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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陀草册十六 第 x 页
头陀草册十六
[杂著]
[杂著]
头陀草册十六 第 504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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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素性甚迂。无他嗜好。独好山水。自八九岁时。已有山栖之志。余家别业。在于落影山中。其地盖有奇峰峭壁清流白石之胜。家有老奴常往来。余每从老奴问其胜。老奴不喻余所谓。但曰两山矗立。老木参天而已。闻之辄欣然。便有独往之意。岁丙子。余始入山。周览山之内外。自此岁一至焉。或二三岁一至焉。至则未尝不游。游则未尝不遍凡山之一水一石。足迹无不及焉。常欲置数间茅屋。以为读书藏脩之所。家贫力未能办。乙未秋。与朴伯亨,闵向叔诸人。入山赏霜叶。余谓伯亨曰吾将诛茅于此。以终老焉。村人有嘲余者曰若君之言。亭成已久矣。余惭不能答。有诗曰至今未办新亭子。惭愧村翁笑拙谋。建屋之计。于是遂决。乃鸠材伐石。经始于丙申之春。至丁酉秋落成焉。凡为室者三。曰观妙曰听涧曰考槃。为轩者一曰隐几。为楼者一曰水月。总名之曰息影。盖余少时梦。有老人告余曰他日以息影名亭可也。其后读南华有息影者休于阴之语。余心异之。至是遂以此名之。至冬携儿辈来居之。大雪塞天。终日无人迹。读书声与泉声相应答。饭后稍倦则登东楼。望前峰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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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晖亭记
息影亭之南数十步。有冈隆然。松栝被之。其尾陡作石壁。插立潭中。自下望之。微有阶级若台然。上有两石对峙。如人张肩。中平夷可屋。遂建亭以临潭水。水净绿不容唾。倚栏俯视。游鱼可数。前对一石峰。高可数十丈。本丰末锐。状类峭帽。娟秀可爱。仲和书飞来峰三大字。刻之石面。极奇伟。其颠有七老松。落落可荫。枫柏踯躅之属。络生石罅中。斑驳如绣。亭尤以峰为胜。余尝爱康乐山水有清晖之语。遂以清晖名之。盖山水之间。自有一种清泠秀异之气。令人触之。如冰雪沁入心腑。不觉爽然。此非深于山水之趣者不知也。康乐此诗。殆为山水传神矣。然则康乐亦可谓深于山水之趣者矣。亭址旧有大石积累岌嶪。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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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楼记
楼以水月名何哉。楼盖处吾室之东。而直俯大溪。栏楯几席。常在波纹水光之中。而月夜最奇。月初出为东峰所截才如眉。飞来石已倒垂潭中。潭受松栝之影。幽森窈窕。令人意泠泠然也。月稍稍脱峰顶。遂大展光气。下与水斗。如镕金注射。旋转不定。顷刻之间。变幻万状。俄而月水两相和合。一色湛然。如铺雪如委练。又别一光景也。登楼者恍然若坐于水晶界中。水月之观。盖于是乎尽矣。余尝曰月未尝不奇也。必得水而愈奇。水未尝不活也。必得月而愈活。如以吾言不信者。试向粪堆上观月。黑夜里观水。可知矣。或有问余者曰水则楼固有之矣。至于月。显晦无常。盈亏有时。楼何能常有之哉。然则以水月名之者。无乃乖其实欤。余笑而不应。举手指东峰曰月欲生矣。子急登楼视之。
锡杓字说
古者男子冠而字。字者亦人之成人之号也。然则字或重于名欤。儿子锡杓。始名锡枢。余字之曰运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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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陀草册十六 第 506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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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御书记
惟我 皇明怀宗皇帝。承天启昏乱之馀。总揽权纲。慨然有中兴之志。而流贼猖獗。人心土崩。天下之势。不可复支。至于甲申三月。李自成陷京城。遂有十九日煤山阁之变。呜呼悕矣。礼曰国君死社稷。自三代以后。人君无有讲斯义者。故历代季世之主。若不北面事贼。则或幽闭深宫。寄命于逆臣之手。以延晷刻之喘。而独 帝深惟礼经之义。卓然守正。引义自决。少无濡忍苟且之意。苟非天资粹美。圣学高明。则其何能如此哉。是以当时之遗老馀民。虽在奔崩流离之中。莫不叫呼恸哭。举怀崩天之痛。而天下至今悲之。臣故曰明之亡也。非亡于崇祯。而乃亡于天启也。后世之士。不喻此意。若与前代亡国之主。一例而论则不亦悲哉。 帝于万机之暇。留心翰墨。其法之妙。庶无愧乎汉章帝唐文皇。而甲申乱后。 天藻御墨。散落人间。得之者虽贩夫佣人。莫不宝而藏之。不翅若天球弘璧。此岂尽知其书法之可贵也哉。盖亦出于哀怜不忘之意也。陪臣闵鼎重尝赴燕。贾胡有以 御笔非礼不动四大字来鬻者。鼎重捧持涕泣。
头陀草册十六 第 506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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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陀草册十六 第 507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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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识]
往在甲申三月十九日。余方在沙潭。是日即 崇祯皇帝殉难之日也。中原万里。腥尘弥天。天寿松柏。尽化为薪。但有北望雪涕而已。遂与舍弟载昌。来拜 皇帝御笔于焕章庵。摩挲太息者久之。其结法严重庄肃。可见天家气象。自与凡人不侔也。仍窃想 龙楼挥洒之日。将以此纸深藏 天府。以为国家永世之宝。岂意今日流落于海外哉。天下事不可料者多如此。可胜叹哉。余欲以此意为文一通以记之。久而未果。今日坐悦云亭中。忽忆此事。遂伸纸书此。屈指日月忽已十七年矣。然其下方犹书以甲申三月十九日者。盖纪实也。亦以见作文之缘起。实在是日也。庚子九月四日。夏坤又书。
头陀草册十六 第 507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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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孟之道。广大悉备。非言语文字所可囿。而非言语文字则又不可以见孔孟之道也。是故其门人弟子各记其所见闻。著之于篇。语孟庸学等书。于是乎出焉。其义理精深微妙。与六经相表理。而其道又不出乎彝伦日用庸言庸行之外。于学者尤切焉。故前后笺注者。无虑数百馀家。而多以私见曲说。附会穿凿。反有害于本书之旨。至晦庵朱夫子。芟除疏瀹。采众说之长而定为辑注章句。发挥圣贤心术于数千百载之下。而其言明白精确。无复馀蕴。然则学者当不忧不明四书之旨。而唯以不明朱子之说为忧。苟有以阐明朱子之说。则其为功亦不少矣。申君吉来甫自少好学。尤用力于四书。闻程氏复心有四书分章啚。力求之不得。于是潜心积思数十年。手自逐章作啚。间附己说。编为两册。名之曰四书提要啚说。珍重藏弆。不轻示人。特以余粗可与言。尝袖过余以示之。余未知其节目次第之间。果无一毫牴牾者。然要之可谓一生精力。尽于此矣。往往有发明朱子之说。而其规模视程氏书颇简捷。不为无助于学者。若是则虽谓之有功可也。噫。申君文辞赡博。少游场屋。其名
头陀草册十六 第 508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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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白沙先生手简后
烘窑坐度。几无生理。老夫畏暑。举世所知。恨不能跳出天阋。御风长飞。如之奈何。此白沙先生丁巳后在芦原答 曾王考碧梧公书也。其笔势极遒逸。辞意飞动。虽今百载之下。令人不觉肃然起敬。如见其倚几作书时也。若先生者。真可谓天人也。时 碧梧公方守安边云。
洪沧浪诗集序
国朝之诗。自 明宣以后。盖累变焉。苏斋,芝川。才具宏蓄。气力昌大。然雅俗兼陈。体裁未纯。故其弊也杂。孤竹,玉峰。以清新秀警矫之。然神寒骨薄。气象急促。
头陀草册十六 第 508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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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陀草册十六 第 509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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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万历百官表后
余家旧藏 万历百官表一册。叶福清,孙高阳俱以太学士入阁办事。似是 神宗末年间也。当时名臣如杨涟,左光斗,高攀龙,缪昌期,邹元标,刘一燝,范景文,李邦华,倪元璐诸公。布列在朝。可谓盛矣。余仍窃惟 天子高拱于深宫之内。而九夷宾服。四海晏然者。非特其聪明知虑有以把握天下也。贤人君子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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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崔翊汉所藏尹孝彦画帖后
崔君濯之。尹孝彦之任安也。孝彦死后。漠然无所向。杜门不出。时时或过余。盖以余知孝彦深也。一日袖一帖来示。即孝彦画也。余前后见孝彦画甚多。此当为第一。濯之手自妆缮又如此。于此亦可见两人相与之笃。瓣香之为南丰。其亦宜矣。虽然今之所谓士大夫者。握手交臂。托以死生者。固不少矣。一朝利害有切于己者。便已反目相詈。能保其初者。盖十无一二。此坡翁所以深叹于惠勤也。今濯之尤惓惓于孝彦之死后。其义亦何愧于勤乎。余于是重为之叹焉。
伐木说
李子归乡之明日。曳扙(一作杖)而行于庭。视其木之长且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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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陀草册十六 第 510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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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溪神
李子自京归宿于金溪之湾。梦有颀然丈夫。衣古衣冠。揖李子而前曰。余金溪之神也。闻子新归。愿有谒于子。李子遂延而入。乃诰于李子曰始子之来居乎是也。榛棘之与处。虺蜴之与邻。妻子骂詈。僮仆诮嗔。子不是之恤。方且刍豢藜藿。絺绣布葛。咀嚼风雅。枕藉典籍。證鱼鸟盟松竹。以市朝为牢狴。以圭组为桎梏。盖将有终身之乐焉。予幸得子以为之依归。及乎谢东岗赴北洛。逐逐车马。汩汩尘俗。侨处阛阓。邻比市廛。起居饮食。豕圈之间。卑湿湫隘。塕勃坌浊。冬愁穷冱。夏苦歊热。囊空一钱。厨灭寒烟。群稚满前。啼饥索飧。况且媸皮傲骨。众目俱瞋。翻唇掉舌。谤辄随身。子何所乐。不反初服。忘岭云之怡悦。违涧泉之清冷。田园芜秽。松桂凋零。林峦诮其寡情。鸥鹭怅其寒盟。犹且徊翔滞淹不能归者。三年于今矣。子独无忸乎心乎。李子曰噫嘻。何子之懵也。夫内定者不迁乎外。神凝者无慕乎境。上隐心隐。居喧而静。下隐身隐。处
头陀草册十六 第 511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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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贞女尚娘事
贞女尚娘者。善山上荆里人也。姓朴氏。父自申业农。母死。后母颇悍虐使之。尚娘事之益谨。未尝有不逊。村人咸异之。十七嫁于同里林氏子名七奉。年幼性狞顽。待尚娘甚薄。日欧辱之。父母亦爱其子不为禁。尚娘不堪痛苦。还至父家。母詈曰若已嫁矣。乃更以口腹累父母耶。尚娘逊语以谢之。但自叹命薄而已。终不怨其夫。常往来省舅姑。其夫见之。辄操扙(一作杖)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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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陀草册十六 第 512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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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宗契帖序
余少时尝慕范文正之为人。读义田记。窃欲仿其规模。置田若干。收宗人之最贫而无依者。赒其穷乏。助其丧祭。毋使之失所焉。而顾家贫力不能办。每慨然抱书浩叹而已。其后闻士大夫多有合族结契者。因自私念曰契者。亦古人结社之遗法也。义田虽未可卒办。此亦不能办耶。遂以醵钱结契之意。告之 诸父。诸父曰可。谋之群兄弟。群兄弟又曰可。于是余手自草定契宪节目。而凡 碧梧公曾孙以下。冠者人出钱一百。敛散取息。以为冠婚丧祭之助。月朔有讲学之规焉。春秋有宗会之法焉。遂为一册。名之曰李
头陀草册十六 第 512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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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识]
结契之初。诸议以为 曾王考碧梧公子孙外。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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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宫猫事
大行性爱猫。宫中尝畜一猫。色黄甚厖大。宫人号曰金孙。每大官进食。辄俛首帖尾伏床下。 大行投之食。然后敢食。如是者几十数年。 大行大渐之夕。猫忽号哭奔走。人皆异之。自此绝不饮食。宫人或啖以鱼肉。亦逸去不食。其后数十日而死。 惠顺大妃命内司具绞衾狸(狸作埋)之 明陵路傍。噫。猫一微物也。特感豢养之 恩。至于捐生而殉之。其禀于天者。固可谓之灵异。而 大行之至仁厚德。及于禽兽者。于此亦可见矣。呜呼其盛矣哉。
余作此文后。闻诸金君必亨。 先王尝游后苑。见母猫饥困欲死。意怜之。 命宫人育之。仍名曰金德。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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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归熙甫叶裕母墓铭后
熙甫此文。高古雅健。永叔集中。亦不可多得。自谓得太史公神髓者。信非妄也。余往与孝伯论文。亟称此文以为不减永叔。孝伯取而读之。徐曰君言似矣。但中间书祖母诅咒一段少回护。欧公无此也。余当时无以难。追后思之。志墓之文。即史传之别体也。尝观汉人墓铭。往往直书善恶。不似后世一味赞颂而已。此弊盖至退之而甚矣。刘叉攫退之金云谀墓而得之者。非诬也。毋论熙甫笔力类马迁。其直书无回护处。亦得史家笔法。尤可尚也。今日又读此文。追理孝伯前言。宛然如昨。而孝伯已不可作矣。未知斯世更有可语者否乎。遂掩涕而书此。庚子九月十二日。灯下澹轩载大书。
金君山诗集序
头陀草册十六 第 514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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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陀草册十六 第 514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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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洪道长书
大行临御四十馀年。涵濡之泽。入人者深。 上宾之夕。虽穷山深谷妇孺之贱。莫不奔走号泣。而如足下者曾被 天语之奖。而忽承 凶音于涨海千里之外。崩天之痛。尤当有倍于常人也。六月贵便去后。更无往来。书问顿绝。又数月矣。秋气日深。起处益复佳胜否。今年又未免荒歉。未知大领以南。不比北地否。白首远官。不过为一饱饭。而此亦有不如意者。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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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陀草册十六 第 515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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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陀草册十六 第 516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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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泽卿序
昔江文通有言曰黯然消魂者。惟别而已。夫以合为忻。以离为戚者。人之常情也。然而世故牵迫。人事参差。会日恒少。别日恒多。而况乃秋气憀慄。登山临水。送其将归。则悽然以悲。愀然以愁。惟此时最为销魂矣。此文通所以工于写情。而为千古之所共叹也。余与泽卿。俱作老秃翁矣。共入落影山中。以一蒲团一军持。如苦行头陀。以了馀生者。夙昔之约也。余则今将策驴入山。而独泽卿迫于穷饿。逾大领而南。客游瘴海千里之外。秋深矣。霜落木脱。景物萧然。临歧分手之际。自不觉其黯然销魂。尤见文通此言之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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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补古文集成序
昆仑崔先生。自少酷嗜古文词。于书盖无所不窥。而尝病古今选文者。多以己意去就。而互有得失。遂自先秦下至皇明。择其尤隽者三百馀篇。略仿真氏正宗之例。分类排缵。凡为三编。名曰古文集成。而其权度极精。取舍极严。诚可谓艺苑之金鉴。学者之指南也。具君性五又要余删为二百篇。以为朝夕讽诵之资。余累辞不获。遂不揆僭妄。稍加删补。以复性五。而为之序曰。古人之于文。非苟言也。必有迫于中而后泄于外也。夫六经尚矣。秦汉以来。诸名家。亦皆迫于中而言之也。非外袭而取之也。是故其所言者。即其胸中之识也。凡天下事物之凑会吾心者。皆有以真知其是非利害。犁然若白黑之相形。而随所触而发焉。故非有意于言。而盖有不得已而言者矣。然要皆可以裨益世道。而不为一毫无实之言。可谓有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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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沈叔平枫岳录后
夫善观山水者。凝神于泓峥之间。而殆不知天地之高厚。日月之光明。麋鹿兴于前而不瞬。雷霆斗于后而不慑。凡槎牙腑肺者。无非木石也。嘘吸口鼻者。无非烟岚也。夫如是然后方可谓之深得山水之趣也。若夫伸纸舐笔。背手瞪目。心衡乎琢句。志分乎鍊字。吾之精神。已与山水漠然不相凑泊矣。是焉知山何为而高。水何为而清哉。余故尝曰游山者。当不作诗。多作诗者是不解游山者也。往年入枫岳。得诗未满百首。然其得于佛龛禅灯蒲团竹椅上者多矣。叔平前后凡三游枫岳。每游得诗辄过我。骤观之。叔平亦不免不解游山之讥也。及读其诗。令人恍然若置身于香城霞潭之间。未知叔平其得之蒲团竹椅上。亦如余否。他日吾当以是问诸叔平。庚子九月二十三日朝。小金山樵李载大。书于水月楼中。
余宿长安寺之灵光殿。是夜微雨。与僧辈烧香相对。佛灯青荧。户外泉声甚悲。似与人语意甚泠然。迨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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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先祖再思堂先生手书佔毕斋谥号后
传曰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盖师之尊。与君父并。而人之所以事之者如一焉。则其义可谓重矣。昔者孔子畏于匡。颜渊后。孔子曰吾以汝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假使孔子不幸不免乎祸。则颜渊必不肯独生。由此言之。弟子固有为其师死之道。而忠臣孝子之殉其君父者。接迹于天下。弟子之死其师者。寥寥无闻焉。此何也。岂非其事尤难于臣子之殉君父而然欤。苟有人为其师。死而不顾者。其贤于人亦远矣。 先祖再思堂先生少时与金寒暄,南秋江,金濯缨诸公同游佔毕斋之门。其行谊文章。深为毕斋所重。一时侪流亦莫不倾心推服。秋江尝曰益斋醉琴两家之美。萃于一身。醉琴朴公。于 先生为外祖。故秋江之言盖如此云。毕斋卒。 先生官太常。议定其谥为文忠。及甲子史祸作。燕山谓 先生阿其师。加以美谥。大怒将置之极刑。或引李长坤事。劝 先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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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陀草册十六 第 519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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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金固城命衡序
金君商卿以固城县监。将之官。过辞于余。余戏谓金君曰固城去京都千馀里。又濒大海。盲风毒雾。发作无时。中之者辄病。呕泄眩瞀瘫痪之症。甚或至于死。人之视之如死地。今君独怡然赴之。如就乐土者。何也。殆不近人情哉。金君笑曰何子之迂至此也。吾今四年于京邸矣。前岁妻又死。孑然独与一女居耳。家无升斗之入。空厨萧然。至累日烟火不起。亲友闻之。或裹饭来馈。吾尝计之。不食之时。多于食时。噫。饥者不暇择于甘苦。渴者不暇顾于寒煖。死等耳。如其枵腹而死。吾宁饱毒瘴而死也。吾之乐就者。岂吾之情哉。余闻之悯然。窃念金君南土之良也。为人文雅修洁。且妙岁登第。固宜置之台省之间。而顾乃摈斥于岭海瘴疠之乡。夫知金君者。孰不惜之。虽然君子之道。无入而不自得。故凡一切荣辱升沉。忧患疾病。皆外也。既知其外。则又何足以汩吾灵府也哉。子瞻称王定国曰五年瘴海窟中。面如红玉。定国之所以能如此者。盖亦内定而然也。固城虽曰薄县。内有酒食
头陀草册十六 第 519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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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白发文
余早衰。自三十五六。鬓毛已有一茎二茎白者。女儿辈见之。辄恶而镊之。余不禁也。至今白者几半鬓矣。而镊之犹不休。余忽自念吾年已四十五矣。回视二十年三十年前。则貌与年化。殆若二人。而吾考之吾之心身言行之间。独无所化乎哉。然则人之所易化者特皃。而所不化者心欤。抑人皃与心俱化。而吾独不心化欤。噫。昔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是心与皃俱化也。伯玉之所以为伯玉者此也。若吾者。皃非故吾而心独故吾也。是皃化而心不化也。心不化而欲免乎故吾则其得乎。盖吾发随白而随镊。故吾所见者独黑者耳。吾未始以为老也。而犹有童之心也。然则使我心可化而不化者。又谁之为欤。吾自此唯恐吾发之不白也。请自今日始。饶汝白者。朝夕览汝。使我不化者。将随汝而化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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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月自兵营获足下复书。缕缕百馀言。纤悉委曲。如得面谭。不知岭海之阻脩也。其后从李先芳闻令季两人。一时俱逝。白首绝海。情理有不忍堪遣者。念之悯然。但念人生如泡影。毕竟同归于尽。其间淹速。有不足计较者。深照此理。毋作无益之悲如何。仆入夏来。疾病交攻。朝夕惴惴。如御强敌。心神了无一日安泰时。书史之业。一任其抛却奈何。贵稿序作者。文拙宜不满足下之高眼。而细观来喻。亦有不能深解作者之意者。盖其通篇。专以诗道之累变作骨子。首言国朝诸大家之诗。有如是之长。故又有如是之弊。而至二子。一洗从前腐烂冗陋之习。中言二子或变或不变。而变者之弊又至此。末言欲矫今日之弊。则当法不变者之为善。而又以世人徒知名位之可贵。而不知真诗之为可贵结之。其中深有微意。极抑扬极感慨。至于品题贵诗处。曰清华秀杰。又曰句语老鍊。夫清华秀杰。加之以老鍊者。唯王右丞当之。岑高以下则恐不能当也。如所喻写景入微。说情到底等语。此是严仪卿,刘会孟,胡元瑞,钟伯敬辈诗评中细碎语。试看韩柳欧苏序人集中。乃有如此语否。仆自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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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云轩记
寓云者。李子所寓之轩之名也。谁名之哉。李子自名之也。李子自名之也。而以寓云名者何也。轩盖在南山之下。而常有白云寄于山顶。其朝暯舒卷之态。坐轩者可以尽得之矣。李子见之甚乐。以为类己之寓于是也。遂以是名焉。已而李子笑曰甚哉。吾之妄也。吾奚独寓于居而已哉。今吾神寓于气。气寓于形。形寓于宇内。歘尔而聚。歘尔而散。浮沉升降于大化之中焉耳。吾方且以是形为吾之有。而窃窃然以轩为寓者。岂非妄矣乎。且夫云之为物也。终日浮游于太虚中。而自去自来。倏忽不定。不可以威絷也。不可以力缚也。吾又窃窃然蕲其同寓于轩。而为吾玩弄之物。亦岂非妄矣乎。虽然吾因是而大觉矣。吾将以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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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唐荆川文
唐应德之文。渊源永叔,子固辈。纡馀曲折。意味深厚。在皇明诸大家中最称作家。而及其退归荆溪之后。又一意尊信朱子之学。知解言论。有非一时诸儒所可及。后闻王汝中致良知之说。尽弃其学而从之。故以论学诸书观之。其所谓闭门观心閒静中。稍见本来面目等语。纯是曹洞气味矣。孟子曰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若应德者真可谓下乔木而入幽谷者也。可胜叹哉。又为严嵩作钤山堂诗集序。此与放翁之南园记。何以异哉。噫。君子固惜其一言以为重。应德于此。又可谓不惜其言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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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一札。何翅千金。阙然不报。此公之懒可知也。耑价远问。又出意外。始知红粉殢人。令丈夫气短。为之可笑。仆以山花为眷属。莺鸟为管弦。胸肚中了无一物牵絓。三竿而起。一碗麦饭。其甘如饴。每想足下情根锢心。愤气填胸。昼则瞋目掔腕。颈面俱赤。喷唾如雪。对案忘食。夜则孤灯欲灭。锦衾不煖。长吁短噫。辗转不寐之状。恨无以黄面老子白骨观点破之也。锦江主人。只是陇西一派耳。平生不通书相讯。虽欲为足下作古押牙。其可得乎。首阳公已作书恳嘱。试相问也。方朝起前峰出白云一道。入天际如匹练。凝伫南望。不暇一一。统希照亮。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