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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下集卷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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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下集卷之十一
 杂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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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识]
古者赃吏之法颇严。故人之畏忌。虽屡典藩阃州牧者。第宅不敢增侈。土田臧获。不敢广营。间有冒法自腻者。弹废如响。近日党私渐痼。凡系得失关头。攻击求罪过苛。而至于按赃污。则一例纵弛。间有被劾拘问者。一经行查。全归白脱。此莫非私意横流。互相掩覆之致。贪官墨吏。何所惩惧乎。近有一二鄙夫。可就阿鼎者。才废旋起。复据雄府。此亦一世变。可胜叹哉。国朝自 仁明以前。虽有士祸。而能有用儒之实效。故立朝者。以无学为耻。虽科目平进之人。皆有经术学行。不惟习尚使然。良繇在上者务实而然耳。自 穆陵以后。虽无芟夷斩伐。如己卯乙巳之祸。文成,文简诸先生以后。诸儒光显尊宠。非 祖宗之比。而终无用儒之效者。良由在上者用文而已。如 穆陵之愿入某某党者。此殆 祖宗所无之眷遇。而考其致用之实。了无可观。毋其外视优礼。内无委任之诚。使儒者。不能展布其所有而然欤。自是厥后。山林之士。虽致位卿相。而上下相欺。靡文日盛。虚伪日滋。高论大谈。若可以树大义陶至治。而无实见实得之可以经世者。甚至今日。适为党祸之俑而已。科目平进之人。技止剽窃。不肯留意实学。涂饰桅(一作栀)黄。钓取声誉。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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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文之弊也。亡国祸家。甚于兵革。苟非上下惕然改图。以实心行实政。如救焚拯溺。卒不免于危亡之祸。呜呼噫矣。○致道云。若做不得。只得继之以死而已。朱子曰。固是事极也。不爱一死。但拚却一死。于自身道理。虽仅得之。然恐无益于事。其危亡倾颓自若。奈何。如靖康李忠悯。死于虏手。亦可谓得其死。但当时使虏人感慨。谓中国有忠臣义士如此。可以不必相扰。引兵而退。如此却于宗社有益。若自身既死。事变只如此。济得甚事。朱夫子此言。诚可见远大之规模也。我朝尚文而后实。当变故。不能措一手举一足。只得坐死而已。则便谓之立节成仁。尊尚张大。或过其实。若临事周旋。求所以立功排患者。则直驱于偷生失节之科。专不理会本心。此所以前后兵变。束手坐死者多。而出力辨死者不槩见也。此于 宗社安危。都不关。呜呼。丁卯丙子事。尤可验矣。
孝宗之末。诏皇太子参决庶务。杨诚斋时为宫僚。上书太子曰。民无二主。国无二君。今陛下在上。又置参决。是国有二君也。自古未有国二而不危者。盖国有二。则天下向背之心生。向背之心生。则彼此之党立。彼此之党立。谗间之言启。谗间之言启。则父子之隙开。开者不可复合。隙者不可复全。昔赵武灵王。命其子何听朝。从傍观之。魏太武命其子晃监国。自将于外。间隙一开。四父子皆及于祸。唐太宗使太子承乾监国。旋以罪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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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天禧亦尝行之。若非寇准王曾。几生大变。盖君父在上。而太子监国。此古人不幸之事。非令典也。当时诸公皆甚非其言。至绍熙甲寅。始服其先见。噫斯言其有见于他人见未到者。奚啻数级之高而已。至如禅受名号既定。处分出一。宜若无间隙之可萌。而自古两宫之间。多失和气。至如我世宗之仁孝天纵。而 太上犹不释兵权。群下枉罹非辜。则况监国既乖一尊之义。且无专决之权。则奸谗之投閒抵隙。固是必然之势。今日士大夫。亦不可以不知此义也。
东坡曰。君子之得其君也。既度其君。又度其身。君能之而我不能。不敢进也。我能之而君不能。不可为也。不敢进而进。是易其君。不可为而为。是轻其身。是二人者。皆有罪焉。此可谓知进退之义也。伊尹之尧舜君民。不违耕野之素心。诸葛之三分天下。果验草庐之初计。此其自知甚明。故执此而进。而终能副此志。如合左契。苟使伊,葛。无其道术才智。而徒为大言衒鬻其身。卒于无成。则岂非所谓轻其身者乎。然则尧舜君民。三分天下。其论非不高也。其计非不奇也。而若伊,葛之足以辨此者。固当为君用。苟不足以辨此。则不可以其论之高。其计之奇。而辄以此自许。不量己而妄进也明矣。是以。虽如纲常大义之不容一日无于天下者。亦不可不自量而妄冒。故同一北伐。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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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孔明则许之。在姜维则讥之者。良以其人之能辨此与否也。又况不能为姜维之所为者耶。
刘元城论王荆公曰。金陵亦非常人。其质朴俭素。与温公略同。但学有邪正。各欲行其所学尔。而诸人辄滥恶。此人主所以不信。而天下之士至今疑之。以其言不公。故愈毁之而愈不信也。尝记汉时大臣于人主之前。说人长短。各以其实。如匡衡论朱云。素好勇犯法。亡命受易。颇有师道。是其一也。凡人有善恶。若不称其善。而并以为恶而毁之。则人必不信有是恶矣。故攻金陵者。只宜言其学乖僻。用之必乱天下。则人主必信。若以为以财利结人主如桑弘羊。禁人言固位如李林甫。奸邪如卢杞。大佞如王莽。则人不信矣。盖以其人素有德行。而天下之人素尊之。而人主夷考之无是事。则与夫毁者之言而亦不信矣。今之一边所尊者。亦非常人。而攻之者不免滥恶。其平生所冒之大义。毋论诚伪。足以有辞于天下后世。其心迹隐微。人或未之觑破。而徒攻其假义而逞臆。则彼必驱之于攻大义。此所以愈毁而愈不信也。人固有先贞后黩者。虽姑与其初年大义。而平论其晚年机关。攻之有馀。苟能论说长短。如元城之言。有可以动人主之听。则其晚年之失。不难见矣。既灼见其晚年之失。则初年所冒。渐觉其非出于诚也。何必先攻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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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之好题目。资人反攻之势。如持兵而斗。手执其刃而授人柄把哉。斯义也。欲为持峻议者。一诵之。(以上四条。戊戌秋。录于鹤山县。)
徽宗初政。欲革绍圣之弊以靖国。于是大开言路。众议皆以瑶华复位。司马温公等叙官为当先。忠肃公时在谏省。独以为幽废母后。追贬故相。彼皆立名以行。非细故也。今欲正服。当先辨明诬罔。昭雪非辜。诛责造意之人。然后发为诏令。以礼行之。庶几可无后患。不宜欲速致悔也。朝廷以公论久郁。且欲快说人情。遽施行之。至崇宁间。蔡京用事。悉改建中之政。噫。今日士论之冤。辄以追夺与科狱。为进退之关。追夺之谗。政在诬 圣祖。盖不死江都。即一边之资斧。而 圣朝同经江都之乱。则夫所谓欹器杜举。骤看真若妄发者。彼方执此为奇货。构成诬案。而必以 圣朝无可死之义。投合于 上心。 上心安得不惑。一惑于此论。则看尼尹。作何许人也。科狱事。亦然。 人主常疑群下之有私。至于科场尤甚。而彼既文致巧成。故 上意亦牢不可破。此政忠肃所谓立名以行。非细故者。今欲辨其诬枉。则当先明大尹心事。而其心事可暴于百代之后。在今日则已不敢言。既不敢明其心事。只以外面隔膜之语。辨其诬 圣朝之冤。则不直不显。无以动 君上之听。科狱事。必探本覈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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擿出构成之人。方可以开 上疑。而巨室大族无人可干。殆所谓千金之子不死于市。既不能擿其构成之迹。而徒以不历诋不用情。伸其冤。则却甚龃龉无力。亦无以动 君上之听。唯此两事。无彻底辨明。则其难有如上所言者。谓其难于辨明。而只以公论久郁。快说人情。草草了当。谗者复乘。终不能无后患。噫。自古小人之胜君子。常以上所乐闻者投合。上所疑阻者讦擿。使君上暂悟而终惑。则今日士论之冤。虽恃天道之好还。而管见则策其终不能夬伸。偶读忠肃语。遂感而书此。以观他日之验否耳。
谢上蔡曰。万事真实有命。由人力计较不得。又曰。他安得陶铸。我自有命在。若信不及。风吹草动。便生恐惧忧喜。枉做郤閒工夫。枉用郤閒心力。信得命及养得气不折挫。噫。观于今日党比之间。其滥竽窃吹者。疑若有陶铸之力。此亦其人之命也。知得及此。善人之沈屈幽滞。亦不专由时势。而可以一归于命也。既曰。有命则凡于进退荣辱。亦何足挂意哉。而近日士大夫值一小小机关。或不免瞠然驿骚于得失之兆。其多愧于上蔡风吹草动之讥矣。
进退人物。专在于铨衡。而党目四分。用拾既偏。若台阁经幄不论。地望之轻重。率视趍向之同异。故滥猥之弊。日滋月盛。必曰。彼以某某充是选。吾岂于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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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枳之。不思矫其失。而辄欲效其尤。此所以彼此无一可。而至于郎署之掌米布。守宰之任字牧者。亦以党议取舍之。当人物眇然之日。博收而通用之。犹患难充。况用其一而遗其三者乎。且近日大臣者。不思所以警饬而振刷之。乃反籍庙廊之尊。开请嘱之门。一郎署有缺而稍涉脂腻。一守宰作窠而见称。丰饶则必以子婿若弟侄嘱托之。题目未出。物色先定。人必曰。某郎某大臣有托。及其行政。动如符契。不量人器。惟视势力。此所以躁竞日长。风习日坏。其为士夫之耻甚矣。彼大臣子婿若弟侄。虽微请托铨官。亦岂不次第调用。而大臣必私嘱不已者。不过较官况之丰薄。商私计之便否。如市井贾儿评铢两之价。竞刀锥之利。噫。古所谓内举者。岂此之谓也。铨官无所可否。奉行大臣之私嘱而已。则置铨官何为。政曹一小吏。随窠禀大臣指教而备拟之足矣。呜呼。大臣者。胡不思君除吏尽未之诮也。
宋时名公硕辅。争青苗放钱。不顾祸福安危。盖放钱之弊。初若不甚病民。而行之稍久。农末俱病。驯致危亡之祸。此韩,富诸公所以舍性命而争之者也。我朝自大同设行之后。民力稍宽。而西路独未行。盖田案已过百馀年。屡经兵燹。荡然不可考。豪民奸吏。夤缘漏匿。应税者不过十之二三。朝廷既不能量验。欲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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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今税纳支费经用。则不唯不足。彼人接应使命需副。有不可立限。而率不免临时取办于民。守宰之贪污者。藉此自腻。故上自监营。下至列邑。皆藏钱货。广立名目。以补民役。其意本欲便民。而钱货既无岁入。率以债贷取息。酬应百用。民赋所供。虽若省略。而债贷之钱。遍于民间。农家春贷百钱。易粟数斗。及秋并息还报。必捐十许斗。贸换耗费。出纳赂遗之弊。无异于青苗之病民。商贾之废居者。积逋如山。官督急于星火。逃散相继。责徵无所。不免侵及于九族邻保。推剥之政。非人所堪。鸿罹者。不胜其冤。或至引决。其弊反有甚于临用敛民之时。官虽虑此。欲一切停放。则将割用前人元簿。不出数年。耗尽乃已。此所以放贷之不能已也。欲救此弊。无他方术。故近日监营。渐开笼利之门。山原陂泽。一切徵税。贸迁货易。举皆句管。日夜之所营。为不过规规于奇羡。其于边忧民瘼。不暇为念。既归之后。评论政绩。只在于库藏礼薄牟利巧拙。故钱货日增埒于地部而有馀。仓廪蓄积。常患匮竭。观平壤志。毋论道内储谷。平壤一城。恰过十八万石。而今则不满数万。银钱虽多。不可为饥之食。寒之衣。则曷足以为缓急之用哉。究厥弊源。专由于放钱牟利。如使韩,富诸公观之。必当重嘻屡叹之不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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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者有一台官。追论 端懿嫔服制从期之失。而其所援据。不过仪礼五服图。嫡妇大功条。既曰嫡妇则用国制服期。名义无别。秪月数有差而已。何足争论于定制之后。又何必舍 时王之制。而必遵古礼哉。盖台官之意。欲追述己亥体而不正之论。而在今日。不敢明言。故争些期大功。必欲降其月数。自附于尤斋。而殊不免所引嫡妇条。已非尤斋之意。其怵祸畏福。掩耳偷铃之计。良可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