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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庵先生集卷之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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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庵先生集卷之二十二
 序(蔡彭胤仲耆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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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洪从氏咸从使君(墩)
士穷居事亲。啜菽饮水。以尽欢。既达得百里之邑。专城以养之。斯孝已。吾从氏学士洪公非耶。公少蒙先大夫训。年十二三时。其文已有称。未冠。先大夫下世。公独侍大夫人。赁居南郭第。大夫人即余伯姑母也。其居也。桑枢瓮牖。上漏下湿。若不度朝夕。而又家贫奴仆少。上自祭祀之奉。下及公之衣食。皆大夫人躬涖之。不以戚。惟日夜责勉公幸其成就。公常嘘唏叹且奋曰。伤哉。贫无以为养。遂从事举子业三十年。迄无成。每落一第。大夫人辄泣废食。公退自警。益用力于文史。燠寒定省之外。铅椠不释手。卒使公能决大科登湖馆入玉堂于数年之间者。大夫人之教之力也。而公克承亲志。吁孝矣哉。始公之擢第也。余及余之伯兄俱占焉。奉家君往谒姑母。取酒相贺。悲喜兼至。公前后累应 制。凡赏赐虎皮貂掩等物。大夫人必置之左右。所得 御馔。必先拜尝之。然后壹分之邻里族党。母子感泣。祝 君万寿。乃庚午季冬。公以侍读官上封事。陈事君日长。事亲日短之义。愿得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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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一县。于悉心拊摩之馀。得供甘旨。以少酬劬劳之恩。当是时也。由经幄为养乞外者。襄阳守李侯君则,分津守朴侯巨源。二公之出属耳。铨官重之。请公疏辞勿施。 上方敦孝理。览疏矜恻。特许之。越一年辛未仲春。遂拜牙城。 恩至渥也。撰日将行。诸僚具酒乐。饯于湖堂。余前谓公曰。君子称孝。有云立身扬名以显父母。今公身已立矣。名已扬矣。乃又奉檄而西。孝之道。于是乎几矣。私愿既得遂矣。不思所以报 上之宠眷乎。吾闻牙城去京师远。其民以货贿相高。朝廷连遣武吏。学校遂以颓废。公之去也。牙民将以为祥麟瑞凤之至也。思有以观感。况公之在朝。 上之所以储养者何如也。而牙又少簿书。幸公于戏䌽之暇。一意文章。躬先导之。劝课生徒。阐明儒化。若文翁之于蜀焉。则牙之俗一变而为文物之薮。亦公之词学。因是而大进矣。他日政成而来也。必居丝纶之地。斧藻润色。以畅王猷。则文章诚小技哉。毋亦为报效之万一也。事君如事亲。亡他。尽其职而已矣。公其勉乎哉。抑闻之。西关多美姝。丝竹日陈。吾公年未暮。病且新起。窃为公忧之。余江海之散人也。无邯郸大槐之梦。有泉石膏肓之癖。从公以去。称觞献冈陵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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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寿之席。然后登妙香过巫峡。西至统军亭而归。以洗涤㟴磊之胸。乃其愿也。方有洛山枫岳之行。未之果焉。请以秋为期。公起而谢曰。前所称。余之志也。敢不蘉。后所称。余所惧也。敢不戒。待秋至潦收。当命驾候君于浿江之上矣。遂书以为赆。
赠送从侄膺祖序
吾从侄膺祖。晨负笈踵门而告曰。祖受学于从父督邮公十有年所。遭祸变中撤。今将往卒其业。敢乞所以赠祖者。余曰何居。车马白璧。余贫无以赠也。至于言者。惟君子哉。余何敢。窃观今之世。重科举。未莫而得之为尤重。余年十九取上舍。今子之年适当其数。而又有槐黄之期。子其以取之之策扣我哉。惟督邮公实余伯氏。由仲兄而下及于余。皆伯氏所敩。凡使贡于乡鸣于庠序进于 大庭。孰非伯氏之馀哉。吾闻先河而后海者。或源也或委也。余委也。子今往求诸源。奚以余为。虽然请因以勉之。夫早起而读书。昼而攻诗。夜而复读。还环不息。以求其精。朝不读。不敢见伯氏。昼而诗不就。不敢见伯氏。夜又如之。虽并日粗粝。其心安焉。不敢求饱者。盖余之所得于伯氏而钻励者也。数年以来。余尝往来庭下。观其在伯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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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者。虽三日不读自若也。五日而诗不就自若也。其心葸葸然。惟恐腹之不果。此岂伯氏之所待于年少者哉。今子在家。无箪瓢之苦而有瑟琴之好。而能视淡泊犹券内。超物累若鸷决。乐趍于数百里之地。日余之所尝得者今得矣。推是志以往。业何患不精。秋闱较艺。先万人而着鞭者必子也。勉之。舍是。余无策焉。抑吾闻之。圣人之诲人也。曰入则孝出则悌。行有馀力。则以学文。今子之所欲闻者。顾文艺之末。余所言者益末耳。不足以益子行矣。举以问之吾伯氏。余离庭且易岁。今病不能从子归。余于是缅焉。书以遗之。伯氏时奉二亲在洪阳之杜陵云。
赠从子膺万别序
丁丑七月既生明越翼日癸未。从子候余之疾于恩窝。且告之归。余于是掺执手而三叹也曰。若归乎。向若之西来也。其日七十几矣。始寓于明礼。盖三分百步而以其一间之。是以得朝夕见也。已移于壮义。盖百步以数而不翅倍之。是以得五日而一见也。已出于棠山。盖杭苇而过也。是以得十日而一见也。已入于泥岘。盖十分棠山之长而不能一也。是以得日日而见之也。已复还于棠。一见再见而以极于玆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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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亦言之。其在礼也无十日。在义也如之。在泥也亦如之。外乎此。皆在棠也。是其得见也。五分西来之日而一而已矣。其不得久于礼。之义之棠之泥。复之棠。令我与若。不得荐数见也。若有数存乎者。玆余曷其不于玆之别惜也。嗟夫若之入于泥岘也。以其迩余也。曷迩之。以文墨从乎故也。余贫食于人乎。资不能馆若饮食之。使夫若蹑屐而怀札。昼焉就之。夕蹩蹩去也。卒莫之留若一日宿以别也。伤哉贫也。其又归之数诸。虽然是奚足哉。特儿女曹刺刺语耳。今夫若不必归。不必不归。父兄之望乎若也无他。在乎学。学诚勉焉。不必归而不为损也。不必不归而不为益也。在若而已矣。古之人。有锄而带经者。道途之间。虽信少閒暇。驴背馀景。不犹多于锄头乎。勉之。毋以行役故为辞。又曰若之离亲来也。今七十日而得归。余顾四之而归之也且后。若之归乎。余于是不胜游子之思也。
寄呈博泉,游斋二台丈诗序。
岁戊寅月正晦日。博泉李公从坡山来过游斋李公于南坡。于坐有怀不佞。命骑将卜夜。以诗先之。有曰若得伯喈同此坐。阳关绣什继前人。游公未解。公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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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子之从翁观海公累于铁城时。湖老自江西遇赦。归道寄海老六诗。海老和之。即春日江山锦绣文之句其一也。彼生之于湖老。实由子之于海老乎。而仆亦尝从二老后。于此庸可无生已乎。遂抽案上海老集证之。其编也当正月晦日之下而戊寅则其岁也。于是二公曰。嗟乎异哉。此其去今日也岁适一周。而日月又相及也。生来且喻之。及取六诗和之。追二老之风以无没今日。岂不快哉。已诗来而骑不至。不佞盖得诗。三复未得其诗意之所当也。既不能赴则敢立使者。和奉二章以谢之而已。翼日驰造游公。游公趣入。具以语。亟披海老集指示之曰。此异事。博翁必欲成之。咄吾仆騃。不以骑致君也。不佞于是蹶然谢曰。有是哉。夫若二公之操旗建鼓辟倪一世者乃可以当之。不佞非其人也。恶恶敢。虽然嘉会不再遇也。而后焉。斯不敏之罪也夫。斯不敏之罪也夫。博翁何在。曰昨者败兴不果留。已去在圯上矣。遂从之。博翁执余手叹咜良久曰。是终不可以无籍也。子归和向之六诗以遗余坡山者。余乌能无言。游翁闻之。亦必乐为之矣。不佞辟席起曰唯唯。夫人于残编烂简中。见有古人之事。适类而有契于心焉。虽在千百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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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且欣然愿慕。以希托于末景。甚者至校其年循其节而和其文。如苏长公于彭泽于供奉于香山是也。惟吾二先生风流文采。照映今古。投湘之辞。暮云之咏。相属于西塞之外。今其什俱在。而二公暨不佞。或为从孙。或游其门。绪言陈迹。罗列耳目。不佞虽生也晚。独不及二先生之世为恨。亦幸而得从二公于文墨之役。以今视昔。奚亶旷世相感者欤哉。而况以甲子则周焉。以日月则及焉。即无论所遇之同不同。出乎人之所不期而偶与之合。天其或者有意于其间乎。宜二公之钦钦焉。向令不佞出有马。得秽二公珠玉之侧。孺子諓諓乎固不足以得前人之秕糠。然龙门执鞭于平仲。孔融通家于元礼。上下六十年。殆若朝暮遇也。甚矣哉。造物者之不与人谋也。今纵后时乎。顾历叙所感。以见二公之盛意。而申唱酬故事。与荣于三王之次。则庶哉犹为可追也。噫。何敢已焉。博翁既去二日。乃敢录二先生诗各六。并续貂其下。书二通分之。再拜奉二公请教。盖湖洲先生少观海十岁。而不佞之后博泉公三之而除二岁。后游斋公倍之而加二岁。并以识。
奉送仲氏九峰公讳(成胤)督高山邮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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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公登朝为侍从臣十五年。其出于今四焉。其始佐岭南幕。已又踰关。东为襄西为龙。以其间为御史为谏官。率不过一再。今又用废起。北乘传为高山丞。或曰公惫矣。何其于外之多也。王制丞居佐幕专城者下。夫谏官御史出而佐幕专城者有之已。顾下而丞焉乎哉。公必不赴。或曰公方耕于海阳之野。戴茅蒲而当华簪。披袯襫而当文绣。挟枪刈耨镈而遗圭珇之荣。从田翁野老而忘公卿大夫之贵。宁颔顑乎一日不再食。必不受号蹴之馀矣。宁催租之吏日至而受其嗔。必不以身犯群咻。是虽尊其官荣其号而迫之出。宜不屑。何况丞哉。公必不赴。或又曰公力田而无年。不足以仰事俯育久矣。仕固有为贫之时。无箪食无瓢饮。无所取资而饿而死。韩子之所为难也。当是时。官无卑尊。有禄可以代耕者。将有所不暇辞焉。公何得不赴。或又曰公尝读蒙庄书熟矣。必曰虫臂鼠肝。我且任之。自外而至者。我如何其违之。昔之御史我我也。谏官我我也。佐幕我专城我。亦我也。独丞异乎。特自外而观我者改耳。我之为我。未始改也。改之在彼。未始改在我。我既自若。丞何伤。浸假而加我于丞之上。我亦从而就之而已。公何得不赴。难之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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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以问于余。余曰噫。数说皆得矣。然犹未也。仕有可辞。震耀而不敢处者以位也。臲卼而不能安者以迹也。二者参伍而去与就决矣。夫丞之官至卑微。而高山之地又荒绝。论乎其官则贬。语乎其地则流放之所也。是固震耀者所不为。而臲卼者之不敢辞者也。今公之迹。臲卼于时极矣。辞而不得则诟且甚。夫恶敢避斯役哉。既而公至。余遂具告以所答难者。公曰然。吾志也。及行。余追以遵道。窃从傍视公之色。若戚戚然。余于是改容起而再拜曰。兄之心也。弟已得之矣。彼邮也不在铁岭之北瀚海之上哉。计其道之去京师也盖八十有五长亭矣。顾吾父母所居。又去京师之南四十有几长亭矣。驲骑一出。白云阻隮。公于此岂能无戚戚于心哉。虽然吾父母幸康健无疾。闻公之在侧也。且勉之行曰。事君之义无内外卑尊一也。汝其行。吾父母既以勉公。公何以得无行。事君之义尽而亲之心顺矣。公且行矣。到馆有暇。命骑而归宁则请为公酿新黍以为酒。摘含桃以为实。荐之以兰芳。导之以鸣蜩。候公于上东门外。公曰唯唯。遂书以为献。
赠咸兴判官郑大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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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卿策名且十年。一为丞一为县。今又半刺于北。计其间立朝不过南宫散骑二省郎而已。知大卿之才者。而谁不惜。虽然自外而至者。有得焉有失焉。君子不以寘心。唯尽其在我者已矣。汉政先民事。大卿姑勉之。
送江陵李使君伯起(震休)
天之分予于人也。由去角于齿而两足于翼焉。虽艺亦然。班,马无书。钟,张无文。间有能兼之者。亦不免为其长所掩。固其所也。虽然内史之兰亭序。冠绝古今。苏端明墨妙。布流天下。若是者果可以掩乎哉。李使君伯起相公。弱冠再登第。名声赫然。繇三司进银台。又进而为其长。西按湖节。今又从小司寇出。盖未始不以文词用。而乃上自朝廷。下及布韦。外而邻国之人。诵公之名而盛推之者。独于书焉。余实叹之。余尝游公翰墨间。舌举而逸矣。公之文。条鬯简当。锄去采色。务尽乎心之所欲言者。其为诗。规模三唐。清警而圆活。若坂上之走丸而无辛苦钩棘之态。殆所谓兼之者也。则公之书虽信工且美。庸讵掩焉。而公进退栖遑。未尝见以词馆之席属之者。奈何乎时。而世之徇耳而遗目者。于公之有。又欲掩其所不能掩者。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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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之知公也。今夫自关以东。名山水而州者八。而临瀛其一也。海山之灵。闻公之来。必为之开五台之云以待公诗。拭镜湖之岩以待公书。亦足以试己之全而一发舒也。彼区区者是非得失。何足为荣辱哉。余病不能从公而东。追逐云月。观公之漱涤挥洒以自快也。因公之徵言。感而识别。
关东录序
观诗必须先观其气象。虽穷山川之态极人鬼之情。然凄怨飒沓。音节幽咽。使人不暇曼声而咏泆者。工则有之。要不掩乎其出于放臣羁人穷饿山泽者之口吻耳。世目郊,岛之诗曰寒曰瘦。余尝验之。盖海风天雨之语。开口便酸。树边潭底之句。模写其穷。至到浸假而窜入他人文字中。指之曰此尝坐庙堂进退天下士者也。具眼者必自辨之。观察洪公纳关东节。归示不佞一编书曰。若是可以不负金刚乎。宜有言。不佞尝上五台浮镜湖。去金刚不信宿。当时年尚孺。以为早晚且东游。遂止于临瀛径归。既而二亲之年已及七十。非复远游时也。意盖未尝不在金刚也。今读公之诗。凡毗卢之标。万瀑之雄。普德之奇。正阳,真歇之胜。罗列目前。未始不若身亲到其间。坐数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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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峰之为快也。夫人无乎中者。囿乎外者也。苟有之。外虽有甚忧甚乐。不能囿也。惟公八九年之间。以西以南以东而不休。亦惫矣。令浅丈夫处之。其无一二见于辞者耶。则公不然。不以贤劳为介。不以犹得住蓬莱为多。其遇佳山水。应接之无异于卧有美之堂而见锦江诸山。发为宫商之语者。鸿爽闲畅。往往不期于工而工自至。其曰别浦回舟酒未醒。管弦移向郡楼听者。味尤长而旨尤远。有老圃寒花之气象。圣人云诗可以观。彼枢筦鼎轴之地。虽为公备甚力。吾恐其不免也。
从祖祖父湖洲先生集序
自西河序诗以来。凡文之布于天下者。必求诸能言者为之先。古人谓玄晏之言遂重三都。乃今观之。三都自千古。序实附骥尔。虽然世日以运。其人与迹。逾远而莫之徵。则又恶可无假途乎哉。诗家之类而目之。斯凡例之遗意也。于少陵先纪行供奉首乐府。非择而取之。各从其有也。即无论目之有异同序之有先后。皆所以罗络包并而无乎去取之也。惟我从伯祖湖洲先生再握文柄。当是时。舒翘蜚英。接踵而登艺林者。无不靡然推先。至今无异辞。其言之藏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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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举得之于四方之传诵。如昆崙之丘。球琳琅玕。烂然触手。无所料拣。不待西贾之第其价而后知其为万乘器者也。伯父为长城时。先锓公手笔诗藁一册。且为后图。未几伯父下世。伯兄结城公追伯父之志。搜糺增补。出入自随。与今领敦宁事尹相公往复商證。已念后生小子不获及事。及事而得朝夕于侧。呼公之夫人为叔姑也者。惟尹公在耳。徵公之绪言风裁及夫一时谈艺家扬扢之论。莫尹公详也。遂属之序。授小弟彭胤。指使编次焉。于是诗用李杜集目增减而尽之。犹虑夫未尽。置拾遗。文亦亡敢择焉。惟疏劄取五之二三。则裨 君德切时病。后可以为国家文献者也。馆阁祈雨文。取三之一则删其复也。骈偶之语。最公之绝艺也。自词命杂体外。其中于功令者。可一大卷。而特取其泮宫为魁一首。则将以别行也。顷年前左侍郎洪公观察湖南。彭胤以公集谒。洪公义然曰诺。谋于伯兄以合。役且举。洪公罢。越四年甲申。洪公有北臬之命。亟取以行曰吾不可以不卒吾事。盖后公卒四十馀年而斯文始显。呜呼。岂故有待耶。其自时好古慕义者劝。而吾诸孙之责。亦可以少塞矣。夫彭胤浅劣。亡能为役。窃有所受之也。曰公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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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矣曰。我国有三文章。其一四佳。其一泽堂。其一我是也。夫人得一言之几乎作者。辄沾沾然曰汉曰唐宋。以下不道也。况于近世之人哉。今公集众长而有之。各臻其极。方且方羊纵观于数千百载之间。与若班若柳若王卢岑刘者。左提而右挈之也。而必曰居一于是者。诚见其大而非夸也。公之集行矣。世必有崔州平矣。小子何敢赞焉。小子何敢赞焉。公字伯昌。以万历己亥降。十七登司马。二十五擢魁科。三都冢宰。春秋六十二。尝游于复泉姜先生之门。讲易于德慎宗正云。始公之甫离乎髫也。以曾王父命。从郑公泽雷举幡。为李完平抗疏。诣公车读之。辞气忼慨。中外闻者人人吐舌。
休翁集序
休翁郑先生所著文章若而卷。先生之宅相睦工部林最之所裒辑。而永嘉使君李延陵万元寿之梓。岭南李观察壄相其役云。蔡彭胤曰有一时之天。有万世之天。一时之天存乎身。万世之天存乎名。存乎身者有定有不定。存乎名者一定而不可易。太史公论天道福善祸淫。而卒归之于名。其意盖曰天之所以报施人者。在名不在身也。是以天之未定也。凡鄙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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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登而俊髦贞洁厄。不百年而所尝安富尊荣者无不泯然磨灭。若飘风之过隧而蠛蠓之不能昔者。其有狼藉流恶而不得免者。既骨而人犹诛之。向之穷苦困瘁者死已数百千载。而妇人孺子皆能诵道其名如一日。不翅若江河之不绝而日月之丽乎天也。于是乎天道定矣。先生当昏世。以一言明母子伦。立投极南远恶万无一还之地。俄而移诸北。俄而又移诸南。往返几万里。炊不暇熟。卒中瘴疠雾露疾。及河之清。而使同朝之士喜其归而悲其不可为也。先生之所屈于一时之天可谓极矣。然筵臣建言。太常易名。野史扬之。国史藏之。先生之名。盖震耀上下。彰彻幽显。而彼鸱厉鹊起之伦。罪塞两仪。其所伸于万世之天者何如也。古有三不朽。立言最下。则是不足以轻重先生。然言者生于心者也。闻其人而求其心则斯言也以为阶。此工部所以斤斤蒐罗藏去。必托之好义之君子而传之者也。窃尝闻之。论文章必先论其世也。汉之文盛于建元。唐之文盛于开元。宋盛于庆历。皇明盛于嘉靖。而我国家莫盛于 穆陵朝。先生实 穆陵朝人也。乘其方盛之运。发之以闳博之才。其为文扫去声音采色。明白而温雅。诗之幽远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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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然也。词赋之丽而鬯也。呜呼其备矣。天之所以不朽先生。未始在于斯。而亦未始不在于斯矣。噫。贾生有言。烈士殉名。是大不然。士岂有殉名而蹈烈哉。亦蹈烈而名自随之耳。先生之将抗议也。与内弟安公书。一付之身后事。从容如平常语。既内之罟擭钳网中。朝暮且不测。无一字忧畏愤怼之见于辞者。非素存乎中者诚。而不为外迁不能也。吾于先生严霜骇浪之句。则既徵之矣。由此言之。先生岂区区计较于名之传不耶。不过为吾之所当为而已。况于言乎。工部以彭胤知慕先生。而彭胤之从伯祖湖洲公尝为先生节惠之状。于是以先生集来。命之序曰。子其以子之从伯祖之纶绪。彭胤谢非其人。敬书而归之。 上之三十二年丙戌杪秋。后学玉山知县。平康蔡彭胤撰。
水村脩稧序
水村在西湖之北。舅氏之庄在焉。折而左十里而遥。为 国都之崇礼门。其前则大江也。始久庵韩先生得小庄于季氏西平相公。筑庵北丘下。有竹数百本。先生之所手植也。岁久庵圮。奴仆环而居之。岁丙寅。余醮于是。因得先生所为久庵记而读之。有曰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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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自北而西。遇水而止。结为阜绕为洞。汉水东南来。至喜雨亭分以为二。其一大势浩浩。直趍海门。其一萦纡屈曲。抱村之洞口而去。至幸州城复合。江外诸山一阵周遭。若青溪若冠岳若衿州若苏来。而仙游一点飞堕江干。如群龙争珠。最后一面断麓。展屏朔风号饕。曝背犹温。先儒有言。天地东西南可见。北不可见。是地也其得天地自然之形乎。于是登丘而望之曰乐哉丘也。斯可为生耕死埋之地矣。丁亥载妻柩千里而来。无所于葬。舅氏悲之。以玆丘许焉。既葬。召洞之父老谓曰。往二十年。吾尝往来宿留与契饮。今又葬吾妻。吾遂为洞人乎。乃取其券而新之。申戒之曰。洞之有契。盖自韩先生始。废且五十年。李寝郎复之。寝郎没而又将废。使有契而损。无契而益者。废可也。不然不可使前贤之良法美意。湮而莫之脩也。夫民厚则淳。淳则巧诈消而礼让长。一漓而薄。薄则弊。契者所以补其弊而归诸厚者也。其勉之。皆曰诺。村旧名水伊。韩先生乐之。改曰勿移。勿移则久。故久以名其庵。今余慕先生者也。因其意而复书曰勿贰。勿贰则一。故一以名吾巢。
赠李伯容(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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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容从华山来鱼村三日。过余程谷之寓舍。将行曰宬。公家之南容也。今之宬也。非昔之宬也。语云同忧相恤。同病相怜。意公之知我也。殆有胜于吾之自知之矣。愿有言。余于是执其手曰。余何言。子既知吾知子之心矣。奚言之以子。不闻夫龙门之桐乎。兀然临乎千仞之壑。湍流之所齧也。霜露之所薄也。其半既已枯矣。其有馀存之叶者厌然竦然。一遇微风。陨萚随之。何者。其心伤故也。向子之言未及乎事之情。而泫然而承吾脸者。不啻于微风之危叶矣。余何心言之。虽有言者。子亦何心听之。况余曩日之凌阴。即子今日之鱼村也。明日之加林。即子前月之中原也。伤弓之鸟。闻弦而坠。畏暑之牛。见月而喘。固其所也。余何以言哉。余何以言哉。虽然吾之儿十一岁。子之儿且四岁。既不能止曾子之所止。其亦尚以曾子之所戒者戒之。
己酉甲稧序
日。不佞之在都也。泗川睦公著朝暮要余曰。今之同吾甲者若而人。盍为之稧以相好。凡为是稧。固不可以已早。然已晚则又不可以久其乐。吾辈之齿且四十。少迟则晚矣。余曰唯唯。既而落南不得归。今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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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都。延安李知守来。又申公著言甚勤。适李督邮巨源自筑山至。知守与之宿议。与合曰惟二君言。无几何。余与巨源后先南下。知守,公著长第以书来徵余言曰。稧事成。仍列叙十一人名氏以示。余惟甲之有稧非古也。自韩子,柳子以来。序记之文始盛。至于欧阳,苏诸子以下而极焉。甲而有稧。必有言矣。而无有也。故甲之有稧非古也。有之。实自我东始云。昔孟文贞思诚戏托于癸卯稧。文贞名相国也。庚子其生也。顾损其年而托其稧。是诚戏尔。稧果不可以已耶。此二君与诸君之所以力成之也。志不同则不与。道不同则不与。生朝会焉。吉凶存焉。有事而出饯焉。其有守土者以大小致币。昭其信也。不佞因是有所规矣。夫以甲则同。以志则同。以道则同。诸君子之意。岂不曰同之为贵耶。虽然遭逢有时而出处不可同矣。事变无穷而行业不必同矣。必也相辅以仁。相应以正。同之乎圣人之道。穷而不失为独善。达而必至于兼善。然后车笠之意亦行乎其中。则虽有不同焉者。未始不为同矣。夫如是。其有补于世教也大矣。岂直屑然惟酒食徵逐是事而已哉。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是其所同者义理也。诸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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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乎哉。吾甲最号多知名士。如不佞之愚。盖尝妄进值跲。不足复议于不朽之业者。而诸君子有能奋庸。以光赞太平之休。则后之人将按帖而数之曰。王国思皇。于己酉为盛。不佞与有荣焉。嗟夫。山林与江海。与风蓬之转而晓星之疏矣。稧事虽成。安得同其会耶。李使君大叔又已作千古人。为之抚帖一涕。
临瀛族会序
观察使吕相公用原符提东之节越明年八月。左巡而右。自襄阳极于临瀛。先发书徵会于凡为崔氏内若外云耳之处于瀛者曰。余惟崔氏之弥甥也。昔吾曾王父之按是道也。始合族人于玆府醵焉。所以示睦也。于后侍郎崔公以观察。吾叔父相国公洎府使公以府主。皆踵而行之。今余之来。能独已乎。谓不佞曰。是会也。子之诸舅后先与焉。会帖具存。顾襄之去瀛不过宿舂。而子适为都。盍偕诸。谓瀛之使君曰。子主人也。又戚于余。子之兄弟亦不可以不俱也。乃重阳之越三日甲午。席于公馆之左。尊于东。公盛服而临之少折。而主人使君兄弟及余位焉。族人胜冠以上三行而重之。置执事四人。左右丝竹。苍颜白发。献酬交错。酒五行。以次起舞。咸曰畴无宗党。能敦者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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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敦宗且鲜。况于外党乎。畴不竹使英簜。能为今日之会也难矣。一之犹难。况于五之乎。五之而四出于一家。尤古今之所希觏也。夫人情见于亲。亲尽则情尽。情尽则涂人而已矣。今公推祖先之心。施及于情尽之后。贵焉而不遗其贱。疏焉而不弛其亲。深仁厚德。弥久而弥光。犹菑之疏而其树也益滋。犹源之浚而其流也益远。斯可以观公之世矣。其自是虽千百代。不相涂人焉者。公之赐也夫。于是不佞执爵而前。歌之曰尔酒既旨。尔殽既阜。岂伊异人。兄弟甥舅。又歌曰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歌阕而复于公曰。此盛事也。而公之家专焉。其无劝乎。早晚假玆府之守者。请追公家之遗徽。俾崔侍郎公不孤矣。
枫岳录序
金刚。天下之名山也。自余弱冠时。已有一见之愿。己巳东游五台。止于镜浦而归。丙戌北抵双城。取路淮阳金城之间。去玆山四十里。其去也会迫于期日而未暇。其还也将辞东关佐幕之命。又不欲磐桓于其境也。壬寅得襄阳符。秋过 太庙祔礼。始治入山之具。又遇病不果行。今年春。仲氏钟城公褫归。遂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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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会于淮上。径趍榆坫。历内外山。得宿留山中三日。若外山之钵渊,佛顶。内山之毗卢,望高。皆卒卒不得往。盖与三载久离之兄。期于道而恐先后之也。不宁惟是。自入山来。凡遇崩崖仄栈有垂堂之虑者。皆舍舆而徒。衰病不良步。繇内水坫至于元化则脚力竭矣。洎投表训寺。殆不任跬步移筇。虽欲奋飞致身于百八庵。其势末由也。然摩青鹤頫黑龙。濯瀴于碧霞之泓。万瀑之跳珠溅雪。皆入于杖屦之中。跻天逸蹑真歇。却倚于正阳之楼。列岫之琼攒玉耸。毕效于几席之下。山之胜。盖至此而无以加矣。又何必穷讨极搜。惫吾之形神而后为快耶。夫子之泰山。文公之南岳。固非肤。末后学所敢希。平生操铅椠。欲一发之于名山川。乃其素蓄也。老矣才尽。不得一语形容。宁不如企翁之辜负百年耳。夫以李供奉星悬日揭之手。犹登落雁峰。恨不携谢眺惊人诗来。其他又何以云。世以湖阴之正阳烧香。为千古绝响。而于山无当也。成重卿之地迥秋晴。有齐气。田致儒之兀然高洁。村学究也。无已则阳村之雪立亭亭。或庶几哉。今余所录。不足存也。存之所以识吾衰也。希庵病叟书于岘山东轩。时 圣上之三年癸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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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山寺 御制诗板序(四六)
臣闻良玉在山。千寻之土不掩扈煌之气。明珠在水。百仞之泉必生圆折之文。故至宝之所藏。而荣光之斯见。然则书厨载舫。尚有蟾虹之竞辉。 奎藻悬楣。讵无山海之动色也哉。眷玆五峰之灵境。实连三岛之仙丘。丽太祖之所垂虔。 高皇帝之所纡赏。尔其支分雪岳。根插沧流。体势连轩。金鳷腾而撇海。髻鬟妍妙。玉女粲而下云。降仙之驿北临。林园森翠。广渊之祠南指。楼观流丹。微横香霭之中。出没知琅玕之屿。陡立漫汗之外。分明见河赵之台。拥三面之崚嶒。开一方之浩渺。相传大士之窟。直达冯夷之宫。洪涟坌入而噌吰。宝气常屯而斐亹。纤葱芟稻。化芙蓉之艳姿。净钵㪺泉。留芍药之将谑。危岩右缭。峭壁上夷。阅世行松。偃盖于结趺之所。悬厓片碣。建标于伸臂之墟。水府献珠。證禅心而示信。祗园涌竹。占佛顶而开基。排云骨而衡阶。仰瞻人履。跨虹腰而布栋。下压鳌簪。霞栖䆗窱之龛。金塑慈悲之像。回廊四注。燠室承而西延。飞闼双呀。凉轩折而东直。青空无外。旸谷在前。当天鸡之始喈。候羲驭之将戒。晨光歘吸。渐收太白之芒。海气沧凉。已射搏桑之晕。层层沸涌。鱼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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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啸于一时。段段朱殷。天水敲磨于万里。梨亭之露觌尤快。世界之雷眠未阑。若乃芷岸棠洲。鸥沙蜃市。恬波一席。霁日满帆。大浪连山。狞风倒壑。萦帘杲耀。月含老蚌之胎。拂槛霏微。雪散穹鲸之鬣。穷晖阴之变态。极宇宙之伟观。惟我 惠庄大王岭峤省方。岩扃移跸。依山帐殿。天香湿薝卜之园。并海钩陈。御气通薜萝之径。我 康靖大王亲扬宝翰。载贲名篮。衍沃牢盆。沾 恩波于法海。岳神川后。护一札于双林。我 先大王以轩帝峒山问道之心。有唐尧汾水凝銮之想。乘万几之暇。日览八胜之图。经临终南江汉之神区而遐情寄仙真之界。明五典三坟之圣学而馀事破空有之关。发为文章。聊以陶写。纤云浓月。拟登眺之良辰。青鸟含花。用流传之故事。非以竺乾之幻。有足徵诸。譬如宣圣之言。亦云戏耳。含风雅比兴之旨。陋齐梁绮靡之辞。梵宇香城。显被丹青之润。昕钟暮磬。暗流金石之声。臣年始胜冠。名叨授简。移九重之仙漏。催诗于测影之台。分二等之云韶。赐宴于望湖之馆。词非御柳。敢望韩翃。赋谢凌云。偶逢杨意。绕 陛寻常之梦。葵性自倾。思 君一寸之忱。 玉音亲奖。撤金莲之宫烛。谬称天下之才。登宣室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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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深愧洛阳之少。青冥蹭蹬。拊鳞翼于前生。白首栖遑。凋乌蟾于下邑。天崩地坼。痛龙髯之莫攀。事往时移。悲鲛泪之徒泻。太阳收爝。垂俯和于三篇。中夜望辰。结长怀于千古。玆忝洛山之管领。敬疏 宸什之揄扬。于戏。慈灯共云汉昭回。慧日与纱笼辉映。酬 恩无地。旧臣之瞻慕靡穷。极意摹天。 圣德之形容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