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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斋集卷之五
耐斋集卷之五 第 x 页
耐斋集卷之五(南阳洪泰猷伯亨甫 著)
 论
  
耐斋集卷之五 第 80H 页
降封淮阴侯论
汉四年。有人告楚王信叛。高帝用陈平计。伪游云梦。及信迎谒。则缚载后车。归而降封淮阴侯。论曰。是所以激信之叛也。何名降爵乎。夫叛逆。大恶也。真有其罪。固当诛无赦。否则亦宜伸理之。不可以暗昧加罪于人矣。然则使信果叛也。罪当诛矣。不但降爵而已也。使信果不叛也。人之告者诬矣。信诚无罪。何名降爵乎。方帝之伪游云梦。其心固已疑信之不来矣。既召之即来。而又束身就缚。则帝亦解其疑矣。特以有素忌信之心。恐其据全楚之强而酿祸于他日。则有难制之患。乃乘此会而夺其楚王。降封淮阴。如此则信亦无能为也。殊不知此可以制信矣。而顾不能服信之心。今年梁叛。明年淮南叛者。又未必不激于此矣。夫帝之所与共取天下者。谁也。不过信,越,布三数人。而举足左右。楚汉成败者。又非韩信一人而已乎。然则是三人者。同功一体之人耳。荣辱存亡。宜无异同。故及有人告信叛。则不独信也。布,越皆惧矣。若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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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信也。则又不独信也。布,越皆不自安而至于叛矣。诚使高帝当云梦之会。既验信之叛而无其状矣。乃谕以温言。待以异恩。而毋夺尺寸之地。益加金帛之赐。则信亦人耳。岂不感泣而思所以恭执臣礼。效忠王家乎。不独信如此也。布,越诸人闻之。亦必感帝之恩而不知死所矣。夫何叛逆之足忧乎。帝计乃不出此。欲以权数御人。夺信无罪之王。降以为侯。由是诸侯离心。功臣叛逆。复用干戈。天下骚然矣。则此岂非高帝之过耶。或曰信本桀骜难制。见其自请为假齐王。及不会垓下之战。而可知其蓄不臣之心矣。又安能保其必不叛。而乃过高帝耶。此言诚亦然矣。临危而谋利。非君子之义。而信乃行之。此其所以败也。然武涉蒯通。交说于楚汉重轻之日。而信不听钟。离昧劝举兵于有人上变之后。而信又不听。楚汉轻重。时甚利也。有人上变。事甚危也。使信不叛则已。苟有叛心。则不听此三人之言而更待何时也。以此观之。信之不叛。亦较然明矣。然则信之过。其不学昧义也欤。呜呼。信非叛逆之臣。而帝反夺王降侯。激成其罪。诛夷征伐。无岁不用。遂使勋庸之臣。未有一人全者。若高帝。真亦少恩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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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稣死不复请论
凡为人臣子者。遇仓卒死生之际。非有明智远见以善处其变。则鲜不中乎奸人之计。而家国受祸。惜乎。扶稣之不听蒙恬之言也。方斯高矫诏之时。其计以为秘不发丧。则可以欺扶稣,蒙恬矣。而二人者。素慑于始皇之威。必不敢复请而死。是则无患也。乃敢肆然而为耳。然犹其心不能无惮扶稣之贤。而畏蒙恬之智。一或有所觉悟而失其计也。为扶稣者。当传诏之日。羁留其来使。驰一介信臣。复请其赐死之由。则始皇之死得。而矫诏之事彰。虽以斯高之奸。狼狈失图。不知善后矣。然后乃扶稣提所领三十万之众。辅以蒙恬为将。明其秘丧矫诏之罪。而传檄天下。西向函关。则其谁敢御也。以陈涉之㬥起。而犹藉扶稣之名。则秦民响应。假之者尚然。况真其人乎。其诛奸逆明典刑。复储位正宗统。厝国势于盘石之安。而无内患如反覆手之易耳。乃扶稣计不知出此。而不听蒙恬之忠言。诿以父命之重。不辨真伪。坐而就死。祇以中奸人之计。终使国为丘墟而宗社不血食。谁谓扶稣贤乎。吾见其智昧见浅而不善于处变也。或者以谓始皇之死而秘。斯高之矫诏。皆出于人所不意。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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稣虽贤亦安能知其诈。而不顺父之命乎。此抑有不然者。当始皇时。妃嫔虽多。无骊姬之蛊。胡亥虽爱。非奚齐之宠。而使扶稣北监。特一时之怒耳。未有易树之计。无他端而赐之死。理所必无也。蒙恬见其然而疑之。劝复请而死。然则臣所揣于其君者。而子反不能揣之于父乎。设令非诈而真。愈见其复请而死之。未暮也。夫以虎狼之㬥。尚有父子之仁。则彼始皇者。人耳。岂独无慈爱之心。始或听奸人之谮而致其激怒。终又见扶稣之请而有所恻隐。求之天伦。宜亦有是。则岂不愈于无所言而死。而贻乃父杀子之名乎。夫从诈言之为不智。从真言之为不孝。不孝不智而当乱国据储位。握兵在外。无怪其死于奸人之手也。世称扶稣不死。秦氏不亡。亦非也。其所以处仓卒死生之变而昧于大义如此。则虽有区区之小仁或胜于胡亥之㬥。亦不过同一昏庸人耳。是恶能恢远图而救垂亡之国乎。然则扶稣之不请而死。谓之失于自为计则可矣。谓之关嬴氏存亡者。过也。
孟子不尊周论
尊王。大经也。大法也。夫安有圣贤而不知尊王者哉。然非若愚夫愚妇见王宫室之崇以为尊也。见王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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冕之饰以为尊也。王必也存先王之心。而后方见其尊也。王必也行先王之政。而后方见其尊也。先王之心。何也。仁心也。先王之政。何也。德政也。故宫室之崇。衮冕之饰。见之者皆知尊也。若其仁心德政之所存。为可尊为不可尊。唯圣哲能知之。夫有可尊而尊之。是王也。有不可尊而不尊之。是非王也。故能尊王能不尊王。亦惟圣哲由之。尊恶乎在。曰王。王恶乎在。曰道。道之所存。即仁心德政之所存也。然则孟子之尊周与不尊周。亦视此而已。当孟子时。周之王。其有存先王之心而行先王之政者耶。使周王有是心而有是政也。则民争趋如赤子投父母之怀也。欲行仁政如孟子。而安有不尊之者乎。使周王无是心而无是政也。则镐京旧都。尚不能保而东迁矣。天命人心之去也。虽孟子。亦无如何矣。故孟子有未必不尊之者。苟不尊之也。周道之衰。抑可知已。何以明其然也。昔尧传之舜。道不在丹朱而在舜矣。则尧之臣皋陶稷契。尊舜而不尊丹朱。舜传之禹。道不在商均而在禹矣。则舜之臣益。尊禹而不尊商均。至若伊尹之于夏。吕尚之于殷。亦皆不尊桀纣而尊汤武。彼五六臣者。古所称圣哲人也。夫岂不知尊王室耶。其亦知所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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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者之在此而不在彼矣。然则孟子之时。可知也。周之王。丹朱也商均也。周之政。夏殷之将亡也。其所不可尊者如是。而其所可尊者。已荡然尽矣。孟子虽欲尊周。其可得乎。由是观之。周之不尊。周自为之。非孟子也。若此而犹疑孟子之不尊周。则其何异责唐之臣而曰何不尊丹朱也。责虞之臣而曰何不尊商均也。是岂知尊王之义者哉。然则孟子果不尊周欤。曰非也。孟子未尝不尊周也。人特未见耳。夫尧传之舜。舜传之禹汤。禹汤传之文武者。何也。惟道而已。则孟子尊道者也。尊文武者也。文武尊而周安有不尊者耶。若然。孟子尊周者也。曷为劝齐梁行王道也。曰。行王道。乃所以尊周也。行王道者。岂非文王耶。使齐梁之君。能行王道。则是亦文王也。文王尝三分天下。有其二而服事殷矣。安有行文王之道而不知服事王室者乎。桓文霸者耳。犹知尊王室为美名也。假之以合天下。矧谓孟子鄙桓文之所为。而不知尊王室耶。然孟子非若桓文之有心也。故使周为桀纣。而齐梁为汤武。则因民心顺天命而取之若汤武。可也。使周能不为桀纣。而齐梁不为汤武。则因民心顺天命。而不取若文王。可也。孟子之心。以为我何与于其间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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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天命人心之向背焉耳。呜呼。孟子之尊周。夫岂若桓文之有心哉。其惟道之所存而已。故曰周之不尊。周自为之。非孟子也。
耐斋集卷之五(南阳洪泰猷伯亨甫 著)
 墓志
  
族叔洪君墓志
余族祖直长公。自京来省墓。过余而宿。谓曰。吾儿不幸短命死矣。欲埋一志以记生卒年月。俾后人得者知哀之也。顾余不忍书。汝为记之。又曰。吾儿早殁。无显白可称道者。而喜读书。笃于父母。乃其天性也。三四岁时。已晓字似敏。吾试教而辄能记解几数百字。久不忘。吾谓儿于文可不劳而能。又懒于劝课。不甚督任所为。儿未尝不学。长时无他兄弟。唯诸妹在耳。目游玩无非脂粉事。儿乃斩斩然不随作妇女嬉戏。终日周旋。惟在于笔砚文史间。稍长则又与里中三数同志。日孜孜为文。方进而不止而儿死矣。岂不哀哉。儿自幼言动未尝违父母之旨。其母善病数剧。儿视护医药不少怠。吾或远出而恃之若成人。自五六岁。已从余寝食。无故未尝离乎余侧。及余从末宦。持被者数。或数日不相见。儿辄恋慕甚。若不可忍。噫嘻。父子之欢。将不可久。岂有先动其心者耶。又曰。儿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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亟将死。余已知其不可为。而见其甚有悲缺色若思恋者。试问之则曰。儿欲长侍父母。而不幸病至此。将永辞矣。所欲一见者。唯慈颜。他岂有眷思者耶。余曰。然则请汝慈来可矣。曰。儿情虽无涯。而恐益伤吾慈母之心。其爱父母之诚。至死而不已者如此。则为父母者。尤何以为心耶。言已涕涔涔下。呜呼悲矣。亲之于子。无才行。而且尽其天年。及其死也。未或不以为悲。况其好学如此。其笃于孝如此。其弱冠夭殁。无所成又如此。则尤何以已其亲之悲也。君名致明。字诚甫。直长公讳得范之第一子。教官讳硕普之孙。领议政讳命夏之曾孙。参议讳瑞翼之玄孙。正字俞命鼎其外祖也。生以辛未四月初四日。卒以丁亥三月十二日。葬于骊州照章里巳坐亥向之原。在议政公墓东南数百步许。娶全州柳氏士人完之女。君没时。有娠已数月。父母之心与孺人之欲少须臾无死者。实有望于此。而竟生女。天意亦独何哉。重可悲也。
姨母夫任公墓志铭
吾曾王考议政公有贤宅相。曰任公讳士元。字长统。公生五年而孤。又二年而失慈母之爱。遂养于外王母李夫人。其仲舅监司公有一子。而视与之同。爱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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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其夫人亦然。公幼而性孝。既无所爱养。则移其爱父母者而爱监司公与其夫人。其自出入言语与夫寝食游嬉。不主于己。惟长者之听。故监司公教子弟。固简整有法。而于公能易入而无违。卒使以襁褓孤儿。称善士于世。实公美质然也。及长而事诸叔父。则亦如事监司公者。而必以诚。虽他亲戚。皆有恩意。夫以公之不幸而早失怙恃。无以尽夫天伦之至。而及其于亲谊之所当笃而无憾焉。如此则又推而知其事亲者。亦无不至矣。若是而公平生之悲。又可知也。公始受书于监司公。与其胤今应教公同学。公甚聪颖善记诵。有非应教公所及。文理日进。大有词藻。一家诸公。咸期以大显。若所谓科名者。可指取有矣。而公性清疏。乃厌世之促促为名利计。而屈首铅椠间。日惟寻摘为事。非公所喜。故虽乐观子史。傍及稗家言。手中书未尝不在。而惟其勤力于举子业。汲汲取科名。常自后于人。又值己巳之际。公见彝伦斁而善类被祸。慷慨悲愤。甘自废弃。益若无意于世。既而。世道清明。则公亦奋发。将欲有以进取矣。而又啬之以寿。卒乃无所成以终。岂非命欤。公为诗清丽。喜饮酒。每兴至。哦诗引满。意气自高。素不事交游。然所与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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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必倾心为欢。接人不为畦畛。温厚有馀。而至其于好恶之辨。未尝不明。见有饥困者。虽贫无财可捐。意自悯然。或脱衣而济之。亲旧有祸故。则趋而救之。甚己之私而始终不懈。急人之义。盖公天性也。公之先。有御史大夫讳澍。西河府院君判三司事。讳子松。著于丽代。入我 朝。世有蝉联。汉城判尹弘文馆提学讳说。于公为五世祖。重试宗簿寺正讳荣老。左承旨讳兖。平安道观察使讳义伯。于公为高曾祖三世。而继以文显。考讳升。早夭而未仕。妣南阳洪氏。右议政公讳重普之女也。吾外王考判敦宁礼曹判书李公讳正英。贤公孤而有佳秀才名。归以季女。生四子一女。选,适,逸,迥。皆业儒。而适成均生员。女适士人洪启禄。选,适二男。逸一男。皆幼。公及先公二世宜显。而夭不遂。而公益茕然。人咸怜之。谓必将蕴而发于后。今公之子姓日繁。又多秀而文。藉藉称任氏有儿。则衰而复振。其自今始矣。公生于丙午。卒于壬午。初葬公于衿阳之先茔。而仓卒也。择非其地。复以壬辰四月。改葬于骊州江北梅岩村后亥向之原。后二年。公之胤选等。以幽圹之志。托余曰。知吾先君。惟兄为最。余自童时。呼叔而从公游。且三十年而愈不厌。则谓余
耐斋集卷之五 第 85H 页
为知公其诚是。而当余遭酷祸。亲戚皆避。公独尽其心于众畏之中而不少顾。余固藏之心腑矣。使余而有能相公事。得毫发效以为愿。况余而志公墓。实余之幸。又何辞为也。遂敢纪其世。叙其言行。以识其葬。系之以铭曰。
始才之丰。人惟慕公。夭而不伸。若让于人。有蕴其藏。于后乃光。今而已然。众子之贤。吾以是铭。庶安泉扃。
耐斋集卷之五(南阳洪泰猷伯亨甫 著)
 行状
  
祖妣淑安公主家状
公主。 孝宗大王第一女。生于丙子四月二十八日。生而遭丙子之难。崎岖兵间。堇乃得全。及 孝庙以大君 赴沈。公主失父母之依。 仁庙怜之。收养于宫中。公主幼而甚慧。能周旋 两宫间。承事无违。 仁庙与 慈懿殿。皆爱之甚。故 孝庙东还久。而公主尚留宫中。以及长。 孝庙之升储位。封淑安郡主。后 孝庙之践大位。又升封公主。公主以庚寅岁。归于我祖考益平府君。府君讳得箕。阶至成禄大夫。袭勋封君。考曰右议政益兴君讳重普。祖曰平安道观察使南宁君 赠领议政谥忠烈公讳命耇。曾祖曰分兵曹参议 赠领议政唐宁君讳瑞翼。高祖曰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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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枢府事两馆大提学益城君 赠领议政谥文贞公讳圣民。妣曰贞敬夫人韩山李氏。牧隐之后。吏曹判书 赠领议政谥忠贞公讳显英之女。公主入门。无贵骄气。怡颜温色。雍容中礼。虽闾阎家妇人素閒于礼者。莫及于公主。舅姑甚喜而称之。时祖母申夫人尚在。每时节。公主具时服时馔以进。申夫人辄称曰。公主之贤。能使未亡人喜而忘疾。自是夫党之称贤妇者。皆曰公主可法。而公主不以是自多。礼愈恭心愈下。事舅姑益敬以孝。事君子益谨以顺。接宾族。咸称其情。虽至婢仆之贱者。未尝以苛政莅之。夫党又称曰。公主之仁心厚德。尤可敬也。 孝庙尝教公主孝经,内训,小学等书。公主时甚幼。能通大义。多所践行。又诚孝出天。终日侍 两殿。不离其侧。 两殿有疾。忧形于色。历累日侍药不懈。 孝庙尝称曰。是女仁心孝性。必能善事舅姑。及公主事舅姑无愆礼。然后 孝庙又喜甚曰。予固知是女之能如是也。余不肖之闻于一家长老者如此。呜呼。余不肖不幸不及见先祖考在世之时。而犹逮事先祖妣甚久。先祖妣巨细言行。可耳目而详也。祖妣天性至仁厚。言又寡。不喜处人是非。故出入 禁闼五十年。宫中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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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虑千百数。无不称其厚德。如出一人之口。至于娣姒之间。人家鲜雍睦。而祖妣处之裕如。情礼两至。逮己未曾王母之丧。从大父观察公。随几筵入京。祖妣虚前舍而馆之。从大父家素贫甚。朝夕之供至薪稣。祖妣皆量而继之。既久而不以为难。往往女使辈出入两家间。言说嚣然。至或达于祖妣之耳。而祖妣辄加诃斥。不一挂诸怀。由是两家终不生罅隙焉。此岂寻常妇人懵于道理者所可能哉。祖妣于祭祀尤谨。每遇先祖考讳日。前期经度。办备祭需。必以其常所嗜好者。务为精洁。亦皆亲自看检。不但先祖考讳日然也。余家为小宗。自益城以下皆祭之。虽远如益城。其斋诚谨洁。无不如之。至老不怠。又勤于女工。每日晨兴梳洗。手必有所执。端坐竟日。非甚有疾。未尝倦惰欹卧。教妇女。动以女则为准。御下甚严。济以恩意。闺门之内。肃然齐整。呜呼。世所谓有贤行厚德足以绵延福祚者如吾祖妣。则可矣。天之所以饷吾祖妣者。反有乖于此。使吾祖妣未尝有一事可乐。而惟疾病丧戚之为忧。卒至己巳。而天之祸吾祖妣者。尤酷且极矣。至此而天理尚可信耶。呜呼。为善之祸。一至此耶。祖妣自遭祸故。惶惧悚缩。不敢处以恒人。块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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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室。杜门自屏。常抚余而谓曰。吾与汝命实崎岖。遭此酷祸。尚谁怨尤。天无竟日之怒。惟当倍加谨畏。以俟 圣心之垂怜。毋妄挂党人之机阱。以此六年处睢盱之中。而使党人一事终不能摘。此又可以见祖妣处患难有道也。逮甲戌更化。 天日回光。恩眷如旧。祖妣复承 宠命。出入 禁中者又四年。而以丁丑十二月。旧疾复添。以是月二十二日。遽弃不肖于骆东之正寝。去祖考弃世二十五年。春秋六十二。始祖妣之疾剧也。 上遣御医三人。不离看病。日三 问加损。一夕讣闻。 上惊悼曰。何遽至此耶。即 命中使护丧。 教曰。初终诸需。该官亲自进排。无一毫未尽。以表予意。翌朝。 驾临丧次。哭尽哀。抚吊其孤。自始敛至治竁。凡 赙赐吊祭。与前丧略同。而 恩礼俱加焉。前期葬月。又 别遣女官。特 赐御制谕祭。有曰贵主周甲。而古来稀。何以志喜。一诗赠之。寿席之开。秋以为期。岂料家邦。艰厄连罹。终焉转头。只奠崇豆。盖祖妣周甲之岁。 上赐诗以志喜。又将 赐宴以荣之。而连值岁侵。未及举。而祖妣弃世。故 上益悲之。有此 教也。前后祥事。又 特命赐祭。皆以 御制谕之。此旷世之异数也。新卜葬地于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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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花谷里丁坐之原。迁祖考之葬于利川而合窆焉。呜呼。不肖罪恶通天。不自灭死。凡为父母于我者。皆不自保以及祸。虽以祖妣之仁心厚德。精力尚旺。而又不克享其遐寿。皆不肖积殃致之。俯仰天地。惭痛何极。仍念祖妣之弃不肖。今四载矣。不肖精神耗丧殆尽。时思祖妣平日言行。已多茫昧。窃恐岁月滋久。则遗忘者尤多。而使祖妣美行懿德。渐就泯没。玆敢抆血。以书其槩。以藏于家。俾子孙有所考惩于后日焉。
耐斋集卷之五(南阳洪泰猷伯亨甫 著)
 哀辞
  
申汝会(遇华)哀辞
平山申汝会。佳士也。于余为疏戚。而自其先大人与其伯父。托契于余先君特厚。又其兄伯翼。余同年生也。交益欢。志益相合。故虽汝会年差少不及余。少时游若其兄。而既长则又能因其兄。时时来见余。每听其言。观其动止。知其为端谨佳士。而余之交汝会。兄弟固已忘其疏戚矣。然余与伯翼兄弟。皆不幸早孤。而余家奇祸。尤人理之所不堪。且独身孑然。曾未有一兄弟可与共忧患者。而伯翼兄弟三人。无故皆在。余常羡而悲之也。中间伯翼之仲弟。年方富而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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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死。伯翼哀戚甚。殆若不可生。每对余未言而泪先下。余以汝会之尚在。余身之伶仃为伯翼慰也。呜呼。今则汝会又死矣。伯翼之伶仃如余矣。其将何辞以慰伯翼耶。伯翼为余泣曰。吾弟孝过人。能善承病母之意。十数年来。母病益甚。离床笫日少。而扶将之节。他子女莫能宜。惟吾弟曲当其意。病母以为便也。且吾贫无以供甘毳。出入经纪。常多远游。而吾弟在。有所恃而行也。今吾弟已死。其何以能适病母之意。而余又何恃而远出耶。余闻之。亦不觉潸然涕出。昔余见汝会之言笑谨。容止閒雅。固已知其行修于家。而犹以居远也。未之详。今而后。益知汝会是孝子也。而天竟啬其年。不卒其志。尤可恨也。余既惜汝会之夭。而无以慰伯翼之悲者。则作哀辞以寓悼伤之意云。词曰。
嗟伊人笃于孝兮。吾知其出乎天。固欲长侍慈母兮。胡一朝而弃捐。念汝早孤而失怙兮。所依兄弟之俱全。才一纪而继陨兮。哀汝昆之孑然。汝貌之丰汝才之良兮。是诚宜禄而宜年。观世人寿且达兮。亦未必其皆贤。独使汝中途而夭殁兮。谅天理之昧焉。行路闻之亦掩抑兮。矧我世好之绵绵。而死者日冥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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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生者为可怜。欲慰之而不可得兮。徒写哀于斯篇。
耐斋集卷之五(南阳洪泰猷伯亨甫 著)
 祭文
  
祭任叔(士元)
谁谓风痰之病。若是毒耶。是疾也。多见发于老病人。而未必不能稣。否者犹迁延时月。再然后方为难治。證如是缓也。公则自始病未一月。又未尝再也。而遽一夜睡不复觉。呜呼。病有如是急耶。余闻公疾是风痰而意缓之。未能趁时省公之疾。乃不复见公之面。而徒哭公之柩于今日。余之负公于幽明之际者多矣。惭痛恨结。尤何涯耶。曩余归骊。公怜我情理甚。与会宿堂叔庐话。竟夜临罢。握手谓余曰。久阙省埽。将趁清明。溯上是图。可复会于骊上。而或不能然。君亦非遽绝迹于京者。要之后期宜不远。谁料此别遽成千古。公于余先君。为外从弟。而于余外党为姨母夫。然余之所以慕公。公之所以眷余者。诚不待是。而其心自有合也。逮己巳祸作。至亲之间。皆却顾不肯问。公唯眷眷而不舍。每一事端出。辄愤惋痛伤。殆无异于己所自当。而左右扶护。随事周旋。唯其力所及而不惮其劳。呜呼。孰非亲戚。当危迫之际。终始不渝。唯见公一人而已。则余所以感之铭骨者。当如何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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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于孤露之馀。期百年情亲之好者。唯余与公暨堂叔三人在耳。凡吉凶疾病丧祭。毋论事大小。余三人者。无一不相会。而无一不同其忧乐。乌知非亲叔侄也。乌知非亲兄弟也。其相须之切。相赖之深。有踰骨肉。而今遽失公。余辈伥伥焉畴之可依。天之降罚。惟余之酷。半世险衅。固不胜言。而仰之若父母如吾从祖公。则天又夺之。亲之若骨肉如吾公。则天又夺之。唯恐不析余之生而残余之身。诚余积殃有以致之。天亦何其甚也。呜呼痛矣。以公之才。累举不中。人所共恨。而吾不暇言。以公之仁。年不遐寿。人所共恨。而吾不暇言。吾唯诉余情而抒余哀之急。疾声号恸而不知止。不审公闻而哀之。亦如平昔。怜我之情否。南楼胜游。已成春梦。骊江卜邻。无复后期。缅怀今昔。情不可极。荒词薄奠。侑以告诀。公其鉴余之衷。而毋吐乎玆觞。呜呼痛哉。
祭汝楫(洪济普)
袒免之疏。始于兄弟。人繁居异。面阔情替。苟不然者。孰忘其初。自君祖考。守墓而庐。又况吾家。承拙翁祀。无时閒疏。松楸在是。居乡同里。入洛攸主。亲亲之谊。由我先祖。敦及后孙。继修如古。我实险殃。奇祸之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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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危心苦。京乡靡便。旅寓栖遑。遂五六年。非君昆季。与之后先。孰与开怀。孰与遣忧。君又年若。尤所追游。居隔一丘。同室之欢。朝食才辍。块坐愁叹。松林步屧。君来如期。方思便到。不问何时。雨雪之夜。风寒之朝。披蓑穿屐。曾不惮劳。邻有申友。韩李两从。博奕之戏。会常与共。方当开局。以胜为奇。设巧斗智。布牙张机。虚舟之争。雨收云埽。间或声色。终归一笑。江乡静散。荣辱不到。人间辰良。鸡黍为娱。我亦牵挽。忽忘穷孤。忆在往腊。就静山寺。惜岁之徂。招集群至。名以小除。杜陵遗程。穷曛彻夜。围棋尽情。君瑞对君。莫相上下。引手角争。如儿戏者。久则疲卧。休更提攀。众皆拍手。以为奇观。上元前宵。雪月甚佳。我与同栖。理筇踏鞋。相期松岩。徘徊忘归。一山皆花。看无丑枝。何岁无雪。未始有玆。山阴之兴。转向近村。主人不俗。共返山门。岭峻以险。路滑以冰。颠仆莫知。犹爱景澄。是夜之游。浮世难再。回顾如昨。君今安在。君病之初。我再往候。气则少苶。谈稳坐久。如不足虑。犹勉善调。及夫展转。真元日消。医失其治。我心亦摇。因祀洛行。良不获已。邀伯前冈。握手挥泪。念君和厚。宜福宜寿。病虽如此。天理可究。谁谓凶音。不日以忙。尤有惨者。證怪难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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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君纯性。为所不为。非是之殒。闻皆心隳。临绝之言。亦及于我。平日契深。致憾固可。神道昭昭。今或谅只。病未分药。丧未助襚。岂惟拘忌。适滞远地。人事之变。为恨为愧。尽力嗣子。庶或不负。耿耿此情。神所左右。嗟君嗟君。胡不少延。我方定居。尽室东还。林泉之娱。期君桑榆。今忽至斯。大失所图。穿松小路。直我之堂。见有人来。疑君以惊。乡邻会集。笑谑方张。如君在座。听君音声。日月已积。常如其生。触目陈迹。何时可忘。岂无棋局。岂无棋友。自君之殁。废而不奏。后未可知。今所不忍。牙弦之断。情或相准。人行有归。设祖以遣。此别千古。我宁无饯。醇醪薄肴。伊昔共餐。数行拙文。亦写心肝。格我之诚。灵或徜徉。长号一诀。有泪滂滂。
祭内弟李休休(真休)
昔我外门。毓庆有自。石门保晚。满位谦视。始若有遗。终昌于后。吾舅嗣德。在先无负。克受天报。百禄攸凑。家庭玉树。一根五茎。惟其将发。靡不敷英。一时科庆。使人可惊。惟尔之才。不愧弟昆。数年少蹇。犹称其冤。郁而愈显。果魁莲榜。所独得者。声誉泱泱。琢为程文。如搔于痒。能继两兄。舍尔谁先。为官则廉。在谏能言。律身以义。不苟为利。今人所少。于尔若易。坚确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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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洁其操。持此而往。俗染可埽。匪我言私。亲友共推。显扬王庭。其待者时。将必大鸣。如前之为。胡尔之贤。乃止于斯。衰门不宜。矧在方亨。今岁毒疹。古所罕更。得辄其殒。十无一生。尔之宿痾。又在膏肓。未必遄危。添疹则怕。时有分痛。候问不暇。闻尔之疾。我心先动。任弟适来。讯及郑重。曾不数日。凶闻遽腾。时行之轻。奈痰之乘。彼苍者天。胡戕善人。皆表兄弟。莫我之亲。失乳外托。魏舒之情。三五群辈。竹马而行。长我少我。不三数年。草亭折花。盘溪浴泉。戏嬉驰逐。何之不偕。中间祸故。疚我之怀。逢迎为欢。渐不如古。逮夫栖乡。迹益疏阻。犹有入洛。持被相就。期话一所。畅以诗酒。玆曾虽阔。谓言永久。今尔之亡。将何为娱。一人则少。思辄泪俱。顷尔避疹。吾适甥寓。时春欲暮。邂逅携手。北营观池。尽兴乃还。谁识斯游。幽明之关。三十之寿。上庠之名。双亲在堂。嫠妇茕茕。有两弱子。一又继死。命途奇穷。宜莫尔似。较之于吾。所得已多。生极一乐。死亦何嗟。尔闻我言。必我之伤。我妹之病。我妹之丧。先后于尔。情莫能展。病不相问。敛不相见。若负平昔。永恨无已。单杯来诀。歆格于此。呜呼哀哉。
祭沈师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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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师鲁。乃门之衰耶。吾家之祸耶。君何以至于是耶。世言清秀者多夭。君气清而秀。世言虚弱者不寿。君质虚而弱。然则气清秀而质虚弱者。果如是不可寿耶。亦言仁者必寿。尝见君温柔平和。无一端伤人害物之心。如是而君夭。则仁者且不可寿耶。亦言寡欲者能寿。以言其不伤生也。尝见君于世所嗜好。无一系于心。尤淡于声色。常自戒慎。至于近世重科举。唯其得也。不问义理如何。京华子弟。专务诗赋。若其所谓终场之文。则太半借诸人手。谬习之来。虽老儒自好者。亦效尤而视若循常。乃君弱冠赴举。以为借手非士之宜。吾苟未閒阙之为慊。终不随众赴终场。吾常以为是心足尚。心贤之而不忘。所谓欲莫如声色科举。而君皆脱然不累。则其他可知矣而君乃夭。寡欲者且不能寿耶。至于守俭而安分。谓可以享福禄矣。君素不喜纷华奢侈。见人之为。亦心鄙之。吾家今则衰矣。当君初赘时。吾祖母尚无恙。且以吾妹之早失怙恃。甚爱怜之。为其婚具。服玩物备。君时甚少。已能知服之不衷之为灾。却其华而取其朴。居常弊冠绵衣。依旧穷措大样子而已。人或言其太过。则常曰吾家素贫。甚不忧饥寒。于吾已足。宁复事过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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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饰。以取笑于人而反损吾福乎。如此可谓守俭而安分矣。君又不克享福禄。则抑何理之舛也。以君之气清秀而质虚弱。似乎其不克寿也。仁者而寿。寡欲者而寿。守俭安分者而享福禄也。则此可以胜彼矣。呜呼。吾见君之宜夭者少宜寿。而享福禄者多。岂以其多者而无徵。以其少者而反验耶。未可以知也。呜呼师鲁。乃门之衰耶。吾家之祸耶。君何以至于是耶。病久则危。世俗恒言。君病涉二岁而得月九而不获差。真元安得不削。筋力安得不惫耶。吾于前岁。以穷愁无聊。漫作岭海之游。深秋乃归。则君之病卧已踰月。而證情亦已剧矣。吾为君留数日。经纪药饵。以为可继之道。又见病有减势而还骊上。以祀事。十一月入城。则君病减三四。能起动来吾家。同我留十馀日以消遣。十二月又来。则君病又减五六。寝食几如常时。犹以病源之不去。劝服药调治而已。正月又来。二月乃归。而君病一样无加损。然所谓源委则其间调治已。四五月。无有所减祛者。吾与医人。皆以是忧。而尚言春和以后渐应奏可归。而未数日。发君书。知有感冒候。自后来使络续。而辄言有加。吾始惊忧。驰来见之。则君病添剧。不啻数等矣。吾诚不忍君之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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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苦而得此笃疾。医药无可恃者。而吾辄舍去。自此仍留君病侧。非有祀故。未尝一日而离。饮食药饵。自谓竭吾之诚而无有所未尽。庶几以此或救君病之万一。而亦欲无负吾祖母吾父母付托吾妹于吾身之意。而顾以诚微。未能孚信于天。终使有才行。可惜。如君后事。无托孤孑。可哀。如君者。不得被天之仁。而如吾妹。祸衅馀缕。无一事可慰者。不得荷天之怜。此亦吾馀殃未艾。并及于君。而并及于吾妹。自惟惭恸。何忍为心。呜呼天乎。曷有其极。吾与君结为知心之友。于今十年所矣。孤露终鲜。彼我相怜。吾视君如弟。而君亦视吾如兄。肝胆相照。异体同怀。凡有事端。相质而相咨。凡有忧患。共虑而共护。又以年先一日。文史有疑。亦必商论于我。而吾亦赖君之聪敏而多有所益。呜呼。今焉已矣。如君之友。尚可以复得耶。吾在京。居第与君相邻。吾在乡。松楸与君相近。故居未尝不同榻。出未尝不联辔。虽中间事故。吾又卜筑骊上。而以不能搬还祠宇。入城时多。君待我来。辄即持被相随。吾不归君亦不归。跌宕谈谑。日久而不厌。亦尝曰吾虽今汩没举子业。不克抽身。而终当与子结社于湖上。以共晚岁之乐。是吾愿也。呜呼。今焉已矣。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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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之情。尚可以复得耶。君殁之后。始归吾舍。庭宇阒然声容森目。以吾块独。虽强欲忘之。得乎。时自默坐。涕泗无从。自今至死。何时不然。吾诚尤无心于京洛矣。独奈何吾妹之孤孑四顾而无依。欲留不可。欲去不忍。呜呼。吾情其何以哉。至于壬儿之继夭。尤人理之所不可忍者。此何事也。此何事也。君与吾妹所寄托。只在此二遗孩。而又夺其一。天理之酷。一何至此。穷毒者而辄益其祸。盛满者而常助其福。天之不公。乃又如是耶。呜呼。君年才二十馀耳。虽不克期以久远。若少假以一二十年。使君以究其未就之业。以成名显亲。以扶持将坠之门户。又可以有子而有女。娶妇而迎婿。使后事不至于埋没而凄凉。则吾妹亦有所依赖而不如是穷冤矣。天乃摧残之毒虐之。若待仇雠然。抑何甚也。君与吾妹。皆过于仁者也。人亦无嫉。天岂有怒。如是而偏受其殃。则吾又安得不怨天而咎鬼神也耶。呜呼痛矣。君临殁之日。乃能厉其声。斥去女医之妖。此在属纩俄顷间耳。尚其精神不爽如此矣。而顾无一言及于后事。此何故哉。无乃君将死之情理有万万惨切者。故不忍提说而然耶。以余平昔谬见知于君者度之。君谓余在耳。后事不足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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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有不言之托耶。其果然乎。其果然乎。吾当视君子踰吾之子。幸而长成。教督之尽吾诚。必使其有立以继君绪。吾不死。不负君矣。然吾岂亦久于世者。生长祸衅。苟活至今。年未向衰。而神精则已消亡矣。退之有云死而有知。其几何离死而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吾亦几何不从君而死也。唯惧夫吾又不克久世。而使吾妹与吾侄。益无所依赖。使君之后事。益无所寄托也。然皆天也。又何足云。君之葬地。已占于君先茔之后局。乃申伯翼所看。而称为纯吉者也。申君非负人者。故余信而不疑。然理固微眇。又何必其果不谬耶。尝见君以先葬之定于临急仓卒。虑其未尽而有改图之意矣。使此新占之山。果吉也。则奉以移窆于一穴。情理所宜。若或未也。徐待他日更议。要为尽善之归耳。呜呼。今与君永诀矣。不忍其终无一言以抒哀。而涕随笔下。不成伦序。其何以极吾之情耶。灵如有知。犹庶几谅吾之衷而尽吾之觞。呜呼痛哉。
祭李弟子深(真源)
呜呼。世有无才德极富贵而老且死。其亲爱之情。犹若不足而以为悲。如其才者。如其无一事可慰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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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则其所咨嗟而叹惜之者。且不能无于不知。又况于其素所知。又况于其亲戚游从之所厚望而远期。春夏之交。吾尝有事于洛。而省君之病者再。初则若有呻吟。而见我犹能坐而谈笑如旧时。退而有问君病者。以为不足虑。而其气少疲。后则尤澌顿。见我且不能坐而谈笑。然其旧时之精神。犹有不衰退。而有问君病者。以为不足忧。而其形甚羸。及夫归骊而亲旧之有自洛来者。吾常疾先问君病。而虽吾未及问。人亦辄言君之病。皆叹曰。其病日不可为。后之言者。每甚于前之言者。而然吾则犹以为若人也。而此病之危。虽一日讣至而无可奈何。而至历旬月。犹不信而为疑。呜呼。吾期君之才于金马玉堂之间。而今止于一命之卑。吾期君之心之行于得年而有后。而今夭且无儿。吾之期君者非耶。何一之不符于天之所施。然能贵寿而死而人以为固然。宁穷且夭而为人之所嗟惜。不其为宜。且知穷达寿夭者。特暂时而同归于尽。则又何荣彼而哀斯。独以吾之穷为世所厌。其肯与交游者。谁所不相弃。唯在于亲戚而亦不能家寻而人追。又其交际谈论。非科名则党私也。孰若君之淡于名利。惟谈文而评诗。故吾虽迹疏于洛。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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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对人。有寻访必于君之家者。盖亦在玆。今则已矣。其谁之交。而能复使我开口而伸眉。有怀畴摅。有疑畴咨。每念之不能忘而涕洟者。是又余之私。玆言悲矣。君其闻而知乎。抑漠然而无所思。后时之奠。有愧平生。唯其不隔者心矣。又何有于只鸡与单卮。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