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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谷先生续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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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谷先生续集卷之三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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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状[孙明佑撰]
府君讳矩。字方叔。姓权氏。安东人。鼻祖讳幸。本新罗宗姓。当丽太祖时。以纳城讨贼。功升大匡。得姓为权。其后簪缨不绝。历十七世而入我 朝。有讳深。文科判官 赠司仆寺正。是生讳恒。文科司艺 赠吏曹参议。是生讳迩。进士署令 赠吏曹参判。是生讳柱。文科。历事 成庙燕山。以文章节行名。卒罹甲子祸。 中庙初。 赠右参赞。世称花山先生。于府君为七世祖。六世祖参奉讳硡。参赞公末子也。以仲兄 赠提学讳磌。又罹辛巳祸。故戒子孙不治举子业。五世祖讳义男。荫补西衔。高祖讳浩然。直长。曾祖讳景行。司勇。祖讳抟。文科郡守。位不称德。时论惜之。考讳憕。宣教郎。妣宜人丰山柳氏。拙斋先生元之之女。领议政文忠公西厓先生讳成龙之曾孙女也。府君以 崇陵壬子闰七月初二日。生于枝谷里第。姿淳而气豪。既受学。不烦开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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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外。抽架上书。自释其义。语辄惊人。尝戏嬉于内舅翊赞公侧。适倒㘅锁金不可抽。公呵之。府君跪请。自解之曰。天下安有人不可解底物。诸葛孔明。能解八阵图。矧此一个锁金乎。公心奇之。自年十三四时。慨然有经世大志。尝曰。一物不通。是余之耻也。于是。汎滥群书。天文算数卜筮师律之流。并皆旁治而默会其要领。既而。审知本末缓急自有其序。乃专意于六经四子及洛建诸书。更不看外家杂书。其在父母之侧。常愉婉。未尝作皱眉容。事无巨细。必禀而后行之。父母有疾。粥水烹饪。亦必躬执而不委人。丁丑冬。宜人以痘疾弃世。府君同染是疾。未及起。宣教公又患疮。府君入侍病侧。极意宽慰。出奉馈奠。辄哀陨欲绝。戊寅春。宣教公又下世。府君新经大病。叠遭巨创。人皆危之。而居丧诸节。动遵礼式。疑文变节。又皆斟酌合宜。宣教公疾病时。欲醴酒。医言不利。故不敢进。以是终身不忍饮醴酒。忌日必别设。平生口不提经痘事。人或有问。辄默默含恤。或有说及考妣时事者。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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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容下泪。家人相戒不敢及。每当祀日。先期静处。不接外事。有所指授。必低声敛气。似不能言。既事。犹终日愀然。朝必见庙。朔望必省墓。新物若果瓜之属。亦必待荐而后尝之。初宣教公简洁自守。门无杂宾。宜人涉书史知义方。内氏诸公。又蔚然有家法。府君出入擩染。培养德性者。固有素。既冠。获事葛庵先生。亲承旨诀。退而与密庵诸公游。更有薰炙切磨之益。而妙契深造之工。自得居多焉。自是已为先行长德所推重。若山泽斋权公泰时。苍雪斋权公斗经。都事金公命基。县监柳公后光。皆折年行而与之友。凡有儒林大论。以府君一言。有所去就者颇多。苍雪公尝曰。年少识老。非吾侪所可及。柳公亦尝深服其明识。临终托其二子。自丁戊居忧后。得羸悴之疾。且见世论横溃莫可救止。喟然曰。是岂进取时耶。从吾所好可也。遂绝意场屋。专务实工。尝有诗曰。西行虐雪妨人面。南去游尘染我衣。两脚出门俱有悔㗳(一作嗒)然终日掩荆扉。乃曰。学问工程阶级。大学备矣。中庸以人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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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周易以天道明人事。读大学。可使溪径正。读庸与易。可使义理明。于是日有程课。潜玩默诵。宾客疾病及枕上马上。俱无休废时。庚辰。避病于外村。仍住六七年。氓俗蚩且悍。争斗诟骂之声。不绝于街巷。及府君之居之也。恶声渐熄。悍习顿革。丙申。寓屏山。屏山有西厓先生书院。自院而西。有小洞曰迹谷。府君爱其地势窈窕。物色萧散。赁屋而家焉。改称屏谷。而因以自号。取屏弃之义也。记文中有曰。谷不屏弃。安得以为吾有。人不弃屏。安得以主此谷。屏弃故相得。相得故乐而忘忧云。屏山多胜处。或俚名不雅。或初无名称。府君乃逐处题品。凡十胜。各为小绝以记之。暇日啸咏盘旋。悠然有出尘之想焉。谷中居民凋弊。习俗又不美。府君与洞人约。略仿社仓积贮法。为救灾恤患之本。又损益乡约遗法。为文以释之。使各晓知社仓法。虽不果行。由是谷民始得知人之所以为人者自有其道。又节略圣贤要训。以授童蒙。名曰初学入门。又翻书妇人奉率治家之法。以授家中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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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曰内政篇。又于书院立教堂板户六面。列写太极天命河洛先后天等六图。以为常目讲讨之资。于是一乡士友之周旋于院中者。各相告诫。不敢弛然自放。士风为之一新。至是喜读周易曰。盖天下事物。无非数。而其理则易也。易固未易学。然学焉而不明于是。虽依样圣贤之言。十分无差谬。终是一个死法。又曰。读易。不必就玄妙处求索。只于寻常地眼前物事及日用常行上。比拟推变。可通。又曰。易不是绷定底物事。苟不失变通之宜。而自然有相合处。不妨自为一说。于是作读易琐义。又就周子太极图说中阳变阴合而生水火金木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之说。推演作二图。又就邵子离当寅坎当申坎终于寅离终于申之说。足成一图。合而名之曰二五交感图。密庵先生见而叹曰。恐康节后更无人趁斯理也。又作历代沿革图。中国自伏羲始而迄于清。东国自檀君始而至于当今。又以北胡附之。类其年代。别其分合。仍寓统属与夺之例。井井有绪。简而又详。便是一部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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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也。又尝手造玑衡。周天度数。分至躔次。节节相符。更就蔡氏传。别作注语以解之。其论四七说。略曰。四端七情。皆情也。无非发于性者。然理自直遂。则虽气有以乘载。而理为之主。气便用事。则虽理行乎其中。而气为之主。朱子所谓仁是根爱是苗者。主性而言也。所谓理发气发者。主情而言也。以性语情。则固无性外之情。以四对七。则当下面目。各自不同。此主性主情而言者所以异。而朱子之说然也。今不究极其语意之所至。互相牵挽。各主一边。主前说者。固有混沦合一之病。主后说者。亦有分析太过之弊。不过曰主性而语其用。则四七在其中。主情而溯其源。则彼气此理之分。不可乱也。其论释缁疑义。略曰。心丧缁服。礼无除在何时之文。盖缁服。乃非服之服。而丧尽则可自除也。再期虽过。而心丧犹在。则与其变制于心丧未尽之二十五月。毋宁变制于心丧已尽之二十七月乎。且缁服。非若衰裳之可渐杀。再期非若祥禫之有节次。而再期复吉。既无明文。则从其远月。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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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无害于从厚之意也。一时好礼之家。多有遵行者。庚子经界时。府伯权公。以镇强请同事。府君固辞不获。则为留旬日。略措其纲领。退而叹曰。养民莫先于理财。理财莫先于均赋。而 国家之法。都将此事。委之狐鼠贱流。王赋正供。生民膏血。折入于此辈囊橐者。岁不知其几万。蠹国病民之事非一。而为害切近。未有甚于此。立朝士大夫。视若琐屑。例不肯省虑及此。何也。今欲救得一分。莫若因其见行之规而略仿陈说五等户随分减放之意。参以田赋九等之制。以为随年上下进退递减之法。而后庶操纵在上。不得太肆其奸矣。乃作政始管窥。府君于庸学用工最久。有所心会。辄记之。以备遗忘。名之曰就正录。就有道而正焉之意也。于大学录。作图以弁之曰。此与阳村本体图自别。本末始终。如棋盘。三纲八目。如棋子。知所先后。是运用底。于中庸录。为小序曰。辑注及或问。曲畅旁通。更无馀蕴。然至其各章次第。全篇大义。则间间提起。引而不发。使读者有以融会而自得之。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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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集注之法。他皆类此。又尝录当世微贱人懿行以及于禽兽异迹。名之曰阐幽录。出示门人权公寭曰。子亦为此等记录否。于世教不为无助。又尝病我东儒疏之弊曰。以草野韦布。上干 朝议。便同呈身处子。设令所言合宜。已非正当道理。况于其中不无承人口气。又或出于尝试而希望。则污秽羞耻。莫此为甚。是固不可以已乎。庚子于道上。闻疏议纷纭。归家咄叹夜不成寝。吟成数绝。其一曰。天意无私运自亨。春来物物各生成。莫将恩泽妒先后。且向东风共发荣。辛丑。方患疠在家。友人书及设疏之奇。府君以小绝答曰。无尽风烟一洞天。闭门江上月三弦。迩来我作桃源客。世事休须寄耳边。及闻疏槩。愤惋见于色辞曰。此议若成。必作吾岭难洗之累矣。诫子侄门徒毋使染迹。或有以异论訾之者。而府君不为动。庚子。移东皋。癸卯。还枝谷。又有屏谷记。略曰。屏弃故屏退。屏退故屏藏。终是一屏字。为吾随身之物。地有彼此之殊。而屏无前后之异也。颜其所居室曰丸窝。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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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巳以后。见朝野景色。益复愦愦。有时仰屋长吁曰。大乱必作矣。欲深藏远引而不可得。则惟杜门塞兑。温理旧业。于一切世间事。漠然不以为意。戊申春。大臣有以行谊 闻。与密庵同入荐目。而不果施。三月十二日初昏。能贼领兵突至。劫以不测。府君厉声叱曰。此何言也。此何事也。吾但知我 主上在。不知其他。尔须断得此头去。因俯首与之。贼微动身辟剑。后之更欲发言。府君转身面壁而坐曰。更有何言。斯速断头去。贼俯仰良久曰。丈人所执正矣。古人亦有如此者。丈人之意既然。何敢相强。但大军已到醴泉境上。当以安东为依归。府君乃复回坐大叱曰。吾乡风俗。尔独不闻耶。顺逆之分。吾奴隶亦知之。吾头虽斫。岂无他人。不出数日。当见尔辈尽为湖港断头之尸矣。贼有沮丧色。即夜捲兵西走。于时一村惊惶失措。家众又皆惶怖。以为屠戮将及。府君曰。吾所守者正。渠必不敢。设有不幸。将柰何。遂把笔题门扇曰。白日临头上。丹心一缕明。宁将死生变。要与鬼神盟。时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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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已退。而踪迹闪倏。远迩骚动。遂用尹和靖渡渭故事。避地凤停寺。简邀青城。既会。相与愤惋不胜。而归路。闻清州贼报。又闻朝廷遣号召使。是月二十九日。与县中人。将会屏山。为倡义策应计。旋闻号召使已到本府。而乡中义举且发。回马至县上。晦日朝。始得安抚使朴公师洙。号召使赵公德邻书。俱为义举事也。遂前入府。是日。金吾郎已带拿 命。历府西出。而安抚使秘之。闻府君赴会。请谒招令入来。拘以待金吾郎。时事出仓卒。门内外观者无不失色变容。府君从容如平日。权公万归告人曰。此丈必好还。安抚使亦语人曰。我之执送权某也。初以常例招之。才及阶。呼曰。入贼招。莫上即退立。视其面。上下阶无少异。可验其学力也。四月初五日。抵京。六日。诣鞠厅供原情。十一日初昏。入对。 廷鞠累日拘系之馀。遽犯震叠之威。而神閒气定。条对详尽。首陈岭南自有忠顺之风。次陈安东初无犯分之习。末来发明贼招之虚罔。渐觉 天颜温粹。 玉音如响。及供对毕。 上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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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门。仍 传旨曰。初以名字相左。不无所疑。鞠狱事体重大。不果遽赦。今见汝言。辞甚有条理且质直。汝既与麟佐偶一见之。似不曾见告达。而直言无隐。汝直矣。闻所与游。有取友必端之义。决非与逆佐交通者。特为放释云云。因 命使罗卒一名。送致主人家。及拜谢出。又 命分付部将。加赐一卒。盖狱体元无 殿庭直放之规。留门是待。夜对儒臣之礼。而给卒护送。古所未有。皆异数也。掌令李公潍。方付职在京。闻即驰来见之。因言曰。前月中。见君羸甚。心窃忧之。今看血色大胜似彼时。可怪也。又曰。昨有一朝官来语余曰。权某拿来。才入城。韨井下辈交口称无罪。人心如此。可必其无事云。时贼世枢。又诬招安东三人。 上勿问。 命道臣赍 谕书到本府。齐会士民。谕以扫涤不问之意。 谕书中有曰。逆贼希亮侄宜琏招辞。以为三月旬后。能佐来醴泉。发大愤归去曰。因安东汉。吾事不成。初欲斩李廷熽。统一安东。安东人大叱曰。何为出此言也。能佐以此发愤而去云。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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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之。安东之人。能晓解逆顺。叱退贼竖。使之发愤而去者。诚可嘉叹云云。府使李公廷熽解归时。语乡人曰。吾之生还。枝谷之力也。其后参鞠郎官如李公宗城及诸名宦。莫不有称道语。独吴公光运。吃吃言其时事最详曰。当拿 命之初下也。有一种说云。某勇如关张。智如诸葛。必不得拿来。及就鞠。癯然若不胜衣。辞气又安详。诸堂上无不属目视余。亦取招于庭谛视之。顿有学道样子。口呼供辞。或一字或二字。似不成文理。供毕展读之。极明白无碍处。同郎一人。性阴刻。前后务驱入人死地。忽顾余谓曰。此人必学者。余应曰然。诸堂上亦皆点头。及入 亲鞠。咫尺 天威。人皆失措。而容止辞语。整暇详明。 上顾诸大臣曰。诸见何如。对曰。昨者取招时。问事两郎。皆以学者称之。 上曰。然矣。予欲特放之。时 禁门将下钥矣。遂 命留门。 赐二卒护送。大臣有言其不可者。而 上不听。此吾当日所目见也。因并及叱退事未达之由曰。此尤此老高处。 问目外。不敢插入他语。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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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鞫体。 上所不问。何敢言之。若于被释之后。旋陈此事。是要功也。希恩也。当日诸囚。举皆乱聒。眩人听闻。独此老随问条对。详审的当。所以得学者之名于 上前耳。方府君之被拿也。凡有见闻。下至匹庶舆儓。一辞称冤。至有忘寝食而废耕耘者。及其蒙 恩而归也。又皆欢欣快乐。若己当之。相率而迎于道者无虑数百人。近远人士之陆续来贺者。日不下数十人。畿湖人来访者。亦比年有之。府君自经变以来。益无意于世。家事断置不问。每日拜谒家庙。未尝间入内庭。苟非有不得已事。未尝出洞门。日夕惟整襟危坐。对卷潜心。间又涉笔劄记。有时体倦。则或瞑坐凝神。或扶杖逍遥。未尝有敧侧偃卧时。平居之容。和顺适体。与宾友处。言笑油然。不见有矜持拘束之意。动息兴寝。早晏有其时。几砚什物。安顿有其所。至如朝夕食。吞咽多少。行匙运箸。皆有一定之规。终身不易。日用节度之谨严。盖无一毫自恕处。而看来却平易寻常。虽日侍左右者。亦不觉其有小异也。雅性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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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凡于饮食衣服。随遇而安。说不到美恶便否。所居室亦是朴陋。而处之晏如。无寒热容。尝手书于壁上曰。贫有三乐。口习疏粝。饮食易足。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体习布褐。衣服易便。所以不愿人之文绣。处习圭窦。居止易安。所以不愿人之华屋。尝以诫子孙曰。古人所以安于淡素者。非故作此寒苦状。心有所存。外物自轻耳。若于琐琐地留念。其中之无所存。可知也。其所佩服之物。或有小近华靡者。辄命亟去之。尝曰。人道只是与人接。自朝而暮。自亲而疏。与之相接者。皆人也。苟于接人之际。有忽慢之习。虚伪之念。其馀不足观己。是以府君于宗族也奴仆也乡里也。一以真心实意处之。如有过失。亦不小恕。而不加声色。每谆谆教诫。故畏威怀德。观感服习。宗族无间言。奴仆不忍欺。谷中风俗。随所居而一变。卒以淳美称。及门诸人。又皆循循雅饬。族曾祖通德公。尝语先人兄弟曰。吾未见尔家曾有噬人狗。又不闻有狺狺相斗声。是亦和气所感耶。密庵先生尝于公会中。遇村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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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遥谓之曰。子是枝谷人耶。枝谷人虽望而见之。亦可知为君子乡人矣。府君尝曰。与人论事。不可有必伸己见之意。己欲伸己之见。彼亦欲伸彼之见。争之所由起也。勿论彼己。惟看是非争何由起。若果害理而偾事者。则不得不与之辨。然心平而气和。自可动得人。虽或纷挠于一时。久当自定。是以府君平日干预门外事。只二三事。俱值论议激发物色乖张之际。而事过之后。无一人小致感恨者。虽酸咸异齐。乐为齮龁者。于府君则终无一辞焉。尝手书睽之象同而异三字于座傍曰。此处世之大方也。伊川云。事之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害于义。则不可从。正是说此义下一句。尤当谛看。语意直是峻截。府君读书之法。精思力探磨以岁月。期以融会贯通。未尝以急迫之心求之。尝曰。凡读经。不可于辑注外。旁穿孔穴。然若径看注脚。更无致思之地。无以开发自家意思。不如先就正文玩索。使我胸中略有所领会。然后转看注脚。参互得失。方有精彩。易以开发。是以府君于易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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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未尝遽看小注。有所待而然也。至甲寅乙卯间。就正录等诸篇成。一日。命笔抹去十数条。侍者请其故。曰近阅小注。已有是言矣。府君为文简易明白。惟取达意而已。不务新奇。而切于事实。诗亦韵格平淡。意趣深远。恳恻敦厚。足以动人。一时具眼如李公㻶及讷翁李公。一见俱有艳伏语。远近学子有来问业者。必先之以立志曰。志不立则小事不可做。况大事乎。虽然。又当审所志者何事耳。又曰。穷经贵自得。若只依人口。说来说去。于己分何干。又曰。诚意精专。金石亦可开。况书是说吾性分中固有底事。读之熟而思之深。便自有豁然处。又曰。心须平平地顿放。不可著一毫人为。常自警省。不使放倒昏昧而已。又曰。穷理必须究竟底。然亦当循他自在路脉。旋旋推将去。又曰。接物。要当尽在我所当为。在彼得失。本不干我事。又曰。心常存则学自进。又曰。持敬之工。到心平气和后方熟。又语小儿辈曰。心是火脏。自然光明。但杂念所蔽。明者不存。澄治而去其昏。则明固自若。澄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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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无他焉。敬是已。又曰。初学欲识敬字体段。朱子惟畏最近之训似易晓。朱子诗曰。虎尾春冰寄此生。不知朱先生有何可怖底事。只是心不放过之谓耳。又曰。要收心。先从容貌辞气上著工夫。方有下手处。未有箕踞而心不慢之语。宜体念也。又曰。千万人中。常知有我。要使静者不随他去。自无颠倒之失。己未。村少辈筑数架于舍南。以为肄业之所。府君名其斋曰时习。作铭与诗。户牖囱壁。又各有铭。又作小诗以示之曰。一身。心为主。一心。敬为根。以敬持心后。方知入德门。又曰。人之能为人。只此一个心。苟或失其养。为兽亦为禽。又曰。养中由制外。容仪先检束。所以程夫子静坐称善学。府君终身闭门。若乎忘世。而伤时悯俗之意。爱 君忧国之诚。未尝一日而忘于怀。尝于书衣上。手书严法以立纪纲。节用以舒民力两条及励廉耻振纪纲节财用三条。时时寓目曰。此正当今急务也。丙辰。闻 朝家有减税之令。喜形于色曰。此聚散之机也。只此一事。扶护得元气不少。对人辄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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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不已。苟有言官长过恶者。不惟不答。必为之色裁焉。晚年常曰。余于庸学。最著工夫。庶有透得之望。今茫然。此书极难理会。周易比庸学为易。易中许多事物。皆自一原上流出来。若能寻究阴阳动静之机。自可次第理会去。中庸一书。字数不多。圣人之道。都在此书。能了此一书。天下何事做不得。我初间妄有一分意思。今觉尽难精力。更无馀望。可慨也。人或有以疑礼来询者。逊谢不获而后答。而非有所迫。亦未尝腾诸笔札。不欲以贤知自居也。至如小家悠悠之谈。情外之事。视若过空浮云。只为世道嘅。而不以一己利害有些含怒意。自壬戌以后。患眩晕。至戊辰秋。更添他證而剧。卧起须人。若有远方人来问疾者。必令扶起。揽置衣冠于坐傍而见之曰。死生之际。不可无一诀也。侍者或稍移卧傍巾帨等物。即命还故处曰。吾常时置此等物有定处。故虽暗中摸索。易以寻觅。须遵吾节度可也。冬初有微平时。每于平朝。使左右撤去衾褥。具巾袜。合眼危坐。俨然过一两时刻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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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枕。疾革时。默听口中若吟病者然。忽开睫微笑曰。庸学正文。吾一生所诵。而今日有错了句读。吾精神其不复矣。夫侍者于粥饮中。窃添药水小许。饮至过半。谛看强语之曰。吾所吞。每限十二呷。今数将足。而馀者尚多。何也。对以添入药水之意。微颔之。己巳正月二十八日辰时。考终于丸窝。享年七十八。是年四月日。奉窆于井山南麓甲向之原。士林来赴者三百馀人。执事仪节如礼。祖妣。载宁李氏。考讳舣。以葛庵先生讳玄逸次子。为存斋先生讳徽逸嗣。祖妣生于己酉。归以庚午。仪度端庄。处心无表襮。治家接物。一遵夫子意。先府君八年而卒。享年七十三。墓与府君墓为上下制。子女凡七人。女长适金申锡。早寡。有所后子金。次适李炅。有一女。持平朴趾庆。所后子李师迪。次男缙。有二子。明佑,尚佑。次女适柳瀁。有二子三女。柳一春,万春。赵季和,姜时敏,朴咸庆。次适姜泰锡。有二子。姜祖同,祖庆。次男缉有二子二女。命佑,柳根春,大佑,金始裕。次男䋠。有一女一子。姜复九,祖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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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曾玄男女壮幼。总六十馀。呜呼。府君弃世今三十有一年。先人兄弟。收拾遗文仅脱稿而藏之。季父又记录言行。将釐为状草。图所以乞文于秉笔之君子。而多年抱疾。郑重而未及。一朝人事。乃至于此。只有不肖辈在耳。今将若之何哉。玆敢不计僭越。只就季父记录中。撮其梗槩而参以耳目所及。附以世系子孙录。又将季父所录及金公瑞景记实。权公寭琐录。别作一帙。以备参考。倘蒙哀其意而俯赐一言。俾有以徵信于后。幸孰大焉。
墓碣铭(并序)[许传]
先生讳矩。字方叔。永嘉权氏。自太师讳幸得姓。大于高丽。多达官贵人。后世有讳柱。参判。文章节行名世。燕山甲子被祸。后 赠右参赞。曾祖讳景行。荫补西衔。祖讳抟。文科正郎。考讳憕。宣教郎。妣丰山柳氏。拙斋元之之女。西厓先生曾孙也。先生以 崇陵壬子生。儿戏时。倒锁铁锁。舅翊赞公呵之乃请。自解曰。孔明能解八阵图。天下之物。安有不可解者。既就傅。文义皆晓解。成童。脱略流俗。追迹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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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汎滥百家。既而。审本末轻重。专意于六经四子。以及洛建之书。笃志研究。既冠。游葛庵先生之门。与密庵诸公切磨。见闻益富。而深造之功。自得为多。先辈长德如山泽权公泰时。都事金公命基。县监柳公后光。苍雪权公斗经。皆忘年为友。苟有儒林大议。必以先生一言为去就曰。某年少识老。非吾侪可及。丁丑戊寅。连遭内外艰。养疾居丧。俱尽诚礼。父尝于病中。欲醴酒。医言不利。不敢进。后因终身不饮醴。自是绝意进取。杜门笃学。丙申。寓屏山。自号屏谷。增损蓝田乡约。晓谕居民。民俗渐变。戊申春。大臣有以行谊 闻。与密庵同入荐剡。逆亮之起。贼将能佐。率众夜至。劫以不测。盖素闻声望而欲藉重者也。先生大叱而授首曰。但斫吾头去。贼色沮而去。先生仍题门扇曰。白日临头上。丹心一缕明。宁将死生变。要与鬼神盟。及就 亲鞫。 上察其神色安閒。应对质直。顾大臣及堂郎曰。诸见何如。对曰。非学道有守者。不能也。 上曰然。特命放释。使二卒护送旅舍。仍 谕道臣。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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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安东人。能晓解顺逆。叱退贼竖。诚可嘉叹云云。后戊申岭疏之登彻也。 正庙谓筵臣曰。权矩事壮哉。授首冒刃。岂人人所能乎。先生名节。愈久愈彰矣。戊辰冬。有疾。叹曰。庸学吾一生所诵。今错了句读。精神殆不复。明年正月。终于正寝。寿七十八。葬井山南负庚之原。会者三百馀人。先生端重温和。澹泊宁静。平居恂恂。无异于人。而操守益固。至利义剖析处。毅然有不可夺者。接人应物。一以诚实喜简素。恶衣食陋室屋。晏如也。尝曰。学者须先立志。又曰。穷理贵自得。又曰。心须顿乎平平地。不可著一毫人为。常自警省。不使昏昧放倒。心本光明。澄治之术。敬是已。道体虽大。实具于吾心。事物虽夥。实本于吾身。知之不精。则无以致融会贯通之妙。行之不力。则无以臻居安资深之域。于书无不研究。而尤用力于易庸学。著读易琐义,学庸就正录。又就周子太极图说推衍。作二图。就邵子坎离寅申之说。足成一图。合以名之曰二五交感图。亦有四端七情说及初学入门内政篇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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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文。只取理达辞顺。诗亦平淡冲远。此其槩也。配载宁李氏。父舣。以葛庵子。为存斋先生后。墓附后。有子男女七人。男缙,缉,䋠。女适金申锡,李炅,柳瀁,姜泰瑞。缙男明佑,尚佑。缉男命佑,大佑。女婿柳根春,金始裕。䋠男祖佑。女婿姜复九。曾玄以下不尽录。 哲庙己未岁。士林以先生道学忠节。上闻于 朝。赠司宪府持平。铭曰。
姿挺纯粹。金精玉洁。学溯渊源。厓葛真诀。易时庸中。周图卲说。忠孝是本。力践实得。履险委命。非罪徽纆。 天鉴孔昭。嘉乃正直。穷居著书。垂惠后学。南国人士。仰如乔岳。我最其迹。德行有觉。后学正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 经筵春秋馆义禁府事同知成均馆事弘文馆提学艺文馆提学五卫都总府都总管 经筵日讲官阳川许传。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