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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庵先生集卷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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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庵先生集卷四十三
 墓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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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判洪公墓志
上之三年丁未。洪公禹传以言被谴。屏于荒。越一岁正月癸酉卒讣至。縡为位哭。明日走哭于堂。后数日又哭其柩。孤启禧泣请铭曰。葬得日矣。縡泣曰呜呼。吾尚忍作斯铭也。既而曰公常谓知我莫如子。我不为铭而谁为。公字执中。南阳人。系出丽太师殷悦。其后名公钜卿。史不绝书。入本朝友菊斋讳敬孙,石壁讳春卿,海峰讳命元大显。有讳处深佥正。讳受济正郎。海峰之子若孙。正郎娶恩津宋氏县监之濂女。有五子。公序居四。叔父讳受晋无嗣。于诸侄中最贤公。夫人具氏以遗意吁于朝。取以为后。公贵 赠吏曹参判。公以 崇祯癸卯生。岐嶷异凡儿。才免怀能识字。晚就学。文艺骤进。尤善辞赋。累厄于公车。壬午中进士第三。寻筮仕 长陵参奉。换 庆基殿。例升礼宾寺奉事,平市署直长,掌乐院主簿。移义禁府都事。入工曹为佐郎正郎。出监镇安县。蠲徭役公听断。十考皆最。还拜汉城府判官户曹佐郎正郎。为咸阳郡守。其治一如镇。公少谓一第可拾取。年五十七。始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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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对。人比之陈钟山。唱名翼日拟台省。储望如此。未几以司宪府持平 召。上疏论变良役搜隐丁。而以振纪纲为要。金百渊昌翕读之。叹曰经济文字也。时肃庙违豫。 东宫听政。而三司疏与军国事。犹上关大朝。因玉堂劄 上心激恼。命并入之 东宫。公疏请收还曰。 圣候一味沉淹。儒臣何尝谓可以日近书册日应庶务哉。只以圣人志气无时而衰。治心治疾。本无二致。欲 殿下间赐筵接。疏畅湮郁。通上下之情。尽节宣之道耳。 殿下岂宜显示訑訑之色。逆杜来谏之路。导臣僚以妇寺之忠乎。顾今 元良代理。万机无滞。而 殿下乃以付托得人。遽欲谢绝外事。亦岂我 殿下四纪忧勤之意哉。公言人所难言。而辞意切直。一种不逞。已煽鼓危言矣。拜司谏院正言献纳。 景庙初年。凶人重遇投疏。请隆奉私亲。而遍诋廷绅。玉堂有外引嫌而内和附者。公举劾之。升执义。太学生尹志述以直言投边。公在告。慨然亟诣台救之。卒反汗。时阴阳互争。朝象波荡。公遇事敢言。不以死生祸福动其心。士论咸倚重。 因山毕。陈戒乞亟开讲筵。用 玄宫封闭劳升通政。为掌隶院判决事,兵曹参议参知。拜忠清监司。以亲老褫。复为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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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移大司谏。出为庆尚监司。适岁饥至诚赒赈。民以不死。遇统帅骄恣。以坏体自咎。时事又一变。公才解职。群小积憾公。弼梦启削仕籍。公退居全州之龟湾。因以自号。莳花种竹。日吟哦其中。寻以在宪职时疏。追摘窜定州。翌年移泰仁。今 上元年宥叙。连除工礼参议不赴。以判决事还朝。旋归省。铨议惜公。欲必致之。授骊州牧。公为便养赴 命。未至移谏长。入对陈沿路民瘼。请遣御史赈穷。 上为倾听。九月特除工曹参判。是后连贰礼刑兵三曹。丙午写进 东朝玉册。升嘉义。同知义禁春秋。参删 景庙实录。提举槐院,筹司。前后为谏长者四。公痛凶逆偃息。常以惩讨为己任。屡登对。继以疏极陈沐浴之义。三司之拘细嫌避大论者皆罢之。又论崔奎瑞尝于私亲崇奉问议时。所对意态回巧。又其疏敢自拟于 皇朝薛瑄之因曹石用事见几退去。其心迹可恶。宜严斥绝。复言申致云诬儒贤。不可不罪。皆不纳。先是 肃考祔 太庙。群壬擅命。以南九万,尹趾完,崔锡鼎得罪先朝者。从享于庭。舆愤久郁。公唱两司。请亟撤去。 上不悦。公引避又疏列。其言愈严正。仍以轻视群下献规。 圣批切责。一告病即递。自是公不复入台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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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庙堂荐授水原府使。未之官。有七月大进退。 命罢庭请请对诸臣。公与焉。继以三臣撤享之论。首罪公黜削之。公卖京第。将尽室南下。感疾卒于广州宫村之寓居。以三月二十二日。归葬高山北。其先人墓侧。公长身秀貌。器度伟然。平居无疾言遽色。孝友出天。具夫人年八十馀。公亦老白首。常怡愉其侧。晨夕服劳如强壮人。有不安节。顷刻不离。大夫人悯其衰。劝令少休。辄于户外屏气以俟。少间复入。一日疾剧。公手执药物。疾步而颠。仰天请代。涕泪承须。观者为之感动。大夫人哭公曰。吾不死。使汝死矣。与兄弟析居。而团会殆无虚日。所后家田民。悉分之诸妹曰。吾无此亦足矣。一妹蚤死。取其幼子育于家。修宗契。胜日壶觞。情爱蔼然。远祖仆射墓在晋州失其处。公按节时诚心求访。比归始得之。改其筑而为之碣。居官不喜为赫赫皦皦。而民悦其宽𥳑。去后多见思。事君一以戆悫。言议不苟。天性和厚。而淑慝义利之分则截如也。今世士大夫。一经斩伐。工于身谋。大都为含糊鹘突规模。而公则独能以白首党论。获过于 上。真朱子所谓公心直道无所回互者矣。彼年少厌厌有泉下气者。得不愧于心乎。立朝大致如此。其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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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也。公少委禽吾叔祖打愚先生讳翔之门。仍受业。先生器重之。公喜读书。于经传尤熟。晚于朱子书着力。虽流离颠沛。不肯释手。必日诵数遍。夜分乃寝。老而好学。又可敬也。公肮脏无时俗样。不肯驰逐名流。杜门却埽。淡若寒士。是以宦途多在通塞间。子弟或以为言。公诃之曰。衰晚通籍。未十年致位至此。于分过矣。然时势益艰险。公顾瞻踽踽。不乐于朝。手书韩文公趋营悼前猛敛退就新懦之句于壁。盖未尝一日忘归而不能如其志。呜呼可悲也已。公举四男一女。男长启福有神童称。未冠而死。次启禄出后其仲父。有志行蚤夭。次未名夭。次启禧进士。女适李淹。所后子曰显坤。铭曰。
嶷嶷洪公。中确外颀。爰初为吏。宽靖以治。一吐口气。殿我南维。公在台省。謇謇自持。龙血玄黄。世运平陂。不慑不挠。不激不随。有侐 庙庭。彼何人斯。臣敢顾身。 肃考之思。虽遭斥奔。名义昭垂。咫尺终南。死泪横颐。湖甸千里。桑柘依依。何黜不复。而以柩归。我最其行。维孝是基。愉色先意。白头婴儿。移以事 君。一节无缁。我诗匪谀。尚徵在玆。
郡守申公墓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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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宗伯汾崖申尚书讳晸。有八丈夫子。其第六曰锡华字天赉。以 显宗壬子。生于汾崖公完营官次。丙寅委禽于吾外王考骊阳文贞闵公之门。縡时尚幼。日见公于甥馆。甚荷抚爱。稍长习科程文字。就公家学作诗。见公平居。无疾言遽色。又不设惰慢。少交游。每日静埽室堂。书册几案。整齐有常处。兀然端坐读书。夜以继晷。虽小出入。必以书籍自随。溷厕之间。咿唔亦不辍。盖其言以为宁拙不当近巧。惟勤可以补钝。其视世间机变之术者。若将浼焉。縡心悦而不敢忘也。后縡侥倖早飏。公则低徊荫路。而情好不替。有疑辄相质。以縡中岁卧疾。悯念存讯甚勤。又时遣其二子焉。其终始眷眷如此。公己卯进士。屡为太学掌议。时有李喜鼎者诬诋栗牛沙三先生。公率诸生上章痛辨。 上批嘉奖。乙酉荫补冰库别检。序升长兴库主簿。历司宪府监察,户曹佐郎。出为顺安县令。居五载弃归。癸巳由翊卫司翊赞除加平郡守。翼年十月三日卒于官舍。年仅四十三。汾崖之祖曰象村文贞公讳钦。象村以上右正言讳晓,参赞夷𥳑公讳瑛。皆名人。自象村至公第二兄承旨启华。为四世内翰。门户隆赫。世罕其伦。而承旨公殁后颇陵替不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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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谓国俗重科名。非决科。无以绍复先业。虽屡厄公车而勤励不怠。簿书之暇。益复攻苦。连捷解额。人谓朝夕发轫而竟不能遂。公虽黾勉禄仕而非其志也。然而亦不以官卑而忽之。职无大小。斤斤致谨。其为邑也。慈祥岂弟。儒雅为治。听断公明。疑狱咸归之。虽负者亦自以无冤。在顺安时设养老宴。亲下堂而劳之。女子之年三十未婚者。官给资装。俾不失时。每岁春秋。行劝课之政。士民咸奋。作成颇众。又发摘如神。盗贼屏息。其治惠之在人者如此。使公虽不克趾先美。而屈于州县。亦骎骎乎汉廷循良之绩。而又复夭阏之。不能大展其才具。命之穷矣。其于天何。公内行笃至。其侍大夫人疾。血指和药以进。仲府使公第三别提公。性严有时盛怒。子弟莫敢违覆。公独俟其辞气稍降。从容开陈。二公亦感悟。以礼自律。冠昏丧祭。必欲一从文公家礼。俾子孙遵行勿失焉。与季学生公同爨而居者几十年。衣服饮食器用。一皆共之。一家昏丧。贫不自办者。必尽力助之。居常口不道党论。而于淑慝之别甚严。逆宗杭与公为至亲。曲意结欢。而公则自疏。此其行义之可书者也。公继配完山李氏。学生始蕃女。有二女婿李垂,李后祥。二男野,壆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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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归李良臣者则吾姨从也。野县监。壆有才行蚤死。野泣请曰知吾父无如兄者。愿得一言以纳诸幽。遂为之铭曰。
汾翁之子。象村之后。席玆奕世。天赋亦厚。始昔期公。岂一郡守。风雪嘉陵。乃归以柩。灵芝三秀。胡志未就。岂弟恬𥳑。善不自有。知公之行。莫如我久。支离于世。独此老丑。骊邱之藏。同我姨母。礼当有志。孝子拜手。于以表哀。曷足不朽。
掌令崔公墓志
公讳道文字器甫。有讳永奎。实金傅王之孙。而有功于水州。丽王封隋城伯。赐姓崔。隋城水之号。崔氏仍为隋城人。曾祖讳宗直 赠参判。祖讳橚统制使。考讳擎宇府使。外祖府使李彦圭。公以 肃宗丙辰生。庚寅生员。甲午增广及第。承文院权知副正字,礼兵二曹郎,司谏院正言,司宪府掌令。松罗察访。庆尚道都事。三陟府使。其内外践历也。己酉丁母忧。公平居事亲孝。及是不胜丧。以十二月十一日卒。年五十四。葬于天安郡北梧根洞。公志操敦确。壬寅士祸作。奉母归乡庐。人或劝之仕。不应。其在台省也。遇事尽职。尝于筵中力言光佐罪恶不可不诛。 上曰此臣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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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直。 上亲幸金吾释贼森。争之又力。前后章奏。忼慨多可观。丁未秋逆党复闯入。当路者倡为荡平之论。士大夫多忘义趋利。而公独耻之。又还乡杜门自靖。乱时奔问外。不复入朝市。惟耕钓以为养。其掌试于南也。至公无私。后相臣闵公镇远请以此事。行会八路。使试士者一如崔某。公尝曰吾父吾祖屡典州阃。而家无美田宅。此吾家法也。陟多黄肠馀材。而公去官数岁殁。而贸薄板于市以殓之。公少而有文名。尤长于诗。晚而获一第。连遭屯难。官又不遂。知公者咸惜之。然其志业略可见也。室青松沈氏樶女。男受复进士。婿李恒祚。受复三男幼。婿之子若曾。其婿赵匡宇。受复从余游。来乞铭。铭曰。
世或知公以诗人。而不知言议出处之正。无愧乎古之君子。抱此志节。郁于泉隧。诗以哀之。永昭厥美。
教官宋公墓志
公讳婺源字景徽。尤庵文正先生之曾孙也。祖讳基泰。同知中枢。考讳晦锡。通德郎。先生每称其贤曰此吾知己孙也。不幸早夭。公时年十二。先生悯其稚弱。强以姜桂则泣不食。先生尝亲授小学家礼诸书。谓公性直有可望。己巳祸作。先生在耽罗途中。遗书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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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盖取清阴金先生赠先生诗中语。而仍勉以道学。又历叙其遘祸本末曰。此事汝不可不知也。畏斋李相国端夏在砥峡中。公奉母夫人从之。夫人之父也。已而畏斋即世。先生受后 命。公孤苦冤酷。若不能自保。犹能佩服遗训而不之失焉。甲戌更化。先生首被伸雪。公以世道未尽廓清。不肯就公车。自是专意家学。丙戌 上将亲祀 皇朝二皇帝于禁坛。会不豫。崔鸣吉之孙锡鼎以首相当摄。公倡多士上疏。言锡鼎世媚虏人。不可使将事。 上欲慰安锡鼎。配公于康津。然竟使他相代之。士论称快。时同枢公在永同。公将南行。使家人奉母夫人以往。及宥还。结庐以居。去同枢公所寓十里。日必往来展省。同枢公方大耋。公躬自采钓以充甘旨。馀暇必读先生遗文于其侧。及同枢公卒。移寓骊江江上。丙申斯文是非始大定。后二岁除缮工监监役官。公以亲老强就。旋为微嫌弃去。寻除 敬宁殿参奉。迁济用监副奉事。辛丑之祸。即日弃官入砥峡。乙巳丁母夫人忧。服阕除童蒙教官。既而时事一变又弃之。公方俶装还乡。属有逆乱。城门昼闭。士大夫多苍黄奔窜。公叹曰吾世禄之臣。义不可后 君。临急有一死耳。乱定去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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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庙令印先生文集。公实尸其役。三岁告成。庚戌续印经礼问答。越二年又修年谱而印布之。后又树先生墓表。丙辰十一月一日。卒于骊江寓舍。年六十。明年正月二十九日。葬于水原万义之舞凤山。即先生墓西麓也。公资性刚毅。器识沉密。望之俨然。虽亲而不可狎。其事母夫人则怡色婉容。未尝少违其志。夫人谓诸孙曰汝父幼时。文正公称以孝子。吾老而未忘。益信其然。汝曹但当以汝父为法也。盖其居致敬疾致忧祭致诚。殆无愧于古所谓孝者矣。尝以同枢公遗志。迁奉叔高祖典签公墓。又以考妣异葬为痛。日夜营度。分寸裒合。晚年始克合祔。仍处山下。朝夕哭拜。以讫缌月。人以为难。然公之孝。实有大于此者。文正先生身任大义。而有继往开来之功。东土人士孰不被罔极之恩。而公每于先生讳辰。终夕悲泣曰。我辈为人。繄谁之赐。此盖兼有贤贤亲亲之义。而自先生文集年谱之出。言行满一国。先生之道。虽不行于今。而将有待于天下后世。是则公至诚发挥之力也。公自以童年付嘱之重。克念克谨。斯须不忘。凡有一言一动。以至饮食起居之细。必曰得无悖于先训否。是以流离颠沛。备尝困窭。而处之晏然。祭养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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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所累其心。虽官微禄薄。而进则必尽其职。可去则去。无一分顾恋。至于阴阳淑慝之际。言议峻厉。如一剑两段之为快。虽死生祸福决于目前。而确然有不可夺者。是皆先生壁立遗风。可以想见其髣髴也。顾平生伉直。不与人苟合。宜其穷厄以终。不能展布其万一。而方今义理晦瞢。人心陷溺。使公在者。一脉正论。犹足以激砺颓俗。天又不假之以年者何也。呜呼。其可哀也已。公尝曰为学当务实行。无实而有名。非学也。故绝不以学问自居。然常谓吾家自有正大门路。何用他求。终身讲习而服行之。默然自修。绳墨甚严。家内又斩斩有法。其著于日见之行者。盖无非学也。是岂人之所能知哉。公自号曰念修。后之知公者。当于此观之也。公配金氏判书镇龟之女。沙溪先生五世孙也。四男一女。述相,学相,德相。季夭。婿曰士人姜柱立。铭曰。
四尺之封。万山之原。我铭不愧。尤翁之孙。
郡守宋公墓志
縡幼从宋公道能游。道能才长余二岁。已俨然不可狎玩。及长益敬之。相与日深。辛丑道能为锦山郡守。遇士祸作。即日弃去。隐于沃州之龙湖。殁而仍葬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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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时窜伏雪岳下。讣至为位而哭之。今年春。偶过沃州。公没已十有二年矣。始访所谓玩乐斋者。去其坟甚近。有藏书累百卷。山高而水深。清绝幽夐。不问可知为道能之所隐也。呜呼。方今变故罔极。举世污浊。若吾道能者。宜其穷厄而死乎此也。道能讳尧佐号默翁。同春文正先生有孙四人。义禁府都事讳炳远序居三。季曰尚州牧使讳炳翼。牧使公娶郡守林川赵公景望女生公。幼而有器识。好读书。都事公卒而无嗣。其配李端人掌令迥之女也。泣谓牧使公曰亡夫尝属意于是子也。公遂为其后。其事李端人。居致敬病致忧。共二妹在侧。蔼然有深爱。李端人甚安之。吾先妣于文正先生为外孙。间自李端人所归。辄道其孝如此。辛巳补 敬宁殿参奉。时公年尚少。意甚不乐。强出谢。寻自免。乙酉进士。翌年调翊卫司侍直。公已废举。而为亲老就仕。序升副率冰库别提。迁工曹佐郎。寻移户曹。以亲嫌褫。由宗簿寺主簿出为义城县令。及罢归。五载家食。复由司宰监主簿。监燕歧县。遭牧使公丧。丧毕除平康县监。不及赴而迁锦山。数月而归。其丧牧使公。庐于墓下。寒不坯户。暑不挥扇。日再上墓哭。哀动傍人。啜粥饭素。一如古礼。仍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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瘁成疾。比自锦归疾益剧。竟以癸卯十月二十日不起。年仅四十六。公目有精光。罕言笑。状不踰中人而自然威重。子弟不敢仰视。闺门斩斩如朝廷。遇宗族故旧。情爱笃至。无不孚信。闻人一善。中心喜之。达于色辞。见鄙污者则甚欲唾面。于阴阳淑慝之别。尤截然也。常言儒者一理不究。便不能尽分。探索经传。旁及百家。而未尝声读。惟潜心玩味。有时瞑目竟夕。或秉烛达朝。其于性命理气之际。往往不袭前人。有所自得于心。而内而不出。人鲜有知者。独李仲谦显益最相信。每与语叹曰。公我师也。平居端拱默坐。而百事自理。其在官亦然。义城素号烦剧。而目阅耳听。口授手判。迭应而不乱。洞开重阍。宾客杂臻。而终日气貌肃静。若无事时。其为政。沉思果断。不矜私智。不徼近利。民不知其为惠。吏莫测其涯岸。故所至皆大治。大抵人之峻洁者规模狭。恬雅者才猷短。公则有其美而无其病。天分固已过人。而其得于学问者亦多矣。余尝谓人曰临大事决大议而不动声色者。道能殆能之。听者或信或不信。公性𥳑贵。不苟徇流俗。不喜见贵人。虽素相亲爱者。亦或疑其傲。况其馀者乎。由是沉屈下位。以终其身。士之不容于世。固如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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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文正先生有言曰世间万事。莫如有好子孙。若公可谓不负先生之志者矣。使先生有孙若此。而不能少假以年。以卒其家学。呜呼。是又孰使之然哉。公蚤有高世志。好游名山水。尝筑室于瓶泉之上。晚年欲归老。而亦不及焉。公文辞𥳑雅。顾不好著述。尝以牧使公命修先生年谱。十年始成。明白精密。识者谓是书出而先生之道益光云。公配坡平尹氏。正郎扶之女。男女各二人。男明钦,文钦进士。婿曰参奉尹得敬士人闵克烈。明钦请余为铭。余衰迟不死。阅世既熟。益知公于今不可复得。而不能及公在时叩其蕴奥。以发蒙蔀。此尤可恨。遂书其感而归之。以告诸幽。铭曰。
嗟乎道能。不得于人。而又不得于天也。惟后之人尚或知之。而勿夷其坟也。
校理申公墓志
伯曾讳鲁。平山人。壮节太师崇谦之后。国初正言晓。用直言忤 旨。退而老于西湖之上。后三世为夷𥳑公瑛。己卯名贤。及二世而有象村文贞公钦。 宣 仁间名臣。象村之孙汾崖讳晸。事 显 肃两朝。礼曹判书提学。器度伏一世。伯曾其孙也。汾崖公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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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子。长讳徵华蚤卒。是娶吾叔祖大司宪打愚先生翔之女。无嗣。次讳瑞华府使。是生伯曾。汾崖公命为长子子。伯曾生五六岁。汾崖公膝置之。引镜自照而喜曰。尔极类我。伯曾落拓不偶。年且五十。识者曰岂有贤如伯曾而长穷者。今 上元年乙巳。擢庭试第几名。时朝著廓清。即入侍讲院为说书。旋隶翰苑。舆望翕然。序升待教奉教兼说书。迁司谏院正言,兵曹正郎。 上亲策禁庭诸臣。与选锡鹿皮。屡除司书文学,司宪府持平。预修 肃庙实录。出为京畿都事。还文学。寻录弘文吏曹。一为校理及佐郎。兼司书汉学教授。其在史职。当三司齐声讨逆也。珥笔力陈。又应 旨极论凤辉首投凶疏。动摇 国本。泰耇,锡恒继起诬狱。危逼 圣躬。贼森乃其爪牙耳。内结宫禁。外嗾镜虎。骇机迭发。凶言交煽。虽天祐 宗祊。祸心莫售。而其迹若泥中之斗兽。此而不诛。何以为国。在台省。疏请亟黜南九万,尹趾完,崔锡鼎 庙庭配享。又请严惩掖隶之驱打禁吏者。又陈贡物良役军政之弊几累百言。在讲筵。言国储垂罄。内庭用度浩汗。愿 上体 圣考俭德。又言顷年光佐致隆私亲之请。此邢恕故辙。 上不悦。丁未七月。时象猝变。同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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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诸臣坐罢。戊申逆乱作。中外恇攘。伯曾奋然即上疏。条陈方略。一湖帅被害之后。列邑逃窜。而贼徒无分据之事。其寡可知。令州县择吏卒任讨捕。厚廪料而明赏罚。又亟降晓谕。使知胁从罔治。咸许归农。则诸贼自然乖离。易致歼灭。一忠州湖岭要冲。令牧使臣在鲁察按抚之任。许便宜从事。一水原兵马八千广州军三千。一时调发。废农可忧。饷道亦大。宜归其老弱。𥳑精锐各满千人留屯。亦足以备御。请寝诸道徵兵之 命。时都巡抚吴命恒出征逗留。疏中并及之。且言赵趾彬痴騃一狂童。何足委大事。趾彬当路子。方按抚两西。 上意其伐异。 下严教。削其职而黜之。然所列筹策颇见采。时逆晟在塞阃。欲藉徵兵西上犯阙不果。大臣间为之伸白。久之始放释。又久之还告身。伯曾忠爱根性。自布衣已然。衰晚通籍。志气愈厉。闻一政令之失。弥日叹咤。或废寝食。尝自诵曰大丈夫当信心直行。不可用机巧。机巧一生。便害吾正大之气。是以立朝不满三载。数出位言事。卒以是颠沛而不顾。 上虽知其朴直。而亦不能用也。呜呼。今之人往往终身喑默。坐致高官美职。又善候人主意色。依倚淟涊。不欲失之。当国势危急。亦伈伈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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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坐视。以幸其无罪。其谋身至巧。而于国家何益。若伯曾者。其一斥不复也宜哉。伯曾既绌。栖遑城外。或屏寓骊江江上。时士大夫多不乐京师。或劝其卖舍求田。则伯曾愀然曰。吾世宅于都。禄食已三百年矣。国存与存。国亡与亡。吾岂忍舍去若悻悻者然。穷居喜看史。尝谓有宋立国规模。与我朝略同。手抄为三编。于熙丰元祐事。尤致意焉。拟他日袖进。仍语人曰。韩魏公以英宗可与有为之主。乃得中书。祖宗御批得百馀番以进。皆经国长算。英宗一见。不觉避座。愚非敢自附于昔贤。吾 王至明。庶几因是而有所感悟欤。书几成而伯曾已病矣。今之事君者。孰肯以伯曾之心为心哉。不得于 君而有眷系不忘。妄欲以琐力上回天地之心。其为计若疏。而志则大矣。是岂可与俗人道哉。伯曾之生庚申三月庚申。卒于庚戌六月六日。以八月十八日。葬于骊州安平。去府使公墓一里。伯曾弟晰圣与。以应教与辛丑党籍。死于谪。伯曾又摈斥以死。士类共悼惜之。伯曾娶坡平尹氏持平之翊之女。三男一女。景颜,景闵,景雍。景闵为圣与后。女归士人李弘重。伯曾孝友笃至。府使公疾革。出股血书辞。以祷于庙。圣与之死。忽肉颤色勃。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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讣至。诸父皆早世。伯曾独持门户。一家未葬者葬之。未嫁者嫁之。穷无归则曰于我乎馆。远近亲党。常满室。与同饮食。见者殆不辨宾主。而视其家则屡空也。乐善好义。胸怀坦夷。人有龌龊卑污者。若将唾面。虽平生亲好。见不是。辄众折之。恒居不甚拘束。言缓而气和。然子弟严不敢言。于货色泊如。凡有牢骚幽郁。壹泄之于酒。扬扢古今。风流可观。知旧勉以节饮则曰。人生死便休耳。雅有鉴识。先言人善恶吉凶多中。外若阔于事。而旁通世务。辅之以史学。宜若一试于世。而亦不能焉。大要伯曾器宇宽广。类非今世人物。其何能久于世也。余生同岁而月日差后。故呼伯曾为兄。伯曾爱余深。景闵泣请曰葬得日矣。虽执事俨然在忧服之中。不得执事一言。犹不葬。余不能辞。铭曰。
吁嗟兮伯曾。宜不用于今世。而百世之后。尚或见其心与。
县监李公墓志
公讳梅臣字季和。延安人。其先出自唐中郎将茂。入本朝有樗轩文康公讳石亨。始鸣以文。至左议政文忠公月沙讳廷龟,吏曹判书文贞公讳明汉,礼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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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文肃公讳一相。仍三世掌文衡。司仆寺佥正讳成朝。文肃公之长子。而于公为考。配丰壤赵氏。进士 赠赞成相鼎之女。公生而眉目秀朗。气度俊迈。见者期以远大。八岁而孤。就从叔父艮庵先生学。文行日进。雅性恬静。不喜交游。常居母夫人侧。务愉悦其心志。馀暇喜读古文。至忘寝食。寻遘危疾。沉痼多年。而绝不近博奕杂戏。俄丁母忧。既除丧。见世祸罔极。杜门不出。不事科业。读小学心经诸书。便欣然乐之。好种杞菊。以扁其斋。日与兄弟亲戚。弹琴赋诗。以消忧愁。乙巳复应举。中司马两试。丙午除 顺陵参奉。戊申迁 徽陵奉事。逆党有为僚官者。公耻之即弃去。后数岁复授 明陵参奉。移义禁府都事。换典设司别检。序升通礼院引仪。入户曹为佐郎。出为三登县令。旋仍本任移平市署令。丁巳为礼安县监。县有退陶遗风。招父老立学规。各于里闾。择通学术者为师。使乡秀子弟日受业。朔望咸会试讲。赏罚以劝惩之。数年之间。一境风动。成就者多。公尝叹曰岭以外声教未暨。乱逆踵出。若建立清阴先生书院于花山。为士林藏修之所。则可以敦风化而正趋向矣。于是劝起二三士子。共力建祠。旋为凶徒所撤毁。公亦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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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被构捏。以至对吏。而毅然不以为悔也。庚申二月遇寒疾。以十五日卒于县衙。去其生己巳五十二。远近人士操文来哭者甚众。其治丧也。视箧中只有敝衣数称。吊者咸惊嗟曰。居官四载。贫俭乃如是耶。三月引归。以五月一日葬于广州文映山南麓坐庚之原。金淑人先公五年殁。至是祔焉。公为人𥳑洁。素尚风节。志气峻厉。而中心乐易。自少多疾。閒居静养。家事不婴于心。净埽一室。终日穆然对书。及其接人。襟怀夷旷。色笑可亲。然论人淑慝辨事是非。一断以义理。不为利害祸福所动。自以早孤为至痛。出而见长辈年同佥正公者。辄归家涕泣。事伯氏如严父。邻居日必朝夕起居。悯寡姊及叔氏老而贫。在官时以廪馀营办岁制。安分守拙。不喜夸伐。谦逊若无能。然有时长啸以泄其奇气。视世之龌龊近俗者。若不可与语。博览强记。多识前言往行。至于国朝典故。亦所谙练。为诗淡雅。且有楚骚遗意。公无嗣。取叔氏男惠辅为后。惠辅来请铭。铭曰。
文献之家。生此俊姿。学问文章。何所不为。少婴沉疾。中丁百罹。抱此气槩。秖以自奇。潦倒下僚。夫岂素期。晚年儒化。止于岭县。倡义建祠。志节可见。天不祐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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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以柩归。一境悲慕。多士涕唏。有儿式谷。何必自生。我铭幽堂。载扬休声。
正郎朱公墓志
记余少时。尝窃听于士友间。其论北方人物。必先举朱公宅正。问其人何如。曰此尤庵门人也。先生尝称之曰豪杰之士。其门下诸贤。盖莫不推重之。岂古所谓不见其山。见其木者耶。岁癸丑之冬。其门人文君挺八。千里跋涉。谒余于寒泉之上。泣而言曰。吾师不幸遘家难。屏废三十有馀年而殁矣。有德无命。仁者之所哀。苟赐之一言。是吾师死而无死也。余重其诚。仍叩其所未闻者则复作而曰。吾师处于家邦。行不可一二举。然孝于亲忠于师。此其大者也。母之丧。方老白首。哀毁踰礼。终不近姜桂。其在时一顺其意。有季女爱之甚。而其夫家在永兴。为移宅而从之。久患脚疾。杖而后起。未尝一日废晨昏之节。得一味。必手进之。家法甚严。子弟不命之坐不敢坐。乡邻有不义。或恐其知之。村秀才从学者众。诲之有方。挺八事之凡四十年矣。未尝一见其忿厉之气。一闻其鄙俚之语。其言曰礼者人之大闲。一踰此闲。无所不至。老而克治益严曰。血气衰矣。或不如少壮乎。其视声色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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浼。家徒四壁。而一毫无苟取于人。不惟天姿绝异。其得于老先生者盖多。先生之谪德源也。吾师始从之游。又往拜于华阳之洞。受性理群书。先生手书学如不及四字勉之。又喜其刻苦曰静而张而不弛也。静而。吾师字也。丁卯与同门韩圣辅诸公。直先生之诬。己巳之祸。赴哭于南。仍与先生党籍。及先生雪冤。复仕于朝。以先生卒于六月八日。是日涕泣终夕。若孝子之慕其亲。每举其当时契合之盛尊攘之义。以诏稚昧。往往㧖腕太息。又好谈华阳岩泉之胜。屡发于梦寐。丈岩郑公尝书赠先生旨诀一直字。佩服以终其世。若吾师可谓笃信守死者矣。余叹曰北方风气贸贸。自老峰振作以来。始稍稍知学。而公乃其秀者。又得大贤为之依归。其学正而其守确。使斯人不能少有展布。卒穷阨以死者命也。然当今世教坏败。师生之伦。或几乎息矣。乃能尊尚所学。以善厥身。又推而及于一乡。使后人知师道之重如此。非豪杰之材而能之乎。先生于是乎知人。而公亦可谓不负先生矣。挺八起拜曰。请归而以是为志也。朱氏出完山。自南而北。世居咸兴。国初典书仁最著。曾祖大乾祖式孟皆参奉。父楘文科郡守。外祖典籍韩汝虎。公 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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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己未明经及第。隶成均馆。自学谕升至直讲。礼兵二曹佐郎。于兵复为正郎。外则察访银溪道。监保宁,利城二县。银溪人至今诵其清德。朝廷尝欲通西北人清路。公议以公为首。已而不果。及废而家食。丈岩为方伯。延为教授。以矜式蒙士。生于辛卯十月十七日。卒于丁未十一月五日。墓在同府塘内面向亥之原。室永兴朴氏祔。男远济先殁。其一子曰徽锡云。铭曰。
尤翁之门。盖多善士。其在于北。曰惟公尔。笃信其学。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