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x 页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行状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43H 页
鹤沙金先生行状
   本贯庆尚道安东府丰山县。
   曾祖讳义贞。弘文馆修撰。 赠本馆直提学。号潜庵。
    妣淑人安东金氏。平壤庶尹璠之女。
   祖讳农。掌隶院司议。 赠承政院左承旨。号华南。
    妣 赠淑夫人安东权氏。军资监佥正镒之女。
   考讳大贤。山阴县监。 赠吏曹参判。号悠然堂。
    妣 赠贞夫人全州李氏。修义副尉缵金之女。全州府尹楫之孙。
先生讳应祖。字孝徵。中世自丰山徙居松都。八代祖安鼎。高丽末。仕至三司左尹。子直长子纯。迁于汉阳。居壮义洞。至曾孙杨震号虚白堂。有重名。尝长谏院。论驸马金禧第宅踰制。为其父安老所挤。卒官工曹参判。先生高祖也。自京复还丰山。居五美洞。潜庵公继有文章。性高简。不悦于当路。不果大用。承旨,参判二公。亦不屑进取。蹇滞下位。而士大夫高其文行。先生以万历丁亥十二月二十六日。生于荣川郡之奉香里第。幼有异质。五六岁。已知敬亲从兄。耻与群儿游戏。七岁。同五兄正字公受小学。一日自截去襳带。母夫人异问之。对曰。礼不宜束带如厕。母夫人善之。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43L 页
为具带与之。及就外傅。受业于南川权公斗文。又从陶隐权公虎臣学。刻意读书。言动有常。二公亟称许之。十六岁。丁参判公忧于山阴任所。随诸兄归葬。庐于墓次。执丧如成人。礼既服阕。益励志为学。为文词。侪流皆自以不及。癸丑。中生员试。见时象乖乱。不复应举。从旅轩张先生游。质疑问难。甚见敬重。癸亥。 仁庙改纪。五月。中 谒圣丙科。释褐。权知承文院副正字。甲子。逌正字为承政院注书。乙丑。升授兵曹佐郎。丙寅。丁母夫人忧于伯兄益山任所。先生晨夜奔丧。哀毁致损。既归葬。病不视物者累年。服阕。除成均馆直讲。庚午。拜兵曹正郎。先生为就医趋肃。未几谢还。辛未。除兴德县监。逾年弃归。癸酉。复兵正。受命掌试湖西。九月。除善山都护府使。府多先贤遗迹。先生亲祭七先生墓。以时省候不知岩。倩摹真像。讲论益亲切。翼年弃归。就所居葛山南厓岩上。搆小斋曰暝。轩曰哑。沈潜义理。间以吟咏。有终焉之志。乙亥。拜司宪府持平。丙子冬。有北寇。同仲兄忘窝公奔问。明年春。有城下之盟。先生耻之谢归。即杜门。凡有日用文字。不书北号。颁历。必截去首板而后寓目焉。连除成均馆司艺,司宪府掌令,司谏院献纳。俱不就。庚辰。始肃献纳之命。出为仁同都护府使。时旅轩先生丧期已毕。与诸生议立祠不知岩。安遗像。刊行文集。既又并享于冶隐书院。明年。因事罢还。初先生于沙川北岸。购得人家亭子。其南则鹤驾也。先生爱其景致幽绝。以为上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44H 页
流山水无胜于此者。修治墙壁。益树以花竹松柏。因自号鹤沙翁。癸未。逌掌令移宗簿正。还献纳。十一月。拜弘文馆副修撰,知制教。丙戌。升修撰。丁亥。逌副校理。拜 世子侍讲院辅德。时 孝庙在东宫。 上问书筵官有了经义者。 孝庙以先生对。麟坪尝昵待东宫。举止违忤。戒无令辅德知之。其见敬礼如此。四月。还拜副校理。 上以天旱求言。先生应旨上封事极论。因言当今之弊其大有三。宫家势家之渔夺民利也。衙门营门之贩卖兴利也。列邑守令之浚剥膏血也。 殿下天出睿智。日跻圣敬。不患不明。不患不察。不患不断。不患不勤。其所以致此者。恐 殿下于制心发政之间。或有未能打去一私字而然也。古人云百姓皆民。府库皆财。今日之黎庶。孰非 殿下之民。今日之府库。孰非 殿下之财。而其独眷眷于内需司。举国争之而不从者何哉。又曰。虽不能革罢此司。以廷臣兼提调郎厅之任。使之釐革其痼弊。撙节其浮费。防限其奸滥。而时出其羡馀。以为军国之需。躬先节俭。以为群下之倡。亟下哀痛之教。深陈既往之失。且谕以一切革罢臣所陈数者之弊。如是而民心不悦。天意不回。甘雨不下者。无是理也。虽然。勉从于言。不若真悟于心。事为之私。虽或镌改。心中之私。犹有存者。则未必不今日罢之。明日复然。尚何足以感天心而弭天灾乎。 上优批奖叹。备边司请一依儒臣所言施行。从之。六月。还副修撰。逌辅德迁司宪府执义。戊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44L 页
子。以司谏院司谏还朝。逌辅德。转副校理,执义,修撰,司谏。还拜执义。己丑。以副校理召。升副应教。移执义。递付直讲。五月。 仁庙升遐。 孝庙即位。先生以司谏上疏辞。因陈继述之道曰。夫孝莫大于继述。哀疚之孝小。继述之孝大。继述于事为之间。不若继述于本原之地。又曰。 殿下在贰宫时。锐意于学。日再开筵。奈何丁亥怠于丙戌。戊子怠于丁亥。曾未数年。已有不承权舆之叹。况今一日万机。其何能保无作辍。古之学者。有居丧读礼之文。帝王之孝。与匹夫不同。自 祖宗以来。公除之后。例有开筵之规。今 殿下虽不许谏院之请。而谅闇之中。宜常存精一之法。日将圣贤格言。圣王行事。浸灌胸中而存之心。发之于行。无徒以径情逾礼为孝焉。又曰。国家数十年来。兵丧相继。水旱连仍。烝黎失业。怨讟沸天。幸赖 大行大王圣断赫然。以遗大投艰于我 殿下。殿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此正国家 宗社危急存亡之秋。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机。 殿下其可忽于远大而狃于近小乎。又曰。 殿下自即祚以来。从谏如流。凡有台评。一启即允。而沈大孚之被责。金弘郁之特递。出于众望之外。近日两司之论。久不允从。识者皆忧其为拒谏之渐。 圣上读书万卷。亦尝见有拒谏而不亡者乎。 上答曰。使予得闻其所未闻。当书绅以记之。已而递付司艺。八月。逌副校理。转辅德。升应教。庚寅。复以应教还朝。移司谏。复还应教。兼弼善。 上以沈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45H 页
大孚讥谤 先王。俞棨阿纵。并命远窜。三司争执。乃释之。下教谕以快舆人不逞之心。举朝惶惧。先生上疏力言大孚,棨无他。且曰。先儒言人当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 殿下倘于燕閒之中。试思前日之原情而置之者为非乎。今日之有激而罪之者为是乎。以及于从群下之论启而放释之者为非乎。既释其人而仍罪论启其人之谏官者为是乎。以是数者。平心与气而反复焉。则其理之是非。自然呈露矣。 上赐批优纳焉。五月。逌执义还应教。递付军职。十一月。复还应教。时朝论携贰。转相猜疑。将有不靖之端。而各司收布。专委吏胥。贿赂公行。州县俱困。方且增设衙门。贩卖徼利。商贾不行。百姓嗷嗷。先生因辞疏极言。 上优批谓首陈之事。敢言人所不敢言。实是药石之论。条陈之事。当令该曹议处。仍令调理上来。辛卯春。复以司谏召。初先生以兵祸之馀。储峙罄竭。无以供北使责应。而州郡粜籴所收耗。不领于军国之费。请收三分以补经用。转贸之际。吏缘为奸。弊复不赀。先生深以为恨。至是肃谢讫。上疏辞。因言三分耗作木之令一出。而小民之号呼怨讟。罔有纪极。以此谷会付之说。始出于臣。识字者则称之曰应祖木。小民称之曰义祖木。盖小民误认应为义。此皆疾苦之言。悲痛之辞也。一邑如此。一国可知。谤臣如此。谤国可知。窃闻该厅分遣别将于外方。抑勒定价。民间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昏朝时调度别将复来矣。曾谓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45L 页
圣明在上而有此乎。三分耗元非国家所用。而列邑守令所行用者。今虽不得已移之。以补民役。当令列邑守令依汉时增价以利民之意。从便善处可也。何必使市井无赖横行列邑。抑勒定价。分给八夫。以重民怨哉。 上优批答之。翼日。擢拜承政院同副承旨。转右副。先是朝廷以州县教授官有名无实罢之。先生尝于经筵。言国家废教授官。文教不行。为士子者。不知读书之为何事。又言孝子当赏职者。只就本职加一阶。太薄。 上谕该曹令复教授官。孝子表著者。赠堂上职。时议多枝梧。至是先生上疏辞职。因申前事曰。臣不揆愚陋。顷者猥陈右文褒孝两款事。 天颜温粹。酬酢如响。继而因该曹回启。断然行之。臣惊喜过望。以至感泣。何者。右文兴学。固为国第一件事。而作成之方。权废已久。人心已狃。闻见习熟。臣言一出。未免为众嘲笑。 殿下深居九重。春秋鼎盛。何由知 祖宗旧章。而一闻刍荛之言。从之不疑。乃知 殿下生知之资。声入心通。不思而得。岂资于愚臣妄论而然也。壬辰丁酉之乱。人民歼尽。国内空虚。列邑守令。称贷民间以食。比之今时。丰约如何。而乃先汲汲于提督训导设立之举。诚以有国一日。不可一日无教化也。窃观近日中外所为。靡靡近于申商。设令真致富疆之治。亦非天命人心之所以去就而向背。况未必然乎。从古富疆之治。宜莫如大明。而未免一败而涂地。我 圣朝武略不竞。有同儿戏。而祚历绵于无穷。天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46H 页
命之所以不替。人心之所以固结。不在彼而在此者。断可见矣。目今士不知学。弦诵寂寥。人才之不作。未有甚于此时。雕篆小技。已不如昔。科场之文。不成文理。况望典文衡掌丝命乎。又况望向上事业乎。士习不正。人心日败。世道极于浇漓。冠裳变于禽犊。是孰使之然哉。虽然。变化污习。贵得其要。只设教养之官。不加申饬。任其怠慢如曩日。则徒为言者之口实耳。愿 殿下常常申饬监司及教养之官。依大典严明殿最之法。而时遣暗行御史。摘其不职。绳以重律。则举国弦诵之盛。庶几可见。不过十年。必有显效矣。 上深嘉之。令该曹议处。议竟不行。十月。为密阳都护府使。兴学校革弊政。民大苏。先生以人奴之背主逃避。有关风化。听人推治。被台弹罢。民闻当罢。哭曰。天夺我父母矣。刻其碑曰。为政五月。流惠千年。先生为吏。廉明仁恕。奉己甚约。而爱民如子。凡其所至。必以教化为先。选集邑子。躬亲教导。凡系儒宫事。必尽心为之。为民兴利除害。若不及。其有弊政。力可改革。无不立变。如不可擅便。陈疏请罢。不以事久而持难。故所莅民皆歌咏之。而屡为上司所持。先生亦不贬道苟容。故前后五出为吏。无逮瓜者。癸巳。为潭阳都护府使。设养老礼。民以为复睹太平故事也。翼年弃归。乙未。以左副承旨召。升右承旨。丙申。以礼曹参议还朝。未几谢归。六月。复拜礼曹。戊戌。移刑曹参议。俱不赴。己亥四月。以工曹参议赴召。在道闻 孝庙升遐奔哭。因山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46L 页
后谢病归。遂不复还朝。初先生出身。功臣当国用事。不喜经术之士。先生谨于进退之义。深自韬屏。故登朝十馀年。其所除拜。常屈于声望。丙子以后。益不喜仕进。累除官。辄辞不出。 仁庙晚年。稍稍知先生。眷遇渐隆。而 孝庙雅敬先生。先生感激知遇。有怀必达。奏议明白剀切。忠诚俱到。故凡有陈白。辄见允俞。或排众议从之。以先生言革罢施行。而裨益 圣德者多矣。先生亦不敢以老而守必退之志。黾勉趋召。罄竭衷赤。凡所除拜。或进或否。而愿忠一念。无间于内外。及 二圣继陟。先生益自伤悼。悲慕之怀。累发于吟咏焉。壬寅。拜司谏院大司谏。引年辞不赴。甲辰。言者论潭阳籴米色渐下。前后官被拿者十馀人。先生亦在其中。有重臣言三朝经幄之臣。理宜优容。于是还收拿命。而犹尽夺告身。丙午。领左相交口陈达。 上特下叙命。加嘉善阶。丁未二月。授同知中枢府事。先生上疏辞。因言复教授官罢三分耗事。十月。拜汉城府右尹。先生复上疏辞。申前事言治莫要于文教。自汉以来。未有全废文教之时。虽以熙宁变法。伪学禁严之时。未闻并与文教而变通之。至于我 祖宗时八年兵革。公私赤立之日。未尝革罢提督教授之官。若以不职糜廪而革废。则目今中外之官。可以革罢者何限。何独废 祖宗朝金石之典乎。设官分职。固当存名而责实。名之不存。实于何有。又言三分耗为今日民间之弊。窃闻筵臣启辞。限三年姑罢。如知其不可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47H 页
则斯速已矣。何必限三年哉。呜呼。文教之不可废。三分耗之不可不废明矣。 圣旨温谕。不啻丁宁。而终归于一番行会而止。臣之不识时宜。妄论时政之罪。所当诛殛。而反有宠擢之典。臣惊惶陨越。直欲钻地而入。以十一月四日。封章上进未几而病。以十二月一日。考终于正寝。寿八十一。遗戒勿以华美随体。虽幎目握手。勿用锦绮。葬勿用石物。以明年二月三日。葬于鹤驾山北岩郎洞巳坐之原。去精舍十里。先生尝作自铭曰。业文而未识天机。居官而不达时政。孺慕固根于民彝。葵藿倾阳者物性。一梦罢于南柯。万事同于捉影。瞻彼鹤沙兮。水绿山青。千秋万岁兮。魂魄耿耿。先生天品甚高。操行端洁。自在髫龀。已知读书。而早承诗礼之训。日有征迈之功。刻意劬业。进进不已。及其就正于有道而资学于四方。知渊源之有自而斯文之不可以终辞也。虽致身王朝。除命频繁。而常有退修之志。初就南厓精舍。静居探讨。虽以目疾。不能加工如初。而经书靡不亲切服习。观象玩占。其功尤在于易也。及得鹤沙山水。以为惬于雅怀。或挈家往栖。或携朋游赏。静閒之趣。自得之乐。殆不可以言语形容者。先生容仪清癯翛然。如不胜衣。而襟韵飘洒。无一点尘土气。远近游者望之。如鹤上仙人。于精舍南沙岸上。别搆茅斋二间。名之曰不夜。沙水皓皛。明照窗户。虽夜如昼。而坌翳净尽。灵襟迥澈。如在玉界琼田。先生之雅致可知也。尝作鹤沙三曲歌而序之曰。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47L 页
老人目盲矣。耳聋矣。死亡无日矣。无以酬父师诏勉之意。天地覆载之恩。而悲愁一味郁结而未解。此歌之所以作也。始焉学道。中焉恋阙。终焉伤时。吾人事业次第然也。其不言山水之乐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又记精舍曰。余才拙而性滞。与世多龃龉。立朝二十年。无丝毫裨益于时。无宁退处江湖。歌咏圣德。以为酬恩之地乎。盖尝讷于言而发口则多失中。钝于行而措手则皆背义。无宁处静断事。以自省愆而寡其过乎。平生有爱书之癖。而盲于目病于身。奔忙于世路。弛废职事久矣。无宁处别区谢尘事。或窥闯其一斑。口咏心惟。以寄兴于千载之上乎。苟能办此矣。彼山之峙水之流。云霞之变态。草木之生意。禽鸟之好音。无非为清心养性之助。岂徒然哉。先生在家。非甚病与祭祀宾客。未尝废书。每晨起。栉盥正衣冠。净扫一室。危坐终日。如对严师友。日暮入内。正襟默存。涵养德性。夜分方寝。常置古梅一盆。配植乌竹数丛。以为调息之玩。其或气困思睡。不凭几不设枕。瞑目端拱。无晷刻解衣弛放之时。尝有睡后诗云。静里元无外累交。瞑馀真味当平朝。目盲抛却闲书史。万虑都输一敬消。常作心统性情说曰。无极之真。钟于人而性具焉。其体也静而微。外物之来触其形而情发焉。其用也动而危。苟不一一照管于动静之际而使微者著危者安。则其不至于愈微愈危而晦且荡者。几希矣。然则有以操存于静而涵泳之。有以省察于动而节制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48H 页
之。使斯二者不至于晦而荡者。其谁之责欤。虽然。苟无道以统之。则其所谓涵泳者。未必不归于慌忽茫昧之域。其所谓节制者。未必不归于汩乱间断之地。其可不行之以诚。守之以敬。而为二者之枢纽乎。呜呼。惟诚故不息。惟敬故不贰。奈何不勖。先生之学。精于物理。辨于义利。一剑两段。切己加工。高而不堕于玄冥。卑而不溺于功利。故深穷性情之妙。而其用又不外于彝伦日用之间。入而事君则必以格非绳违为忠。而不以趋走承顺为恭。出而治民则常以革弊善俗为政。而不以簿书期会为务。当官任职。各求其则。而未尝违道而徇人。是以孚诚格于 天听。而未免同进之忌。惠化洽于民心。而多遭沮格之患。使平生致泽之志。不终究于世也。然赵龙洲絅见先生家状疏劄。题其面曰。尝闻此老十年读书。其功于此著矣。所莅五郡。俱有遗爱碑。其民久而不忘。或见先生子孙。语及流涕。先生早抱风树之痛。凡父母平日所嗜。终身不御。仲姊早寡无嗣。迎致官舍。事之如母。先生兄弟九人。有八莲五桂之盛。以文学才谞。望倾朝野。不幸皆先先生卒。先生每伤贫不能同居共被。其遇丧。哀痛不自胜。葬前不御内。伯兄持平公卒于京师。扶榇归肂。经纪襄事。卒哭始归。累代先墓。无祭田守奴。竭诚措划。志碣床砌。俱无所憾。 仁孝两庙之丧。先生身涖廞列。至卒哭食素。而犹恨年衰。不能尽方丧之义。国忌。虽在家必设素。其遇先讳。或在外不得与祭。必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48L 页
斋宿于外。闻知旧凶音。亦必舍肉。清慎俭约。动循绳尺。一去一就。必度礼义。有少不可于心。必奉身而退。故筮仕五十年。立朝之日无几。虽在官之日。如处斋阁。萧然无累。被服饮食。无异寒士。而独以朝士章服。不可以不明洁。自丙子以后。不复留意。既登下大夫。品带品服。一无所具。及终。子孙用遗命。不用文䌽。而袭敛所须。惟新进秩卑时所服也。其在官。不蓄家资。耕稼所入。辄出以酬债赒穷族。不为后日毫发计留。解归之日。资于称贷以举火。然居家。亦尽心穑事。撙节为用。虽橐饘不给。而祭供宾需。必称诚款。不以窘乏而有所阙略。故人或不知其甚贫也。或问老爷神观胜似平日。先生曰。尝闻白粥能补人气力。近因家匮。逐日煮白粥。岂得其力耶。性喜客。一日无客。如有所失。朝起。必洒扫以待客。客去。尘秽满席。不扫也。平生不近声色。不喜宴饮。凡人家宴集。丝竹满坐。辄谢不往。或临溪而渔。即山而蔬。虽溪翁野叟之邀。无不乐赴。至如先贤所游赏泉石。必约同人。杖屦逍遥。士友闻风而至。与之唱酬题名。以存胜迹。安东甘泉县去府远。无学舍。先生激劝县人。立勿溪精舍。祀金忠烈公方庆。而令诸生讲习其中。又就义山立精舍。祀李栎峰介立。二处去先生家不远。先生为之教导。生徒稍稍作振。作勿溪义山志。尝裒集先贤文集中冠昏丧祭变礼问答。分类为编。名之曰四礼问答。疑礼者有所考焉。尝追述先代派系事迹。具稡先志遗文。以及兄弟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49H 页
所著诗文。名之曰追远录。思孝者知所考焉。尝跋赵月川先生集。见月川误听倾轧之说。疑柳文忠公主和误国。而郑桐溪所撰碑文。亦载其语。先生贻书宣城士友。使之镌改。宣城不从。先生惧其一时误闻误撰之有累于先正也。具述本末。为卞诬录。平日所著诗文凡几卷。名之曰山中录。一时名辈事迹碣铭志状。多出先生手。文章明白简严。清而不迂。切而不愧。说者谓与先生平日行事相类云。先生内子闻韶金氏。从仕郎浤之女。而鹤峰先生文忠公诚一之孙。淑惠习家训。与先生偕老六十馀年。敬共不怠。先生之丧。犹执素哀戚逾制。后先生五岁。年八十四而卒。别葬甘泉甫里洞坤坐之原。有二男四女。男长曰时行。通德郎。次曰时止。从仕郎。女适士人金钻,权轼,金益重,权寿夏。通德公有三男二女。男辉道。辉凤备边郎。 赠左承旨。辉黼。女适士人郑璜,张以龙。从仕公有一男一女。男辉璧 宁陵参奉。女适士人金瑞星。金钻有一子宗灏生员。二女李彬汉,金斗望奉事。权轼无后。金益重有三子,沆,凑。三女李欀,李寿民,李再兴。权寿夏有二子。愭进士,懩。一女赵德邻。承旨曾孙男偮,信,价,■(亻政)济州牧使,俰,侣,佸。内外曾玄仅数百人。先生之丧。通德公述行治疏劄。请铭于龙洲公。龙洲公以老病不果就。未几而龙洲卒。今先生曾孙价以先生遗集未及校正。为净藁而历官日录记德之状。俱未及就。属光庭有所撰次。光庭自惟愚陋老耄。知识最下。安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49L 页
敢妄揣悬想。有所论列。既辞之不得。则又窃惟先生去此世八十年馀。遗德遗事。日就曭昧。而士林间尊诵先生不衰。子孙之所裒集遗文。无有阙失。家状所载。备具行治本末。若不待外索而有所徵信者。盖岭南古称为文献之邦。而自退陶以来。斯文之传。世有其人。先生早承音旨于西厓先生。往来愚,旅二老之门。而讲质问辨。得于旅翁者。实专且久。见道既早。而门路甚正。及其德成行立而见于言语行事之间者。无不粹然一出于正。学可以牗后。行可以范俗。忠足以格君心。道足以济一世。而未能试蓄积之一二。天之所为。谓之何哉。呜呼。自我 祖宗。放中朝古制。设州郡教授官。选择经明有道术者。以专教养之职。吾东方礼义之化。于是大行。文章经术之士。蔚然辈出。一变夷陋之俗。及其法久教弛。官不择人。名存实蔑。谋国者以为冗官费廪而罢之。教道大坏。士习偷败。先生以为教授官不复。则先王之治。终不可回也。累累陈白。至于末年而未已。而群臣才识不逮。不能建白行之。至今百有馀年之间。士不知教。义理晦灭。而先王作人之盛。不可复得见之也。三复遗疏。不能无慨恨于斯也。柳拙斋元之齿视兄。而事之甚敬。及闻先生卒。率宗人为位而哭曰。南中惟此一老。今亡矣。吾将奈何。士林并享先生于勿溪,义山二院。以先生遗躅之在是也。谨依家牒。叙次出处言行之大槩如右。以俟秉笔之君子有所取舍云尔。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0H 页
效忠仗义协力宣武功臣。资宪大夫行工曹判书。花山君。 赠崇政大夫议政府左赞成。 谥忠毅公。权公行状。
公讳应铢。字仲平。本新罗宗姓。甄萱之陷京师。其始祖幸。与金公宣平,张公吉迎丽祖。击走甄氏。以功官至太师。赐姓为权。安东之有权氏自此始。世居安东。簪组相望。我 朝有讳晊。以孝行旌闾。官止知县。有子曰偲。铨曹郎。 赠执义兼应教直宝文阁。公五代祖也。高祖讳挒。以台臣出牧光州。娶县监赵进德之女。自安东移居新宁。曾大父讳处贞。大父讳鸾。考讳德臣。俱不仕。以公贵故。 赠户曹参议,户曹参判,议政府右赞成绫罗君。母 赠贞敬夫人星州李氏。陶隐崇仁之后。左通礼云谦女也。以嘉靖丙午十一月甲戌生公。姿状英伟。为儿嬉戏。以桑弧射。不如意者气使。群儿无敢抗者。李忠正公浚庆尝过县。见公独出群儿中。器之曰。异哉。东南如有乱者。将必赖之。长美髭秀眉目。倜傥有大志。不事家人作业。善事父母。父母称之曰。惜乎。吾不及见其显。万历戊寅冬。父母俱殁于疠。公亦易几至殆。而哭擗自如。渳含襚敛自力视。无憾于礼。见闻者皆以为真知县公后。公虽少年。已为诸长者所敬服。外舅性严。见公必加礼。邻乡之老。至有托子孙者。癸未。藩胡扇乱。公奋曰。男儿岂肯与草木同腐。有可以立身成名者。文与武一也。遂投笔业弓马。都艺于场。地为之坑而矢无不命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0L 页
中者。兵臬巡试骑射。得公喜。荐授副尉。明年甲申。登武科。调训鍊院副奉事。戍龙湾。虏惮不敢近。升定略将军三年。代瓜而还。无论荐者。沈淹闾里间。辛卯。倭声日急。从左水使朴泓于釜山。随事尽言。明年壬辰四月。倭大举入寇。时升平久。民不知兵。汹汹无守御意。公请撤入城外家屋。为拒守计。东莱釜山次第陷。水营势孤。泓庸材恇㥘。不敢发一矢向贼。引兵出城。公知不可与共事。即弃归。泓尽失军。跟公属二奴去曰。泓罪当死。得数。足以自解。愿公活我。已而闻监司,兵使俱遁去。公方病。雪涕曰。国无制阃者矣。我其为国死。以起义告家庙。与弟应铨,庶弟应平,同县李蕴秀俱发。收乡兵誓曰。岛夷今蠢。臣民当效忠君父。一乃心。死而后已。成即尊荣。不成。不失为忠义鬼。皆应曰诺。有逸马自至。恶不能制。公取骑驰骤如意。侦倭至大洞。公以健卒七人驰。二级。夺还被掳男女牛马。于是人始知贼可讨。得壮士百馀人。自号义兵。鼓出汉川见贼。与应铨驰。应铨陷泽中。贼剑薄之。公奔之。一矢殪三贼。因奋击斩十馀级。贼走。知县韩倜丧其印绶。窜山谷间数日不食。见公泣。公收召县吏。立官居。经纪廪食。戒吏得印来。否不贷汝。已而果得印。时贼自东莱连营至永川。方伯边将皆奉头窜。列邑无守。民死散无吊。恶民谓国不可复国。往往相聚为盗。永川官奴希孙等二百馀人。出没山泽间。与贼通。欲潜害公。公帅众讨平之。列郡争来附公。永川北军先至。郡守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1H 页
金润国及进士郑世雅,曹城,河阳义兵将申海相继至。郑大任有智勇。聚乡兵在山中。公谕以大义。即帅众归公。约与同死王事。义声益振。朴晋自密阳府使。升左兵使。避贼入云门山。昼伏夜行至新宁。公见晋。责以大义。晋不听。遂入青松。晋为节度已数月。惭无功。欲沮抑义兵。六月。辟公为军官。公随晋至真宝,礼安等县。诸郡守无有帅兵会者。公知其无为。七月。去晋归。诸义兵以公从晋。举解散。闻公还。皆喜复集。义兴洪天赉,庆州崔文炳,庆山崔大期等亦至。时金文忠公诚一为招谕使。永川义阵上书言诸守将窜伏深山。稍稍出头。沮抑义兵。而义兵无所禀命。愿奉节制。招谕使慰勉之。乃曰。奉事权应铢尽心召集。累却贼兵。其令为义兵大将。诸军受其指挥。遂以公为大将。领诸县义兵。公益自感奋。分诸将为三覆以邀贼。贼数百诈自称封库御史。自军威南下。公与伏兵将丁应琚等击之朴渊上。大破之。斩三十七级。获贼马及器械文书。又邀贼迲林院破之。归其功于大任。令若专是役者。谓大任曰。贼数万馀方据永川为窟穴。不急击拔之。是无岭左。分遣诸将。徵列邑兵。以青松不见贼。别遣赵宗岳。劝谕安德士民。使之出兵输粟。既而四邑兵至。可三千馀人。以申海,崔文炳为左右翼。郑大任为后殿。庶弟应平,洪天赉为游击将。本郡守金润国为别营将。郑世雅,郑谌为赞画从事。书其旗曰倡义精勇军。公建大将旗鼓。戒诸将曰。用兵之道非一。彼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1L 页
众我寡。不如累日游兵以怠贼。乘风火攻可也。某日辰时。当有东南风。令各修火具。令军士多取枯柴乾草。堆积城外。公与诸将于城外楸坪。日耀兵为进退不果状。遣兵剿汲水倭。或乘夜纵矢。使贼不得息。贼困殆亦易我。见我所为。乘城大笑。或詈我喝降。洪天赉怒欲挑战。公戒毋动。跃马发矢。射倒黑衣将。贼惊走入城。前期日。提师薄城。城上三贼将着银盔金假面。锦袍挥扇。督众出城逆之。欲跞蹙我。公所选壮士五百人一时冲突。势如风雨。公与善射者俱发矢。无不中。中必叠双。贼不敢前。贼骑出铳丸乱发。我军少却。公大呼策马。纵横驰射。矢往如注。贼无不应弦而倒。应平,大任,天赉,蕴秀等帅健卒。以槊穿贼尸投贼。率破面屠肠。贼大駴散。自相蹂藉。我军乘之斩数百馀级。飞矢如雨。贼将自投下。郑大任趣斩之。贼之名将法化者也。日暮收兵。约明日进灭贼。贼尚强众。莫利先入。公斩逗挠者数人。士争奋攻。破城门。斩守堞倭。鼓噪而入。与贼搏战。斩七百馀级。转战至内壁。贼急不知所为。走匿衙舍。或上明远楼。辰时。东南风作。我军一时放火。火烈风猛。贼众悉烧死。舍城走者。为外军所杖击。或堕水死。脱死遁者仅十馀。臭闻十馀里。遂复永川城。朴晋来视战处曰。虽古之韩,彭,诸葛。莫是过也。以其事闻。 上特命升公折冲。拜兵马虞候。大任以下。以功次赏职。我人之没于贼者殆万计。哺其饥而药其病。孤寡咸苏。皆曰我之慈母也。初贼以永川岭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2H 页
路之中。留屯精锐。为掎角势。一路由新宁之古县。出义兴。与义城,安东,醴泉路贼相应。一路直由迲林院大路。出军威之召溪驿。与军威,比安,尚州路贼相应。一路踰唐岘出河阳。与大丘,星州留镇贼交通。放兵四掠。岭左六百里。几尽为贼薮。公初破大洞贼。又战汉川。绝义城路。又战朴渊。击迲林贼。绝军威路。战沙川。击河阳贼。绝大丘路。永川之贼失外援。而全军歼于是。军义,比醴安之贼尽遁江右。而岭左全。公是战之力也。招谕使闻而善之。褒启公。以公军之所乏者兵与食。移帖各邑。使之输属不绝。公与大丘府使尹晛等。谋取庆州,慈仁两屯贼。还至河阳。宿兵大野。夜中鹳鸟飞鸣。公曰。万籁方寂。而宿鸟惊。可怪也。令侦之。贼数百果来伏。乘其不意。袭破走之。屯慈仁者闻之溃散。与庆州贼合。公与兵使晋。帅兵万馀。进攻庆州贼。至牟梁驿。晋分军薄城下。贼潜出北门。袭军后。晋奔还安康。郑世雅诸义兵从战仅免。而其子生员宜藩及崔仁济等死之。公与州判官朴毅长,奉事李芳邻等军于鸡渊。去城十里。贼乘胜犯我。登高飞丸。中公马毙。又中毅长伤胸。应平奋前而出。马蹶为贼所擒。公奔之夺应平还。所杀贼亦数十。贼皆披靡相顾曰。此必永川复城将军也。戒勿近。公徒步督战。气益励。士益用命。贼败走入城。公与诸将密谋掩城。贼诇知之。乘夜遁去。会招谕使移拜左监司。公军服迎谒。文忠加礼曰。微君永川之捷。一路无保存之势。此一着。为国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2L 页
家恢复之基。未几。文忠换右监司。将赴任而贼梗道。公为之先道击贼。文忠乃发道。遇朴晋领兵来候。戒无沮抑义旅。又驰 启言本道自权应铢歼灭永川贼。军声大振。士卒咸奋。臣见应铢骁勇有智虑。若使之当一面。任其所为。必成大功。而颇为兵使所掣肘。不得行其志识者。深以为叹云。十二月。公移拜本道左兵马助防将。癸巳正月。公自安东移军醴泉。与观察使韩孝纯合七郡兵。阵于闻庆之唐桥。贼数百夜薄唐桥。公与龙宫假守许应吉,军校金好义,权守礼等击杀殆尽。馀贼乘夜而逃。二月。 特旨代晋为左兵使。时大饥。饿殍载路。老弱相率迎拜。皆鬼色。公设糜粥接济。兵民仰公威德。咸萃城中。无捐瘠流离者。四月。闻西路贼千馀来屯丰山县。与军校权庆星,弟应平。帅精兵三百。疾驰日二百里。遇贼于安东城西。败走之。追至九潭。获首级百馀。天将闻公以小兵破走劲寇。遗公䌽段龙砚以赏劳。时刘揔兵綎在八莒。吴游击惟忠在凤溪。公兼管习肄。领将往来两阵。两公问公治军制胜之状。叹曰。闻公名。果然。郭再祐,郑起龙,金太虚,洪季男诸将。会议军事。天将谓四公曰。当今致力于国家者。谁出权应铢右者。公等亦宜勉之。六月。贼陷晋州。又分兵据密阳之栗林。四出焚劫。公闻之愤曰。晋州远莫之救。贼敢慢我。又欲侵我守疆邪。与权士谔等选敢死士四百。乘夜驰入密阳城。贼可五六千屯城下。放铳嚣呶。公令十字炬列立岭南楼下。一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3H 页
时吹角。贼惊亦举火。公手弓射。毙先锋贼。挥旗督战。丸矢雨集。贼阵僵尸如麻。馀贼数百。乘晓遁去。九月。移拜本道左防御使。甲午正月。 上传于政院曰。防御使权应铢累有克捷之功。宜加资以勉他人。遂升嘉善。拜本道兵马左别将。时 天子命我 世子。巡全庆地方。整理军务。令本国大小将官。会于天将所驻。鍊肄兵事。公帅麾下兵赴之。至彦阳。闻东海沿边贼八百馀人。潜入黄龙寺。掠所藏兵粮。即倍道还驰。遇贼于寺门外。一倭酋着黑缯衣。挥长柄圆金扇。帅步骑横驰。公大呼弯弓。一矢倒渠帅。贼走死不暇。悉弃辎重遁去。追击大破之。即遣军校权应心。献䤋于 世子。因驻庆,蔚两界。备贼。七月。兼忠清道防御使。代领李思命之众。八月。清正会岭右贼垒。左兵使高彦伯驰启。 上谕公与彦伯协力修备。公加募精勇将发。彦伯请救。公从间道直趋仓岩。恩津县监李毂亦至。伏奇兵以胥贼。清正拥青盖。金冠锦袍。器仗耀日。拥众而来。公使勇士百馀人奔之。斩首数十级。贼駴乱相失。因急击大败之。清正遁走。九月。贼将喜八帅众。驰猎于庆,蔚地。 朝廷虑其为患。密谕公使为之备。而且令兼管忠庆两道。乙未正月。以左防御使。进驻永川。审察贼势。三月。贼大至。公具由驰启。 上遣宣传官李仁敏。观贼势。及诸将责应形止。未几。贼连机张,东莱。合势跳梁。众且万馀。公知其必向延日,兴海。先帖二县。使之协力控制。与助防将金太虚,奉事全三达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3L 页
等。直驰到安康县军焉。权士谔,曹悦等亦会。贼长驱列阵于洪川。距我军数里。公传令军中。勿妄费一箭丸。建大将旗鼓。使工人吹箫奏杂戏。以示閒暇。贼望见兵少。且无备。挥兵来薄。公令弃旗鼓佯败走。贼追至兄江。兴延兵已屯江上。见我走。举旗放炮。公令吹角应之。贼駴视。公令左右将翼而击之。与应平统大众。擂鼓策马冲其前。贼为我所挤。皆入于水。水为不流。捷书至昌原。都元帅权慄,巡察使徐渻审问公节度。即驰启。 上欲超公一阶。言者以公爵秩已高。且擅发兵讨贼。不利和好。赏不行。盖是时。倭将平行长阳输款。朝廷欲脱还见俘王子。方议和故也。公虑贼狡诈。必以是愚我。我将堕其计中。忧愤成疾。上章乞解兵。 上不听。下旨慰勉。丁酉公。移阵庆州富心山城。操练兵马。时天兵久驻。军食不给。公出粟三百石助饷。 上手教褒之曰。卿身为将领。方奔走征讨。而以力之馀。治田得粟。以补军用。 特赐表里一袭。七月。贼又大来。统制使均败死。列邑多望风奔溃。公申令所部诸镇。益励兵缮械。简精锐。设伏要害以备之。且抄启逃窜守宰。 上下谕曰。守令之闻风逃避者。处处皆然。当此贼报紧急之日。不可一一拿鞫。其情犯重者。卿即军中依律处断。轻者从重决杖。使之戴罪自效。八月。中道防御使郭再祐守昌宁火王山城。被围急。公闻之。领兵驰到城北高佐岩之山。贼闻公当至。前夜已解围去矣。九月。贼踰八助峙。猝至公山城。监司李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4H 页
用淳大惧驰启。 上命公星夜驰援。公率麾下锐卒五百人。疾驰入大丘府。公山已陷。贼长驱至无怠。公与左兵使金应瑞合兵追之。鏖战于达城下。贼大奔。自相蹂践而死。馀党溃散。郭公之弟再祺在军。见公临阵用兵之状。叹曰。公之纪律节度。殆非我兄所及也。是时。 天朝又大发兵至。 朝廷令各营帅分配天将。冬。命公属李总兵如梅。三遣宣传官谕密旨。既而更命公兼统咸镜江原两道兵马。移属副总兵解生之营。公与成允文,朴毅长等。迎解生于尚州。随至庆州杨经理镐阵下。从战岛山。烧杀伴鸥亭下诸贼。戊戌正月。天兵围岛山。失度败绩。公与李廷馣,李时言诸人。力言于镐。收兵还。兵部主事丁应泰奏杨镐军败。匿不闻。都指挥李如松奉敕票。问虚实于诸营。公与诸将申救回报。镐不坐重典。七月。公又以病辞。 上不听。邢军门玠,万经理世德代镐而来。 上复命公属于麻提督贵。时秀吉已死。贼连战不利。气益解。 天朝四路兵俱集南徼。合十四万。公承 上旨。与本国诸将卒。进薄贼垒。贼死不敢抗。沿海诸屯。空垒而走。贼平。 朝廷以善后为急。留公密阳梁山之间。屯田鍊卒。以备不虞。己亥春。以防御使。兼密阳府使。州新去乱。邑里少人。公为政。严而简。仁而不烦。课农训士。劳来安集。比一年。兵民俱复。时学校荒芜。无弦诵声。公乃修孔子庙。躬率诸生。行释菜礼。庚子夏。递拜义兴卫副司直。六月。 懿仁王后薨。赴阙哭临。连除宁边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4L 页
府使,五卫将。辞。九月。从诸宰臣。饯 皇朝将士于开城府。冬。谢归。自是之后。屡除副护军兼内禁卫将,上护军兼司仆将,训鍊都正,黄海兵使,同知中枢府事,御营中军,汉城左尹。皆辞不赴。甲辰冬。朝廷录功。公居第五。 赐效忠仗义协力宣武功臣号。封花山君。进阶资宪。拜都揔管。下 教书劳之。锡土田奴婢。图形阁上。精采动人。 上惊曰。权应铢状若是耶。即召见。顾左右曰。良是良是。嗟叹久之。许筠素嗛公。乙巳春。筠嗾人诬奏公怙侈自资。削职逮禁府。大臣柳永庆等明其诬。 上命释之。二月。叙付护军。兼武勇将。复封君。兼都揔管。乞暇焚黄归。丙午正月。病辞免。秋。 朝廷以倭有衅。除公本道防御使。兼察理使。翌年春。与倭平。公递归。二月。被 召还朝。兼都揔管。俄拜平安兵使。复除揔戎使。俱呈病力辞还乡。冬。除工曹判书。辞不赴。 上命本道赐食物。戊申二月。 宣庙升遐。公赴临。除南营将。病不仕。七月。病甚。庚寅。 上遣医问疾。宗室云溪令来诀曰。病病矣。有所欲言乎。公曰。应铢起身草莽。致位卿宰。分已足矣。为国效力。纪功太常。荣已极矣。不死儿女。裹尸马革。愿已毕矣。复何言哉。十三日丁酉。终于汉城之旅馆。 上震悼辍朝。赠赙如礼。特遣领议政李元翼临吊。礼曹佐郎李厚致祭。百官会吊。勋府敦匠事。孤遘以柩还。冬十月某甲。礼葬于永川西泉谷向巽之原。公春秋六十三。公少时。魁伟有气槩。平居里巷。不肯作龌龊状。虽未尝屈首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5H 页
治经业。而事父母。有过人行。为识者所推服。及壬辰兵起。公非有尺寸藉。徒以忠义激厉同气。感动人心。奋臂一呼。远迩咸集。协谋合力。奋其智勇。卒能成敌忾之勋。盖公善于用人。其在军。与卒伍同其甘苦。而有所斩获。辄推与同事。无矜己忮人之心。故健士精卒。皆乐为之用。投之所向。无不如志。善于应变。每战。必身先士卒。临危蹈乱。胆气愈倍。大呼奔入。摧坚拉锐。贼披靡不能抵捂。而剑丸不能伤。公其善射。亦天性也。捷疾如神。人一发矢。公已三射。每射必洞数人。尤善片箭。贼不能避。遇公必走曰畏儿矢儿。矢者片箭也。善于用少。不喜多军。简其精锐。得其心力。每闻急警。疾驰迎击而贼无不碎。或闻声逃去。善于用法。凡有功罪。不问亲疏贵贱。惟法如何。公弟应平骁勇善斗。累立奇功。而安康之役。违公节度。曳入杖之。唐桥之役。不以时相之兄而贷其当坐之律。庆州蔚山二州守离官避贼。挐致用律。皆谢罪乞自效。公之就理。有一大臣来见谓公曰。公之战永川也。我失期。公杖我八十几死。我世禄之家也。我多公致法不饶。我故闻公逮。亟来相问。尝与梧里李体察言战功行赏之不均。无以服人心。同事者十馀人得拜官。公之秉心公平如此。仁于济物。闻贼掠人物。必挺身夺还。攻城之际。必先诱还披掳男女。伤者疗之以药。饿者哺之以粟。郑景禧尝于公微时。托以子孙。公终始抚教。卒为孝子。曹景温死于兵。仓卒敛葬。致其情。其陷贼者与颠壑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5L 页
者。无有遇公而致横夭者。故公柩之过。士民无不攀号曰。累年兵燹。拯济吾命者。非我公也邪。恬于名利。未尝逐势干进。故登第七八年。而无闻于人。及其释兵之后。不喜就仕。虽除拜频繁。而罕有应者。或有事。不得已而起。事过即还。常不久于职。故虽一为憸人所谗。而未几见宥。终始功宗。为邦家所倚重。雅好山水。或得閒居。必就幽夐清绝处。结舍倘佯。大丘之琴湖。永川之慈川。县西之龟水。青松之方台。皆公所栖息者。而方台则购人亭园。既归还之。龟水上。置书斋曰白云。购书峙用。招延文学老儒。课教县中子弟。杖屦逍遥。乐而忘倦。其雅致可知也。家传言公平居恂恂如书生。而中有守。所操壁立。至治军。丰其衣粮。每夜必引诸将。咨访机务。奖其善而教其不能。操兵八年。大小十数战。赏当功。罚必罪。未尝以私害公义。恩信交孚。号令明肃。虽负气倔强者。望风心服。为之尽力。整部伍严斥候。贼未至。必先知之。及其交锋。意气安閒。不动声色。亲自督战。士益用命。又曰。公常痛蚤孤。禄不逮养。及后贵显。当祭泫然曰。昔在戊寅。天割我家。崎岖此身。孑孑孤存。位极结绶。而亲不待养。其哀其痛。终天而止。呜呼。夷考公遗迹。公于当日。可谓杰然者。李忠武外。似无居公右者。而如元均,申点辈。俱居公上。何邪。夫子称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而立身扬名以显父母。孝之大者也。忠孝本无二致。而曾子又以战阵无勇为非孝。则公不惟于臣为忠。于子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6H 页
为孝矣。 仁庙甲子。 赠公崇政大夫议政府左赞成兼判义禁府事。 肃庙癸酉。 赠公谥忠毅。危身奉上曰忠。彊而能断曰毅。乡人以公之功德不可无祀。就白云斋傍立祠。春秋享公。公前夫人顺兴安氏。文成公裕之后。士人道之女。 赠贞敬夫人。生一女。适奉事曹舳。后夫人昌宁成氏。夏城府院君君美之后。参议德龙之女。封贞敬夫人。生一男。即遘副司勇。侧室子遇训鍊奉事。迪万户。乙生女郑于藩妻。俱有子女。遘有四男一女。男山重大护军,山峻副护军,山厚,山甫。女适士人李泰意。曹舳有二男士任,士儆。一女朴舜孝。山重无嗣。以震衡后。山峻二男。斗衡,震衡。山厚一男审衡。山甫五男。济衡,复衡,益衡,贲衡,有衡。震衡二子景中,致中。斗衡以致中后。审衡以凤徵后。济衡一子达徵。复衡以士龙后。益衡以致龙后。贲衡,有衡无嗣。景中一子昌运。奉公祀。致中子光运。内外曾玄若干人。公之子孙俱早夭。公之行业无纪述者。曾孙震衡,复衡等。搜家藏故记及一时幕下诸公之所记。为家传颇详。而犹有遗佚未尽之恨。日。光运与复衡之外孙张君泰集。以其家传及权太学士愈之谥状来。索公之状。呜呼。公之去此世百四十有馀年。遗迹日远。无有以徵信者。然公之功在国乘。公之忠义在人耳目。光庭幼少时。已得公遗事于前贤集中。以为当龙蛇之乱。无永川之捷。岭左尽鱼肉。而中兴之业。无所措手。今我岭下诸郡之安其祖业累世。长子孙。繄惟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6L 页
公之为堡障焉耳。是则公之泽于岭之士民。亦终古矣。光庭渺末后生。素无识。犬马齿已耄及。曷足以任传信之责。况生乎百馀岁之下。欲论次百馀岁之上。诚有所茫然而不敢者。第伏读 宣庙赐公铁券文。至身都赵云之胆。貌如许远之心等语。若可以想公之髣髴。而夷考家传。反复遗事。而又有以得公之心。盖公之心。真见得一个义。知有国。不知有身。故利害得丧。不能以动其中。而见敌必勇。白刃交于前。矢石乱下。而必挺身先出。大呼驰突。以夺贼之气而为士卒倡。盖不惟公忘死。士卒亦为公忘死。如公之心。盖非独胆气然也。人之不能做事业。只为一死难判得。苟能判死。何事不光明。然非见义明。亦不能判死。而胆勇过人者。虽或能死。亦不能当于义也。公能见义。故为子则孝。为臣则忠。临乱则忘身。成功则轻禄。观公辞受去就之际。无不合于士君子出处之道。而崇儒学尚幽致。非寻常韬钤者之所能办也。至今想公之事。凛凛犹有生气。诗云彼其之子。舍命不渝。其公之谓乎。或谓公既退矣。何必死于辇毂之下。此不知义者也。公勋臣。自与山林之士不同。闻 国恤而奔哭者。礼也。其终死于都下。命也。礼吾当勉。而命吾不。奈何。当公之西行也。卜人言其不利。子弟必欲谏止。而公汪然曰。君臣之分。虽水火不可避。岂以无稽之说而不奔哭乎。此公殉国之素志。而盖无适而非义也。公之事迹。固已昭著前后。而公之心。卓然合于义而不疚者。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7H 页
世之人未或谅也。故不计其愚且僭。而辄为之编次论著如此。庶几秉笔之君子有所采择焉耳。谨状。
静乐斋金公行状
静乐斋金公讳履。字子方。系出新罗。高丽中。忠烈公方庆有文武大勋。锡土上洛。子孙遂为安东人。我朝有讳克谐。登成化贤良科。官止知县。是生讳光粹号松隐。养德山林。以大耋终。今享之藏待院祠。于公间七代矣。高祖讳士元。从游陶山门下。乐善好施。壬癸之难。有声义旅。曾大父讳浚。礼宾寺直长。大父讳尚璘。有士林重望。家居不仕。生公之考讳良佐。成均生员。亦以文行见重。娶锦城丁氏。士人时说之女。以 崇陵壬寅正月五日生公。幼有懿质。不妄游戏。动止如成人。及入学。先公先授小学。耽读不须劝。每出入必告。先公问何以告。对曰。小学实云。先公喜曰。而已能解小学方矣。甫成童。文辞郁然。已屡魁夏课秋试。公凡十举于乡。而一不试于省闱。年周甲而终。布衣六十一年。呜呼。公怀抱利器。虽不见售于时。而其居家。孝于亲。友于兄弟。睦于宗族。教行于里塾。而信于乡党。和而有执。清不绝俗。其可谓君子人矣。光庭少于公十二岁。宜在弟畜之数。而屏伏孤陋。曾未有一日之雅以炙光袭馨。固无以得公之一二。然今以公从父弟子载应,钟应二斯文之所录而考之。盖公十有三岁而丧母夫人。其丧之礼如成人。而公常痛其不及养。奉先公。竭心尽诚。家虽不给。而甘旨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7L 页
之养。未尝有歉。出遇异味。必袖而归。冬夏。自焫灶适其寒温。晨昏定省。愉色婉容。凡子职所当为者。五十年如一日而不少解。先公晚年。病耳患。不通言语。公常在侧。以笔札道达。凡时耗异闻。闾里琐细。无漏失。先公喜之语人曰。此子为我司聪。先公病沉绵或至谻。公皇皇忧泣。不解衣寝。饵药必自手。昼夜扶护。每夜稽颡北斗以祷。若是者有年。及丧。丧具必诚必信。帅履无愆。既敛。始浆于口。以疠葬不以时。常食饘粥三年。不脱绖带。居垩庐。非展墓不出。非丧事不言。瞿然如不能胜。人或慰譬。泣曰。昔我丧慈母而不能丧也。今而不能自尽。恶乎用吾诚。每遇先讳及时节祀日。前期斋沐。怵惕悽怆以终日。事仲叔母淑人权氏。如事母。所居稍间。而定省无阙。有时霜冰在须。淑人叹之曰。而无乃前身母子乎。宗家以祸变出避。祠庙无守。公独扫一室。寝处其中。每日锄除庙庭草秽。顾瞻养真堂额。诏子侄辈曰。此吾王父之所尝揭者。子孙不可不思服也。诸子或忧贫无以养。公曰。养不以贫富。如其非义。三牲不为孝也。其养志乎。每因试入京。坐不背阙。过阙。必鞠躬屏气。 肃庙久违豫。有西来人。必问 圣体如何。及 陟方。会哭泫然曰。为臣子四十馀年。未能瞻望 威颜。而遭此闵凶。人情宁不悲乎。五月不御酒肉。公兄弟二人。上舍公履规为长。公事之。如温公之于伯康。动静相须。忧喜与共。食必同餐。上舍公尝寓东峡。峡去家一舍。路险绝。公无驴。常徒步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8H 页
省之。五日一往。及期。虽风雨寒暑必至。上舍公为之撤寓而归。居至亲间。恩义周洽。凡事大小吉凶忧喜。若已当之。金氏同居十二世。族属已疏。公曰。一人之身而至于无服势也。同居一巷。情义岂以是有间邪。吊庆欣戚。一如至亲。所居里三百馀家。六姓同衎。先辈已有洞规。一依蓝田之约。中废不修。公与里中耆旧。存肄讲行。要以救菑恤患。兴学校成礼俗。而颀颀乎事亲敬长之道。每岁春秋。收聚子弟。谆谆以孝悌忠信。修弟子之职。而间肄文艺。以成就才业。远近多归之。公常谦谦退逊。不以行能先人。时节乡会。公在座。一堂肃然。乡论歧裂相倾夺。庠序为争巷之场。而公主校院。则皆卷足退曰。金君君子也。其敢抗乎。盖公温厚岂弟。乐善好义。律己有方。而持论平恕。人或有犯。不较也。是以人无不爱而敬之。无或以戏言相加者。平居早起。整襟端坐。不设惰慢。仓卒之间。无疾言遽色。破屋数间。仅可容膝。而内外有别。岁无丰俭。橐饘常不给。而怡然有好颜。世间一种外诱。无所入于灵台。故其容常充然。老而髭发不衰。公本少荣进之意。而家贫亲老。不得已而屈首公车间。既屡举不中。则亦必自反而无怨尤色。亲没之后。不复应举。杜门养静。专意古书。而其工尤在于礼书。人有问者。常谦让。而或不得已则必先援古礼。参以时宜。以当于人情。当时习礼家博雅如李密庵栽。亦使之问于公。公以村后小台洞泉石幽绝。为数间茅屋。明窗棐几。对越群书。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8L 页
学子坌集。或车马门焉。披玩之暇。神疲气倦。则葛巾藜杖。随意所如。傍花临溪。或于高皋以畅幽怀。有时月白风清。小轩岑寂。则独整襟危坐曰。孟子夜气之说。其是也乎。清明在躬矣。案上皆濂洛关闽之语。最爱邵子吟。偶然值兴。援笔和之。平居为诗不多。有破寂吟数卷。皆清健绝俗。一日收拾诗稿。有客自外入。问其姓名。不答。但曰东西南北之人也。取诗稿览毕。题其尾曰。凤鹤高飞。云林之东。轩堂真乐。白日清风。即起而去。少时尝因试入京。有要路子求见。公不可曰。士之处身如处女。不可以不慎也。妇家庄在基川。公因往来。郑䎖守基川。驰见公。命其子栋隆,栋吉曰。金某有学有行。胸次洒如。吾为汝得师。慎之无见弃于斯人也。李上舍喜鼎。湖西韵士也。遇公逆旅。滞雨三日。与之同宿。语岭人曰。子国有黄叔度矣。县志。称公玉洁冰清。则公可知矣。少时读书书斋。村姝窃意公。托言汲水。频来觇。公不一顾。女因病殆。其母求哀同读书者劝往。公曰。士君子不可以一村女而污其行也。邻有一老翁卖梨为生。梨早而味。邻里争得之。公与之比邻。不一言。梨在地不顾。翁欲试之。散梨于道。公之小孙从公出拾之。公令弃之曰。其主赖此为生。不可取也。诵李下不正冠之句以警之。翁大服。橐梨以馈。公令小孙取二梨。馀悉还翁。公之子出野。一氓当路卧。辟之不起。出恶言怒。请公罪之。公曰。醉乎。曰。未也。然则狂也。卒不问。氓告人曰。平生不见公有怒。故试之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9H 页
耳。观其细。可以知其大也。公家居。不言官长得失朝廷是非。惟喜谈人善。虽小犹恐其不扬。悍不率者。虽厮养。亦以理开譬而不遽加怒。里有高年。问候以时。邻有丧。三日不食肉。训子弟。必以圣贤之言。而常举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语。丁宁诏戒。诸子侄或有惰慢之色。唯教以恭谨斋肃。子弟皆流汗不敢违。既疾病。门人来侍。或隅或足。公曰。吾病革矣。不可以有言。终身行之者。其忍与恕乎。遂卒。壬寅正月二十四日。远近嗟惜。舆儓下贱。亦皆涕洟。用其年十一月壬辰。葬于县北杰磨山卯向之原。山氓自来相役者。数百人。公之配曰顺兴安氏。士人翊铉之女。有妇德。初公议亲。有言其失明者。一家难之。公曰。配匹天也。与为之期而背之不祥。虽失明往也。先公义而从之。既醮而疑释。妇家素饶财。妇兄以公贫。欲平分其财。公曰。贫富命也。可顺受之。何横财之有焉。只留若干。悉还之。夫人与公安契阔。先公七年而卒。有子三人。奎应,箕应,参应。参应出继。奎应四子。宗述,宗弼,宗学,宗伯。箕应二子宗岱,宗华。一女幼。参应二子宗九,宗五。一女幼。公之孙有因痘蔽明者。公曰。天道有不可知。而自料吾平生。不宜有病废子孙耳。已而果愈。公虽不禄于身。而天其监之矣。公之子孙。宜有食其报者矣。光庭固未尝耳目公之德行。而二君之状。既核而信。又读公静乐吟。知公之静中自乐者如此。读公八戒箴。知公之身心手足耳目鼻口常存戒惧。而不敢放于礼法之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59L 页
外者如此。亦足以得公之大较矣。顾光庭无向德之诚。未免交一臂而失之三复。责沈之文。益自愧汗。而箕应氏不以老弊孤陋。要责以纪德之文。既往复来请益恳而意益至。不敢终辞。谨就本状。略加檃括编次之如此。庶几秉笔之君子恕其昏谬而有所采择焉。谨状。
通政大夫工曹参议柳公行状
水部右侍郎柳公讳升铉。字允卿。本文化人。中世掌令湿移全州。掌令生克恕。宝文阁直提学。其孙义孙。我 朝礼曹参判。以文学选集贤殿。为名臣。卒。 赠吏曹判书。无子。子其弟执义 赠参判末孙之第三子曰季潼。 赠都承旨。承旨生水原府使 赠参判轼。其子秉节校尉润善。始自京师家荣川。生讳城。为金文忠公诚一姊婿。来居安东之水谷村。早卒。 赠司仆寺正。生讳复起。从文忠公学。号岐峰。 赠左承旨。生讳友潜。号陶轩。公高祖也。曾大父讳橚。副护军。大父讳振辉。成均进士。考讳奉时。端方好义。数世虽不禄于朝。而以文行重于乡。妣鹅洲申氏。通德郎以徵之女。以 明陵庚申十一月十二日生公。幼隽逸有器局。举止异凡儿。尝从群儿。探树窍鸟雏。臂不及。令拾松子峙其中。雏上乃取之。事与灌毬相类。长老异之。伯父上舍公以为吾家千里驹也。既入学。强记通大义。属文有思致。先公欲成就之。移僦山村。杜门课教。公益自肆力。攻举业。藉藉有场屋声。尝魁夏课。翼日入场。见士习有不可于意。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60H 页
即弃归。己丑。丧先公。丙申。丧先夫人。致哀谨节以终丧。己亥。中增广会试。释褐。辛丑春。始调太学官。癸卯。例升典籍。迁礼曹佐郎。甲辰。升正郎。公旅宦数年。敛迹自守。与知旧逢。哦诗对局而已。京中士大夫以公为有岭中旧风。一日忽弃官归。有绝句云。玆颜不可奴。玆膝不可婢。大笑出东门。岭南一千里。父老迎慰。且曰。今人仕宦京师。容貌辞气。无不变者。而君犹有乡野态。公笑曰。无才。不能改也。以所居不便閒养。就山南瓢谷。缚茅数间。以慵名窝。而自称慵叟。族父上舍显时号壶窝。族兄锡斗号朴斋。文学长者皆家瓢谷。日与之谈论风咏。乐而忘忧。家贫。朝晡或不给。而不以为意也。丙午冬。除龙冈县令。将趋肃未至都。闻前令仍任。即还。马上戏吟一绝云。行李萧然一马装。人言太守去龙冈。官名得失真堪笑。依旧归来柳正郎。戊申春。湖孽搆逆。漫及岭下县。岭人以为羞辱。谋举义讨之。推公为大将。设军门于乡校。公夜呼草檄。辞气激烈。所至风动。部署麾下。严其约束。不以亲故而贷其律。虽素伉者。无不俯首祇事。安抚使朴师洙入军门叹曰。师有律矣。号召使赵公德邻亦曰。墨纸裹头。裂裳被体。争死王事。岂不壮哉。将发。闻官军已䤋贼。兵罢。江右一士人后至语人曰。凶丑迅扫。臣民之庆。但恨不一日为柳公用。己酉春。拜兵曹正郎。移司宪府掌令。递授宗簿寺正。未及谢。升通政。除钟城府使。陛辞。 上引见曰。去年逆乱。尔能倡义誓众。予嘉之。有不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60L 页
识何状之意。公谢曰。臣无能。谬为父老所推。未及动兵而罢。臣何力之有焉。 上复申谕。赐弓矢以遣之。到官。士民相贺曰。往年赵公谪此土。言南中有柳某贤士也。今乃字莅我耶。未几。以乡试官。久离官次。会潼关民乘时越境采药。得监司启罢。地方官继有拿命。以代者未至。留管官务几一年。公不以既罢而怠于政。一境称治。庚戌夏。代者至。乃发。民大小争持酒食。拥道而饯。至有含涕不忍送者。及就理。自引伏事罢。癸丑。御史李宗白廉岭南。言咸安郡连任武人。邑弊民病。请遣文臣之有位望者。铨曹以公应命。时荐饥。户口凋耗。府藏枵然。田籍军额。只拥虚簿。公察其弊源。首罢渔梁市廛征税。吏奴贸易。民之受粜。贫未输者。割俸馀及官所常用者。充其籴。务在宽民节用。未及二年。里闾稍复。公为政。一以平恕。其有迫于赋役而不能自在者。闻其情。辄为之恻然。或出涕慰谕之。民无不感泣者。然事有关公法者。裁之甚严。吏有侵害平民。绳以盗。将校有违令。虽素信任者。不假也。郡自郑文穆公文教为治。儒化兴行。及久教绝。士多不习文术。公复其稍有行义文学者数家。聚邑中子弟。贮之学舍。捐俸为养。讲肄艺业。劝课训饬。使之兴作。乡俗相朋党。前守多以私意扶抑之。益致乖激。睢盱日增。公一以诚心待之。戒令和解革前习。终公之在官。无有巷哗者。移建乡校。去渫就高。封植朴迂拙子墓。朔望晨起。望阙行礼。谒先圣庙。召乡人试射。赏罚其能否。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61H 页
率为常。比郡皆以为长者之治。而考课。常以宽谨为最。乙卯夏。有运税覆船事。金吾依例拿推。公将行。有酌水为别者。在理。吏请内赎图还任曰。前例也。公诃曰。罚之轻重。自有朝家处置。何可以力图之。竟罢还。壬戌夏。拜掌隶院判决事。以老病累疏辞。不许。遂拜命。公听讼公平。不饶权势。有私奴见侵于内需司。久依违不决。公启还其主。凡听讼。两造具讼体得理者。例内质布。立断者无质布。居是官者。必令具讼体。公一切立断。以故词讼不滞。而官无所入。居数月。谢病归。冬。除宁海府使。宁海邑之弊者。家乡近。多交旧姻党。人忧其难治。请严阍绝宾客。公曰。居官待人。度吾心力而为之。岂可逆探其难堪而为自便之计。既视事。不挠公不忤物。凡事务从宽简。海户所供。只存官之不可已者。馀悉蠲之。岁时。存问老人。无遗贱隶。府素多猾吏。有盗割仓廪。历数守。公按治数人。其未发者。谋欲生事。上司封进人蔘。掌吏故为不谨。遂至启罢。而吏即亡匿。公为政未满三月。邑人愤惋。而公不以介意。乙丑冬。拜工曹参议。时公弟观铉方任殿中在京。公僶勉赴召。兄弟止宿一舍。非有公故。未尝顷刻相舍。有联床酬唱录。本曹掌工匠百须。当曹例事修饰。而公所服用率破弊。无一物改于公事。随遇尽职。不以老病为解。尝以冬至荐俎官。参 大享。时寒甚。达夜序立。在班列者更迭退休。公植立竟夜。不少跛倚。既罢。俱啧舌曰。七十之年。乃如此。其有定力可知。丙寅春。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61L 页
除丰基郡守。或曰。铨官之待令公。亦薄矣。公曰。丰岭之归路。于吾甚便。且官不可择。遂赴。郡退陶先生之所尝莅。有丛竹。人指为先生竹。公删去蒙翳。加培壅。为诗以志感。岁饥。公以赈政不可缓。单骑驰诣臬司。面陈救荒之策。还数日而病。语音艰涩。犹惓惓民事。必欲尽赈济之方。一日将状报臬司请籴。卧自呼草。明日。吏白令子弟代署。公开目曰。代署不可。言讫而终。三月二十八日甲子。享年六十七。赈状后于赴。上司恻然。为加给赈籴。民受赈者皆流涕曰。此我侯遗惠也。殿中君弃官归。与孤兴源以丧归。九月一日甲午。葬于府东砧谷负庚之原。迁淑夫人墓而同封焉。公禀受完厚。资性醇悫。刚而有容。和而不流。公平廉退。内守甚确。而平居敛容。若无能者。及其剖判义理。明白简当。其群居。争辨不相下者。徐以一言折之。无不愧服。或值事变利害得失人之所眩惑者。直断之以理。前言其当然。鲜有不中者。少气峻。为同辈所惮。后乃济以宽和。立心制行。要以忠恕为主。接物之际。诚意盈缶。绝无畦畛。见人之善。喜若己有。其不善者。诚心忧叹。惟恐其不改。故人无不爱而敬之。无贤与不肖。皆称为厚德长者。少事二亲。先意承志。孜孜劬业。及其中第。归展祠墓。泪湿恩袍。常以禄不逮养。为终身之恨。尝赠故人乞郡者云。不慕熏天富贵人。不羞潦倒弃明辰。羡君五马南归日。君有高堂双老亲。自以丧父母时贫不能致其情。戒子弟。毋使吾终事逾于吾亲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62H 页
也。公兄弟。惟殿中君在先公时未及成。公不以爱弛其教迪之方。卒以成立。及后析箸。有无甘苦。一与之均。其戏笑欢怡。若在幼少。动如手足。家人化之。虽使指耕垈。人不知各有主者。一姊嫠居。闷其穷甚。馈遗不绝。得一美味。必停箸而思。居官禄俸之馀。必先姊家。视孤甥如己子。抚养教诲。必欲其成就。堂兄上舍元铉长公六岁。事之如严君。公尝爱青松山水。有老焉之志。区画已定。上舍君泣而止之。公亦不忍离去。密庵李徵君叹之曰。两君亲爱之隆。俱人所难及。宗族甚蕃。静躁不一。而处之各得其欢心。常忧宗业之渐落。救护无不用诚。其于交际。有信而无狎。其倾心相与者。不过数人。金霁山振伯相与为莫逆。方振伯之际遇非常。公独忧之。及其遭罹世祸。甚冤闵之。常竭力以周穷阨。而梦思寤叹。久而未已。居官清慎。常俸之外。无一物私。子弟之从在官者。不得使一钱。或请造刀鞋微细物。亦不许曰。吾受 国恩以有官禄。若等因父兄以糊口足矣。初自钟城还。先送一木榼。家人意其有异物。发之。只乡书数束。凡所著巾帽笔研之属。所覆单衾。弊而不易。一女新嫁。妆奁之用。出于北土者。无一物赍。其自咸安就理。郡人依例赍钱四百缗。追赆于家。公以事既得已。无事于费。悉还之。其再被逮。贷钱于人。及还。郡赆又至。公计所贷钱留六缗。馀皆不受。宦游数十年。数典州郡。而家无长物。贫约如布衣时。人或称叹。则笑曰。实无能。且邑薄故耳。奉法甚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62L 页
严。请托无所从。其在礼部。有同姓人中大比乡解。求陈试者。公不许曰。得失有命。为士子。何忍诈死亲戚而先欺君乎。其人遂图于他郎。后见公谢曰。始不能无憾。今知公真爱人以德也。在咸安参试。同道多亲旧。公见乡书有别纸者。令子弟先去之曰。既见之。从其请则我为行私。若故黜之则彼为见枉。不如不见也。郡有鱼政丞墓。 国舅有龟之先。有宣传官史绩者。以 国舅书。请公推墓田云。墓田者累十结。平民耕其中。以为世业。史绩于久远田案中考出量名。请署押为成案。公不肯曰。事在百年前。残民之世为生业者。诚不忍绝其命脉。且公家之守先墓。无待于藉此土。第以此意归报 国舅公。史绩愠而去。后以事再至。致 国舅公之意而谢之。鱼姓之为左节度者。欲图免同姓之为良役者。而亦不能得。公之为治。举大体。常非治郡者之用廉问者曰。暂试之。不能无少效。然使民风日败。仇怨相诬。要之非安民之道也。交承之间。所侵用官帑随欠充补如偿己所负者而不使人见其迹。性不喜人承奉。吏仆之有过者。常加宽恕。而待邑子如宾友。虽武弁庸人。亦不轻以视之。公初除掌令。出外遇虞候前呵。辟之路左。在郡。与乡人饮酒野亭。见驰马过者。亦不问也。自奉甚约。不喜盛馔。衣饰鞍马。如寒士。子弟有服美于人者。为之颦蹙。不嗜酒。不喜音乐。于世俗纷华。泊然无所好。而于财利。尤淡如也。弱冠。以亲命推臧获于下邑。表弟金上舍衡国家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63H 页
贫无养。亦有干下邑。事败而归。公橐有数十缗。割其半与之。先公喜之曰。汝以千金还。慰我心。不若是。尝买一婢子。直三缗。婢后自给求赎。公令入七缗曰。数年之间。获倍利足矣。公自秩卑时。便有知足之志。至后除拜。虽不敢苟辞。而非其所好也。殿中君与族子正源同年登第。公时任咸安。惕然有太盛之惧。殿中君十年不调。人或唁之。则曰。吾既致位绯玉。弟又释褐。无忧橐饘而多男子。世岂有圆满事耶。常以为人不自量分剂。妄有希冀。是大不祥。戒诸子应举。只可随分进退。无求必得。而于倚伏乘除之义。未尝不重致意焉。晚年名位差显。时贵往往有致礼愿交者。而公不喜还往。元判书景夏方任亚铨。屡致愿见之意。而公不往。元亦以此高之。常爱邵子退一步行安乐法之句。以为春帖。而又取古人轩冕不忘蓑笠之语。命诸生赋之。常翛然有山林独往之愿。而君民一念。老而弥笃。或闻时政有阙失。辄愀然忧形于色。而或于中夜起坐。咄咄不已。亦未尝对人言也。所居茅屋坏漏。临溪改筑。号枕涧亭。为铭云。不能巧用吾拙。不耐劳就吾佚。惟其拙莫吾役。惟其佚孰吾梏。眠于斯食于斯。偃仰于斯以乐吾馀日。彼朱甍绣户广厦深檐。未足易吾之净室。室仍旧号。轩曰寄傲。其东有自然台孤吟石。槐柳荫其间。花卉满庭。遇兴。辄曳杖逍遥。朗吟而返。閒居。未尝废书。亦不立程限。有会心处。欣然读之。晚年喜看周易曰。不读此。无以决嫌疑,通事理。尝拈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63L 页
出疑义。与意中朋友共辨订之。古今文章。必取理胜辞达者曰。文所以达意。其不由肝鬲而苟为险僻者。其人可知也。故其所自为诗文。惟主平实而当于理。不以工拙为意。有遗稿若干卷藏于家。淑夫人光州金氏。山阴县监讳汉璧之女。在家婉惠。及归公。事舅姑承君子。无违行。与娣姒仁而有恩。视公兄弟姊妹之子。如己出。勤于女红。以资公游学仕宦之用。先公十六年而卒。男不育。取殿中君二子为嗣。即兴源。有才学。一女适士人李世宪。公又有侧室男一女四。皆幼。兴源有一男一女。李世宪有一男一女。皆幼。光庭愚陋无知识。幸托交游之末。几五十年。中间趣舍异路。不得相与周旋。而心独向之。常谓公精力素健。且少我六年。倘得休退。当从容于溪山之间。以讨论旧业。而第恐蒲柳先零。贻公暮途之悲。不意后死孤存。而兴源草公遗事。责以记德之状。呜呼。其何忍把笔而为之说。顾此精神消脱。得之平昔者。昏昧而莫之省。尝与故友李徵君槾。论公有镇物之量不可夺之节。远大之器也。又言己亥试罢。与公同行。夜得榜声。浑舍惊倒。而公辞色自如。旋即就寝。鼾睡如初。不易得也。又尝闻沈太宰檀谓公德器可为宰相。当时之公诵如此。如使公处乎廊庙。必不为违道而尸禄。处乎台阁。必不为屈己而徇人。不幸而遇难。亦不为舍义而苟生。而世不使之居可为之地。使公弘毅任重之器。不得少有所试。而其发之州郡散局之间者。亦可以知公
讷隐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第 464H 页
之所存也。兴源之所录。核而详。信而有徵。读之。恍然有以接公之声容颜色而得其宽厚和毅之心与事也。于是又喜公之佳儿其文识已能如此。为之收泪。而就其中略加檃括。次其终始如此。以俟秉笔之君子有所考信而采择焉。呜呼可悲也。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