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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陀草册十五
头陀草册十五 第 x 页
头陀草册十五
 [杂著]
  
头陀草册十五 第 486H 页
与权黄江丈书
夏坤再拜。向在落影山中。晚后始闻轩驾临住西原。颠倒出来。则执御已发向前途矣。亟欲追蹑行尘。而所骑适病。僵仆不动。且想 行朝近处。人客尤纷畓(一作沓)。恐不得晷刻之从容。未免径归。拟于旋旆之日。进谒路次。以申区区之私。日昨又以宗家祀事往竹山。归见闵友向叔书。则杖屦又缴绕于平沙磻滩之间。而所居稍僻。漠然无闻。终不能趍候于十里之地。始知一瞻大君子德辉固有数。而所自恨者。诚意终是浅薄。既未能躬诣寒泉斋。仰承盛诲。而当面蹉失。又复至此也。未审静养之馀。有此劳动。体中起止。益复如何。令胤丈所苦。果是何症。而即今加减更何如。种种仰念不能少已。 上候灵泉。终不奏效。 銮驾遽回。臣民之焦忧。已不胜言。而凡事无益则有害。来头之虑。亦不浅。尤以是憧憧耳。伏惟閤下。养德山林者四十馀年。一朝幡然遂膺弓旌之招。中外莫不拭目。想望其风采。而 圣主至于握手求言。此亦千古之盛事也。未知以何渺论。警欬 吾君。而今日之世道人心。庶有一分救药之望耶。一堂都俞之际。硡言石画。必多可闻者。而跧伏穷山。聋聩世事。无由得聆其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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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可恨也。馀烦猥不敢悉布。
空林寺重修募缘疏
落影山如花。空林寺如花之有房焉。俗离,青华,华阳,仙游诸名胜。又如花之有重跗累蒂焉。每晚春深秋之际。游屐如云。而莫不问津于落影。故空林受之馆谷焉。夫诸山而无落影。落影而无空林。则犹跗蒂之离花。花之离房。都不成花相。然则空林非因诸山而重也。诸山特因空林而显也。空林之关系诸山者。顾不大欤。寺未知刱在何时。或云新罗时所建。或云高丽名僧慈净所建。未详孰是。然寺之东。有慈净舍利塔。又有老木十馀。虬枝铁干。皆数百年物也。亦见其古矣。 光陵入俗离时。亦尝驻 跸于是。御笔书教旨一通。留镇山门。中间累经兵燹之祸。神诃鬼护。奎章天藻。至今烂然于慈云慧日之中。四方人士过者。莫不瞻礼太息而去。寺以是名尤显。与俗离之福泉。枫岳之榆岾齐称云。前春不幸不戒于火。佛殿僧寮。一切化为烟灰。诸道众无所庇身。漉囊军持。狼藉于颓壁间。见者无不嗟悯。于是有比丘坦淑者。慨然发愿。以修复为己任。来乞余言。以诰四众。余惟玆寺之不可不复者有二大因缘。盖空林之兴癈。即诸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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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显晦也。使之一朝鞠为茂草则文壮龙游之间。行且栖狐兔而窟虎豹。虽有王玄冲,徐霞客其人者。亦安得穷其胜哉。是不可不复者一也。 光陵之御墨。幸不为六丁下取。而不思所以崇奉之道则亦将委弃埋殁于空山之草莽而已矣。 风车云马。陟降之际。安知不徊徨眷顾。而戚然有感于斯也欤。是不可不复者二也。夫有是因缘。而遂不能复其旧观焉。则此非独坦淑之羞也。乃游山诸君子之羞也。非独游山诸君子之羞也。乃东土亿万生灵之羞也。谚曰勿看僧面看佛面。不佞则曰勿看佛面。看诸山之面看 御笔之面。愿诸檀越。亦曰是非为一身种福也。盖为东土亿万人遮羞也。
跋王献之鹅群帖
子敬行草最奇逸。殆欲飞动生活。如神龙戏海。仙鹤横霄。文皇置之神品。良非过矣。此纸摸拓极精。不失本来面目。尤可贵也。
祭四舅赵公文
呜呼。惟我晦翁。百世所楷。冠儒冠者。望若嵩岱。然其论著。浩如烟海。学者窥视。瞠然惊骇。公自髫龄。探讨靡懈。手抄口诵。积累十载。微辞奥义。肌劈理解。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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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难。论说脱洒。拙斋少可。眼空一代。每与公言。如投针芥。纶绪之托。曰唯公在。以此观公。知见博大。士趍之下。枵中饰外。详言端步。目不下带。公则不然。深恶此辈。摆去拘儒。龌龊之态。忧国愤世。言议忼慨。扬眉掀髯。舌翻溟澥。彼庸何知。而反疑怪。公乃不顾。尔征我迈。九阍幽幽。孰听孰采。裹以大布。胡不卿宰。屈身卑僚。亦跲而废。牛刀之割。少试湖内。值岁大饥。民肥公惫。口碑颂化。四驰旁界。考课之黜。诬以为罪。炎月奔驰。实为我痗。旅舍复魂。闻者兴喟。自我就傅。承公提诲。洪钟舂容。发其昏聩。勉我圣学。不浅期待。溺于绮语。于道则昧。白纷无成。我实惭悔。南北睽离。岁月累改。今夏溪舍。公驻征旆。古松流泉。一笑相对。孟秋之拜。邂逅县廨。指彼终南。永期团会。遽以讣闻。心焉如碎。来瞻灵几。音容已暧。硡言眇论。欲聆难再。师生之谊。甥舅之爱。已矣一朝。忽此违背。伥伥人世。我何芘赖。公鉴我哀。毋弃一酹。
世子嫔教命文(代作)
王若曰予惟国家之本。唯在冢嗣。其克相元良。以肇基王化。亦唯在贤配。用是在昔三代之际。惟涂惟莘。诞敷阴教。保右王家。厥有令闻。播于今不坠。予监于
头陀草册十五 第 488H 页
玆。丕庸致慎于人伦之始。风化之原。粤我元嗣。乃代予乃理庶政庶务。夙夜忧劳。罔敢遑宁。内治之助。其曷可一日有阙。予乃历选名阀。求厥淑哲。配我元嗣。以共承我 先王宗庙。咨尔鱼氏。自尔先乃有闻人。奕世载德。储祥毓祉。爰有硕媛。以应我寤寐之求。婉嫕和顺。德容具备。予用嘉乃。特简在予心。乃稽龟筮。乃询卿士。咸云其吉。罔或有违。玆遣正使某副使某。持节备礼。册尔为 王世子嫔。呜呼。阴阳和而万化成。内外正而百度贞。惟匹夫匹妇。尚谂交脩。以克有家。矧玆高位。尔惟敬以事上。惠以御众。勤以持志。俭以饰身。毋作逸豫骄侈。以害于义悖于礼。惟艰厥位。乃罔不休。呜呼。皇天眷德。惟德是福。尔慎厥德。聿受多福。罔俾本支百世。专美有周。呜呼。钦哉。毋替予训辞。故玆教示。想宜知悉。
答尹仲和
都门之别。至今念之惘惘。来时马上。见柏岭山。秀色浮天。辄疑仲和尚住其下。忽忘其捲还京口。人情极可笑也。日昨作书付家奴去。其果传致否。自县中获廿日所被书。极慰别来怀想。但满纸辞语。无非坐谈龙肉。读未半。令人不觉大噱。仲和虽与乌帽缘薄。青
头陀草册十五 第 488L 页
山契深。自古名流所难办者。只一退字。仲和独非今世之名流耶。然黄山谷云佩玉而常存蓑笠之思。士大夫果勿忘此意亦好矣。他日仲和倘能敩钱若水高风。吾亦岂爱华山一半云耶。明日携笈入落影。自此汉水终南。便一弱水。不能无悒悒之思也。城市虽扰扰。岂无容膝静坐地。区区所冀。唯在一意硬脊。随分看书。勿多接人客。以致末路嚣谤也。
金刚山正阳寺药师殿重修募缘文
昔苏子瞻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夫天下之山。康庐最号奇秀。而非涉彭蠡风涛之险。不能窥其浮天缥缈之势。此果为康庐一缺陷耳。金刚则不然。自外见之。不过为堆阜顽石。未甚为奇。过万川桥入长安寺。寺前数三峰。已巉秀可爱。又从鸣韵潭历白华庵入万瀑洞口。内山诸峰。稍稍露其顶髻。望之意思辄飞舞。及到正阳寺坐歇惺楼。则夫所谓万二千峰者。若翔若翥。若舞若拱若揖。有立者趍者偃者仰者驰者骤者。有奋迅而欲起者。有踊跃而欲腾者。有挐攫而若斗者。有附丽而若狎者。莫不呈奇献态。以媚游者。令人不觉叫呼跳跃。如延陵季子之闻韶。虽有进于是者。不欲更观。若使子瞻见之。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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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不识真面目之叹焉耳。予尝曰金刚如美人。正阳如美人之有镜。传神写形。正在阿睹中。无正阳。是无金刚也。且山中诸庵子。如灵源之幽靓。圆通之爽朗。松萝之清绝。真佛之潇洒。白云之奇奥。摩诃之古雅。在他山足可眉宇。而在正阳不堪佐下风。以此观之。正阳不特无对于东国也。亦天下之所罕也。入山者不必劳筋疲骨。穷幽陟遐。三日卧歇惺楼中。看香城夕阳初月。可谓深得游山三昧矣。寺南旧有药师殿。不知刱在何时。制度极奇诡。四壁尽诸佛神将。世传为吴道玄笔。未详其真不。然要非新罗以后笔也。至今数千年。精神赫赫。溢出毫墨之外。亦山中一尤物也。不幸前年山水暴至。殿皆颓压。无复旧观。人士过者莫不徘徊太息。有比丘三彦者。发誓重修。将欲呼号于四方诸君子。以求一臂之助。夫金刚不可无正阳。则正阳独可无药师殿乎哉。诸君子盍共成之。与昙无竭结一段好因缘也。中州人云愿生朝鲜国。一见金刚山。生朝鲜而不见金刚。与生东鲁而不见仲尼者无异。凡诸君子作如是想。予将见药师殿不日当嵬然如旧也。
送日本上使洪士能(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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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国家通好日本。今已百二十有馀载。其始也盖不得已而通好焉既已通好也。又不得已而岁有馈问。冠盖相往来焉。 国家以日本在东南绝海外。其人狡诈卞急。数善怒。每遣信使。必择于朝臣有声望博学通古今者以往。要以宣布 朝廷德意而已。为使者自以涉风涛不测之险。触冒蛟螭鲸鳄之患。远适蛮夷中。俭陋简朴。非所以示远人也。凡事务为华整。其后往者稍稍尚侈丽。至近时益甚。尝闻其从行者言。楼船高数十丈。上设栏楯帷帟。皆以红锦为之。使臣盛衣冠坐其中。左右侍卫者。亦皆绣帻锦裤。腰佩刀用金银饰。人人各顾眄。自疑神仙。蛮贵人来候起居者。日十馀辈。烹人参茶。饮以大银碗。关白简蛮僧能诗者号大长老。与我使分席抗宾主礼。日高会。拈韵赋诗。各操笔伸纸。唱酬如飞。或徵奇闻僻事。或辨难经传奥义。彼此斗奇衒博。谈锋若云涌河决。译人趍走。交互传语。唇吻焦赤。汗下如流。屡疲屡更。论说犹峥嵘不已。蛮人相顾啧啧称为盛事。凡所以夸耀角胜者多类此。余始闻心艳之。已又自念日本与我。有不戴天日之雠。而和议始倡于惟敬辈。贪功徼赏者。口挟天子命。以胁我 国家。虽不得已从之。然
头陀草册十五 第 490H 页
非 祖宗本意也。至今闻当日事者。莫不发冲冠。扼𢯲痛恨。虽不能一朝闭莱州关。不通马岛一舶。然执贽币而践雠人庭者。其心独晏然乎哉。然则当如汉时故事。单车往谕。不当致美于服饰器用。以夸耀为事也。且与卉服漆齿之徒。对垒作诗。较工拙高下。虽以寸管摧压其锋锐。正如徐孝穆,刘贡父,苏子瞻诸人。固不足为士大夫荣。若或事有不可料者。为蛮夷所窃笑。又不为 国家羞乎。噫。此果有不得已。而亦不能已欤。若真知不得已者为可哀。则亦岂不知当已不已者之可耻也哉。惜乎。前后使者。多不虑此。使事外。不交一言。不能如古人之为。间或有以简重称者。亦不能痛断浮夸习。为后来则也。昔钱虞山戒皇朝学士。勿轻与东人酬答。夫以 我朝事大之礼。东槎诸公。慕华之诚。中州人尚疑之如此。况岛夷诡诈百出者乎。然则今日为使者。当知其所当勉也耳矣。关伯源家宣死。其子立未几又死。国人共立其叔源吉宗。来告其由。请修旧好。 朝廷以前大司成洪公为上价。将越海往贺。公为人端重。平生不轻言笑。前岁奉 使岭南。按疑狱诇得杀人者。贼狱立解。由是朝议莫不材公。及有是 命。公又怡然就行。无毫发
头陀草册十五 第 490L 页
顾惮意。余于是知公之才识。足以折服狡夷心。亦庶几不蹈袭前人迹。或贻 国家羞。然但未知公果能哀其不得已而耻其当已不已欤。故于其别也。遂叙其所尝慨然者。以质于公。因以勉公焉。
送日本从事官李季通序
孔子曰诵诗三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夫六经所载。无非所以行己接物之道也。然夫子独称三百篇为专对之本者何哉。盖诗之为教也。敦厚而不迫。宽裕而有馀。明于物理。察于人情。使人读之。子谅恺悌之心。蔼然而生。无有粗戾刻深狭隘之患。故迩者莫不安而远者莫不悦。夫子之所取于诗者。正在于此。而非徒指其𡢃威仪工辞令而言也。然则执贽而聘于四方者。不可以不知诗也。而尤不可以不知夫子所取于诗之意也。余友李君季通。刚介士也。登 朝未十年。累言事不避朝贵。士论韪之。今年以兵曹正郎。充通信使从事官。将赴日本。余念季通以台阁侍从之臣。衔 王命越重溟。远涉蛮夷之廷。其使事可谓不轻而重。然余平生深知季通为人。勇于为义。无毫发苟且意。尝慕古人奇节。以利害荣辱动其心者鲜。如是足以镇服狡夷而不辱 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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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 朝廷固可谓得人矣。虽然季通性严峻。接下之际。不以色辞假人。每事又必以三尺从事。故所至颇以严见惮。誉者半毁者亦半。及膺是 命。诸从行者辈。亦莫不望风畏慄。若背负霜雪。夫柔懦掘促。受下辈欺侮者。固不足道。宽仁平恕而上下情志。自然交孚。无纤介疑阻之患者。斯固君子御众之道也。又何必徒以苛急操持其下。使不得措手足然后为能哉。余窃观季通之意则以为忘生徇利。固小人常态耳。自前商译辈。多阑出诸禁货。往往贻辱 国家。此不可不惩也。吾当庄色以莅之。严辞以接之。先立威以威之。使其徼利之心。潜折于未然之前。不亦可乎此辈此习诚可恶。季通欲防之于未然之前者。其意非不善也。然但未知季通之威。果能折其心于未然之前欤。噫人情莫不畏死也。彼以不訾之躯。蹈不测之渊。争赴竞趍。如就乐地者。岂非以利欤。其决性命而饕利者如此焉。则季通虽日用斧钜鼎钁以胥之。恐不足以折其奸萌也。乃欲以区区声色以立威。或冀其少有所戢焉。不已疏乎。然则吾徒见其威不能终立。奸不能终防。疑阻成于上。怨诅兴于下。不徒无益于使事。反有慊于君子御众之道也。以季通之贤。
头陀草册十五 第 491L 页
独不念及于此乎。季通莫若本之以敦厚。行之以宽裕。明于物理。察于人情。使上下情志。无不流通。然后或谕之以邦宪。或怵之以利害。或导之以诚意。则彼商译辈亦人也。岂不怀其惠慑其威。而有所惩畏也哉。然则其与以区区声色。强立威而不能防奸者。果何如也。又能推此道以往则虽蛮夷之桀黠狡诈者。亦莫不服季通之忠信。诵季通之名姓。不敢以非义非礼之事加诸我。可使 国家有九鼎大吕之重。此其效岂特止于感服数十辈商译之心而已乎。夫如是然后季通方始无愧于夫子诵诗之训。而亦可谓得君子御众之道也矣。壬戌之后。东山尹公为上使。舟中搜得数百斤人参。尽投诸海。终不谁何其人。一行莫不畏其威而叹其宽。至今蛮中人亦啧啧敬服。称近时良使者。必举东山公为第一。余于是益知宽厚有容者之能有威也。季通亦欲为良使者。必先法东山公之宽厚其可乎哉。季通勉之。
曹亮卿(命寅)哀辞
呜呼。夫昔先王之世。大和至顺之气。旁魄洋溢。其钟于人也。为瑰奇俊伟之士。而又得高年厚位。其功德利泽言语文词。皆卓然可称。至后世不然。气益漓
头陀草册十五 第 492H 页
薄。人材之盛。渐不及古。而其间虽或有瑰奇俊伟之士。亦往往多中道夭。功德利泽。无以表见于世。虽其言语文词之末。所成就亦未能尽其天分者焉。如卫叔宝,王子安,邢敦夫者。固可谓之瑰奇俊伟之士。而皆局于年寿。其所抱负。一无所施。如瑞草琪花之偶一见于世而已。岂非可惜也哉。余自少时好结识一世之英俊士。初得金君山。未几死已。又得崔伯几。未几死。晚而得吾亮卿。今又不幸而死。噫嘻悲夫。君山为人。俊洁磊落。伯几为人。豪爽慷慨。其才志言论。皆足以耸动一时。余固疑夫二人者。生乎气化漓薄之世。而锋颖太露。或不免卫叔宝王子安邢敦夫之患。而至于吾亮卿。才志言论。虽与二人者相上下。而其器度宽厚识虑沈密常敛其锋颖而有不尽露者余未尝以疑夫二人者疑吾亮卿。而或靳其有所成就。其功德利泽言语文词之卓然可称者。庶几无愧乎古人者矣。而卒乃与二人者。同其不幸。使余之所悲于二人者。又以悲吾亮卿焉。呜呼亮卿。或者未尽敛其锋颖。乃与二人者同。而吾不得以知之欤。抑亦亮卿虽能敛其锋颖。而气化漓薄之际。固不免于挫阏摧剥而然欤。彼卫叔宝王子安邢敦夫辈。固皆可惜。
头陀草册十五 第 492L 页
而其相去又几数百载而乃一有之。至若三人者。皆当吾世而又皆接迹而死。夫所谓大和至顺之气。至近时益漓。而瑰奇俊伟之士。尤为造物者所仇而不得其命耶。呜呼。使三人者虽不得高年厚位。而特延数十年之期。于其言语文词之末。各尽其天分。有所成就。而使后世之士。得因其流风馀韵。以考其志业之所存焉。则吾又何悲乎。虽然夫瑰奇俊伟之士。生乎世者。如瑞草琪花之偶一见焉。其生也甚难。其得睹也又甚难。然则吾将以是自幸。而又有所不暇悲者矣。呜呼。余既哭君山。又哭伯几。今又哭亮卿顾。余秋发亦已纷然矣。何可复得如三人者。与之相周旋也。虽得如三人者。吾何忍又与之相周旋如三人者乎。呜呼。若使九原有知。闻余斯言。则亦当悲余之志也矣。亮卿名命寅。姓曹氏。昌宁人。其死时年盖三十三云。辞曰。
嗟嗟亮卿。天既畀子以丰才奇志。胡又限之以短期而啬其施。夫有才而无命者。自古已然。苟有卓然之名。可以永年。不与草木而同腐。则又何伤。惟彼城山之傍。有截其冈。虽能埋子之骨。而不能埋子之文章。吾知其化为千丈之虹。贯终古以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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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洪道长之蔚山序
世之谈者。必曰诗能穷人。而至宋欧阳永叔。始云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其言则似矣。然犹有所未尽者。盖诗不特不能穷人而已。其所以达人者。又有胜于公卿将相富贵燀赫者焉。夫自古诗人之穷者。必称唐之孟郊,贾岛。宋之梅圣俞,陈无己。而当其世。公卿将相富贵燀赫者何限。而其人者名姓皆已磨灭无存。与草木同归乎腐朽澌尽。而独孟,贾,梅,陈辈其文章若日星之昭灼。至今照人耳目。故夫诵其诗读其辞者。无不想像兴慕于千载之下。此与富贵燀赫于一时者何如哉。然则诗果穷人乎哉。南阳洪道长自少业诗。其天分既高。又加以笃学。尽取三唐诸名家诗。日夜吟诵。穷精竭思。模画其字句。拟议其声调者。殆数十年。其高者出入襄阳右丞之间。其下者亦不失嘉州蜀州之规步。息庵金公尝见而叹曰百年来无此作矣。拙斋赵公亦称其诗为绝调。其为诸名公所奖许如此。然而中岁遭奇祸。穷困畏约。累滨危死。夫所谓诗人之穷者。无有过于道长者。晚后始补吏文学官。积仕十年。得松萝驿察访。当路有尼之者。终不得赴。其穷饿日益甚。且无子。只有二女。二女又
头陀草册十五 第 493L 页
相继而死。悲愁憔悴。状貌龙钟。须发皤然。见者莫不哀之。而其诗则愈益工。有宰相悯其老且贫。差送监牧官于蔚山。蔚在岭南千里涨海之滨。飓风毒雾。无时发作。中者多病。道长唯以临老一饱饭为幸。今将怡然乐赴。嗟乎。彼孟贾梅陈辈。虽曰穷甚。而孟尉溧阳。贾为长江主簿。梅陈官皆不卑。若比诸道长则不趐显矣。然论者犹且指以为穷。而乃欲归咎于其诗之工也。今道长乃区区于攻驹考牧之列。而唯恐其或失焉。然则道长之穷。尤不悲哉。虽然道长之诗之工。无愧于数子者。而其名将与之同其不朽。千载之下。诵道长之诗者。又岂不想像兴慕。如数子者乎。然则道长虽若穷于一时。而其达也无穷。由是论之。果可谓之诗能穷人乎哉。今道长之所以乐赴者。其亦有见于斯矣乎。嗟乎道长。行矣。南临大海。观其风涛之汹涌。鱼龙之出没。道长之诗。自此益复奇伟壮丽。殆与子美之夔后诸作。并驱者无疑矣。余将拭目而俟之。
与洪道长书
昨日席上。握手出涕。归来情怀。尤觉黯然。但念道长平日。骨气清健如瘦鹤。瘴毒似不能为病。又无衣食
头陀草册十五 第 494H 页
之忧。乱其神思。草履竹杖。放浪海山间。日以饮酒赋诗为乐。又将得寿无疆。坡翁所谓瘴海窟中面如红玉者。可翘足而待也。须勿更作儿女态如何。二十日定欲发去否。秋意萧条。蝉声虫语。又搅人离思。度岭后如得好诗。须即寻便寄示也。别语入写送去。林字诗亦用佳楮改写付呈。更要君则,一源,莘老诸君。各用净纸写一通作帖。尤好也。
题郑元伯(敾)画卷
余病卧墙东之寓舍。元伯见过同宿。夜中风雨凄然。雷声隐隐。遂明灯起坐。相对太息。元伯拈笔作风雨骤至之状。又置茆屋于万𡻀中。松扉竹篱。景致幽绝。其意盖欲得一区福地。与余偕隐。如画中人。但未知何时能了此一段因缘也。时己亥十月八日也。
元伯此卷。虽多忙笔。然谛观之。法度意态。种种具足。无一毫蹉跌处。元伯难及处正在此。
东人之画。其病大抵有二。陋也浅也。元伯好以浓墨作重岭攒峰。长林古木。互相掩映。气象自然深远。元伯之意。虽欲矫东人之病。此正元伯得画家三昧处也。余尝戏谓元伯曰君之画源。多出于大痴老仙富春春山啚。元伯亦一笑首肯。金山病夫。灯下又题。
题紫阳朱夫子书帖后
紫阳朱夫子笔法。虽规模阿瞒。而结构精密。气象严重。殆有出蓝之美。此帖用笔似清媚。已非紫阳本色。且纸色不古甚薄劣。亦非宋纸。其为赝笔无疑。东人敬慕紫阳之故。获其一字。宝若拱璧。中州人多作摹本。辄售以重价。余所见前后甚多。大抵如此。殊可笑也。
头陀草册十五 第 494L 页
与洪道陈使君
春雪盈尺。明日之行。更无进退否。杜门伏枕。今已五月馀矣。无以拚别于离筵。念之怅然。别语草草搆呈。聊以塞白。久废之馀。荒芜可笑。真黄太史所谓春来诗思何所似。八节滩头上水船者也。须令侍史覆瓿如何。生世四十年。尚不得一倚寒碧楼头望锦屏翠色。此生于四郡山水。可谓缘悭矣。春江渐暖。挐舟东上。与老兄跌宕于龟潭仙岩之间。亦大好缘事。病骨殊未易办。只自临纸浩叹而已。
书二王帖
余虽不工书。而喜蓄古人名迹。初得此帖于崔镇夏往海西时。令林万业改装为二册。其中子敬十三行洛神赋鹅群帖。最奇逸神秀。吴海昌见之。亦以为至
头陀草册十五 第 495H 页
佳。居然为宛委阁墨刻之上乘矣。前秋携至京中。儿辈临写。遂亡其一。则子敬诸帖也。令人惋惜。弥月不已。绝宝难再得。未知武皇初丧李夫人。其情怀果何如耳。遂书此以识余感。且以为谩藏者之戒。小金山樵。书于面桥之寓舍。
怀归文
今年汉都春雪几一丈。薪贵如桂。瑟缩寓舍中如冻龟。不敢窥户外一步地。坐念此时头陀山中饶榾柮。可以煖突。宛委阁藏书可读。古画可玩。前溪春波日渐漾绿。溪上新柳。又皆作嫩金色。日怀南归而不得归。妻子之累。一至此哉。至桃花烂熳。吾不南归者。有如此灯。庚子元月十八日。夜寒甚至二鼓不寐。灯下遂伸纸书此。
与三渊金丈(昌翕)
前秋杖履之住城者。几月馀矣。属贱疾出入人鬼。未果趍候。至今怅恨。伏惟献岁。道履益膺新休。区区攒贺不已。今年都下春雪甚壮。刍薪价高。其免冻毙者幸矣。伏想煖屋明窗。日与黄卷中圣贤相对。其乐无穷。雪峰冰壑。又助其清趣。顾此蹩躠尘间者。安得不羡于黄鹄之举耶。虽然昨过令胤。获睹辞本。则丹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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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亦破矣。似当作数日攒眉也。夏坤大病之馀。形神摧败。志气消落。无以自振。而屈指生年。五十之岁。已骎骎迫矣。只是悠悠汎汎。了无结局。此真武侯所谓悲叹穷庐。果何益者也。奈何奈何。近于落影山中。筑得盖头屋子。粗堪藏修。极欲南归。以为收拾桑榆之计。而身如絷缚。有不得自由者。妻子之累。一至此哉。始知元紫芝,林孤山,虞僧孺一种人。尽是乾净也。年前临枉时所赐滩字韵。即为奉和。因循懒慵。未能呈似。今始写纳。其辞芜拙。虽不足仰尘清览。而其托意则固不浅矣。伏乞时惠德音。以警昏愚。如何如何。自馀万万。只祈为道自爱。
题李松老所藏三藏圣教序后
余所见圣教序。几数十本。唯吴海昌所藏与此本为佳耳。文皇蓄右军书。多至千馀纸。怀仁集字时。精择摹出。故虽累经翻刻。而真意犹存。昔人谓兰亭肥瘦不同。而各自成妍。余于圣教序亦云。李松老甚宝惜此卷。常詑余曰此宋拓也。故能精好如此。噫。宋榻扬用修,王元美辈已叹其不得多见。矧今百载之后。沧桑互易。劫火洞然。天府珍藏。卿家旧物。零落殆尽。其真否又安可必耶。曾闻尹判书幼麟丈赴燕时。礼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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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中。有鬻此帖者。以直高不得买为恨云。未知此本又果何如也。
题柳汝范所藏尹孝彦扇谱后(柳名时模)
海南尹孝彦为人博雅。工篆隶。尤妙于六法。风流弘长。绝类晋唐间人。一时知名之士。若沈思仲,李圣谐,李圣顾辈。皆与之从游。而竹坞柳公又其平生最得意友也。士大夫以此知公之风韵。亦自不凡也。每良辰佳节。风日清美。诸君不过孝彦。则孝彦辄过诸君。所至壶觞交错。谐笑团栾。而兴到落笔。随意作人物山水禽鸟花果。曲有意态。种种臻妙。诸君得其片缣寸纸。珍重藏弆。视若拱壁。而公之前后所得。为尤多云。未几公下世。孝彦亦死。其笔益可贵重。公之胤君世模汝范恐其久而遗佚。搜得画扇数十。装为此帖。以余粗有鉴识。且知孝彦深。俾题数语于其后。噫。夫公之雅致。孝彦之绝艺。汝范堂搆之美。俱不可不书。而余于是窃有所感于中者。己丑春。余始获拜公于孝彦座上。一面如旧识。妄评及古今书画。则多为公首肯。至今屈指不过十三四年。而人事之嬗变。有如是者。先辈之风。日渐邈然。焉得不慨乎哉。不觉抚卷太息。遂牵连而书之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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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文伯(敬龟)哀辞
漆原尹云仲。余之同年友也。端介文秀。且工博士家言。余雅相倾慕。间从士友。评及云仲为人。皆曰云仲故佳士。然犹不若其兄文伯之为尤佳也。余固已心识之。其后余屏居于头陀山中且十年。与文伯未及识面。今年春。与文伯同赴会围。从众中望见文伯。状貌俊伟。疏眉目。气槩轩轩。一见可知其非庸人也。余于是始信评者之言不诬也。未几京师大疫。文伯亦卧疾旬馀。终不起。余闻之嗟叹者久之。恨其未及深与之交。而文伯遽以死也。已而云仲手书其行录一通。寄余曰呜呼。不幸吾兄死矣。吾兄八岁而孤。自知力学。工词赋。晚而登进士。又治表策。有声侪流间。人且期待朝暮释褐。若拾芥之为。竟不获一第。不幸今其死矣。呜呼。吾兄平生。志气嶷然。不效世俗握促态。其意不欲以一第自荣。一第之荣。终亦不能得。岂非命哉。自古有才而无命者何限。未有如吾兄者。惟吾子哀之。吾子之文。足以不朽吾兄。吾子其啚之。余虽辞谢不能。然窃念 国家试士之法。至近时益弊。专以四六骈侣(一作俪)之文。以进退当世之士。故其间虽有高才饱学者。其或不中一夫之目。至终身不偶。白首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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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而死者。前后甚多。往时如安应溪,尹济民辈。近日沈思仲齐贤。皆世所称高才饱学之士。而卒皆坎壈不偶而死。士林莫不冤之。夫文伯所存。未知与数子者果何如。余尝见其手笔。写东人程式文字。至十数卷。亦可见其用心之勤矣。今乃与数子者。同其不偶。而又得年不永。云仲虽不欲深恸。其得乎。唐时追赐方干等十五人第。以慰其魂。其事虽不经。然其怜才之意可见矣。噫。使文伯等。得如唐之十五人焉。则不亦少慰其地下乎。古今事异宜。今世又无怜才好事者。言之奚益。文伯名敬龟。其死时年三十七。有一子二女。文伯死后子及一女。又相继而死。文伯之世。于是绝矣。呜呼尤可哀也已。文伯居家有孝友行。周人之急善饮酒。酒后言议忼慨。有古烈士风。其舅曹雅仲云。辞曰。
维 国之南有南门。宅厥正阳气势尊。有池滉瀁清不浑。钟灵育秀宣人文。环而居者士如云。词场觜距争纷纭。前安后沈寔超群。谁其继之惟尹君。胸中浩浩富词源。下笔顷刻数千言。兼工程式畴与伦。抽黄媲白体裁新。疏眉白哲且长身。意气昂昂出风尘。酒后慷慨吐高论。辟睨一世无可人。屈首场屋志深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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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身荣不为贫。上欲立扬显两亲。下欲展布利斯民。呜呼此意竟沈沦。鬼神狞顽天不仁。华岳嵯峨汉水粼。丹旐翩翩秋雨翻。尔莫诉天天不闻。虎豹狺狺守九阍。地下亦有刘蕡魂。千载相逢说此冤。精灵不作陈草根。化为长虹干苍旻。
麻田郡守 赠参判赵公(▣▣)行状
公讳某字某。嘉林人也。始祖天赫。高丽侍中。以功封嘉林伯。子孙遂为嘉林人。其后有石坚。复封为嘉兴伯。至曾孙崇珍。入 国朝举进士。生左通礼瑶。通礼生司艺元卿。司艺生军资监正翊。以伉直忤南衮。官卒不显。实为公高祖。曾祖讳应恭。有才行早殁。官止黄海都事。王考讳瑗号云江。官至承政院右副承旨。 赠吏曹判书。以文学行谊。为 穆陵名臣。考讳希进。号丹圃。出后于宗叔讳璘。即知足堂讳之瑞之曾孙也。知足堂事 宣陵。官至辅德。有清名直节。尝正色谏燕山主。后被惨祸。事具海东名臣录中。丹圃公文词华赡。与兄竹阴公齐名。性肮脏不肯随时俯仰。故官亦不达。终于掌乐院正。后 赠都承旨。妣杞溪俞氏。佥正大称之女。判书绛之曾孙也。有妇德。生四男。公其次子也。公自少器度俊伟。有识虑。建虏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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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入江都。主将金庆徵,张绅辈恃其长江天险。日湎于酒。不理戎务。公知其必败。预置轻舸以待之。已而虏果大至。见其无备。晨渡甲串津。直薄东城。城乃陷。仙源金公尚容自焚死。城中人无不糜烂者。公独从容絜家。骑船由海道。趍湖右避之。卒得无事。人皆服公之先见。中壬午进士。丙戌始仕为翊卫司洗马。己丑升卫率。又迁翊赞。庚寅拜歙谷县令。歙介在岭海间。土瘠民贫。捕鱼为生。邑规凡官中所需。皆责办渔户。故渔户不胜其役。尽皆逃徙失业。公至则知其弊。务为简约省浮费。鱼盐海菜等物。度一岁所用几何。取于民有节。凡不便于民者。一切罢之。煦煦抚摩。出于至诚。流逋还集。安业乐生。爱戴公如父母。壬辰春。坐微法见罢。民追思不已。树铁碑以颂之。其冬叙拜卫率。明年出为昌平县令。其治又如歙。居二载以疾弃官。至戊戌。复拜卫率。其明年又出为任实县监。其俗素狡猾难治。公清以律己。明以莅下。剔其奸蠹。宽征弛徭。于是吏民畏而爱之。一境大治。其后公之庶男晚期适过是邑。邑中父老闻之。争来见曰此我赵侯之子也。语及公治绩。莫不咨嗟太息。公之去邑。盖已四十馀年。民之不忘公如此云。公所至他邑。未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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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久计。独于任实最久。满六载乃还。乙巳由掌隶院司评拜为麻田郡守。四年归。明年己酉秋暑甚。公患泄下数十日。卒于诚明坊之本第。公生于万历庚戌。至是享年六十。后以子贵 朝廷追赠公户曹参判。公为人正大白直。胸怀洞达。无畦畛。善谈论。孝友出于天性。事父母无违礼者。丹圃公晚而多疾。命总家务。公极力经理。皆有条绪。而未尝使丹圃公有所关念。亦未尝使丹圃公之成规。有所废阙也。及丹圃公弃世。公守制于丹城之庄舍。终三年啜粥。置妻子于京第。得书辄投诸火不省。课督群弟。读书修行。俾有成就。仲弟进士公居扶馀。尝患痢危甚。时公方在任实。身系于官。未能往视。日夜忧念。选健步者十数人。自县中至京都。列布沿途。药料食物。及时供给。以此进士公卒获痊安。闻者叹之。筑室南山之下。莳花种竹以自娱。罢官而归则杜门萧然。足迹未尝一涉权要之门。晨起必谒庙。终日处于外斋。整襟危坐。人不见其惰容。遇子弟甚严。子弟之事公者。亦一遵内则行之。夏坤尚记幼时往谒外王考一峰公。见诸舅鸡鸣而起。整衣冠待于寝门之外。命之入然后乃入。皆罗拜于前。有问则俯伏而对。不敢杂以他语。其家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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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无愧于古所称山南柳氏,蓝田吕氏者焉。后闻之诸舅。此皆公之遗教云。平生不喜潝潝相徵逐。然与人交。有信义。见其困急。解衣脱骖无所惜。素善食酒。见亲友过从则闭閤下帘。呼觞对酌。情谊款洽。谐笑团栾。竟日夕不倦。极驩而罢。申公最遭家难。见废家居。平昔景附者皆掉臂莫顾。独公悯其穷悴。常有恋恋不忘之意。申公亦感公高义。每出门则辄过公。移日而去。常曰今世知我者。唯公一人而已。鉴识尤绝人。前言人之贤愚事之成败。而后皆符验。尹镌之未败也。声名大噪。时人至目之颜子。公尝语人曰此人心术不端。类郑汝立。必不良死。镌竟以罪殛。时礼讼方张。士论日益横溃。一时喜名之士。争相搏击。公居常慨然。戒子弟曰党论为今日膏肓之疾。士林屠戮之祸。非久作矣。如是而国焉得不亡乎。汝辈秉心以公。行己以正。勿效此弊习可也。其后世祸之烈。果 如公言。而公之诸子后先登朝。能卓然中立。无所附丽。虽皆落拓不偶于世。世亦不敢以标榜目之。此岂无所自而然乎。于此亦可以观公矣。呜呼。岂不贤哉。配曰青松沈氏。青城伯德符之后也。考 赠参议廷扬。祖县监悰。曾祖判书忠谦。贤而有识。有古女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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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自有行状。子男五人女三人。男长曰远期。文科观察使。公之推恩。以观察公故也。次曰某。即我外王考一峰公也。司马府使。次曰圣期。世称为拙修斋先生。次曰昌期。文科司谏。次曰亨期。文科壮元参判。女长适益丰君涑。次适士人洪箕畴。次适逆宗楠。侧室男一人。即晚期也。观察使娶领议政李景奭女。有二男四女。男长正谊县令。次正伦早死。女长领议政申琓。次主簿申琢。次侍直慎尔宪。次正郎金盛后。侧室男正道学官。女金世重,洪重泗。一峰公娶判书金佐明女。有六男七女。男长正纬文科正言。次正绅郡守。次正绪县监。次正纲县监。次正经早死。次正纯县令。女长郡守金鲁得。次监役李,次吾先君讳▣▣李氏官判书,次判书李师命,次判书俞命雄,次进士沈惟贤,次进士尹敬宗。拙修公娶都事李尚元女。有二男一女。男长正儒早死。次正礼郡守。女郡守李秀宪。司谏娶牧使沈橒女。无子。取正绅为后。女长士人李成允,次承旨尹阳来,次士人李匡夏。参判娶正郎李山赉女。有二男二女。男长正楷,次正范早死。女长郡守洪禹采,次士人李澈坤。益丰君有一男一女。男林原君杓。女进士金昌业。洪箕畴无子。晚期始娶士人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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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芳女。生一男正元。后娶出身李炡女。生二男二女俱幼。正谊之子明迪进士。■曰明遇。女三人。正伦之子曰明佐。女二人。正纬之子曰明复,曰明泽。女二人。正绅之子曰明观进士早死,曰明济。女一人。侧室子曰明兴,曰明成。正绪之子曰明震参奉,曰明履进士,曰明健幼。女一人。正纲之子曰明谦。女二人。正经之子曰明恒。女二人。正纯之子幼。女三人。正儒无子。取明渊为嗣。正礼之子曰明渊,曰明源。正楷无子。正范之子幼。正道之子曰明孝,曰明忠。女幼正元之子幼。其馀内外孙甚多。不能尽记。公始窆于长湍。后十九年丁卯。改窆于水原。又后十四年庚辰。与夫人合窆于坡州紫谷里丙向之原。呜呼。公之下世。于今五十馀年。其声光风流。日益邈然。从舅正礼氏惟是之惧。手为行录一通。以属夏坤曰。昔我先君子临终。谆谆教不肖等曰先君天质甚美。其高识卓行。诚有人所难及者。尝欲撰定家状。以遗来者。而盖有待也。今不能矣。汝辈识而毋忘。呜呼。不幸诸父皆早世。群兄弟相继凋落。顾余秋发亦已纷然矣。若失今不啚则恐无以籍手见先君子于地下矣。汝亦吾之自出也。汝其念之。噫夫以拙修公之高文邃学。尚且逡巡不敢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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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诚以公之至性潜德。有未易形容也。夏坤何人。敢相斯役。虽然李习之有言曰先祖有善而不闻。不明也。知而不传。不仁也。夏坤于是不敢以不文辞。遂叙次如右。以备当世立言者之裁择焉。谨状。
书李寿长所临圣教帖
李君寿长。自少有临池之癖。至今五十馀年。未尝一日去笔。可谓勤矣。其书大抵规模右军父子。而前后所临兰亭,黄庭,乐毅,东方朔等诸帖。各数十本。毋论其结法之如何。亦足为王氏之功臣矣。余尝谓写字官书法。自有一种习气。如李海龙,金义信,李翊臣辈。非不工于书也。犹不免此等习气。君能超然不染。而独知效法晋人。岂不难哉。及见其所临圣教帖。如优孟之衣冠。能得六七分形似。最为君得意笔。尤可喜也。其子震锡累来谒余。请题数语于其下。仍书此而归之。
喻或
或有诮李子者曰子之不仕。何也。子之不仕者。果可谓之有义乎哉。果可谓之无义乎哉。李子应之曰吾不知子之谓也。奚为而谓之有义也。奚为而谓之无义也。曰子之家卿相也。浸沐 上泽者四世于兹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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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之一发一肤。无非 君之赐也。 朝廷累以官授子。子辄辞而不就。不幸今者 大行宾天。在廷百僚。莫不奔走服事。宰相又举子委之以蕫匠之任。子可回心改虑。出而承事。竭其力殚其诚。以报 大行之至渥鸿恩。而乃复牢关固拒。一如前者之为。若是者果可谓之有义乎哉。甚无义也。李子曰吁。子何察之未精而言之不讱也。士君子出处行己。自有其道。虽微官末僚。固不可以忽也。若子之说。徒念世臣之义。而或昧出处之道。是先失其所以行己者。其何以事君乎哉。呜呼。士节之丧久矣。扳援乎形势之涂。伺候乎权要之门。逐逐营营。穿穴万端。请托如云。躁竞成风。甚至大官为子求仕。名流以书荐弟。众目睽睽。以得为幸。背公徇私。不知其非。是以每当大政之期。万口哗然。互相传说曰某也某相之子也。当得某山监役。某也某宰之弟也。当得某陵参奉。某也某官之姻娅也亲昵也。当得某县监某郡守。除目及下。一如众言。故谚曰父非相国。子不得职。兄为达官。弟亦弹冠。呜呼。士节之丧。盖至此于极矣。我虽不求而得之。然彼群起而指摘我者。其将曰是亦请托而得之也。是亦奔竞而得之也。又将曰是谁之姻娅也。是谁之亲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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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何从而得此乎。我甘受其侮辱缚帽。束带扬扬奔趍。则未知于世臣之义。得也。其于出处之道。何如哉。至于蕫匠之任。于义尤有不安者。何者。今之升迁之捷径者。辄曰监造官。监造官争之者碎首而不顾。我既累辞于洗马教官。而不辞于监造官。是则薄彼之久滞而利此之速迁也。此何异于辞万而取十万者乎。进退无所据。取舍失其当。群诮众讥。并与向之累辞者而疑之。传曰丈夫为行。不使人疑之。我若屈首于今日。则又何必力辞于曩时也哉。噫。使我处廊庙台阁之上。辅 少主赞新政。正 君心尊朝廷。黜邪登贤。整治纲纪。措 国势于磐石。奠民生于衽席。以表扬 大行之盛德伟烈于千万世。然后方可谓之世臣之义也。若夫奔走公府。夙夜服劳。指麾乎匠徒。句计乎木石。则此特有司之事耳。非所谓世臣之义也。然则吾之不仕者。其果无义乎。其果有义乎。子必有以辨之矣。或怃然有间曰鄙人失言矣。鄙人失言矣。
赠朴生敏雄序
吾与子。皆落魄人也。平昔有耦耕深山之愿。吾客都下。已三年不能归。子亦为饥所驱。弊裘羸马。奔走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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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之间。一日不得息。此何哉嗟乎。大丈夫苟有一日之遭遇。区区早晚。又何足计哉。虽然贫贱困苦之中。常自磨鍊其志气。以俟时可也。故太公鼓刀于朝歌。韩淮阴乞食于漂母。其困若此。而佐王之谟。定伯之略。固已深究熟揣。瞭然于胸中矣。及其遇周文汉高也。举而措之。若反覆手焉耳。余尝曰人虽有英雄豪杰之才。必须磨鍊其志气而后。方有英雄豪杰之用。今子不可谓无志者。但乏磨鍊之功。故其气常虚而少实。浮而未凝。子果深隐于三山九峰之间。终身不出则吾不知已。不然吾恐其客气为主。有以挫子之志也。若不亟治之。虽令子遭时得意。亦何以有为乎哉。今其归也。书此以勉之。因以自警焉。
祭崔文学(守范)
维岁次庚子八月十五日。即故文学崔君叙之小祥也。前一日戊申。妇兄鸡林李某。略具酒脯时果之奠。文以侑之曰。呜呼君叙。去岁今日而前。君叙犹能与其友朋。评诗谈文也。犹能与其妻儿。对案饭食也。犹能与医人者。论病议药也。去岁今日而后。君叙不能与其友朋。评诗谈文也。不能与其妻儿。对案饭食也。不能与医人者。论病议药也。然则今日者。是君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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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之大关头。而流光骎骎。如逝川如隙驷。转瞬倏忽之间。已复为今日之日。而又皆非君叙之日也。为君叙亲爱者。又焉得不深悲乎。呜呼。当去岁之今日。吾方病在床。闻君叙之死。蹶然而起。自投于床。不觉失声大恸。吾所以如此者。不暇为君叙而悲也。只为吾妹而悲其惨毒也。且吾妹亦尝祝于天。愿不再见今日。而天果遂吾妹之愿。不使之再见今日矣。吾之向之所以悲吾妹者。已付之冥漠乌有矣。吾不知二人者魂魄。果能相从于九泉之下。如人世否乎。抑亦灰飞烟散。漠然不相凑泊。而但浮游于太虚中而已乎。然则它人或不为君叙深悲。而吾焉得不为君叙深悲乎。呜呼。自今日逆计而至庚午。不过为三十一年。然则君叙仅为三十年人耳。虽然君叙已能举司马决大科。翱翔乎翰苑。历扬乎省曹。又尝东登五台。南临马岛。极天下瑰玮之观。而所至笔墨淋漓。诗句烂然。君叙于三十年之间。其所得已如此。自今若又加之以三十年。则吾知君叙其将进而位卿相。处廊庙。或辅赞治道或树立功业必有卓然可观者不止为今日之所得而已。由是观之。其可惜者。盖有深于可悲者矣。设有悲之者。未必知其可惜也。设有惜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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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未必知其所以可惜也。此尤不悲哉。呜呼。人之生死。譬犹夜昼之循环。使达者观之。前今十年而死。不足悲。前今二十年而死。亦不足悲。后今十年而生。不足喜。后今二十年而生。亦不足喜。吾侪俗人也。悲死而哀夭者。固其情也。然而尤以君叙为可惜。而吾妹为可哀者。抑何也。若使君叙死而吾妹或生。吾妹死而君叙或生。二人之中。存其一焉。嫁女取妇。稍立门户焉。则吾当哀其一而不当哀其二焉。吾虽乏达者之见。亦何必抱此无涯之戚也哉。呜呼。春间昆崙谓余曰吾与子之文。未知于古人何如也。其传于后则无疑也。吾既操文而哭君叙矣。子亦不可无一言之诔也。余答曰吾且有所待也。吾所谓待者盖待乎今日之至也。今吾之所言。皆发自沉悲积哀之中。虽欲文而终不能文也。且使余而果能文也。昆崙今又已矣。孰悲余之悲君叙之悲也。虽然吾既以今日之日。心许昆崙矣。今又默无一言。则非独负吾君叙也。将与昆崙而并负之也。吾何忍乎。然则吾言之文不文。吾又何计乎。君叙庶鉴之哉。呜呼尚飨。
哭亡妹文
岁次庚子八月十五日己酉。大兄载大。略办时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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饵之奠。以文哭诀于亡妹令人崔氏妇之灵曰。呜呼。余尝谓夫妇犹君臣也。忠臣殉君而死。烈妇殉夫而死者。其义一也。然而男子读书识道理。一死无难。而至于女子。非无(非无二字疑误。非当作苟。)决烈丈夫之志。则其孰肯视死如归。无少留难者哉。然则女子而死其夫者。比诸男子之殉君者。其义尤不高哉。呜呼。汝之病也。吾以手足同气之情。或冀其万一不死。而汝之所以自矢于死者。吾得之久矣。汝有二雏。而大者方十岁。小者方五岁。每依依不忍离汝之怀。汝视之漠然。了无系恋眷顾之意。噫嘻人之恒情。莫不爱其子也。而妇人尤有甚焉。汝于二雏者既如此。则其生可厌而死可乐者。可知矣。今汝之死。是了汝之愿也。汝将含笑入地。吾何必徒为噭噭而汝之悲哉。然而吾所恨者。天使汝为女子而不为男子。不能有所树立于缓急艰危之际。以为门户之荣国家之光也。虽然世果有刘向张林者流。或述汝之贞志烈行。以诏来后。使千载之议者。皆曰是妇也。其有决烈丈夫之志也。又曰其义有高于人臣之死君者。此独不足为门户之荣国家之光也哉。然则汝之死也。非不幸也。吾之不悲者。亦有以也。呜呼尚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