧时奉以合窆于所居灵芝洞中新阡。洞故是驿村。而他人之葬者累累在村后阜步数内。不独静观公墓为然也。世德以是藉为口资。且诬以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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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人家。盖恐前事之虚谎又出一节拍。必欲勒成罪案也。正言金东弼斥其有意陷人手脚忙乱之状。 上亟是之。且曰。不摘奸而先请掘移。予亦以为非矣。领议政崔锡鼎。判义禁李寅烨。亦陈拿问之非。遂 命京兆并明查前后二山。而且 命姑放送先生。以为摘奸时对辨地。郎官金锡文查 启。一依事实。视洪泳益详。于是京兆覆 启。复绌禹锡。而静观公墓则请 上裁。 上特命置之。金吾以犯禁于人家步数内奏当而请照律决杖夺告身。 上又命除杖。先生感泣焉。方先生置对时。人多以世德夺人先山偷葬其父。世德之外祖李相尚真则葬其父母于任实驿馆十步之内。谓先生宜痛陈其事。而先生不以为可。只平说事状。少无愤懥语。金公昌协见而叹曰。明白恳切如此。岂不感格 上心。居顷之。有叙 命。己丑冬。授三陟府使。不赴。庚寅。自掌乐正。移执义。辞疏略曰。念臣庸陋。猥蒙拔擢。待以遗逸。臣虽揣分。不敢承当。亦不欲全然放倒。以自处下流。而一朝为世大僇。身幽囹圄。每一念及。宁欲无生。此实由臣积忤见嫉之致。非 圣上至仁至明。臣安得保其性命。亦安得保其丘墓。生死肉骨之恩。非臣陨首所可上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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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臣情迹。终不敢冒陈云云。 优批不许。四疏方遆。先生自遭世德事以来。不能自安。至是再举缅礼。壬辰冬。复授执义。世德又陈疏。引长书事。谓以搀及于牛溪。乃疏陈其委折。有曰丁卯春。臣在平康县任所。得见罗良佐,成至善等诬辱先正臣宋时烈之疏。语多悖谬。不成说话。故贻书先正。有所辨论。且以至善之为先正臣成浑之后孙也而参于其疏为慨然。有牛溪之孙亦参其疏八字。盖牛溪者。浑之号也。其书播出。大为良佐一队人所恶。众怒如火。几不免中伤。臣书中八字。只为深惜其后孙之辞何与于平生所师表之大贤也。而以此谓臣搀及。必欲搆罪臣者。亦何异于指东为西。以白为黑者哉。答曰。尔书中八字。以辞意观之。实出尊崇。搀及等语。意在搆罪。殊甚无据。何足为嫌。俄 擢拜同副承旨。筵臣李泽,洪禹瑞等。后先陈白公经术行谊兼及世德,禹锡挟私修郤状。仍请尊礼招致。上嘉纳。再疏固辞。以辞卑就尊为嫌。 上批又谕以幼学壮行之义。敦勉甚至。升右副。因启覆禀遆。送西上章。乞收新资。 不许。癸巳。大司谏李观命于 筵中。又请别㨾召致。使与权尚夏同出入经席。已而持平赵荣福亦陈之。 上皆嘉纳。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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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至丙申。为刑曹参议者二。同副承旨者一。始尹宣举当丙子乱在江都。与妻友约死。其妻与友则皆死而宣举独为奴以得免。因其惭悔自废。 朝廷不录旧过。徵擢无碍。而乃其一念犹恐其未得清脱。阴为说以自文饰。盖覆且藉重。欲钳人口。乃敢上援 孝庙。至有他人不敢言。他日不敢言之说。盖隐然谓 圣祖亦有不死之失。与己无异也。其说甚诬悖。而其子又肆然刊行其文字。人皆愤惋。至是。为儒生申球等所发。 上命毁其板。且命削夺宣举与拯之官爵。其徒以是目为士祸。章疏迭发。率丑诋尤庵。先生疏引尹和靖事为辞。未久。 特拜汉城府右尹。旋移工曹参判。先生于始擢承宣。拟一肃谢军衔。以遵静观公所行。尝及之于辞疏中。至是。爵秩渐高。 恩数愈隆。先生益惶感。乃进住东郊。请辜 恩慢 命之罪。因 上候弥留。疏未即彻。 批下于退归之后。认为尚住近郊。先生又上章引咎。丁酉 三月。上幸温泉。四月还都。先生诣江上祗行迎送。转司宪府大司宪。七月。 上候添重。命 东宫代理。先生因辞疏陈戒。又上书 东宫。缕缕陈讲学修德警动振作之说。槩以格物致知为讲学之目。诚意正心修身为修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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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而尤致意于毋自欺慎其独之戒。末又谓朱子告君之辞。皆从大学中出来。甲寅。行宫便殿所论读书穷理之说。至精至密。可谓万世法程。其他封事奏劄。亦无非为讲学修德之事。先正臣宋时烈尝承 上命为注释以进。倘并进讲。则必以不同时为感而大有补于警动振作矣。李世德又托为其师伸辨。击鼓纳供。诬尤庵尤狼藉。且举琐录云云。谓尤庵阴启泉壤之祸。琐录者。尤庵所私记也。其记固言尹宣举不满 孝庙排斥大义之事。而远在累十年前。且与申球所发。条贯各异。而世德乃捏合而变幻之。 东宫下特教。命窜绝岛。先生以为世德虽窜而其诬供妆撰。欺人耳目。不可不经一遭痛辨。遂就尤庵疏劄书牍杂文之论及宣举诸人事者。抄作二册。名以宋文正文抄。并录己亥 孝庙独对说话。使其学问大致。论议本末。皆瞭然可见。而末又以琐录全文附焉。盖为世德无端先发。以达 上听。故至是对举有不得不然。而其必录全文者。又以世德只引数句语。观者不详其本事故也。仍草疏累百言。并入于囊封。使子宗臣(后改名亮臣)诣政院呈焉。 答曰。李世德供辞。搆捏先正。诟诋宪长。不遗馀力。岂不痛哉。今卿陈辨。可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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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仍览所陈册子。先正论义本末其所以明大义忠 圣祖者。详悉无馀。而独对说话。尤使余兴感。可不加意焉。俄兼 世子侍讲院赞善。移吏曹参判。连书固辞。戊戌。 嫔宫上仙。 命制挽以进。先生辞焉。会 上命伸姜嫔冤。复其位号。而引文正公所撰月塘姜公硕期谥状。特下 御制。且及于静观公所论金弘郁事。先生因辞疏。致其感仰 圣德之意。掌令韩以原请出付尤庵文抄于史官。 上从之。丑正之辈以琐录事。目先生为有意而发之。且囊封呈疏。谓同告密。迭投章疏。先生辄辨其丑悖阴险状。贼臣李明谊以正言陈疏。语意尤憯毒。 上下备忘痛斥之。仍命远窜。先生疏辨之加详。略曰。臣出入先正之门。心诚悦服。自谓粗得其心事。不幸变起门墙。诬毁之说。至不可闻。臣实痛迫。妄欲有所辨白。遂致谤讟溢世。及世德供辞之出。其所搆诬。尤无纪极。臣于此诚不敢不复论其大体。而以己言为辨。不若先正本文之进 御。为可以暴其本意。故敢以文抄册子仰献。然其说话多系大义。先正之所曾密进者。今不得异同。且囊封一事。即古今所通行。故并与独对说话而一体封进。仍又私相传示。欲令彼此皆见。庶几先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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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议论心事。无一不白于世。真所谓知我罪我者。而众怒如火。嫉臣如雠。儒章台疏迭出交发。辨书得失。文字是非。都不举论。惟以极口丑辱为主。臣实莫测其意也。 答旨尤隆渥。连书引情势乞遆不得。正言赵荣世。文学柳明复。畿湖儒生韩宅揆等俱上书辨诬。请益尽礼召致。时铨曹佐贰久旷官。领议政金昌集援玄石朴文纯公世采事。白 上请遆本职。以赞善敦召。 上难于特遆。金公又陈待辞本许遆之意。先生遂上章得遆。申书辞赞善。 不许。又兼成均馆祭酒。己亥。复授大司宪。先生以受 恩罔极而报答无阶。拟欲一进忠谟。乃抄我东从祠九贤之论君德治道者。名之曰东贤奏议。而附按说于各篇下。合成八册。又依玄石所进程朱经筵故事。纂静庵退溪栗谷牛溪沙溪五先生 筵奏之精切者。编为二册。名之曰读经筵故事。随疏以进。且辞本兼诸任。 批曰。卿之忧爱。至老弥深。抄进十册。极其精切。嘉叹不已。从容省览后。当出示 世子。以为专心体验之地。卿其念春宫敦召之勤。安心勿辞。上来行公。玉堂上劄。请讲二书并程朱经筵故事。而披读于前。倚枕而听。兼令 东宫隅坐问难。而因 圣候沈笃不果行。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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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恨之。闵公镇远以先生贫寒状上闻。 命赐食物。先生上书谢。移吏曹参判。兼如旧。累疏获遆。庚子四月。 上候益重。设侍药厅。自癸巳以来。 上久不豫。先生为承闻起居。间有往来。至是进留城外。六月。 肃庙升遐。先生诣 阙下。参朝晡外班。 景庙嗣位。先生上疏。辞国子职名。仍举中庸九经。勤恳纳诲。勉之以善继善述。且曰。臣于上年。投进东贤奏议。其中所引先正臣李彦迪之言。则多见于其所著九经衍义。故敢请早晚进讲本书。 大行大王褒之以精切。谓当出示 殿下。以为专心体验之地。臣追思至今。感涕自零。臣伏闻 明 宣两朝皆于 大丧卒哭前。频 御经筵。在今日虽不能备礼开筵。若引接儒臣。讲以彦迪此书。则必大有补于缉熙之 圣学。而亦不背于 祖宗故事。 批旨嘉纳。初。 肃庙命依朱子君臣服义复居丧缞绖之制。及时遂举行。公谓燕居白带与丧服视事服三等服色。并为朱子之所绵蕝。其说详见于答余正甫书中。今之服制。既用朱子说。则此一节。不当独有阙漏。且非参于哭班。则不可仍着绖带。遂别制白布带。带之物议。以其有违于斩衰之名色为非。先生陈章引咎。仍请命有司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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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说燕居服。别为磨鍊颁布。且从前 国恤时臣下之在父母丧者成服及常着之服。议论不一。私家大小祭祀。家家异行。并请一体讲定。该曹禀处。而燕居布带则因大臣议。不遂行。玉堂洪廷弼言初丧不当开讲。盖诋先生也。持平徐宗燮疏论其非是而 不报。先生不敢自安。上章待罪。历陈宋朝我 朝故事以及朱子答余书之本意。仍辞 国挽制进之命。十月。赴 因山。已而遆授护军。辛丑六月。赴 国练。展哀于外班。修撰李重协尝先请待先生趁练上来引见。访以治道。而先生留疏径归。大司谏金在鲁疏论绞带用练之非而举先生言为證。盖于 孝庙练时。同春献练服变改议。以为绞带当用练。自后 国恤时辄仍之。而丧礼备要则实无练字。先生尝答人问。以同春议中练字为可疑故也。然同春献议时。尝与静观公有往复。先生始觉之以是为未安。疏陈其状。八月。 上策 当宁为储。授先生 世弟侍讲院赞善。已又拜大司宪。疏辞。仍陈辅导 东宫之法。请于讲读小学之暇。兼及大学。并与或问讲义诸书。而反复参玩。期于烂熳通透。有以得力于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焉。且举 文 仁二朝在储时亲近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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僚之事以仰勉。又曰。臣闻近日尚方遵故事。造纳书筵时所用素屏。讲院依例欲书进古人格言。而 世弟邸下教以三年内姑用素屏。此固出于居忧尽制之意。然臣愚窃谓格言书进。异于笔法玩好。虽在此时。有何所嫌。恐当与汤盘武楹一视而不害为常目在之矣。昔我 显庙东宫时。令宋浚吉抄写先贤格言。作一屏为朝夕警省之资。臣未知此屏尚在禁中否。浚吉又有题跋。具在文集中。臣谨敢并录于疏末。伏望以臣此疏。宣示 东宫。仍令讲院更就素屏写进。以补勉学进德之万一。则实 宗社无疆之休也。持平柳复明论择师辅储之道。请别谕勉出先生。 报可。是岁十二月。贼臣一镜,真儒等投凶疏。朝廷尽变。继以有睦虎龙上变之事。盖 景庙不幸有疾。且无嗣续。诸大臣实承 慈圣手教。定策建 储。国本有托。域内均欢。而独凶贼一队。乃以是而目之为逆。做起大狱。锻鍊罗织。 先朝大臣金昌集,李颐命,赵泰采,李健命四人。既一时诛死。其他卿宰宿将朝绅儒生骈首就戮者不可胜数。斩伐之祸。殆有国以来所未有也。先生痛念 国事至此。时时累欷。有尚寐无聪之愿焉。在翻局之初。先生以见带宪长之故。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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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入于三司削黜之中。自念朝夕行遣。乃移寓于龙仁墓舍。以瞻依松楸。壬寅六月。执义李济,掌令李景说,持平李巨源。以请窜极边发 启。始举琐录事。指谓戕贤毒正。无不阴主。终又以结连金李。作为大案。而结之以斯文之乱贼。国家之妖人。其造意之惨毒。遣辞之污蔑。无一馀地。乃巨源笔也。先生还旧居。束装以胥之。凶徒连 启凡七朔。而至癸卯正月初五日朝参。贼臣真儒以承旨同入。请从台启。遂定配所于灵岩。先生方以亮臣危疾。昼夜焦忧。而分离之际。处之逌然。禁吏日晚始至。即为文告辞家庙。出次村舍。待晓作行。到配以后。惟以经籍自娱。又间有宾客山水之乐。顿忘疾病迁谪之为苦。人或语及时事则不应。远近学子多来请业。而用程子龙门事谢之。申致云者冕之孙也。以其祖伏法故。常怨憾山党次骨。至是入台逞毒。搆捏先生尤惨。京儒洪禹著等上章伸辨。盖凶党虽逐去先生。而其视犹耽耽。相与煽动浮言。谓一道趍风。于是监司黄尔章托年凶状。请移某邑罪人。而贼臣真儒则又请并移道内诸窜。意实在公也。遂改配所于关西之铁山。时先生已属疾。强起即路。甲辰正月。行到金川。疾势添加而犹趱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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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抵定州益昏昏澌缀。十九日扶起如厕。以试气力。自度病不可为。招金吾吏问曰。古亦有未及配所而死于路中者乎。翌日晓。语从子崇臣曰。余虽如此。严程不可淹滞。须速治任前进。至朝自力起坐。进粥饮讫。旋即就枕。若入睡然。巳时启手足于店舍。寿七十。士林传闻。莫不惨然相吊。前一日夜。有白气如虹霓。出自所住舍。光明照烛。村里认为月色。是日又大风猝起几拔屋。人咸异之。二月奉柩还芝洞。行改棺礼。以三月十日。窆于龙仁文秀山先兆坐辰之原。后以其山不合于形家。胥原用今年五月初九日。改厝于傍麓。其抱负则同。当今 上嗣位之初。儒生李德普,安宅仁等与门人申鏶等相继陈疏讼冤。乙巳正月。群凶屏黜。 命复官爵。吊祭致赙如仪。下 特教曰。前赞善李喜朝以两 朝礼遇之儒贤。终命于配所。至今思之。不觉衋然。赠官追谥之典。令该曹即速举行。遂 赠崇政大夫议政府左赞成兼 世子贰师。因儒臣陈白。 命依先贤例。不待谥状。太常拟以文敬文简文献以副。下 批道德博闻曰文。正直无邪曰简。又因仁川章甫合辞陈请。 命配祠于鹤山书院。即静观公专享之所也。于是乎公议大定。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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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朝哀荣之典备矣。先生之先。有若樗轩,月沙。前后相望。固世笃文献之传。而至静观公又以道学名世。先生胚胎前光。擩染家庭。自幼游戏食息。举不离乎典训经业之中。既又委己于尤庵之门。尊信敬服。恰如父母神明。其渊源授受。盖亦有端的可据者矣。乃其所自为则工程节次。一遵洛建遗法。本之于主静居敬。开之以穷理致知。于凡经传旨趣道理名目。率皆迎刃而解。无甚留碍。非若困学之士铢积寸累而得之者也。平生所着力。最在于曾传毋自欺三字。以故方寸之地。既不受黯暗。而其见之于言语文字之间者。又必下落分明。事实昭著。使人不迷其旨归。虽清羸多疾不能刻意读书。而遇会心处。辄击节朗诵。声出金石。听者洒濯神心。日用动静。自有矩矱。不待于拘拘矜持。而威仪容止之节。罔或放过。慈良公正。言笑乐易。酬酢之际。人皆可亲。而整襟危坐则截然不可犯。见不是必严辞峻斥。不以亲爱而有贷。苟可取也则虽一善一伎。辄为之称道不已。归自清风。无复民社之扰。端居一室。左右图书。俯读仰思。潜心研精。所见益亲。所养益厚。辉光之发。自有不可掩者。而从游之士。日益众多。随人材品。教迪有术。讲授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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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发分析。竭尽底里。每于学术是非之辨。时议向背之几。尤致意焉。盖谓为士者固不可涉于党论。而苟系邪正路头。则择之不可不慎。即亦衰世之意也。先生在尤庵之门。深造自得。不啻为操戈入室。尤庵许之以知己。无书不讲。无言不契。尝承 命校进朱子大全劄疑而多从先生说。至欲用范淳夫例。白于 朝。使除本仕相其役。而因先生力辞。不果陈请。至己巳受后 命时。又面托劄疑于权公。使与先生同事。先生殁身不胜江汉之思。见人有侮及师门。则必怵然惊痛。以事实明白辨析。往往赖先生而变其初见者亦多矣。蒐辑文字。编成遗集。就书牍中抄其可读者。名之以尤书节要。又别录经礼问答釐正年谱草本凡所阐发传信。靡不尽心。玄石于先生。为近亲尊属而又有师生之义。先生诚心服事。一体尊仰。玄石甚爱重之。必欲引置朝端。共扶世道。期勉之隆。许与之深。终始如一。虽在谤议喧腾之时。而平章调维。惓惓不少衰。其为先辈所推重如此。后生末学若有妄立新见侵诋前贤者。则辄严加斥绝。尝见吴道一所著困得编。为文辨之。又从林公泳。闻道一斥谓退栗有宦欲心。骇之。作诗以见志。尤深于礼学。考證精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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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文变节。多所折衷。一世咸就质服用而不迷于行。处困行患。不废进学。晚年谪中。抄朱子文以授学者。且编海东儒先录。以明其源流。雅好佳山水。五入枫岳而犹不厌。其遇清幽阒绝之处。必携壶独往。或与人共赏。兴寄之远。在于开豁心胸。陶冶性情。非若偷闲好奇者比也。夫以先生标望之绝。词学之卓。其取科第。平步至云霄。犹摘髭也。而顾乃一切断置。专意用力于为己之学。是其志尚超出。视夫酣饫名利始收身退来者。其难又过数等。虽谓之凤凰翔于千仞。可也。始腾剡牍。乃在于二十六岁。其声实之夙著如此。虽为家贫亲老。黾勉禄养。屡捧州府之檄。而亦不以宦业夺志。仕学两优。到底称治。是又异于迂腐之士不晓世务者矣。至官必首谒先圣。修举学校。奖训士类。尽心民事。慈详缜密。听断公明。情伪洞察。吏民不敢欺。律己尤清慎俭约。供养祭祀之外。一毫无妄用。凡历七邑。其治如一。民皆去思。辄立石颂德。天安则至立祠画像以祀之。晚被 肃庙眷注。旌招沓至。先生瞿然如不自容。每叹其拘于时势。不得一谢军衔。所编进奏议故事。寔寓愿忠。盖治国安民与夫距诐辟邪之方。粲然皆备。初于臣按中及 慎妃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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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复之意。有沮之者。不免削藁。而深以己见之未伸为慨恨。闻 朝廷阙失则忧形于色。每以匡主德祛私意革敝政正士风之道。恳恳为当世之贤士大夫言之。 朝家尝议行户布口钱等法。先生为大不可。既具列于奏议中。且将上章力争。已而事竟寝。论事甚有先见。癸卯移谪之时。路过京口。宿于松坡。中夜谓堂侄两臣曰。余之今行。理无生还。固不见时事作如何出场矣。前头虽或阳复。而事多难平。人无可恃。诸君必思吾言。由今见之。亦可谓恰恰相符矣。先生中身疏髯。貌癯而神秀。目光炯炯。精英明秀之气。溢于颜面。天性孝友。事父母有深爱。以静观公病中思海蔘冬菰而未及进也。终身不忍尝。丧馀哀慕。有若袒括之初。日必晨谒晨省。其在外艰也。大夫人毁甚几不支。先生于馈奠之暇。辄左右扶将。多方宽譬。以慰其意。颠(一作值)岁疠疫。每虔诚暗祝。祝大夫人无𧏮。专城五六。志物两尽。大夫人性。清严简正。未尝以一介累官政。先生小心不敢违。事大小必禀而行之。人称为母子间知己。逮丁忧。已迫不毁之年而执礼不少懈。既极力于静观公不朽之图。而推而上于先代。或脩筑祧祠。或改竖墓石。文忠文靖两世遗集板本并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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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先生一一复加雠正。且编文忠公别集。使先后并入梓。凡系向先之事。靡极不用。与季氏友爱笃挚。如手如足。自哭其丧。辍不复吟咏。与诸从兄弟燕居湛乐。情意蔼如。善事庶祖母。不失其意。教子女御家众。严而有法。闺门内外。肃若朝廷。刱修谱牒。且设花树之会。以敦亲亲之仁。庆吊问恤。各称其情。家行之笃。人无间然。为文章。沛然若云行水逝。形容理妙。模写事情。于其曲折精微之际。尽说得透。而简牍答问。尤明白切当。见者心融眼开。有文集几十卷。所编朱陆同异辑览一卷。宋元明书节要三卷。五先生书节要八卷。藏于家。窃念先生造诣高明。践履诚笃。门路之正。足以有继乎先贤。著述之功。足以作程于后学。本末卓然。无小瑕翳。且其自少至老。晦迹山樊。不涉于倾夺之途。宜无世祸之见及焉。而乃彼一番人者嫉之若深雠。不遗馀力。其故何哉。盖当尼尹倒戈之始。以其素有儒林重名。且关系父师间。骤而听之。疑于可恕焉。故人莫能深知其非。世道之害将无不至。而独先生能辨之于早。觑破其心术所存。可见于丁卯长书矣。惟其如此也。故最被其党之所憾怒。而季年所进封事册子。尤指斥痛切。使其邪诐之情状。现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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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馀。是则先生虽欲不为群小所愠。不可得也。先生之意。盖谓与彼俱北面事一师。而彼既忍为逄蒙反射之举。则譬如同室之内。有悖子慢于父母。变莫如之。其将视若寻常。置之莫省乎。抑亦竭力辨斥。以尽所在致死之义乎。审乎此则知先生之所以处此矣。是以虽搆捏百端。窜逐流离。终至于中途奄忽。旅店皋复。而犹安之若命。无所怨尤。先生之身。固未免于穷阨而先生之道。亦可以俟百世而不惑矣。配安东金氏。领议政文翼公寿兴之女。慈良温恭。慎而寡言。事君子无违。奉祭祀以诚。安淡泊甘贫窭。克有德耀之风。以丙申三月初六日生。殁于己亥八月初八日。葬祔焉。举一男三女。男即亮臣。前弘文馆校理。女士人金镇岳,黄庆河,金东铉县令。亮臣娶大司成申镡女。生四男。仲季俱幼夭。长献辅进士。亦不幸早夭。敏辅出继某房。女皆无后而独。金镇岳有继子玄泽。弼周于先生为中表侄行。年辈且邈。而猥蒙不鄙。奖借之过至不堪当。间阅沧桑。遂隔幽明。每忆陪诲讲讨之事。恍若梦寐。未尝不怆然以涕也。今者校理君以状德之文见属而曰。子之从祖文纯公。寔状吾先祖静观公。子其可辞吾先子状乎。其言既甚切。揆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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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情谊。且有不得辞者。玆谨就家状中。檃括增损而撰次之如右。以备立言君子之采择焉。而顾惟文识浅陋。重之疾病衰昏。于先生德学之懿。鲜能有发明者。是为孤负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