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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庵先生集卷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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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庵先生集卷四十七
 谥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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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议政北溪李公谥状
公讳世白字仲庚号雩沙。又号北溪。李氏出龙仁。上祖吉卷。丽祖功臣。位太师。其后有曰中仁。驹城府院君。其子士渭开城留后。孙伯持资宪观察使。录清白吏。俱著于国初。节度使行俭,仆正绩。继以文武才显。自仆正五传至司谏院大司谏士庆。是生后渊 赠左赞成。赞成无嗣。以伯兄参议后天子挺岳为后。挺岳坡州牧使 赠领议政。孝友忠实。世趾厥美。夫人安东金氏。同中枢光灿女。以 崇祯乙亥八月三日生公。公幼而岐嶷。与群儿嬉。动止凝定。参议公常曰是必大吾门。议政公避虏乱于东南。公九岁始随还京师。从季舅文谷金公寿恒学。又请业于童土尹公舜举。咸期以国器。稍长文辞日进。丁酉进士。同春宋文正公时造朝。与诸公讲学于太学。公挟册问难。士望益重。丙午除义禁府都事。用洪公重普荐升义盈库主簿。移户曹佐郎。朝廷将设仓泰安。以便漕运。使公往视。所区画一一中窾。出为牙山县监。议政公尝为是邑。公𥳑洁为治。一循先矩。岁饥赒赈。民蒙其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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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褫。乙卯监洪川县。是冬擢文科。时 肃庙即位之元年也。始公在泮中。与同志抗疏斥岭人之诬贤者。至是凶党秽学宫。追削疏儒名。已仕者获免。公耻之。即日弃官归。县人立碑思之。丁巳除文兼宣传官不就。是冬丁内艰。明年议政公又卒。辛酉服阕。拜兵曹佐郎。移司宪府持平。时朝象更新。士类论议多乖张。公恶讦以为直。不为过激。然严于淑慝之别。右相李尚真因疏决请释闵熙。公执不可。赵持谦营护吴始寿。公劾褫之。复自兵郎迁司谏院正言。 上悯旱询访诸臣。公陈恢公道革民弊数事。又言睦来善,金德远罪重不宜收叙。退而论启不已。褫拜兵曹正郎。还正言。以都厅郎。参改修 显庙实录。朝讲入对。陈内奴婢怨苦状。乞严饬内司。以绝侵扰。又请关东进供勿拘定限。随时封进。以纾民弊。皆从之。递拜持平。入玉堂为修撰副校理。还持平者三。移副修撰。论李袤,权大载减等量移之失。迁副校理。辟总戎从事官。夏上命禁近诸臣赋喜雨诗。公为首。锡豹皮。太学士李公敏叙白褫公职。专任史役。历成均馆直讲还校理。尤庵宋文正公才造朝。因承旨李玄锡阴诋将径归。公入对请玄锡罪。仍陈尽诚召还之意。公前后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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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尝言人才国之桢干。汉时举人之法甚好。能致四百年治安。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宜至诚搜访。以裨治道。仍又眷眷于慎终谨独之戒。尤庵尝白 上曰李某是金尚宪之外曾孙。学有渊源。宜令从容讲说。公音韵洪畅。讨论精确。 上每倾向焉。癸亥元月。与同僚上劄。请体天进德。其要在于典学从谏。礼贤恤民。振纪纲革奢侈。优 批嘉奖。尤庵乞休退。 上将许之。公入对力言其不可。尤庵请罢内需司。 上不从。公从而陈戒。寻承 命廉问湖西。敷奏纤悉。为诸御史最。三月以修史劳升通政。台谏以未准格请还收。 上以积勚宜赏。久而始强从。为吏曹佐郎兼中学汉学教授,校书馆校理。时朝论益溃裂。公在铨遏喜事人铨荐。塞最不靖者台望。时辈多侧目。升掌乐院正移执义。复由乐正移应教。七月擢承政院同副承旨。转至右承旨。递拜兵曹参知。翼年春。由承旨出为黄海道观察使。政尚宽平。而严于黜陟。时有闲丁查括之 命。一路绎骚。公状闻曰宁失千百闲丁。不可失民心。遂寝。秩满付佥知中枢府事。相臣使燕还。备陈沿路民人借寇之愿。 命限秋仍任。公条列兵民宿弊十馀事。海西管饷。旧属关西。因为奸蠹薮。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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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于横敛。积累十年。公请令度支勾管。以苏罢残。此其大者。后来论观察使贤者。公为之先。乙丑十月。始递还西枢。翼月特升工曹参判。未及还。关西民犯禁。啧言至朝廷。将逮治道臣。难其代。遂拜公平安道观察使。便道疾赴。公在外久。益习边事。理烦剸剧。恢若游刃。居一年以疾递。民怀其德。绘像生祀之。由同中枢转大司谏。寻递拜同知义禁府事。拜兵曹参判。转都承旨。递拜刑曹参判,大司谏,大司宪。八月出为广州留守。留守兼守御使。时久废鍊兵。公首行夜操。公赏明罚。大得军心。戊辰将使燕。庙堂重保障留之。其冬拜都承旨。翼年为兵曹参判。俱以在外褫。又为同义禁。时士祸大作。尤庵首被削黜。公方为都承旨。 上以缓于奉行罢其职。既而 圣后逊位。文谷公受后 命。公屏处楮子江。慷慨悲伤。如欲无生。甲戌更化。即拜都承旨兼 世子宾客。备局济用提调。寻擢拜汉城府判尹兼宣惠司仆提调。五月兼知义禁。闵黯宗道之徒潜结希载。谋害 坤宫。至是事发。黯赐死。希载当诛。领相南九万拗引周礼八议不施刑。又以危言哄动之。力请枉法伸恩。公与判义禁申公汝哲入对争之。言虽不用。士论多之。间为知中枢,工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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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书。十一月移议政府右参赞。北使至。以傧接往还于关西。始公自箕营递归。请设别科于本道。慰悦人心。中间格不行。公复申请得 旨。至是庙堂令公仍留掌试兼广询民瘼。实忌公在朝也。公悉心周度。随事罢革。又请移转惠厅粟万馀石以赈饥。民益称颂不衰。升左参赞兼司宰提调。三月始还朝。兼同知经筵承文提调。以写进 春宫冠礼教书锡马。移礼曹判书。夏因旱疏决。己巳凶党多被宥。台谏以权大运,郑维岳事久争论。公言顺人心而后天意格。轻释重罪。非所以应天。 上始允维岳启。旱益甚。相臣申翼相请更招诸宰议。公独引疾。台谏又立异。会议不成。当路忿之。有请罪公不赴者。 上不许。公孤立于朝。情迹愈不安。移右参赞兼都总府都总管。俄还礼曹。十一月以节使赴燕。丙子春还。复拜礼书。 世子嘉礼差提调。自左参赞移大司宪。复还参赞。九月擢判义禁府事。为户曹判书。时国储罄竭。又丁荒岁。公节用纾民力。克称其职。翼年以疾辞。只解金吾。兼司译提调。复判金吾。旋递。西土大饥。庙议将乞粜于燕。公于筵中力争。以为必有大难处。未几慢书出而辱及国家。众始服公先见。十月拜吏曹判书。又兼判义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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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痛仕路溷淆。一洗私意。鉴别贤否。躁竞息政理清。吴道一素贪权乐势。朴泰淳,李师尚等尝昵比己巳权凶。俱不容于清议。附丽訾潝。打成一片。及公入铨。一意激扬。众憾益次骨。柳凤瑞以校理入对。言泰淳,师尚以曾论金春泽之故。塞其清涂。春泽之父镇龟拟除京尹。是铨官知有春泽。不知有君父也。 上震怒。特补大静县。又黜师尚于西邑。公上章陈列。 上温批慰谕。又痛斥凤瑞纵恣之状曰。挤陷异己。如见肺肝。持平金致龙承道一意旨。疏救凤瑞。斥公以偏系。公益臲卼。累违 召。连章请急。皆不许。黾勉膺 命。戊寅再过大政。皆予告。七月修撰赵大寿又以微事侵诋。公再控免。 御批开释。且曰卿之劳苦。讫可毕矣。人谓有大拜之意。时两相皆引入。翼日 问政院以特卜故例。以 明 宣两朝及 当宁事对。 御笔特拜公右议政。公夙负公辅望。制下朝野交庆。公恳辞。 批曰卿之才德。允协辅弼。𥳑在予心。公议佥同。何用撝谦至此。工曹参判吴道一投疏言。相臣引入。一不敦勉。直下斜封。又不少审慎。 上盛引古例明之。出道一为襄阳府使。俄 命削黜。公累疏乞免。敦迫隆挚。至 命承旨偕来。公感激拜 恩。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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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谒 健元 徽 崇三陵。因大臣言将遣官摄祭于 崇陵。公劄请不摄而亲。从之。初倭人通货。始用十成银。中变为八成。至是又请行六成。而杂以鍮铜。使一代官持标记来。公以为不可轻许。僚相乘公在外遽许之。公上劄极言其弊。请追还行文。责令改书契。以审情伪而处之。 上更下庙堂。领相柳尚运等引咎多不平语。公又论辨甚力曰。狡倭变诈百出。此举已轻我矣。他日不知生出何弊。方今钱之为害。万口皆言而遍一国。势难遽革。六成一开。不数年必大行。其害殆甚于钱。臣恐奸弊生时。节节难了。其后庙议牴牾。卒不能改。至今为国中巨弊。识者恨焉。兵曹判书李世华坐微事特罢。公为言世华朴率无他。大司马职重。不当轻易退斥。申奎疏请复 鲁山 慎妃位号。询于百官。公议曰禅代时事。当时村妇里童。曷尝知君臣之义。而出于口发于声。无非哀伤恻怛之意。一国人类。孰非 光庙臣庶。而尚且如此。则 圣祖本心。可以仰揣。而天理人心。亦自有不期然而然矣。今于崇奉之议。宜无异同。而玆事关系至重。有非臣子容易开口处。至若 慎妃事。本非出于 中庙之意。然当时固当请复。在后有所未安。宋朝郭,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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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后时。原父之议伊川之言。实为不可易之论。惟愿深究义理。务归至当。 上遂追上 端宗号。于 慎妃则更问诸臣。以稍加尊奉之道。修墓立祠。酌给祭需。且给守墓人。时大疫。又承晖殿火。公面陈恐惧修省之意。仍言奢侈之害。甚于天灾。节俭宜自宫禁始。上嘉纳。判府事崔锡鼎有罪罢。比叙复。台官追列前事。 上谓之已甚。公进曰误事则罪之。事过则原之。不复著在心胸。此为天地包荒之德。苟以是心推之。上下情志。自可流通。群下畴敢不仰体 圣意。礼官言国子课试有人言。请从今定相避法。公言不能正其本而创行新法。近于随矢立的。不可轻议。进士洪重畴借书试卷事觉。 命询拔榜当否。左相崔锡鼎盛讼其冤。公独言其可拔。沈埈,崔守庆以试卷违格削科。后累岁。校理尹星骏称冤请复。下大臣议。公曰违格者。无论有情无情。法当拔去。不如是。无以严科体杜后弊。公于科法。一主严慎若此。公尝劄论银钱利害。有曰方今钱益贱。银益贵。贱使之贵。贵使之贱。理固然矣。但内外米布已竭。银货亦不免罍耻。而又开象舌辈以钱偿银之路。则将并与银货而枵然矣。后果如公言。左相崔锡鼎好纷更。进册子。大略请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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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名变科制等事。公独主持重之论曰。官名不正。宜若变通。而未知改名之后。能有补于实事耶。明经科规。亦不可轻变。以失遐裔儒生之望。事乃止。庙议务以小惠悦民。民习亦大变。公又白 上曰。前时田税大同。民皆知为不可已之役。今则退捧蠲减。视若应行。少遇歉岁。辄希侥倖。守令间又优得移粟。以赌民誉。秋籴时先期递去。其习尤可恶。 上命严饬。 庄陵陵上坼二尺馀。公偕礼官往审修改。还言宁越清泠浦。即 端宗避位处。宜别为表识。议不一止。又奏蠲本郡大同绵布。以偿民劳。先是监试一二所乱场。台谏请并罢其榜。公独引 祖宗朝罪在试官罪试官。罪在举子罪举子之令。以镇浮议。得不罢。至是又劄论矫弊之意曰。文正公金尚宪以宪长。停乙亥罢榜之启。又引避曰罢榜者。天下之所无。而我国之弊习。不但今榜不可罢。自今申明中朝旧例。勿开其路。使士心有定。 仁庙是之。至于今日。国纲人心。渐不古若。其弊将不可胜救。愿留 睿念。 上纳之。时有俞信一杖杀北儒之狱。以援證受讯者适年踰七十。正言李肇上疏摭成群下不匡之罪。意欲敲撼公也。上严批递其职。公控辞。 上甚恶肇浮薄倾轧之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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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赐开释。台谏请收还递肇之 命。掌令李世奭停其论。领相柳尚运盛斥于朝班。世奭引避。尚运上疏陈卞。 上下教曰国家置相。宁令崇奖喜事。扶植党论哉。遂罢尚运职。公深怀朱子上蓝之忧。劄论其太过。公患衄血猝剧。 上命医视。又频使掖隶致 御膳。庚辰正月。升左议政。累请告不 允。都堂圈弘文录。公子宜显与选。大提学吴道一素憾公。且料其党数人不满圈数。故不圈宜显名。旋以被抄人少。力请尽抄落二点者。参坐诸人多如道一言。公正色不许。人比之李东皋浚庆故事云。黄海监司尹世纪以滥刑杀人被递覈实。公言方伯主一道风宪。不可罪以杀人。台言且无指的。不当逐邑查问。以亏事体从之。吴道一新被重劾。而首相仍拟西铨长。吏参赵相愚以望单轮示诸相。公遭重戚不可否。右相申公琓问相愚曰。左揆云何。曰云好。申公强许之。公闻而骇之。劄陈两铨荐拟至重。以大臣言传于大臣。而所传非所言。其为弊将如何。 命重推相愚。时吴道一,赵大寿为试官。与举子俞世基潜通用情。其言微发于科狱推问时。禁府堂上权是经,尹以道等掩而不问。仍没于文案。适同囚者书及于其家人遂大播。权,尹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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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参坐郎。俱云得闻。而犹上疏自明。讳以无闻。事下庙堂。庙堂请先拿郎厅究覈。其党恐急。于是献纳柳重茂论启。以为无论其言之虚实。便一从中做出之书。不可凭信。宜先覈誊纸出处。次及堂郎。 上从之。公慨然上劄曰。禁郎既云有闻则此为誊纸根本。今于堂郎言语相左处。置而不问。先覈誊纸出处。近舍根本。远寻枝叶可乎。其言虚则果是白地做出。其言实则只可以宣泄罪之。明其虚实而后。誊传者之罪。方可断其轻重矣。 上改命依备局覈奏施行。重茂张皇引避。公又一一明卞。及先问都事。大寿辈情状尽露。李师尚,韩配夏相继沮挠。 上始大觉悟曰。予几陷术中。重茂师尚皆削黜。用情者抵罪。人咸谓公一劄之力。捕盗大将罗弘佐之鞫科囚也。掩覆大寿。一如权,尹。其事复追发。弘佐被拿覈犹不服。遂盘问其军校。同义禁李益寿以为军校为将而讳。不可刑。公曰君臣将卒。轻重如何。更推 命下之后。径请勿刑。非法官事也。党益寿者亦以公言为得体。庆尚监司俞集一建方田之议。金公构赞于 上前曰。此法横看竖看。界脉了然。必无所欺蔽矣。公难之曰。平原旷野。固井井方方。而数里之间。有山有水。岂无欺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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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端乎。且法非不美。惟奉行何如耳。 上命先试之岭南。不果行。正言李大成疏论科狱曰。金吾刑杖非木则地。宜遣内侍摘奸。公言君上不信臣僚。而使宦竖伺察。则台阁当谏争之不暇。而反以导之。廷臣不可信而宦竖独可信欤。 上亦斥其无据。冬月雷。公乞策免。仍附规戒。优 批不许。 上延问诸臣消弭之策。公以为私字为当今痼弊。历陈铨曹请托之习。百司怠豫之失。应教尹趾仁进曰大臣此言。切中时病。而忠清监司李宏病酒不合外藩。铨曹以大臣言差遣。臣恐大臣亦不免私矣。 上严斥之。公备陈宏明敏可堪状。退而连章引咎。辄慰谕。李公畬拜铨长。众喜得人。而以有先戒固辞。公与僚相劄引晋卞壸事勉出之。辛巳司译院以釜山佥使李时宰拿入训别译官。请其罪。公以为是必有所以。究问本道。盖倭馆修理时。舌人符同狡倭。欺瞒多端。佥使接倭例乘轿。而从中防塞。禁其出入。实恐其奸状现露也。查状至。公言果验。 上曰佥使可谓得体。译官必枭示馆外。可以威远人矣。自是奸猾畏戢。不敢复生事。天旱。上欲亲幸王狱录囚。公请对言古昔贤君。固服念要囚。而未闻临幸王狱如汉明故事。其时狱制不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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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亦非必亲入狱中也。人君一动一静。不可不慎重。上弗许。京外诸儒请从祀金文元公于文庙。公承 命献议曰。金长生之学之功。无愧啜享。而事体甚重。宜存审量。又曰一种丑正之徒。诋辱从祀之两贤。此世道之大变。固当严斥。以彰 圣明尊贤卫道之诚。至于玆事。必须折衷于先正大臣之言。熟讲而行之。无使有未尽之悔。 上命姑徐之。将设别科于北道。试官徐宗泰引疾免。后又再易。他人皆辞避。公奏请还差宗泰。以存国体。八月 仁显王后上宾。差总护使。宗室杭尝阴结希载谋害 圣母者。至是将书 梓宫上字。公麾斥之曰。安可使此人书此。杭无人色退曰吾死矣。已而宫中狱起。 上震怒亲鞫。领相崔锡鼎三上劄请勿穷竟。 上引大义严责。付处中道。仍出示其劄于大臣。公对曰此是干系 大行王妃事。自下不敢容喙。时大臣以下皆劻勷不能自树。章疏日相续。公独毅然不挠。比处分定。始劄陈保护 春宫之道。仍参鞫事。黯,宗道辈情节毕露。众又顾瞻依违。公悉按治如法。中外倚重。于是希载及宗道子彦良伏诛。杭亦赐死。将追施逆律于黯。判义禁李公畬以为黯初不正法。恐不可追施。疏下庙堂。公议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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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祖朝德仁之死也。缘坐依例举行。其后桢之死亦然。岂不以谋逆重于他罪。赐死异于杖毙也。年未满子女之得免收坐。盖出亲亲之 恩。德仁等一时 恩例。何可混施于贼黯。且当初该府不禀 旨。遂废应行之典。苟以年久而废阁。则无乃与希载八年后正法者。有所不均也耶。他相议或与李公合。而 上特从公议。拜扈卫大将兼训鍊都监,司译院都提调。壬午正月。 上幸明陵。公随驾。以高阳 陵寝最多。依杨州例蠲其田税。用公言也。五月常参。公极言百僚恬嬉。纪纲废坠。愿 上勤学勤政。躬率群下。以责恪勤之效。闰月火星入南斗。又月入南斗。公以云观所报。不载朝报。无以使上下警惧。责承旨之不察者。杭既死。台谏请籍其家。久靳俞。至公力请乃从。八月差 嘉礼都监都提调。仍为册礼正使。是岁 上谒圣庙取士。得人最多。而一番人之党无得中者。深怀愤疾。欲污蔑全榜。使乡人崔世镒投匦。言一榜皆考官亲属。 命官一任行私而莫之抑。至曰 主上孤立于上。权势尽移于下。 殿下虽悔何及。公实以读券官主试。即胥 命金吾。 上遣史官慰谕。又答公疏曰。世镒之疏。造意危险。有不忍正视。其网打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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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状。万万痛心。此而过自引嫌。不惟大损事体。适足以中奸人之计也。世镒始编配。又于秋曹覆覈。自服其受嗾。 上敦勉公不已。复出视事。公积瘁成疾。十一月增剧。 上连以医问。癸未春。罢禁卫营。公叹曰数十年团鍊之卒。奈何一朝而弃之。力疾草疏谏。 上始弗听。后果还寝。时又筑城。公以为立纪纲收人心。去私恢公。为今日急务。其本又在格君。不能务本而顾汲汲于此。以今日时势。决知无成。虽成其弊无穷矣。病甚不能进言。而犹忧惋不已。后一如公言。公自知疾不可为。而言不及家私。姨弟李公濡,内弟金公昌集来问。公顾语曰。死生常理。吾复何恨。惟未报国恩。为耿耿尔。又嘱仲弟以墓道未尽之役。临命谆谆有释负之愿。右相申公琓悲之。上劄达公意。 上为之涕下。特许勉副。翼朝公卒。时四月九日。史官追宣 谕旨于殡侧。春秋六十九。 上震悼辍朝。朝野咸赍咨曰。贤相亡矣。 上将享 太庙。副提学金镇圭等上劄曰。昔叔弓卒举乐卒事。仲遂卒于垂。圣人讥其犹绎。请于享祀仪节。减杀饮福受胙之节。大臣议歧遂止。 春宫率宫官举哀。六月二十一日礼葬于杨州金村巳向之原。公没后四年。有林溥者于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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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尹拯之疏。告辛巳谋害 东宫之说发于罪囚之招。而鞫厅掩匿不达。 上命设鞫。溥引问事郎吕必重,姜履相知状。崔锡鼎等按狱。卒不能證成谋害之案。犹皱合语句。请罢按狱大臣以下官。黯党李潜又投疏。视溥言益绝悖。 上亲鞫。与溥并杖毙之。于是罪罢大臣并收叙。公子宜显为公陈暴。又 温批慰谕。于戏。微 圣考日月之明。当时士林之祸。又曷可胜道哉。公长身嵬颜。声若洪钟。外刚而中闳。质厚而才敏。端居寡言笑。恒若有思。子弟严不敢仰视。即之而语。其色温然。不暇修为。而井井有矩度。其制行一本于孝悌。亲在极志物之养。居丧读礼不辍。过毁几危而不肯进姜桂。虽大暑衰麻不去体。年未衰鬓发为白。每痛禄不逮亲。迎养祖妣于藩府。曲尽其欢。间设宴以荣之。自以非宗子。家庙或在远则讳日必设位而祀之。伯兄废疾。公心怀隐伤。尽诚存视。若温公之于伯康。殇弟有英才。公痛其不秀。竖石以图不朽。视嫠妹之继子如子。又抚爱季妹有加。以先妣所爱也。凡有俸赐馈遗。分与一家。推而至疏戚。各得欢意。济穷乏如恐不及。每戒子曰无以一第自足。立心以古人自期。交游必𥳑而无杂。名涂必退而无进。其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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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之教如此。于财利泊如。立朝四十年。田园臧获一无所增加。被服寒素。盘飧无异品。或劝以修葺敝庐则曰此比李文靖厅事已侈矣。常以矫情近名为耻。而辞受则必严。一边倅尝遍馈人蔘于朝中。公独却之。后事发。诸公咸有惭色。罕御杯酌。不喜声色。门无杂客。公退萧然若寒士。盖公少逮事清阴公。为终身仪法。又与文谷为舅甥间师友。晚年尤好朱子书,名臣录,自警编诸书。得力最深。是以立朝事业。卓荦俊伟。其告于 君则大约以讲学正心敬天諴民。慎喜怒克偏私节财用守典章为先。作事则务持大体。不役小智。每国有大事。众议盈庭。而公徐一言以定。虽仓卒造次之顷。识虑常周事外。处置缜密。几乎置水不漏。尝曰益之戒舜。亦曰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况季世谋国之道。岂可专事喣妪。又喜诵古人兴一利不如除一害。生一事不如减一事之言。公正威明。弹压百僚。庙堂隐然增重。及公没。庙谟无所适从。朝暮变更。国纲解纽。大小弛慢。于是识者叹曰若使公在者。国事岂至于此。公在甥馆。郑忠贞公维城。夫人之祖也。每筹司文簿至。必转视于公曰此他日宰相。又叹曰君作相时。国危必甚于今。将如之何。临没脱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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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与之。盖公有大人器度。见赏于先辈如此。公在侍从时。不激不随。又不欲颉颃取声名。故言论不标见于世。至于大是非头脑处。有确乎不可拔者。己巳以后。宿德凋丧。天所以慭遗公者。殆类硕果之不食。卒能以一身担荷名义。扶植世道。蔚然为士类之主。信乎君子之可大受也。公尝曰人臣事君。只有一个义。死生何足计也。伯舅金公寿增尝以八分书泰山不动中流砥柱以赠公。人谓真不愧此八字。权文纯公尚夏亦曰近世贤相称文谷。而雩老辛巳树立。直可于古人中求之。文谷亦有所逊云。公为文。操笔立书。语畅而意圆。尤长于章奏。农岩金公昌协尝叹服焉。诗亦沉蔚。然立朝大节如彼。其细可略也。郑夫人郡守昌徵之女。忠正公洪翼汉之外孙。三从无违德。世谓公清德内助为多。年八十三而终。男宜显吏曹判书典文衡。四女适权尚明,洪德普,尹溥经历,金希鲁。内外诸孙并三十馀人。呜呼。古大臣之职。以道事君。正色率下。震撼击撞欲其定。酸咸辛甘欲其和。非小器可能也。然识进则力量自进。此惟可能。惟仗孤忠以进。信命不疑为难能。况其所秉大义。凛然足以有辞于后世。非大力量不能也。此公之所以为公也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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縡生也后。犹及见公德容。垂绅正笏。班行肃然。公没已二纪。而世道百变。国势虞危。人物尤渺然。龙亡虎逝之痛。逾久而逾深。使文子观乎九原。舍公谁归。噫。顾见识蒙陋。不足以阐发德懿。而谨就家状。撮其言行谟猷之大者。庸告之太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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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状[一]
  
祖考右议政府君家状(代仲父作)
先府君讳䎘字仲羽。惟我李氏。系出牛峰县。始祖讳公靖。高丽侍中三州伯。有文武才。史载其迹。厥后世袭圭组。平章事讳子仪。国子典酒讳莳。典客判书讳得丘最显。由判书而再传至观察使讳吉培。始入本朝。以循良著名。生讳圻司宪府监察。寔生讳承健户曹参判。并魁进贤试文庭试。文辞擅一世。尝在玉堂论宫禁事。燕山甲子被泉壤祸。后 赠礼曹判书。生讳谌掌隶院司议。 赠吏曹参判。即府君高祖考也。曾祖考讳之信。弘文馆副提学。守直道忤权奸。坎坷以没世。 赠吏曹判书。祖考讳劼。 赠议政府左赞成。考讳有谦。 仁祖反正。举林下学行之士。起布衣拜邑宰。后以治理第一被褒擢。卒官户曹参议。质行醇德。为士林楷范。 赠议政府领议政。妣坡平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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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士弘裕之女。参判仁涵之孙。妇德纯备。 赠贞敬夫人。参议公有五丈夫子。府君于伦序居第四。而司宪府大司宪翔,吏曹判书翊。即其仲若季。并显于一时。自副学以下推恩。皆以府君贵也。府君以 天启丙寅三月三日辰时。生于新宁县衙。临娩参议公梦有异人抱小儿授之曰。是不特大公门。将为国家荩臣。寤而得府君。状貌粹异。肖梦中所见。幼重迟不戏。俨若成人。甫六岁。从参议公之咸兴府。偶伤额角。召医针治。血被面而不少瞬。见者嗟异之。金尚书起宗时为按使。辄许以远大器。丙丁虏乱。参议公避兵江都。甲津失守。虏四出抢掠。阖家遇贼于吉祥山下。参议公执手命府君曰乃父乃兄。命在今日。以汝材器。必无老死胡貊理。宗祀之托在汝。慎勿自轻也。府君时十二岁矣。虏遂并骑先行。尹夫人自投烈火。伯氏都正公翮,仲氏 赠持平公翕争翼蔽之。都正公中矢。绝而苏。持平公及其室吴氏都正夫人金氏皆死之。参议公骂贼不挠。虏见阖门殉节。不忍重害公。乃舍去。虏疾驱北还。我人被获者少后辄剑毙之。府君走及戎马。日百馀里。卒免颠踣。殆若有阴相之者。道遇大树。必白而书曰。某之子某某日过此。冀或有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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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信焉。及至沈中。寓于一胡家。主妪善遇之曰。此贵人也。府君常从人问山川道里。意欲夺骑驰还。顾以非万全计不果。居数月。我使至。路由沈河战场。府君先期往候。天阴雨。鬼哭四起。府君凝立如植。自夕达曙。上价怀恩君尝于山寺见府君读书。甚奇之。至是府君自言名姓。执鞚哀诉。怀恩怜其情。使人约买。胡始刀蹬甚高。府君涕泣言家存亡不可知。尚何归。阳若不肯去者。胡反劝解之。犹恐不售。是时士大夫子弟多陷虏中。主家或遣人重购而不能得。府君以童藐之年。独能出机周旋。全其身以归。人皆惊异之。持平公临诀。手书谱系授之。府君藏诸怀中。比还终不遗失。其慎密如此。由是府君未成丱而名闻一世矣。及长侨寓南土。屡魁乡解。文誉益蔚然。戊子中进士。庚寅游太学。与金公寿恒,朴公世采上疏论岭儒柳稷丑诬先正。不可以 上命解罚。 严旨屡降。遂空馆而退。已而开释劝入。乙未四月。 上御春塘台试士。府君为举业不闲词赋。率意投券。蔡大提学裕后读之叹曰。此才子手也。擢丙科第二名。参议公时以五卫将入侍。 上临拆号。屡顾宿卫之列。及唱名。乃府君也。一时荣之。未几丁尹夫人忧。服阕。拜 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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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讲院说书。旋入艺文馆为检阅。金公寿兴当史荐迟徊久之。待府君始举而代。府君蚤负公辅之望。尝入避右僚。院吏目之曰彼狭室中。有相国大爷云。戊戌序迁待教。与奉教李溟翼拣新进。溟翼岭人。欲汲引其党。府君不许。溟翼恚恨。侵诋甚力。府君亦疏辨之。大司谏洪公重普论劾溟翼。 上命并罢。府君。寻收叙。己亥由奉教升成均馆典籍。转司宪府监察,兵曹佐郎。冬乞养为通津县监。庚子例兼春秋馆记事官。县有蟹梁。属寿进宫。宫奴又冒占其二。一境困于侵渔。府君囚宫奴而杖之。驰报户曹。有宫奴作弊甚于昏朝之语。宪府请罢蟹梁。屡启乃允。 上以府君欲得名士流。不禁权,卢两人。而独罪宫奴不公。 命罢职。政院缴奏不省。大司谏李公庆亿,校理李公敏迪入对力争。始收还。同春宋先生白 上曰。李某素有重望。他日可大用。且得名士流之教。恐累 圣德。上改下四字。而府君犹惶恐引疾罢。府君在官仅一岁。待民恕而束吏严。治化大著。既归士民立石追思云。辛丑夏。始叙除兵曹佐郎。移司宪府持平。上疏言事。略曰旱灾连仍。八方饥荒。沦丧之祸。迫在朝夕。此殿下侧身修省。汲汲转移之日。而政令举措。未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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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于平日。庙堂筹画。只在于区区裁减。臣实慨然。噫。奢侈之害。甚于天灾。匮生于侈。侈生于无度。近日闾巷之间。侈汰成风。第宅之宏丽。服食之华美。无有限节。其他器用舆马。常以不若人为耻。互相歆艳。上下无章。古语云一人知俭一家富。王者知俭天下富。此理势之必然也。仄闻市上绫段。尽归后宫之装束。尚方制作。皆是内庭之细玩。亲经 御览。日益新巧。至于取入雨具。以覆铸金之所。或者有一于此。则 殿下虽外示畏天矜民之意。临下有赫。至愚而神者。其可以孚格而信服哉。诚愿 殿下惕然警励。不为私欲所牵。不为细物所役。如浮靡玩好之具。一切埽却。然后躬行节俭。如汉卫之弋绨大布。化自身先。教由内行。首自内司。次及各衙门。诸宫家折受处。悉为明查革罢。内外冗官。亦行澄汰。去浮食而补赈资。屡下哀痛之教。以谢四方。则至诚所孚。孰不感动。 殿下临御以来。机务多滞。章奏酬答。亦不以时。气象规模。殆近于优游懦弱。是以辅相无担当之意。谏官有依违之态。以至百司庶僚。玩愒是事。股肱惰万事堕。何尝不由于元首丛脞哉。真德秀云惟学可以养此心。惟亲近君子可以持此心。肆我 先王旁招草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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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为 殿下辅翼调护之具者。虑甚远也。嗣服之初。宿德在朝。倚毗甚重。非常之业。指日可待。曾未几何。谗言四至。怪鬼百出。使 先王同德之两臣。狼狈屏迹。万事瓦裂。群志解散。至于今日。朝廷虚无人矣。 殿下不欲有为则已。如欲有为。必先勤礼尽诚。延致先王已致之贤。与之朝夕左右。讲明学问。咨访治道。以遂继志述事之孝。以结忠臣义士之心。又引龚遂事。陈潭阳差送武臣之失。 上批曰。忠君忧国之诚。深用嘉叹。可不体念。海西兵死于渡辽之役兔山之战凡数千人。名在军案。徵布及于邻族。该曹欲限三年荡涤。府君请永为蠲除。以示矜恤之意。承旨徐必远入对。语触大臣。特罢其职。府君又缴争之。时法纲解纽。人不知畏。府君申明禁条。首毁鸡堂国师堂。焚其淫祀之具。掌令李东老成给神祀勿禁之帖。又劾罢之。都下震慄。莫敢违禁。有扈卫军官僭衣被拘。大臣移牒解释。府君重杖而遣之。左相沈之源以见轻自引。且论通关郎厅之失体。府君引避见递。大司谏朴公长远,献纳南公九万。劄论李某申严法禁。遇事敢为。都民惩戢。颇有令行之效。乃以文移间少失递去。窃恐台阁轻而尽职者怠矣。宪府仍劾递递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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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历兵曹正郎。差岭左京试官。掌试以公。一道咸服。壬寅两南大饥。遣御史监赈。 上命庙堂精择。府君得湖南。南公九万得岭南。府君受 命南下。深轸厨传之弊。驰文严敕。务从省约。至公州供馈过丰。府君责其违令。刑厨吏。牧使崔文湜恚甚。走都下飏言。一反实状。谓府君发怒由于薄具。且面讦于相臣郑维城。维城以文湜言白 上。下本道查闻。卒无丝毫实。相臣引咎。必欲实其说。庙堂论罢文湜。而又重违相臣意。请缄问府君。 特命勿推。府君始上章陈辨。 优批令安心勿辞。宪府遂劾文湜造言陷人之罪。罢而不叙。公议快之。府君感激 恩遇。单心赈事。凡可以救民者。悉闻于朝。朝廷重府君言多从之。移粟移民。奔走赒饥。所全活不可胜计。湖民至今颂之。是岁春选玉堂。参吏曹录。极选也。及还拜副修撰。自是常带三字衔。移正言。始府君之陛辞也。请许公贱自赎。以广募粟之路。 上从之。及毕赈。庙堂许寺奴而不许婢。只令复其身。玉堂陈疏以失信。争之不能得。府君遂引避。引朱子论募粟施赏事为證。且曰宁失一婢而信不可失也。宁绳臣以重律而民不可罔也。亦愿 圣上毋忘昔日救焚拯溺之急也。 上意寤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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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之。还玉堂。劄论国制大小动驾。三司皆陪从。而春台出临时独阙焉。殊非朝夕侍从之义。请令各一员入侍。永为恒式。时 上候屡违豫。不能频接臣僚。府君尝请于 卧内引入讲官。讨论经史。 上不纳。台谏以宫庄免税事。阅岁争论。始 命庙堂会议。限以五百结。旋还寝。府君与同僚进劄谏曰。日者谒 陵阅武。又三日 出御禁苑。此皆劳玉体冒风寒。群下之所甚虑者。而 殿下能力而行之矣。独于温殿燠室。便坐听讲。有何难事。而终莫之行也。若使停筵全出于 违豫。则百灵扶卫。勿药有效。开筵之日。犹可冀于将来。如其不然。更复何望。此臣等之忧所以尤切于前日也。宫庄事只以事理论之。折受免税。利于公乎。利于私乎。众人之心。皆欲自厚自封。而特畏国法不敢耳。今 殿下为二三宫家。自坏其法。虽举国言之。而亦不恤焉。凡朝臣之欲为妻妾子女之奉者。营利行私。唯力是视。而无所忌惮矣。 殿下将何法而禁之哉。唐中宗至无道之君也。安乐公主请昆明池。则以为百姓蒲鱼所资而不许。今则内而沟渠之微。外而江海之大。郊野之旷。山岳之高。举皆割裂而封略之。 殿下之所守 祖宗疆土。其馀几何。民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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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利。无以为生。则弱者填壑。壮者为寇。国之土崩。可翘足而待也。 殿下为宫家。必欲无国而后已。既无此国则宫家亦安得有此富乎。 御批奖谕。旋以守御从事官。点兵于东峡。号令指挥。动合军机。诸老帅咸曰书生知兵乃能如此。癸卯自修撰迁吏曹佐郎。洪公命夏为铨长。申郎官久任之规。府君去私恢公。激扬清浊。士论赖以益张。半年而始递。历兵曹正郎为修撰副校理。判书公同时在馆。或对直。一世以为荣。又自铨郎移修撰兼南学教授。冬丁参议公忧。卒丧还吏曹。升正郎兼校书校理。屡拟东壁。辄靳点。升司艺。旋移应教。入对讲唐史。至太宗诲太子事。陈戒甚切。且曰臣于 先朝。簪笔入侍。 先王教宋时烈曰。 世子生长深宫。不知民间疾苦。 陵幸时欲令随驾。见稼穑艰难之状矣。适讲此篇。不觉感泣。 上为之动容。李公敏叙言事被谴。府君言敏叙有敢言之风。宜赐宽假。府君久在经幄。随事献替。裨益弘多。承 命敦匠于 厚陵修改之役。经司成司仆正转辅德。丁未为执义兼辅德。时虏以不归逃回人有啧言。将罪国相。相臣不自当。相积奉使。归过于 上。有罚镒之辱。府君奋然曰主辱臣死。可无言乎。遂与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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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金澄等七人合辞启曰。徵金之罚。实是前古所无。奉使之臣。竭力争卞。不以累于吾 君可也。许积等只知大臣免罪之为幸。不知 君父受罚之为痛。张皇驰启。归功译辈。此果何义哉。毋论势之难易事之成否。移臣子之罪。归 君父之身。而终无一言而归。名分之乖舛。义理之伤损。亦复如何。且天下之事。真无所不有。安知今日不争之渐。为异时无穷之虑乎。自有此事。举国愤惋。亦可见天理人心之所同然。此而不罪。国体不尊。请罢三使臣职。且论查问时不自当之失。请递领相郑太和,左相洪命夏。 上震怒并命极边远窜。直声振一时。时号八谏臣。判书公独直喉司。以亲嫌不敢缴还。 严教趣传旨而不肯入。特罢之。判书公晓自禁中归。府君犹未起。公急呼之曰严程在前。此岂坚卧时耶。府君笑曰虽死尚且从容。况此行岂死人哉。酣寝达朝。三司交章。且入对力争。俱不省。府君得甲山。甲北塞荒绝之地。风土非人所居。而府君处之逌然。惟杜门观书史而已。因洪公命夏言有量移之 命。寻因旱审理遂放还。大司宪李公庆亿,大司谏李公泰渊,玉堂金公万重。相继请牵复。逾年而始叙。除文宣传。移副校理辅德。己酉春。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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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府尹。广本民残役重。重以饥荒。府君至则奏蠲己丑以前积逋累万石。民情胥悦。未匝月。拜忠清道观察使。时有经界之政。闵公维重实管其事。府君代之。一遵成规。务以宽徭厚民为主。 三殿幸温泉。府君随便接应。供亿毕备。而一路按堵。 上引见府君于行殿。咨以弊瘼。府君采民情一一条奏。涤逋欠理冤郁。又访节行之士。请加旌褒。 上皆开纳。庚戌坐微眚罢。寻叙拜承政院同副承旨。序升右副。递拜户曹参议。复还喉司。辛亥授庆尚道观察使。先是参议公守大丘府。暇日率邑子讲家礼近思录。弦诵之化。久而不衰。府君至众心益倾向。为政先教化而后威刑。德声蔼然四被。尤长于剸烦。事至沛然。案无停牍。爬搔弊垢。宿瘼为之一洗。时国内大饥。岭为甚。民走死且尽。府君夙夜忧焦。忘寝与食。首发俸馀及营谷之布列邑者。且请两湖赋米度支税盐于朝。次第支拨。竭力赒赈。时以单驺周视。道有饥者。辄戚焉如伤。民感其至诚。若赤子之仰哺。病者苏流者还。又具田器给种子。使之归农。一道晏如。殆忘其为凶岁也。同春先生以书贺曰。近闻岭民称左右。必曰德方伯。何以得此于至愚而神者耶。所谓喜而不寐者。非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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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府君积瘁成疾。且伤于水土。上疏乞骸不许。又 别谕敦勉。已而疾甚。相臣屡为之陈请。癸丑春始递。府君在官二年。节用度罢工作。比归庾廒之实。视初至倍蓰。行李萧然。惟琴书数担而已。髫白拥车涕泣不能去曰。微我公。吾其填壑矣。列邑多追思碑。又或立祠绘像。尤斋宋先生书其额曰尚德云。拜大司谏。病不赴 召。无何复有是 命。都承旨郑艗人望素轻。判义禁赵珩以 中批除。徒善不堪任。刑曹判书闵熙曾守江都。多贪纵不法。人皆唾鄙。府君并论之。请递或请罢。 上怒责以党同伐异。府君引避曰。窃见朝廷之上。公议不张。名器多滥。一番纠劾。意在激扬。而 殿下大加声色。不少假贷。噫。胡越同舟。犹以共济为心。则此时何时。乃敢角党排击。不念寅协之义乎。朝廷四方之表。未有朝廷不正而其国治者也。近观 殿下所用。非软熟则滥滑。受耳目之寄者。何可缄口不言。同归泄泄乎。论一细事。尚如此。有大于此。谁肯为 殿下言哉。臣恐言路杜绝。自今日始也。上批极严。多有臣子不敢闻者。复 教于政院曰。今日引避缓缓。岂愤恚之极。放恣之意耶。问于台官以启。府君对曰君臣犹父子。未有父怒而子不惊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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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臣虽无状。岂敢有一毫愤恚之心乎。 上又于筵中下教曰。李某在岭营。托病图递。来据要地。擅弄朝权。昔者之疾。何若是遄已也。玉堂请出仕。 上批曰立论不公。处事慢忽。递差。政院缴争。右相金公寿恒上劄谏。皆不纳。府君退居乡里。居数月。金公万重劾相积。 上震怒欲下吏诘指嗾。已而 下教曰。向者李某之劾诸臣。实为此事根柢。并远窜。诸臣为府君明其无他。止 命削黜。玉堂劄救。两司亦请收还。历岁而卒不得请。先是麟坪公子屡使燕。西民多怨苦之。府君尝在史局直书之曰。一经其行。如逢两敕。洗草时语泄。桢,楠等大衔之。谋所以中伤。府君在台省。謇謇自持。 上意一时士论多出府君意指。是以动被 谴责。不能安于朝。盖亦有左腹之入云。乙卯夏始释门黜。未几以岭营粜籴事。罥于文网。编配杨根。老峰闵公鼎重走书以唁曰。曾闻岭人称兄为生佛。今反以此坐谪。岂佛道非耶。语虽善谑而亦可见公诵矣。翌年蒙宥。又一岁而叙。自甲寅以来。时势大变。群凶执命。忠贤迸逐。府君杜门守正。惟以耕稼自适。凶党以府君曾经岭藩。欲困之于下邑。遂除仁同府使。戊午之任。李袤等又以不过辞。台谏请推。窘辱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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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而府君殊不以为意。府君恩信素孚于一道。及至阖境爱戴。不劳而治。时李元桢当朝用事。威势赫然。元桢漆谷人。与其子大司谏聃命。受暇南归。列邑趋风献媚若不及。元桢父子递乘邮传。所至倚势豪横。至本府。府君独不迎接。但草草供馈。元桢忿恚。还朝即自诉于筵席。府君遂被逮。及纳供。备陈元桢骄恣蔑法状。凶徒欲庇覆而不能得。罢元桢父子职。府君竟坐夺告身。而群奸由是益侧目。己未有江都凶书之变。祸网弥天。尤斋先生栫棘绝岛。两司方论以极律。仍以党与。请窜府君及判书公及闵公鼎重,闵公维重,李公选五人。累启而不许。权大载入对力争。其言实同上变。相积及闵熙继而申请。以去就要君。 上始从之。府君得明川。判书公得阳德。大宪公亦以党祸。先已谪宁海矣。府君闻 命即行。时大热。朝暮驰不息。马颠仆痡。间关殆万状。既赴谪。默坐看书。不出户外。北人慕德者多请业焉。十月朔大雷震以雨。越二日亦如之。 上大警惧。即命释府君及同时窜逐诸公。凶党合辞沮尼。至庚申三月十七日始停论。时逆楠等谋不轨伏诛。凶党窜殛。朝著肃清。府君自北还。未抵京师。有叙命拜全罗道观察使。俄而擢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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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府留守。大宪公判书公亦宥还。次第晋用。善类交忭。江都国之晋阳。戎政疏虞。且累经匪人。财竭而民困。府君始至。布以宽恩。首请荡减逋欠万馀石。移军饷之在圻邑。刷束伍之流他道者。以重戎备。又请别遣御史试才。以激劝之。不数月而群情翕然。九月以大司宪 召。旋命仍任。从民愿也。冬擢授刑曹判书。府君积年罪废。一朝荐被 宠𥳑。益感励图报。滞讼久囚。裁决如流。斤斤守法。请托不能行。差社稷署提调。辛酉夏拜兵曹判书。上疏辞。 上批司马之任。实合卿才。何用过辞。自万科以来。武弁群聚都下。纷竞日益甚。府君虚心延揽。和颜接遇。又随才调用。振拔淹滞。咸得其欢心。有以汰兵之说进者。 上询诸臣。或请减禁旅。府君言其精鍊成才。不可一朝弃之。议遂寝。府君仍请取济州山马三百匹。以给禁旅。又以两西诸屯升边将。以广仕路。 仁显王后正位壸极。府君与领相金公寿恒承 命纳采。仍奉备物典册。礼成锡马。大旱。 上引诸臣咨修省之策。府君力陈应天以实不以文之义。言甚切实。 上嘉纳。差赈恤厅提调兼知春秋经筵。寻患腰痛。遣御医诊视。十二月移拜吏曹判书。秉心以公。抡选克慎。时朝论有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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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之渐。府君至诚调娱。用舍一循公议。士流咸归心焉。再过大政。辄加由。壬戌秋始勉许。自工曹判书再除大司宪。 上欲量移李袤洪宇远。府君言自古治小人不严。以致贻祸国家。两人罪至重。不可以年老而轻赦。寻以微嫌递。兼知义禁都总府都总管。差内医院备边司提调。癸亥拜大司宪。坐推缄免。不数日复授差济用提调。复拜吏曹判书。时荐饥。国用匮竭。李公端夏建议欲取各司用度而根括之。省浮费而定恒规。未及就。而李公遭人言屏退。上疏言李某力量才识。足以办此。如蒙 圣上委任而责成。臣虽退归。反胜于身当其任矣。盖府君尽心荒政。久为上下所信。故其言如此。已而正言朴泰维以微事侵诋。府君乞解赈任。事竟不行。识者恨之。府君在铨地久。朝象日益乖睽。浮薄之辈。或随事吹洗。府君不自安。恳辞不已。 上亦不欲强迫许之。除礼曹判书。李相国尚真白都正公节行。 上命加资。仍顾府君曰。卿兄之事。予实感叹。府君感泣。移议政府右参赞。十月 上患痘疹。府君直宿药院。及 康复。 上以诸臣有忧遑奔走之劳。锡赉特厚。府君亦进阶正宪。且有田土臧获之赐。甲子出为广州留守。朝廷以南汉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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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保障。欲重其权。升居留兼守御使。府君尝有遗惠。及至益殚心牧御。蠲烦役修废堞缮戎器。所以为阴雨备者。靡不用极。七月遭长子丧。府君素钟爱。哀过成疾。上疏请越境临圹。以泄至情。许之。未几以疾递。历右参赞,大司宪,差观象监提调。府君屡长铨衡。判书公又代之。适当士论分裂之会。论议波荡。是非难平。睢盱之地。怨憾猬集。尹世喜以正言构劾判书公。语甚惨刻。及引避有兄弟迭居铨地之语。大司谏任相元附其论。至目以政在一家。府君震怖请谴。 上温批慰谕。乙丑退居郊庐。有知中枢,大司宪之除。皆不应 命。又拜大司宪。左相闵公鼎重开释于筵中。请加敦召。 上别谕曰李某兄弟。因一年少怪妄之论。深自引咎。经年退在。朝家既洞烛心事。时事孔艰。岂宜恝视。亟遵前旨。从速上来。府君黾勉赴朝。学儒通文攻尹拯背师之罪。四馆右拯者施儒罚。大司谏宋奎濂论救之。掌令洪受畴劾奎濂。府君立异见递。拜刑曹判书兼同知经筵春秋。差活人署提调。又差太仆提调。府君以金相国寿兴居首席。法虽无避。而有姻娅膴仕之嫌。力辞而递。先是府君之在铨也。同僚乘府君式暇。差瓦署提调。府君以有假手之嫌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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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其辞受之不苟如此。由汉城府判尹移大司宪。 上因旱求言。府君上封事。其论民弊则曰自庚辛饥馑之后。沟壑馀喘。枵然无乐生之心。而 朝命多失信之时。守宰昧抚摩之方。横敛无艺。苛政转急。民不堪命。流离四出。今宜静而无扰。缓而无急。虽良法美制之必可行者。姑且担阁。惟以保养宁息。为第一急务。频遣廉问。申严赃律。则赤子有允殖之望矣。其论党祸则曰论议溃裂。标榜转起。微细之事。转成疑阻。是非相蒙。风波屡作。视国事若秦瘠。惜乎。先进之辈不能镇静于论议方生之日。年少之人惟知驰逐于名利之场。反复沉痼。自不觉流害之至此。 殿下苟虚心而处之。正己而率之。都忘彼此之异。只明是非之分。所言是则不可先疑其党同。所言非则不可先疑其伐异。常操至公无私之心。克恢无偏无党之德。则群下虽无状。岂敢执私见护偏党。以违平明之理哉。其论官方则曰朝家不能素养人才。专以科目取人。科臼中人未必尽贤。而待之以不器。此政理讹谬之本也。年少士子。不务穷经致用之实。先萌媒荣取爵之志。得沾寸禄。自以为足。虐民肥己。往往有之。为政官者拘于政规。循序调迁。容易一笔之除。必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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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之灾。至于遐方武士。倾家破产。留滞京辇。不调者十八九。而高阶美职。先归白徒。若欲改弦易辙。尽洗旧习。则惟在 殿下先去私意。恢张公道。深诏有司抑纷竞而拔淹滞。凡诸由邪径而媒进者。一切澄汰。则人才无沉屈之叹矣。其论刑赏则曰守令之别备谷物者。例授资级。所谓别备。非鬼输而神办。巧作名色。头会箕敛。以为取赢私用之计。毕赈则虚张斛数。以要恩典。至如军门将校市井无赖之辈。或以琐细之劳。滥被显赏。故徒隶之贱。举绾银黄。名器之污贱。古未尝有也。近来国法不严。私意横流。窜掇告 庙之文。谋成网打之祸者。何等重罪。而丐恩于咫尺之地。附会经义。侵犯 东朝者。何等大憝。而乞怜于章奏之间。国家既不能斥绝。或堕其眩幻之术中。臣恐继此而起者。将无所不至也。呜呼。赏僭而不知节。刑失而不能正。以致刑政之权。日趋于危乱。无复纲纪截然之势。若不及今尽革滥赏之弊。更勘倖免之律。且治挟诈荧惑之罪。则国之存亡未可知也。末又以正心修身陈戒。而尤致意于慎独。 御批忧爱诫诲之言。切中时病。无非至论。予甚嘉尚。可不服膺。秋拜吏曹判书。以向日所遭危怖。连章恳辞。 批谕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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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薄之辈。用意狙击。不足为公议。经年之后。引咎太过。府君应旨之疏。泛论官方淆杂。而两铨纷然引递。故府君嫌于自代。控免逾力。 上不得已许之。再授大司宪。十月拜兵曹判书。丙寅秋引疾递。除知中枢兼知经筵。移判尹。丁卯递付西枢。还大司宪。 上久无储嗣。中外窃忧。府君于讲筵。以节欲进戒。且请加意于医药之节。 上奖以忠爱。府君又进曰。自古宗室之贤。如汉之河间,东平。国家赖焉。而宗学之法。近久废弛。若选近宗中自十二三岁至八九岁聪敏有才者。而择经明行修之士。为宗簿官。使之教导。 殿下亦时时引接而奖励之。以期成就。则他日 元良诞生。未必不为磐石之辅矣。 上曰当与大臣商议。府君深念 宗社。语及必流涕。至是有所建请。人或危之。而府君不少动。闻者感叹。或比之韩忠献云。兼知义禁。历知敦宁左参赞移吏曹判书。杭以近宗被幸。 中批除惠民提调。府君在政席。以非古制缴争之。不纳。前数月卜相。大臣首以府君应命。 上累命加卜相。赵公师锡。府君素有相望。识者皆恨其晚。七月始晋拜议政府右议政。时府君已遘疾。 上遣太医留视。府君上疏控辞。 御批卿有才有德。允合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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弼之任。何用撝谦至此。卿之疾病。虽出于劳瘁之馀。年龄未暮。筋力尚旺。神明所扶。不日自瘳。安心勿辞。卧閤论道。以副上下之望。遣史官谕之。 上于加卜时。怒大臣之不中意旨。多有未安 教。至是临筵论前事曰。右相以 孝庙朝出身。才德俱优。此则诚得其人。其馀数臣。亦非以为不合三事也。府君三疏有混被枚卜之语。又 批谕当初备忘。元非混然指斥之意。此时此任。微卿其谁。自后敦勉益隆。十月始力疾入谢。 上引对慰谕。金公万重坐论赵相师锡远窜。 天威方震。府君引文彦博,唐介故事。反复开陈。且言万重有老母。宜赐宽贳。 上不听。金相国寿恒时逊于荒。府君请敦召。 上谒 长陵。命府君留都。盖轸其有疾也。府君登对。言近日言路闭塞。宜培植敢言之气。又惓惓于慎赏典重官方之义。 上嘉纳。府君面陈病势乞解。 上曰大臣之道。不以筋力奔走责之。时事艰虞。卿何可求去。戊辰元朝。府君以未参贺班请谴。且陈戒曰愿 圣上建中建极。无致王道或偏。综覈名实。必使贤能在位。法天地之至公。体阳春之仁泽。使一邦民物。咸囿于中和位育之中。则何忧乎灾异。何患乎朋党。臣一病经年。百感交集。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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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芹曝之献。用替嵩华之祝。 御批褒以忧爱之诚切至之论。二月 上将幸 宁陵。府君上劄谏曰上年圻甸之农。伤于水旱虫霜。沿江一带。被灾尤酷。村落萧然。行旅无止宿之所。况北使猝至。民力已困。在彼不得自由者。虽无奈何。在我可以转移者。宁可不念。人君动驾于数日之程。是莫大举措。沿路供亿。无非出于民者。日夜追号。鸡犬不宁。其运输之劳。侵扰之害。实非救死不赡者所可堪。 圣上雨露之感。虽有所不能已。而方春民困。政宜议赈之不暇。何可从而扰之。以增其愁怨也。噫。有民而后有国。有国而后有宗社。使民安国泰。以致亿万年无疆之休者。是帝王之达孝。一时展省之差迟。夫岂妨于义理乎。况今疠疫炽发。道途无乾净之地。臣之私忧过虑。不但在于饥氓奔走之劳也。 上批曰满纸劄陈。总是忧民。辞意恳至。令人感叹。昔汉明帝当谒原陵。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欢悲不能寐。即率群臣上陵。今日之事。于予心大有所怵惕怆感者。予尝梦谒 孝庙。握手欢喜。 玉音丁宁温谆。恍若平昔。觉来涕泗交颐。追慕倍切。噫。求之神道。不远人情。至情所在。天必矜恕。则虽至愚而神之民。岂不知此行之万不获已也。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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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已决。卿其安心思量。府君言虽不行。论者以为得大臣体。兵曹判书李师命被尹世喜疏论。出城待罪。朝廷久无处分。府君劄陈师命重臣也。有罪无罪。不当置疑信间。宜询公卿。明覈虚实。仍请先递其职。 上从之。世喜引避侵诋。 上谓府君意在明慎。斥世喜以不韪。复于府君疏 批。慰释甚至。 上幸 陵。府君又受 命留都。 车驾还。府君强疾问起居。疾大作。遂请急。 上三赐批不允。又以 御札宣谕。备论时势岌嶪之状。责以弘济。有曰卿以元老大臣。夙负重望。身佩安危。义同休戚。小子之倚毗。朝野之想望。岂曰浅鲜。而不思所以维持巩固之计。汲汲然舍予求去。决非平日所望于卿者也。府君感激涕泣。欲强承 恩命。而疾益深不能复起矣。劄告。 上辄遣承旨史官传宣。又使掖隶赐酪粥御羞。太医数人相守。药饵问讯交于道。及疾革口号上遗疏曰。臣受 国厚恩。位至三事。福过灾生。疾病将死。区区一念。长在 枫宸。目今时势艰虞。百为涣散。惟愿 殿下严宫禁杜私径。公视听抑浮躁。进耆旧用贤臣。以为扶倾回泰之助。臣一息未泯。终无一言而死。则平日欲报之忱。无由自暴矣。神昏气短。不胜悲咽涕泣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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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批曰省卿劄辞。诫诲殊切。令人不觉感怆。予虽不敏。可不留念而服膺焉。竟以五月二日辰时。考终于城西第之正寝。春秋六十三。呜呼痛哉呜呼痛哉。 上震悼为之辍朝。遣承旨吊孤。又遣礼官致祭。赐棺椁。又限三岁不收常廪。公卿大夫咸咨嗟相吊。以至舆儓吏隶。皆曰贤宰相亡矣。有司具仪物。以七月三日。葬于龙仁治东泉洞坐丑之原。元配罗州朴氏。佥枢 赠吏曹判书濠之女。观察使东说之孙。庄淑贞静。有女士之行。宗党颂其德。甲子十一月十五日卒。去其生丁卯五十八岁。封贞夫人。加 赠贞敬。权窆于右岗。至是与府君祔焉。生三男一女。男长晚昌进士。有文行蚤世。次不肖晚成。文科壮元判书。以府君命出后持平公。次晚坚文科监司。为都正公后。女适判书洪受瀗。继配庆州朴氏。通德郎世英之女。承旨弘美之曾孙。英秀惠哲。治壸有法。封贞敬夫人。丁酉五月十六日卒。享年五十三。葬于府君墓右之岗。生一女适士人吴履周蚤死。晚昌娶骊阳府院君闵维重女。一男縡。文科重试参判。晚成娶领议政金寿兴女。一男絿。进士壮元洗马。女进士金星泽。继娶奉事金濎女。一女幼。晚坚娶监司尹嘉绩女。二男绶,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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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长尹汲。馀未字。洪受瀗三男禹齐判官,禹谐,禹集,女李显崇。内外曾玄若而人。府君风仪凝重。宇量洪深。和粹之气。积中而发外。望之知其为大人君子。仁恕忠悫。谦恭俭约。外宽而内明。质厚而才敏。口不出忿懥之言。身不设傲慢之容。不拘拘于绳墨规度。而盖其德性然也。童年遭难。出入异域。卒能周防其身。以脱羁危。其器度识虑。非常人所及。殆孟子所谓将降大任。必先劳其筋骨者矣。弱冠寓扶安。就深山荒僻处。启辟攘剔。驾屋而居。凡所经纪。井井有绪。识者已知有经济之具。参议公家法甚严。府君自幼少谨受训戒。未尝一烦诃责。平居侍侧。怡色婉容。务以顺适其意。故于诸子中钟爱特甚。参议公尝守金堤。去扶乡密迩。府君每以圃瓜溪鱼进。参议公喜之曰官享岂能及此。其居丧易戚兼尽。常以禄养未终。为终身痛。得一隽味。必为之脸泫。至晚年犹然。兄弟友爱笃至。比舍同居。日必相会。会则语笑湛洽。或杖屦周旋于园池庭宇之间。夜分乃罢。都正公年近八耋。事之如严父。时其寒煖饥饱。若温公之于伯康。待庶母极厚。推以及于庶弟妹。抚爱存恤。曲有恩意。又笃于宗族。振穷济困如不及。故无论疏戚远近。归之如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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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子之失怙恃者。至移宅而依焉。尤谨于奉先之节。以宗家贫甚。祭具必取办于家。其助奠也。忾僾以致其诚。不以微恙而或废焉。外舅佥枢公性严。虽素重府君。而或不如意。声色甚厉。府君辄怡然受之。赘居十年。绝无几微见色。佥枢公每叹曰李郎度量。人不及也。参议公师事文元老先生。渊源有自。府君虽不抠衣于二宋先生之门。而景仰慕悦。常以门生自处。先生亦敬重之。屈伸荣辱。终始与同。尤斋之谪蓬山。祸且不测。人皆惴惴。而府君独馈问不绝。又往拜栫棘中。留连数日。后 上之敦勉尤斋也。辄 命府君凡三往返焉。盖知其情义之笃也。以金尚书起宗有知遇之感。按节过其墓。操文以祭。怀恩君坐逆狱死。为直其冤以报德。所交游皆当世闻人。而与骊阳闵公最莫逆。有事必相咨。至老无甘坏。及其没。力疾往哭。退而泣涕竟日曰。吾自是踽踽。无意于世矣。闺门之内。雍雍如也。待家众有恩有法。常戒不肖等曰。吾家以忠厚谨慎相传。毋或忝我先德。都正公以节孝见擢。都宪公被 召造朝。礼遇甚隆。判书公又迭代显要。每朝退。轩轺后先。宾从填门。府君则愀然曰家世孤寒。而吾兄弟名位过盛。其无满溢之惧乎。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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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宅于京。中年移建南乡旧舍。不蔽风雨。岁久始易以新材。而府君犹不乐曰。于吾分亦过矣。当饮食。必致谨。深以暴殄为戒。虽非所嗜。亦不见厌恶之色。童稚或有嫌其菲恶者。必盛责之曰汝辈生于安乐。不知艰苦。此骄侈之所由生也。每举其在沈时事以诏之。官位崇高。而处身若寒士。华靡之服。不近于体。玩好之具。不留于家。屡典藩府。厩无良马。俸给之外。丝毫必谨。尺布斗米。亦不轻以与人曰。此公物也。安敢妄费。尝曰士大夫不耕而恃禄。一失其官。百事皆苟。故非在朝则退以耕于野。或躬治圃畦以为乐。一毫不以求诸人。或有非其馈者即却之。然皆称心而行。不欲为皎皎名。悃愊无华。忠实不欺。待人接物。浑是一团和气。无亲疏贵贱。一以诚款。见者心悦如有所得。洪尚书受瀗常曰吾在甥馆三十年。未尝一见公忧戚忿厉之容云。故旧沉滞者举之。有患难则救之。死则又恤其后事。不以存没而贰其心。后进及门者。奖励诱掖。眷眷不已。其为通津也。民有至亲相讼。府君谕以天伦之情。反复恳恻。其人感泣谢罪。不复相争。及递归。饷以鱼蟹。庶族有兄弟相阋而不相见者。府君涕泣晓之。乃复如初。其德化之感人如此。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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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布。人以公辅期之。蚤登明廷。砥砺名节。一时士流。咸倚以为重。出入言议。朴直自守。前后所论。无非匡君德扶士林树伦常振法纲之事。虽屡遭颠沛而不知悔。出试外服。辄以才猷显。深仁厚泽。浃于一方。朝廷知其能。骎骎大用。而时势遽大变矣。退屏乡里。嚣嚣若将终身。流离窜逐。备尝困厄。而不动吾一发。及夫邦化更新。群彦汇征。不踰岁而致身八座。至有忠荩可属大事之 教。盖府君谠直之节。通敏之才。有以受 圣上特达之知矣。府君感激殊遇。遂以尽瘁为期。位望愈隆。绩用深著。民且望其朝夕入相。而晚获登庸。府君疾已甚。而国势时象。亦不可为矣。岂非天耶。其当官也。律己以𥳑。御下以宽。遇事恢刃。无所惉懘。设施措画。周详缜密。常以泽物利人为心。而行之出于至诚。故德惠所孚。人皆感服。在岭民尤有没世之思。自后遇饥岁。方伯出巡。则辄拥路号曰愿如辛亥李按使云。平生未尝妄杀一人。虽罪应死者。必求其可生之端。凡有冤狱。多所平反。人以为有阴德。素不喜荣利。有难进易退之操。视世之翕翕驰逐者。若将浼焉。累任权要。而商译之徒。不迹于门。常时退然若无能。而义之所在。确然执守。虽贲,育莫能夺。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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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一善。喜而称道之。或言人过恶。恒若不闻也。然而当官纠劾。则惟视事之是非。虽知旧不少贷。壬戌以后。士论分析。府君累典铨柄。不激不随。而至于阴阳淑慝之别。处之甚严。及时势嬗变。有羸豕蹢躅之渐。则举世瞻顾。或请释奸党。以为日后图。独府君卓然不挠。前后争论甚力。虽积被怨嫉而不顾也。每闻时政阙失。叹咤终日。晚年艰虞日深。歔欷不自胜。爱君之念。一饭不忘。常曰顶踵皆 上恩。吾何以报也。寝疾且数月。无一语及家。惟谆谆说国事。半藁忠言。激切悲惋。尤致意于严宫禁杜私径之戒。未几群凶图废 母后。彝伦绝而 宗社几危。府君之至死惓惓。为世道深虑者。不幸而果验矣。至于宗学之请。人所难言。而府君独能言之。盖以 宗国之忧为忧。而利害祸福。一置之身外矣。己巳李玄纪白 上曰。李某之请选宗英。盖与宋时烈不贺元子。同一机关。 上不答。向非日月之明。阖门几不免矣。使府君在世。其祸又可胜道哉。壬人巧谮之状。有不忍正视。而府君危忠血忱。由是而益暴于后世矣。高阳陶井里有副学公别墅遗址。府君作亭于其西麓。与判书公亭舍相望。扁以逸休。仍为之号。盖取金慕斋兄弟恩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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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休故事也。于外物泊然无所好。惟爱琴鹤图书以自娱。裒集古人耕渔樵牧之诗。名曰閒中歌咏。每于静夕。朗吟陶令归来辞。三复致意。尝得古画。推豳风遗意作十二月图。以记我东农作之功。文谷金相公白 上取入。以备观省焉。文才甚高。聪明又绝人。少时读诵。终身不忘。尝出入场屋。人目之曰此行秘书也。长于诗律。遇兴陶写。往往有唐人韵格。洪都尉柱元庆席尝作诗。文谷诸公皆嗟叹推逊。其馀诸作。或脍炙于世。骈俪又精鍊典雅。而府君不欲以小技自名。酷好佳山水。屡游枫岳,俗离诸山。欲诛茅岭东。而有志未就。常以为恨。呜呼。府君仁厚之资。孝友之行。谦慎之德。盖已得之于天而修之于家。忠爱之诚。谠朴之操。经济之才。又皆发于言语而见诸政事。是以立朝三十四年。谟猷事业。具有本末。直气振于台省。惠泽被于黎氓。忧国忘身。敦确一节。凛乎有古大臣风。 圣主许以荩臣。朝野号为完人。虽其天不假年。志业未究。而尸谏之忠。炳炳如昨。百载之下。亦或有想像感涕者矣。府君没未周岁而士祸作。大宪公瘐终狱中。判书公没于鵩舍。后六载。天日重明。冤枉毕伸。世道翻覆。靡所不有。而府君皆不能知矣。不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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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陋无识。相踵而登于朝。过被荣渥。获逭大戾。岂非府君积德馀休。以庇焘于无穷也哉。呜呼。府君之弃诸孤。殆将三纪于玆。不肖等每拟纂次遗事。以托当世立言君子。以为发挥阐扬之图。而顾以晚生謏闻。多所阙漏。因循淹延。汔至于今。使懿德美行。浸远浸微。是则不孝之罪也。仍念府君平日常病世之华而少实者。又何敢过为浮衍之辞。重自陷于诬先之盭乎。玆敢收辑耳目之所及。以徼一言之惠。伏惟执事垂仁而采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