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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谷集卷之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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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谷集卷之二十八
 杂著
  
陶谷集卷之二十八 第 438H 页
陶峡丛说(一百四则)
乙巳。余自谪所还朝。以知经筵入侍。时 上方讲论语。至长沮桀溺事。余曰。沮溺诚高士。然往而不返。废绝人伦。终不免为异端之归。唯孔子时行时止。大中至正。为万世之法。 上曰。沮溺贤人。何可斥之以异端。筵臣之言非矣。余曰。所谓异端者。非指凶邪小人。虽其人品高出流俗。若其所为违背圣道。则自当为异端。孟子斥杨墨为异端。杨墨乃学仁义而差者。其人品岂不绝异凡人。而以其所学之差。斥之如此。异端之称。元非恶名矣。 上犹以为不然。有一玉堂官进曰。孔子沮溺。俱是凿之人也。殊无优劣是非之可言。 圣教至当。(凿之为言。方言谓贤也。) 上乃喜曰。玉堂之言甚是。他日又入侍。 上颇摘朱子集注之误。余力辨其不然。且言朱子定著集注。用尽一生心力。其裁度去就。置水不漏。一字一句。皆有意义。不可移易。 圣上若观论语或问。则可知注说之十分的当矣。有一玉堂官进曰。此言未免误达矣。朱子尝著大学或问。而未尝有论语或问矣。余曰。玉堂官必未及见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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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而有是言矣。语未毕。其人遽发他言。故不得竟其说。退而说与某人而笑之。且曰。其人既全昧论语之有或问。而独知大学之有或问。诚不可晓矣。某人曰。公未晓其故耶。近来科儒之为监试终场工夫者。为掇拾文字。颇观大学或问。而论语或问。以不切于科工也。弃而不观。其人之昧于彼而知有此者固也。何足怪哉。余不觉捧腹曰。信矣信矣。盖两玉堂之言。真的对也。足可为閒中破寂之资故录之。
孟子闻文王作兴。谚解以作兴为句。此恐不然。考集注曰。作兴皆起也。若以作兴为句。则当但曰作兴起也。不当着皆字。而今曰皆起。则以作为句。属之文王。兴为句。属之伯夷者明甚。不知定谚解时。何以如此也。唐本孟子。皆于作字下着小圈。尤可知其当以作为句。诗生民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谚解以敏为句。歆属下句。而唐本则于歆下着圈。此亦似当从唐本矣。
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得位。孔孟不得位。唐虞三代之政。书经诸篇。可考也。孔孟经纶之大。于哀公问政,经界班禄等章。俱可以想像矣。
朱子作大学补亡章。其文纯是宋人文体。不类上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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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盖文以世降。虽以朱子之亚圣。有难力致。而若欲强效古文。则亦非真实底道理。故不为之耳。据此则后人之强作杈枒钩棘语。欲以效古者。适足为无病嚬呻之归。而非识者之所取。可知矣。
诗三百篇。皆所以模写性情。正者和缓。变者激慨。无非有感发之端。而至于节南山,正月,十月之交等篇。忧国愤世。反复缠绵。辞意之悲痛。有非他篇之比。余每读之。未尝不流涕。诗之感人。有如是夫。
上古最重刑狱。有若舜典之惟刑之恤。康诰之克明德慎罚。敬明乃罚。酒诰之勿用杀。姑惟教之。召诰之勿以淫用非彝。亦敢殄戮用乂。多方之开释无辜。亦克用劝。立政之勿误于庶狱庶慎。君陈之辟以止辟乃辟及吕刑一篇。无非眷眷以恤刑慎法。垂之训戒。盖刑政。有国之所先。一误于此。乱亡随之故耳。后世则不然。率多以人君一时喜怒。轻视人命。若刈草菅。其视古者象以典刑之意。何如哉。悲夫。
易之为书。专以扶阳抑阴为纲领。龙为至阳之精。故乾卦首以龙为言者此也。其后诸卦。虽不皆言龙。而大旨则同。盖不出乾卦范围之外也。
礼记之文。极周匝明白。而间有句法之艰晦者。陈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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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注。多欠疏漏。可叹。余少时。不读此书。癸卯甲辰年间。在谪所始读之。甚喜。深恨其不早着工也。
春秋。圣人拨乱反正之书也。托始于隐公。即周平王四十九年。东迁失政之后。乱始于此。故以此为始。圣人之意深矣。其后朱子修纲目。亦始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以其为三晋强盛。王室寝微之端也。平王归仲子之赗。威烈命赵魏韩为诸侯。其失政恰同。故俱以此始之。圣人笔法。前后一揆矣。
孔子既作春秋。公羊高,谷梁俶析其义。左丘明载其事。公,谷最先出汉武帝时。首表章之。左氏后出。不得列于学官。自魏晋以后。人争尚左氏。公,谷微而不著。今则尤无治公,谷者。公,谷虽或有违戾于圣人本旨者。大较文字简奥。义理纯正。大非左氏浮誇之比。而举世主彼而弃此。亦后世尚华不务实之病也欤。
封人舍肉之对。不过片言。而婉而有味。足以动悟人主。后来魏徵献陵之对。仿此而语稍有角。时代人品。居然可见。
春秋之际。诸人论谏陈说之言。无论其言之是非。大抵根据道理。不为无实之空言。粲然有伦。读之可喜。成周尚文之治。于斯可见及至战国之世。其言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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谲诡变诈。务以诳人取胜。去春秋之时不甚远。而习俗之迁流乃至于此。盖周室将蹶。文反生弊。其势自不得不如此耳。可慨也夫。
周礼冬官阙。汉兴。以千金购求。不能得。今所补考工记者。汉儒作也。其文鼓舞。读之。觉神王。大抵古文。如无法度。而自合法度。无斤锤之痕。非后世可及也。如韩,欧文章高矣。结构安排之迹。森然可见。此时代之辨也。
十三经。一曰周礼。汉郑玄注。二曰周易。魏王弼注。三曰毛诗。郑玄注。四曰尚书。汉孔安国注。五曰论语。魏何晏注。六曰孟子。汉赵岐注。七曰春秋左传。晋杜预注。八曰春秋公羊传。汉何休注。九曰春秋谷梁传。晋范宁注。十曰礼记。郑玄注。十一曰仪礼。郑玄注。十二曰尔雅。晋郭璞注。十三曰孝经。唐玄宗注。自朱子作传注以后。诸说尽废。以今见之。旧注虽多疏谬舛驳。而去古为近。其所解释。亦颇有经据要。不可一切扫去之也。余家藏此书。读经书时。间取而参验之。益信朱子注说之攧扑不破。而亦可以资多闻而广知见矣。
朱子所著述经书笺注外。小学近思录为最大书。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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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有其名而无其书久矣。朱子乃采取古今诸书。逐篇补入。节目备具。规模广大。非但初学之所服习。学者终身体行。亦有不能尽者。近思录裒聚周,程,张子嘉言格论。分类互载。体用相涵。条理贯通。实四子之羽翼而道学之要键也。噫。非朱子。安得成出此大编纂哉。余少时。盖尝学习小学而不能着力。在谪。又读之而事同炳烛。尤无可言。近思录晚读数三过。寻常玩绎。而亦未有入头处。终为悲叹穷庐之人。负愧而已。
心经真西山所辑。而盖于从仕在朝时。辑古圣贤心学文字为一书。以为自省用力之地。又取古人牧民施政之事。为政经两书。当时固并传。而心经则已经明人程敏政之注释。政经不过后世守令理郡之迹。无甚可观。故仍遂不传。心经独传而犹未大行。退溪先生偶见于逆旅而喜之。首起而表章之。以为不在四子近思录之下。由是世辄与近思录并称。此其前后此书显晦之大端也。此书虽晚出。于心学工夫。甚为要紧。学者其可不刳心于斯乎。
杨墨是学仁义而差者。非必自身为异端。其流弊当至于无父无君。故孟子为拔本塞源计。攻之不遗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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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耳。程子言杨墨本学仁义。后人乃不学仁义。后之学者。又不及杨墨。但杨墨之过。被孟子指出。后人。无人指出。故不见其过者诚是。后来为学问而门路差偏者。亦何限也。
司马公器量。不及于范文正,韩魏公。然容受之量亦大。程子与范尧夫言十件。只争三四件。与司马公言。辄尽言之曰。只为君实能受人言。不以为忤。此最好处。盖温公诚实无物我。故能如此。尧夫固不及也。尧夫规模虽狭。亦喜闻过。程子闻其张乐大飨将校于旧帅新亡时。斥言不可。便嗟叹曰。非先生。安得闻此言。事载二程全书。亦不易得也。
今之监司多不与州县一体。专欲伺察。不若推诚心。与之共治。有所不逮。可教者教之。可督者督之。至于不听。择其甚者。去一二。使足以警众可也。此程子语也。余常服膺于此。前后按藩。一用此道。今之为监司者。专以伺察为能。转相仿效。便成一世习尚。彼岂以程子之言。为不可遵而然耶。
伊川上仁宗书一段。论科举事。有曰国家取士。虽以数科。然而贤良方正。岁止一二人而已。又所得。不过博闻强记之士尔。明经之属。唯专念诵。不晓义理。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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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用者也。最盛者。唯进士科。以词赋声律为工。词赋之中。非有治天下之道也。人学之。以取科第。积日累久。至于卿相。帝王之道。教化之本。岂尝知之。居其位。责其事业。则未尝学之。譬如胡人操舟。越客为御。求其善也。不亦难乎。此所论科举之弊。恰与我国科弊相类。我国古无别科。只大比式年科而已。而年久之后。亦至生弊。式年。例讲经书。兼制述。意非不美。而末流专以诵为主。故士多不究文义。只事口读。制述则倩他人。不为讳秘。人亦视为常事。以是登明经科者。例多不解文字。至近来益甚。间有制述别举。前则能文者多中。近来科举甚频。士子多制而少读。遂不开卷。专事剽窃前人科作以得科名。故识见昧陋。元无学术之可论。贤良方正科。赵静庵在朝时。尝一行之。而己卯祸后。还罢仍不复设。以至于今。只行式年别举。而两科之弊。殆有甚于宋朝。若使程子见之。当以为如何也。可慨也已。
见朱夫子与陈,汪,留,赵诸相书。其忧时惓惓。忧国耿耿之意。溢于辞表。虽在卑官末僚。而随事规益。反复激切。令人不觉感叹。吾儒法门。自当如此。若诿以处卑居下而越视存亡。默无一言。则是直果于忘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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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耳。非儒者也。
靖康以后。宋称臣于金虏。而朱子每于文字。辄曰夷虏戎狄。以称臣非本怀。而亦不掩其实也。奈何今之人。于文字称彼。必曰敌曰清。而戎虏之本称。讳而不书。岂以丁丑下城。为当然之事。而欲为甘心臣服耶。试观近来某某人文集。无不皆然。心窃骇痛。因观朱书。漫书之。
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而不可一日近小人。刘元城语也。丈夫五十年。要须识行藏。崔德符诗也。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四邻耒耜出。何必吾家操。并杜甫诗也。将此身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佛经语也。皓天不复。忧无疆也。千秋必反。古之常也。弟子勉学。天不忘也。荀子语也。归来兮逍遥。西江波浪何时平。黄山谷词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白乐天诗也。或是外家语。或是閒漫诗句。而朱子引以譬喻。各当其事理。间有与本人语意绝相反者。意在断章取义也。
朱子大全一书。实义理府库。而书一类。自心术隐微之间。以至应事接物之节。无不备具。见之。有若亲承提诲。尤使人有感发兴起之意。退溪先生抄其紧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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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作节要十册。且序记封事等诸篇。亦无非大义理所关。愚伏郑公抄选。又加抄书。为酌海八册。尤庵先生补遗为四册。学者如难读破全书。姑就此二书钻研之。亦可终身受用不尽矣。儒士之所用力。四子外。此当为先。苟不读此。虽博涉九流百家。心地终不免茅塞。识见终不免孤陋。何益之有。余亦寻常尊奉。书与封事。盖尝屡次读诵。而未能用笃实工夫。今已年老。徒切望洋之叹。有时思之。不觉愧汗洽背也。
余少时。与崔昌大为翰苑同僚。昌大肆言朱子学问之无可取。余极骇责曰。君乃敢发此恶口。独不畏上天乎。昌大笑曰。君亦泥于世俗之论矣。君试看朱子太极问答。直是贾竖辞气。岂粗有涵养之人所可为者乎。余益骇。不复与言。厥后思辨录礼记类编之事相继而出。盖素尝轻视朱子。故见朱子注解。妄生疵摘之心。以至于此。一则可哀。又尤翁每以尊崇朱子为主。故其恶尤翁者。移怒于朱子。凡系朱子之言。必思排斥。朱子以累百年前中国人。何与于今日是非。而横被其忿嫉如是哉。还可笑也。尤翁尝取节要酌海两书。合成一册。 肃宗末年。进讲此书。李相子宾与任守干同为玉堂官入侍。李判书寅烨以经筵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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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任也极言朱子閒漫书札。不必进讲于法筵。李相言其不然。任又盛气辨斥。李判书右任言。两言迭发。皆斥李相。李相素乏谈辨。不能抵当。含意而退。自叹曰。朱子乃天下之朱子。非我所可私。而两人怒目斥我。我岂不困乎。于此亦可见时辈不尊朱子之一端矣。
为学之要。在于读书致精。若不甚究赜。草草读过。虽读至千遍。有何效益。朱子语类。论读书法甚详。可考而见也。少时。见农岩读书。引声留音。反复永叹。以是读一遍甚久。可见其读书之精。如是而后。可责其得力矣。
语类云士先要分别科举读书两件孰轻孰重。若读书七分。科举三分。犹可。若科举七分。读书三分。将来必被他胜却。况此志全是科举。所以到老。全使不着。至哉言乎。所谓读书。非谓读閒漫书也。读圣贤书。究心问学之谓也。今人则虽閒漫书。亦不读。只裒录前人科文。剽窃依仿。以为应科之资。甚者或借作。或与试官交通弄奸。无可言矣。
语类云名义不正。则事不可行。无可为者。有去而已。盖未有名义不正而能做事者。强欲做事。非徒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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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做。在其身。亦有偷合苟容之讥。奚可哉。乱世立朝者。以朱子此言。参前倚衡可也。
程门诸人。后来多染禅学。语类论及此。有曰伊川之门。上蔡自禅门来。其说亦有差。又曰。谢上蔡,游定夫,杨龟山辈下梢皆入禅学去。必是程先生当初说得高。他只𥇍见一截。少下面着实工夫。流弊至此。又曰。游,杨,谢三君子。初皆学禅。后来馀习犹在。故学之者。多流于禅。游先生大是禅学。又曰。龟山少年未见伊川时。先去看庄列等文字。后来虽见伊川。此念熟了。不觉时发出来。游定夫尤甚。罗仲素时复亦有此意。和靖在虎丘。每朝起。顶礼佛。张思叔诗都似禅。缘他初是行者出身。又曰。吕与叔。后来亦看佛书。又朱子杂学辨。辨吕氏大学解而曰。吕氏之学。最为近正。然未能不惑于浮屠老子之说。故末流不能无出入之弊。又朱子记疑云偶得杂书一编。不知何人所记。而不能无疑。因辨之云。且曰。此皆习闻近世禅学之风而慕效之。不自知其相率而陷于自欺也。按此乃王信伯语也。朱子又辨张无垢中庸解。张说尤怪异。全是禅家话头。皆经朱子劈破无遗。诚一快事也。张虽非程门人。而学于龟山。自以为有得者也。龟山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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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萧子庄,李西山,陈默堂。皆说禅。龟山之没。西山尝有佛经疏追荐之事。胡文定又参禅。胡亦从游龟山者也。俱见语类。程门诸人中。龟山最老寿。故波流尤远。为吾道之害。益甚矣。
龟山年七十之后。为蔡京所染污。出处不免有后议。蔡京晚岁。渐觉事势狼狈。亦有隐忧。其从子应之来见。因访问人才。应之愕曰。今天下人才。尽在太师陶铸中。某何人。敢当此问。京曰不然。觉得目前尽是面谀。脱取官职去底人。恐山林间有人才。欲得知。应之乃言福州。有张觷字柔直。抱负不苟。可致之。京召为塾客。觷以师道自尊。待诸生严厉。诸生不能堪。一日呼之来前曰。汝曹曾学走乎。诸生曰。某寻常闻先生长者之教。但令缓行。觷曰。天下被汝翁作坏了。早晚贼起。首先到汝家。若学得走。缓急可以逃死。诸生大惊。走告其父曰。先生忽心恙如此。京矍然曰。非汝所知也。即入书院。与觷倾倒因访策。觷遂荐龟山。龟山自是有召命。其说详见语类。觷之事迹亦奇。
朱子同时。陆子静兄弟主禅学。吕东莱兄弟主史学。陈同父主功利之说。朱子既痛加掊击。书札中陆,陈,吕,刘问答可见。见于语类者亦多。学者究观于此。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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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长其知见矣。
朱子忧吕,陈过于陆。有曰伯恭门人。却有为同父之说者。二家打成一片。可怪。又曰。江西之学。只是禅。浙学。却专是功利。禅学。后来学者。摸索一上。无可摸索。自会转去。若功利则学者习之。便可见效。此甚可忧。其忧及世道。可谓至切矣。
陈同父非斥司马温公。以为居洛。只理会通鉴。到元祐出来做事。却未尽。所以激后来之祸。朱子驳之曰。温公所做。今只论是与不是合当做与不当做。如何说他激得后祸。这是全把利害去说。温公固有从初讲究未尽处。细看那时节。若非温公。如何做。温公直有旋乾转坤之功。温公此心。可以质天地通幽明。岂容易及。后来吕微仲,范尧夫用调停之说。兼用小人。所以成后日之祸。今人却不归咎调停。反归咎于元祐之政。若真见得君子小人不可杂处。如何要委曲遮护得。朱子此言。可谓明确。龙川言论。每就利害上说。故其言如此矣。
语类云闽宰方叔圭以书来。称本朝人物甚盛。而功业不及于汉唐。只缘是要去小人。朱子曰。是何等议论。小人如何不去得。自是不可合之物。一薰一莸。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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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尚犹有臭。若谓小人不可去。则舜当时去四凶。是错了。此言与与留正书同意。今人所见。大抵叔圭辈意耳。世道安得不至此也。
语类。记李仲和祖同包孝肃读书僧舍。有富人邀之。二公托故不往。他日复招饭勤甚。李欲往。包公正色曰。彼富人也。吾徒妄与之交。岂不为他日之累乎。竟不往。前辈立心接人之严如此。余因此思之。今之为宰相名官者。闾巷间以富名者。无不相结款密。殆踰于族戚。其视包公所为。何如也。士当以包公自厉。切勿近此等人可也。
史书其类有三。一曰编年。左氏春秋传,司马温公资治通鉴。(自周威烈王止五代。)宋江贽又节约资治。作通鉴节要。明张光启又作节要续编。(宋元史也。俗谓宋鉴。)陈建 皇明通纪。(止 天启丁卯。)王汝南明纪编年。(比通纪稍略。而止于弘光乙酉。首末颇似完备。)徐居正东国通鉴。(纪新罗高句丽百济高丽四代。)而朱夫子用孔子春秋笔法。作纲目。此则编年之中。立纲分目。又是一例也。宋元则有东人金宇颙宋元纲目。 明则有李玄锡明纲目。高丽则有俞市南棨丽史提纲。而罗句济三国见阙。近者林象德著东史会纲。俱载焉。皆用纲目义例也。玄锡,象德所修不入刻。余未及寓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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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纪传。司马迁史记,班固汉书,范晔后汉书,陈寿三国志,唐太宗晋书,沈约宋书,萧子显南齐书,姚思廉梁书陈书,魏收魏书,李百药北齐书,令狐德棻后周书,李延寿南史北史,魏徵隋书,宋祁唐书,欧阳脩五代史。是为十七史。又有脱脱宋史,宋濂元史。皆为余家藏。而揭徯斯辽史金史。独未有藏。明史则闻彼中方纂修而未就云。然何乔远名山藏,邹漪启祯野乘。略可考證。东国则有金富轼三国史记,郑麟趾高丽史。三曰纪事。纪事者。纪一事之始末也。宋袁枢始作通鉴纪事本末。纪自周威烈王。止于五代。明沈朝阳作纪事本末前编。纪自盘古氏。止于威烈王前。明陈邦瞻作宋元纪事本末。清谷应泰作明纪事本末。近徐相文重作朝野记闻。记 国朝事。亦用纪事本末例。
先秦以上诸子。槩以举之。总二十五家。曰老子,曰庄子,曰列子,曰荀子,曰管子,曰晏子,曰墨子,曰邓子,曰文子,曰尹文子,曰关尹子,曰鬻子,曰鹖冠子,曰子华子,曰亢仓子,曰鬼谷子,曰公孙子,曰商子,曰司马子,曰孙子,曰吴子,曰尉缭子,曰韩子,曰吕子,曰屈子。此外著书而不行于后世者。亦必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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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之文。玄微奥深。非诸子所可及。余少时甚喜之。颇费研索。而意旨惚恍。终莫可摸捉。遂辍而读庄子。庄文。老子之注脚也。古云老子犹龙。此以人言也。余谓不但其人犹龙。其文亦犹龙。殆与楞严经相类。俱是天下之至文也。
老子之学。以无为宗。无则不可以治天下国家。是将举一世为空幻世界而已矣。然其微意正不至此。盖厌周时文胜灭质。机变百出。立是言以矫之也。故为老学者事业。亦多可观。今不能悉举。而如汉之曹参。宋之李沆为相。用此道。亦足以制治保邦。不可少也。我朝申玄翁,张溪谷。亦治此学者也。
列子八篇。其精言妙指。可与南华为伯仲。间有载于南华书者搀入其中。黄帝一篇尤多。无乃后人之傅会成书耶。抑南华说剑盗蹠等篇。既多后人之疑。其载列子书而入其中者。为后人之追撰。如说剑盗蹠等篇耶。未可知也。
荀子一书。除性恶等篇外。议论纯正。多格言名理。在诸子中。最为近道。又其文辞丰畅赡厚。若多读而得力。则当为高世文章。昌黎之文。全出于此。
管子之书。是经世大文字。而文如珠迸永泻。奇巧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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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笔端鼓舞之妙。又有言不可形者。读之。常恐易尽。夷吾乃霸者之佐。固一时人杰。而文亦杰出于人。晏子之书。名曰晏子春秋。多载讽谏其君之语。议论纯悫而文字典雅。亦可想见其为人矣。
墨子之文浑浩。邓子之文简质。文子之文切深。尹文子之文辨博。关尹子之文奇古。鬻子之文。别无新语。文字亦似不甚畅茂。鹖冠子虽称后人伪作。然间多奇语。子华子之文。多称晏子。岂晏子一时人耶。序称为赵简子家臣。若然则似非晏子时人。文颇腴隽。亢仓子。即庄周所称老聃之役庚桑楚者也。其文亦奇。鬼谷子即战国机变之先鞭。而老氏之馀裔也。其文俊伟纵横。莫可端倪。苏,张得之。用于游说。以发身取重。公孙子。鬼谷之一流而稍变之。托于坚白以鸣。惠施之徒也。其说窒而不通。庄子所谓存雄无术者信矣。此固不足言。商子则虽刻深。于富国彊兵之术。亦有所得焉者。其文类其为人。总之。鬼谷最高。商君次之。公孙最其靡者也。
司马子,孙子,吴子,尉缭子。兵家书也。其文孙武最高。吴起,尉缭次之。司马法亦简切可喜。
韩非说难孤愤等篇。用鬼谷而稍变。切于人情。深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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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机。文亦映蔚多转折。绝堪多读。吕览之文。沉深而要妙。此非不韦自作。悬千金以求四方人士。各以所见论著。裒聚奇章隽语。合为一书。故自可观。
屈宋之词赋。盖自三百篇闾巷歌谣而一变之。为千古词家之祖。至其托寄寓兴之际。虽多荒怪不经之语。而忠愤慷慨。自可见性情之正。词句铿锵炜烨。又可为诗歌之冢嫡。余少日甚喜之。颇费诵读。而以才钝。终无所得。
诸子外先秦以上书。家语,国语,战国策,黄帝素问,阴符经,黄石公素书,三略,太公六韬,三坟书,越绝书,汲冢周书,竹书纪年,穆天子传。汉魏则京房易传,焦赣易林,陆贾新语,贾谊新书,刘向新序说苑,淮南王安鸿烈解,东方朔神异经十洲记,孔鲋孔丛子小尔雅,桓宽盐铁论,申培诗说,韩婴韩诗外传,戴德大戴礼记,董仲舒春秋繁露,赵晔吴越春秋,扬雄太玄经,法言,方言,刘歆西京杂记,班固白虎通,汉武内传,伶玄飞燕外传,魏伯阳参同契,王符潜夫论,黄宪外史,荀悦申鉴郭宪洞冥记,应劭风俗通,桑钦水经,石申星经,王充论衡,刘熙释名,马融忠经,蔡邕独断,诸葛亮心书,亡名氏杂事秘,辛三辅黄图,王粲英雄记,徐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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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论。总五十馀种。司马迁史记,班固汉书。别为记事之书。不列于此。诸书各有纯驳真赝之殊。而要可为博古者之所采缉。余亦槩皆循览一二次。欲略加去就。作为一书。以资楂梨一味而未及成书。今老倦。不能为也。
娄东,张溥者。似是明人也。汇汉魏六朝人文集。作为一大帙。西汉九集。贾谊,司马相如,董仲舒,东方朔,褚少孙,王褒,刘向,扬雄,刘歆。东汉十一集。冯衍,班固,崔骃,张衡,李尤,马融,荀彧,蔡邕,王逸,孔融,诸葛亮。魏十二集。曹操,曹丕,曹植,陈琳,王粲,阮瑀,刘桢,应玚,应璩,阮籍,嵇康,钟会。晋二十二集。杜预,荀勖,傅玄,张华,孙楚,挚虞,束晰,夏侯湛,潘岳,傅咸,潘尼,陆机,陆云,成公绥,张载,张协,刘琨,郭璞,王羲之,王献之,孙绰,陶潜。宋八集。何承天,傅亮,谢灵运,颜延之,鲍照,袁淑,谢惠连,谢庄。齐六集。萧子良,王俭,王融,谢朓,张融,孔稚圭。梁十九集。萧衍,萧统,萧纲,萧绎,江淹,沈约,陶弘景,丘迟,任昉,王僧孺,陆倕,刘孝标,王筠,刘孝绰,刘潜,刘孝威,庾肩吾,何逊,吴均。陈五集。陈叔宝,徐陵,沈炯,江总,张正见。北魏二集。高允,温子升。北齐二集。邢卲,魏收。北周二集。庾信,王褒。隋五集。杨广,卢思道,李德林,牛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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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道衡。总一百三家。奇文逸藻。愈出愈新。触目琳琅。应接不暇。苏神气破愁寂。莫过于是。余于在谪时。尝携去。每于诵读经书之暇。以此作为游息之资。所赖以排遣羁抱者良多。梁昭明别有文选。而此其大全也。但八朝文人才子所作鲜少。不可成一集者。皆不录。是可为欠。此则文选自可看矣。
晋人乐放旷喜清言。其弊也及于国家。五胡乱华。衣冠奔播。陶弘景诗所谓夷甫任散诞。平叔坐论空。岂悟昭阳殿。遂作单于宫者是也。然其谈论风标。书之文字。则无不澹雅可喜。此刘义庆世说所以为楮人墨客所剧嗜者也。因此想当时。亲见其人。听其言语者。安得不倾倒也。明人删其芜补其奇。作为一书。诚艺林珍赏也。朱天使之蕃携来。赠柳西坰。遂为我东词人所欣睹焉。
明人北海冯惟讷集古诗自删后。至秦末凡十卷,汉十卷,魏九卷,吴一卷,晋二十四卷,宋十一卷,齐八卷,梁三十四卷,陈十卷,北魏二卷,北齐二卷,北周八卷,隋十卷,外集四卷。则仙真神鬼之作也。又采统论品藻,杂解辨證凡十二卷。合为百五十六卷。名之曰古诗纪。唐以前诗歌谣谚。尽载其中。实古诗之府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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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吴琦者辑全唐诗纪。诗并累千万首。以仙佛神鬼诗为外集。而先刻初盛唐诗百七十卷。俱在余书厨中。但胡元瑞诗薮以为冯汝言古诗纪。两京以至六代。靡不备录。计敏夫唐诗纪。隋末以至梁初。靡不兼收云云。所谓冯汝言。固惟讷也。未知计敏夫唐诗纪。视吴琦诗纪。孰为先后。而大抵吴,计两人。俱有所辑录。而计之所辑。余未得见。吴之所辑刻。止盛唐可欠。后来购得全唐诗一帙。即清康熙四十四年。翰林侍读潘从律,彭定求等所对校纂辑者也。胡皇作序刻之。诗并四万八千九百馀首。釐为九百卷。自唐初至五代。片句幺韵。无不采录。信唐诗之大全也。
唐文韩,柳外。李翱,孙樵,李翰,李观,皇甫湜,元结,杜牧,元稹,白居易其尤也。又唐初则有王勃,骆宾王,杨炯,魏徵,陈子昂,苏颋,张说,张九龄,狄仁杰,姚崇,崔融,徐彦伯,刘知几,吕才,孔璋,韦瓘,林之松。而盛唐以后则有王绩,王缙,王维,李邕,李白,杜甫,高适,张谓,李华,张巡,颜真卿,刘蜕,萧定,梁肃,独孤及,独孤郁,独孤霖,王士源,常衮,杨炎,权德舆,崔祐甫,陆贽,柳识,裴度,牛僧孺,李德裕,李绅,刘禹锡,段文昌,王蔼,吴武陵,杨植,程晏,朱阅,盛均,高参,李渤,李甘,乔潭,舒元舆,贾餗,刘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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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传正,沈宅,陈黯,孙合,陈越石,张彧,李纲,卢元辅,韦应符,陆希声,冯用之,欧阳詹,欧阳秬,刘岩夫,柳伉,李商隐,皮日休,陆龟蒙,段成式,裴休,裴延翰,罗隐,司空图。而帝王则太宗,德宗。皆有文者也。咸有篇章可观。而王,骆之骈俪。苏,张之制册。宣公之奏议。又其独出伦类者也。
明人卑斥宋诗。漫不事蒐录。近来稍厌明人浮慕汉唐之习。乃表章宋诗。此固盛衰乘除之理也。于文亦然。为文。专尚平易。王,李波流顿无存者。矫枉过直之甚。诗文俱绵靡少骨。殊无鼓发人意处矣。康熙辛亥年间。有吴之振者就宋人诗集。广取之。几录其全集。卷帙甚多。其中诗不多传。只有五六首者。以未成集。另作一编。附全集后云。而此则未得见矣。既成。又自序之。其序曰。自嘉隆以还。言诗家尊唐而黜宋。宋人集覆瓿糊壁。弃之若不克尽。宋人之诗。变化于唐。而出其所自得。皮毛落尽。精神独存。不知者或以为腐。后人无识。倦于讲求。喜其说之省事而地位高也。群奉腐之一字。以废全宋之诗。故今之黜宋者。皆未见宋诗者也。虽见之而不能辨其源流。此病不在黜宋而在尊唐。盖所尊者。嘉隆后之所谓唐。而非唐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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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唐也。唐非其唐。则宋非其宋。以为腐也固宜。宋之去唐也近。而宋人之用力于唐。尤精以专。今欲以卤莽剽窃之说。凌古人而上之。是犹逐父而祢祖。固不直宋人之轩渠。亦唐之所吐而不飨非类者也。今之尊唐者。目未及唐诗之全。守嘉隆间固陋之本。皆宋人已陈之刍狗。践其首脊。苏而爨之久矣。顾复取而箧衍文绣之陈陈相因。千喙一唱。乃所谓腐也。腐者以不腐为腐。此何异狂国之狂其不狂者欤。又杨大鹤者。亦康熙时人。序陆放翁诗抄而曰诗者性情之物。源源本本。神明变化。不可以时代求。不可从他人贷者也。必拘拘焉规摹体格。较量分寸。以是为推高一代。擅名一家之具。何其隘而自小也。自李沧溟不读唐以下。王弇州韪其说后。遂无敢谈宋诗者。南渡以后。又勿论云云。吴序显斥王,李之论。不遗馀力。杨序语虽婉。亦斥王,李者也。其所论尽有见矣。
宋文。欧,苏,曾,王六大家入茅氏文钞者外。未见有存录成书者。吕东莱文鉴所选甚少。南渡以后则又不入焉。宋人遗集之家藏者。二程全书,朱子大全,语类,遗书,周濂溪集,杨龟山集,张南轩集,黄勉斋集,真西山集,陆象山集。俱理学也。范文正集,范忠宣集,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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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公集,李忠定奏议。经纶也。宗忠简集,岳武穆集,文文山集。节义也。黄山谷集,秦淮海集,陆放翁集。词翰也。又有朱韦斋松集三卷,朱玉澜槔集一卷。而张横渠集,尹和靖集,罗豫章集,李延平集,吕东莱集,陈克斋集,韩魏公集,石徂徕集,谢叠山集。入于张伯行所辑理学全书中。张康熙时为中丞。裒集汉唐以后至近来清人所著书稍近于道者。作为一书。多至百三四十卷。最好看。
元好问裕之。金末人。词学最赡丽。当为金源巨擘。金亡不仕元。多所论著。所辑中州集十卷。皆金诗也。总二百五十五人。每人必为小传。冠于诗首。诗凡一千九百二十首。又辑词为一卷。名曰中州乐府。人为三十六。词为一百十八首。金源一代诗篇稍合作者。尽收于是编。大较金诗才具不及于宋。而词采可为元前茅矣。
康熙时人顾嗣立编元百家诗为十卷。末编注以续出而不刊。其他则皆以全集录之。所删者想无多矣。又用元遗山中州集例。人各为小传以弁之。但篇什少。不成集者则不录。岂末编。是不成集者而未及刊耶。元诗大抵富丽浓艳。才情烂漫。雕缋满眼。绝无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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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老硬崚嶒之态。时尚之迁变。于此可见。而亦其乘除之理然也。
元文胜于诗。元人苏天爵辑元文类。诗文各体具焉。但此乃元人自选。后苏氏至元未亡前诸作。阙而不录。是可欠也。元人文集传于世者不多。余家藏。只有吴草庐全集。而许鲁斋集,熊勿轩集。入于理学全书中。许,吴,熊皆从事问学者也。元以胡虏。入主中国。而以理学文词名于世者。磊落相望。盖承宋之馀而启明之运。故能如是彬彬耳。
选明诗者亦多。钱牧斋列朝诗集。当为一大部书。盖自元末 明初。至明之末叶。大篇小什。无不蒐罗尽载。而旁采僧道香奁外服之作。亦无所遗。实明诗之府库也。但牧斋素不喜王,李诗学。掊击过酷。故北地,沧溟,弇园诸作。所录甚少。此诸公诗什繁富。就其中抄出。岂不及于无甚著名者之一二篇。而彼则滥收。此则苛汰。亦似偏而不公矣。康熙时人朱彝尊者。又辑明诗。作一大编。而名以明诗综。此亦旁搜悉采。可谓完备。而但无名称者。虽一二篇。皆入录。而大家名集篇什之多者。所收甚鲜。此为未尽矣。又有陈子龙所编明诗选,钟伯敬所编明诗归。或务精而欠于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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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或主简而伤于偏滞。皆不能为完善矣。
元氏中州集。人辄为小传。此前选诗者之所未为。当时谓之寓史于诗。可以考人物出处。固善例。而钱牧斋列朝诗集及近来元诗选。亦因其例。列朝诗集传。尤系有明三百年人物事迹。其嬉笑怒骂之态。宛然如见。亦可以凭此考证史传是非。此实欲求明遗事者之不可不见者。余尝欲抄其小传。别作一册而誊出。亦费力久未之果。闻息庵曾为此而未得见。后赴燕。偶见别抄其小传而入刊者。亟购以来。从今无劳别誊矣。
明文之抄辑为一书者。有陈仁锡明文奇赏。此最为大书。又有十大家文选,明文英华。此则略些。不足考览一代制作矣。奇赏。载我国使臣上宗伯二书。皆宗系辨诬事也。是时金黄冈继辉为上使。以其名呈进。故录以黄冈名。而上一首。质正官崔简易作。下一首。书状官高霁峰作。两作。皆加贯珠批点。上作。有评曰说者谓朝鲜人未尝读宋人书。故其词古雅。其实简易自不读后世文。故其文古雅耳。非朝鲜人尽然也。朝鲜人病于熟宋书而不熟古文。中原人乃知之如此。可谓过许矣。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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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集行世者。几乎充栋汗牛。不可殚论。而大约有四派。姑就余家藏而言之。方逊志,刘诚意,宋潜溪。以义理学术。发为文词者也。此为一派。逊志尤滂沛浩瀚。有明三百年文章。绝无及此者。潜溪其亚。而诚意又潜溪之匹也。阳明,白沙。以异学为文。而阳明之文尤爽。新学则当斥。而文则可取。以至李卓吾之诡怪。由阳明而腾上益肆者也。此三集当为一派。空同,大复,弇州,沧溟。学先秦诸子而创为新格者也。此当为一派。鹿门,荆川,升庵,震川,牧斋。学古而语颇驯。不为已甚者也。就中升庵之丽缛。牧斋之荡溢。稍离本色。而故当属之于此。不可为王,李之派。徐文长,袁中郎。又旁出而以慧利为长。此二人亦不可为王李派。当附入于此派。李西涯,张太岳,叶苍霞为廊庙经世之文。又当为一派。而西涯之富博。亦可为词人之宗矣。他如许文穆国,靳两城学颜,王缑山衡。琐琐不足言。 高皇帝有文集。多是诏令诸文。而亦有诗律若干篇。大率气力浑厚。真创业英主之文也。又以方逊志,于忠肃,杨椒山文。合为一筴。名曰三异人集。此则专以节义而取之也。其入理学全书者。曹月川,薛敬轩,胡敬斋,罗整庵,海刚峰集。而曹,薛,胡,罗皆理学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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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虽以刚直名。而亦尊崇道学者也。
清人顾施祯者选其国诗。名曰盛朝诗选。又有魏宪者选清诗。末编。多录自己诗。名曰百名家诗。其上头。录升平嘉宴诗。即康熙壬戌正月。胡皇与诸臣依柏梁台故事。以七字诗为联句者也。胡皇作诗序以弁之。
清人文不多见。大率诗文绵弱。余已论之于前矣。文集之在余书厨者。尤侗西堂集,宋荦西陂集,王士禛蚕尾集,徐嘉炎抱经斋集。又有愚斋集,稼书集入理学全书中。尤侗才力富赡。制作甚繁。宋荦次之。宋甲戌生。与息庵同庚。其父权以明朝都御史。降于清死。谥文康。荦亦仕清。至吏部尚书。以年老致仕。见其自叙年谱。止于七十八岁。未知死于何岁也。大抵其人有男子五六人。皆为显仕。孙男又甚众。年齿官爵俱高。真稀世之大命也。其制述亦富。余尝以比论于尤侗。藻采不及而典则胜之。蚕尾抱经两集。亦有可观。愚斋即熊赐履。稼书即陆陇其。俱以学问名者。所著文字。亦似笃实。且力斥陆王之学。可尚也。
蚕尾集。有王世德志。世德号霜皋。 明末。以锦衣卫。宿卫禁中。京师陷。欲自决。为仆抱持而止。其妻已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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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妇女。赴井死。遂祝发隐淮南者也。其志大略曰。予少读宋遗民录所述唐,林二义士。谢皋羽,龚圣予诸人事迹。率嵚崎磊落。志洁行芳。或时托文章以自见。大抵悲愤呜唈。无聊不平。能使风云为之变色。江海为之起立。辄卷书太息以为有宋三百年。忠厚养士之报如此。而忠臣义士之用心至是。可谓极矣。顺治末。客淮南。偶得 崇祯遗录一书。读之。心疑其宋遗民之流。久之。乃知为霜皋先生作也。先生尝愤野史诬罔。不可传信后世。欷歔扼腕。奋笔作 崇祯遗录一卷。自序曰。 先帝以仁俭英敏之主。遭家不造。忧勤十七载。卒以亡国。呜呼。天乎。其人耶。臣小臣日侍左右。知祸所从来非无故矣。 上即位。诛逆珰。斥宦官。虚心委任儒臣。而所谓儒臣者。率庸劣狡横。唯知背公死党。致疆埸日蹙。盗贼蜂起。环顾中外。一无足恃。于是破格用人。求奇才。以图匡济。即有一二可用之才。而门户胶牢。不可破解。如其党。力护持之。非其党。纵才有可用。必多方排陷。置之死地。而国家安危。曾莫之恤。使 天子循众议以用人。既不效。排众议以用人。又不效。朝用一人。夕而败矣。夕用一人。朝而戮矣。辗转相循。贼势已炽。 天子孑然孤立。旁皇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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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措。而宗社随之。呜呼。家国沦亡。谁之罪欤。每召对大臣。窃闻天语咨询天下大计。诸臣非惭汗。不能对。即龌龊举老生常谈塞责。间有一二忠鲠敢言。又迂疏不识时务。不可用。臣窃恨之。且夫魏珰窃国柄。威震天下。 先帝春秋方十七。不大声色。手剪除之。此固非中主所及。而畏天灾遵祖训。勤经筵察吏治。求民瘼。未尝一日自暇逸。使君臣一德。将相协恭。即太平不难致。不幸有君无臣。卒之躬殉社稷。中宫就缢。公主手刃。从来死国之烈。未有过于 先帝。亡国之痛。未有痛于 先帝者也。乃失身不肖之徒。自顾不免清议。肆为诽谤。或曰。宠田妃任宦官以致亡。或曰。贪利惜财用以致亡。或曰。好自用以致亡。举亡国之咎。归之君父。冀宽己误国之罪。转相告语。且笔之书。以欺天下后世之耳目。臣用是切齿腐心。深惧实录无存。后世将有与失德之主。同类并讥者矣。故录所见闻。凡野史之谬者正之。遗者补之。聊备实录万一。庶流言邪说。不得肆其诬蔑。异时史笔。或有取焉。盖先生一生之志。毕托是书。康熙十八年。诏修明史。徵遗书四方。有司录其副。上史馆。先生之殁也。次子源以手藁殉葬。呜呼。可以瞑矣。世德著书。出于 明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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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故明史无所见。其录大有关于明季事实之考。未知李玄锡果能得见而采录否也。王士禛以清人。表章世德如此。亦可尚已。余恐玄锡不知有此。妄信或者诬蔑之言。入录故备载之。
诗以道性情。文以明道术。记事变。皆有所补于世教。不可以徒作也。然诗则间多吟咏景物。容或有閒漫之作。文则何可如此。以故唐宋以前文人。虽所就各有高下优劣之不同。考其遗集。罕有浮杂不紧之文。逮至 皇明。习尚浮华。全欠质实。集中閒漫之作甚多。年六十则辄作寿序以称飏其平生。语语复出。见之可厌。甚至五十。亦称寿而序之。或有为死人。作追寿文者。寿者久生之谓也。生之反为死。死而寿之。有甚意义。尤可笑也。且为外官。迁移他任者。无论其政治之能否。一例以褒美语作序而送之。阅明人集。寿老人美迁官之序。殆过其半。作此等文。有何一分裨补。真可谓文之弊也已。
文有以平畅为长者。亦有以简奥为主者。要之脉络不紊。叙致有法。俱合于文章规度则斯已矣。正不必偏主一格也。近来称文者。辄以简之一字为言。句字务为短涩。简之为言。岂但以句字求之哉。篇法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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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不皆然。若简其句而冗其语。则何贵其简。脉络相戾。叙致不整。则何贵其简。姑以明人證之。明人动引先秦。务欲简奥其句法。而叙事则极其繁芜。彼固下视欧,曾。而实则欧,曾叙事甚简。大胜于明人。明人才力之雄。固非后人之比。而犹且如此。况其他乎。
世俗以罕用而之字为简古。此乃局滞固陋之见也。古莫如先秦六经西京之文。而庄,列,左,国,国策,史记等书。最多虚字。论孟礼记亦然。岂以而之字多少。定其文之古不古乎。后来昌黎之文。固有绝不使虚字处。而其用虚字者亦多。此只在用之之如何耳。譬如作室者用材。长短各随其宜。然后方成室屋体制。若一例用其短。岂复成体制乎。近见为文者泥于此。务为截短字句。蹇涩枯飒。语多不畅。绝无风神生色之可观。可谓不善学古矣。
我东人生长偏方。其受气固局隘。而日用所见。皆俗下文字。虽有高才绝艺。出语自不能古。其势然也。比之于古文之极高莫尚先秦。而西京不及先秦。东京又不及西京。昌黎文起八代之衰。而比之两汉。犹不及。以此而言。欧,曾又不及韩。亦其势然尔。况偏邦之于中国乎。然古人识高。故汉人未尝摹拟六经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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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黎亦未尝摹拟马,班之文。欧,曾未尝摹拟昌黎之文。但用其意格而已。其为汉为韩为欧为曾。本色自在矣。若只就古文字句。切切摹拟。而不敢自吐出胸中一语。则反成局涩单薄。有似着优人假面。真形不存。何足尚哉。作文者当以古人之体裁。作吾之文字。使人之观者知其为作文人之文。而俗下庸鄙之习则痛去之足矣。何必一一摹拟哉。近来公家文字。亦不必避而不用也。上自秦汉。下至韩欧。时俗例用之文字。皆不避焉。俱可检看也。余曾作人墓文。用一等语。盖一等者。我国科场等第之称也。近来尚古者见之。大惊以为疵。余披昌黎郑群志上等二字以示之。其人曰。上等既有昌黎文字。可用。此则不可用。其胶固可笑如此。文字雅俗。初不在古今。虽六经文字。亦有用之而俗者。时俗文字。亦有用之而雅者。其雅其俗。都在用之之如何。岂局于古今之别乎。
欧阳公有言曰看多作多商量多。古人以读通谓之看。作者。制述之谓也。商量者。谓与人论确文字也。盖徒读而不作。则无以开其述性。既读与作并行。而独学无资。则文识终不免孤陋。识陋则虽多读多作。所作不能合作者规模。归于无用故耳。近来乡曲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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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称巨擘者。观其文。率多鄙俚。殆与不学无文者无异。由商量多。工夫不足故也。
我国人最重科业。虽文词超群者。无不折入于科业。所制惟表策而已。曾不着力于古文。不过以韩,苏为范。用作科场馆阁酬应之资而已。至 宣庙朝。崔简易,尹月汀数公。始崇长古文。一时习尚顿变。其功可谓大矣。 国朝典文衡者。几且百人。而知有古文者。尹月汀,李白沙,申象村,张溪谷,金清阴,李泽堂,金息庵,李西河,金农岩若干人而已。其馀诸公。非尽才不及也。科举累之也。大抵我东原初。未脱夷陋。全不解古文蹊径。至牧老游学中原。得印可以授诸人。是后颇胜。 宣庙以后益胜。然其才具递减数等。吾意以近来诸公识见。兼胜国人气力则几矣。
象村文才轶伦。年未十岁。已大成。早孤。育于外家。即宋麒寿家也。宋家专尚科业。常使习作表策。不制他文。以此象村弱冠登第。而所作表策。已至累数百首。为场屋老儒。自中岁。有意古文。而文气斲伤。为文。自不觉科文语错入。每掷笔自叹。及其子乐全公为驸马。谓之曰。以汝之才。不得以文科显。是虽可恨。然赖此而无所裍缚。可以肆意文章。是则可喜也。乐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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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俊爽。然较挈其父子所成就。象村故当胜之。
月沙李公有华国文章。虽不刻意学古。而赡富无敌。与申象村齐名艺苑。有集大行于世。集中诗文甚夥。然当以戊戌辨诬奏文为第一。
张溪谷之文。虽无动人气燄。妥帖称停。无一字一句偏侧生拗。凡作文到快意处。例多洋溢澜翻。而此却澹然。如平盘贮水㨾。行文又极雅洁。泽堂所谓思不踰格。气不累调者得之。 国朝文章之士。非不多矣。而一一符合于古文绳准。无少差忒者。此公当为第一。明人绝喜我东之诗。尤奖许景樊诗。选诗者无不载景樊诗。清人宋荦闻景樊作白玉楼上梁文。而恨未得见。拟作其文。录在集中。其慕尚可知矣。 明万历中。有蓝芳威者。随大司马东来。采东诗。裒成六编。名曰朝鲜诗选全集。起自箕子麦秀歌。止于景樊诗凡六百首。列朝诗集。选一百七十首。明诗综。选一百三十六首。明诗选录三首。诗归录二首。景樊诗皆在其中。宋荦文集。载月沙撰杨镐去思碑。李尔瞻赞杨镐功德诗。月沙此文俊健。固是合作。而尔瞻之诗。乃大篇也。用险韵。不散押而无窘态。不易得也。此人诗文不多见。尝见其拟唐郭子仪谢封汾阳王表。此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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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重试之文也。又于忠烈录。见其诗文诸作。槩知其文体段。而光海庚申年间。行亲耕亲蚕礼。满朝卿宰名官皆作诗以颂。合成一帙。刊行之。其中载尔瞻诗文俪语十馀篇。材殖富赡。笔力凌丽。虽其舍韩,欧。学六朝格法。颇属纤卑。亦当为一时能手。癸亥正刑教文。乃谓全昧文义。剽窃为能。盖身处下流。不免溢恶之归而然也。其实则不至如此矣。
洪公圣民负士林重望。在 宣庙朝。尝典文衡。而文名不甚著。余偶见集中。有唐城君遗迹跋。苍郁顿挫。煞有古法。非近日文人所可及。信乎古人自不可轻也。
清阴先生退居杨州石室村。有李姓人居在不远。时时往来。乃先生友也。尝赠先生诗曰。一生长是任清贫。吏部官衔处士身。惟有故人头似雪。碧梧桐下往来频。先生居室庭植梧桐故云。又尝入京。值朝士呵辟隐避。戏作一诗曰。五云宫阙耀朝晖。清道威声怯布衣。隙地藏身潜送目。达官车马去如飞。三渊并亟称之。但其名不传。他作亦皆泯没。可叹。
有人与客会坐。方啖牡蛎。牡蛎。即俗所谓屈也。有僧不礼而过去。其人怒。使之拿入。挼耳责其无礼。欲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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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僧谢过不已。且曰。粗解文字。若许以诗赎罪。则谨当如命。其人曰。吾方啖屈。咏此以对。当赎汝罪。呼平成名三字。应口对曰。前身曾是大夫平。泽畔忠魂变化成。衰俗亦知尊敬意。只称其姓不称名。其人惊叹。即赦之。
自古文人应副文字。间有随势勉应。不必作而作者。如陆放翁为韩侂胄作阅古泉南园二记。唐荆川为严嵩作钤山堂诗集序。我东张玉为沈贞作逍遥堂序是已。张以己卯士类。名载金思斋所记己卯党藉。而后来金潜谷撰己卯录。无张名。盖以作沈贞堂序。削去之也。张即溪谷高祖也。溪谷亦以作金汗碑。为士论诋斥。不用所撰牛溪碑。其事髣髴于乃祖。可异也。溪谷既作汗碑。朝廷以李相景奭文赞扬尤至。定用其文。溪文则弃之。
江贽通鉴,曾先之十九史略,陈栎古文真宝。中原则绝稀。而我东几乎家诵户读。又如赵孟頫固工书。而元时文士。无不工书。与孟頫比者。并世亦多有之。故中原则别无。特以赵书为称者。而我东以高丽忠宣王入元。与赵相亲。多受笔迹。大播东国之故。无人不习其书。至与王羲之并称曰王,赵。中原则不如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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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信文章气格不高。哀江南赋。比之六朝诸赋载昭明文选者。大不及。而我东极尚之。人无不惯诵。凡此皆由偏邦见闻狭陋而然也。
经书为士之本根。若多读得力。则上可为学问。中可为文章。下亦不失为场屋高手。而余于少时。意思误入。不务为此。乃耽读南华全帙。读至五六十遍。就其中心所喜好者。读几至四五百遍。至于齐物论则尤酷好之。不觉手舞足蹈。读既。下笔容易。顷刻扫尽十纸。而蛟蚓相杂。不足观也。试以举似于农岩先生。农岩颇赏之。而病其荒颣无剪裁。劝读班史。手选十二传以授之。遂致精读至三百遍。是后作文示农岩。以为文理有馀而结搆不疏。大胜于前。使之不住用工。仍教以缀文轨范。余心常服膺。而宦途浮沉。遂至忘失。读诵之工。几乎全废。壬寅在谪。始读四书三经礼记小学朱书。而老年读书。岂有所得。到今兀然作无文之一庸夫。可愧也已。
余之释褐登朝。初非本怀。故官职除拜。一任倘来。平生不作准拟语。少时在翰苑。与禁直诸人閒话。语及前头官位。或有言既登科第。若不乘木马。则有甚登科之效。木马者谓轺轩。国制。宰臣方许乘轺。盖以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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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自期也。或有言若不鬓贴圆玉。腰横犀带。则终不免功名之草草。余独默而不言。诸人逼之。乃曰。吾则异于君辈之撰。吾本文质无所底。百事不及人。纵令贵至极品。不过为乘轩之鹤濡翼之鹈。徒积愧惧而已。何益之有。吾意官职止于今官。亦无所妨。而既不早夭。连在朝衔。则其势自不能止此。若仕止三品。间出外州。领得好山川。优游终年。则于分足矣。诸人咸哂其拙。厥后诸人官多不遂。亦或短寿。而余反承乏滥跻。至玷台府。荣悴之不可期。有如是夫。抑末世。天意人事。类多颠倒错盭。才俊者沉屈。庸下者腾显。自不得不如此故耶。
世之贪鄙而自称廉简。无能而自誇有才。以欺世诳人者。固多有之。至于文。不能欺。以其发于外。人皆见之故也。余本短于文。不能着力科工。虽早岁决科。不过侥倖。性又拙涩。未尝以一字一句传说于人。亦未尝对人论文。见人论文。只耳听其言而已。默不发一言。由是释褐数十年。人皆以不文朝士目之。余亦窃幸其得此名矣。不料官高之后。忽拜艺文提学。已是意外。又以忝经提学之故。得主文衡。此实平生梦寐之所不及也。 国朝文衡。近百人。其间虽不无优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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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下之可言。而率皆有文名。未有如余之全无文名而猝然滥居者也。世间事有不可以常算揣度。有如是矣。一愧一笑。
坐而论道。不亲细事。三公之职也。故孔子以先有司诏仲弓。后来陈平,丙吉辈本无学术之可言。而或不对狱讼钱谷之问。或不案吏。不问群斗。由其性资明达。深识治体故也。如薛宣者。所在称治。及为相。以烦碎无大体见讥。以其反是道也。唐韩弘不过一跋扈臣。而韩文公美其赞元经体。不治细微。退之亦知相道当如是也。韩魏公才具。钜细毕备。而其为相。政令问集贤。典故问东厅。文学问西厅。唯大事自决之。人以为得相体。我东人本才劣局狭。而至于近岁。其愦瞀无能者固无论。就其能者。为相而下行六卿之事。为监司而下行守令之事。徒取烦苛之诮。反失其体貌。视先有司之训。不翅弁髦。良可叹也。
从古以来。有贪权乐势。睚眦必报者。有汲汲进取。超躐无渐者。有受赇营私。富饶侈靡者。有倚恃自大。骄纵慢人者。四者末终。无不见败。此固福善祸淫之恒理也。今之轩眉吐气。得意腾扬者。率是四者之类。而非但于身无殃。盛福隆祚。又从而加益之。其或退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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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静。谦约自持者。无不颠顿狼狈。仆坎落阱。疾忧灾患。交发迭侵。是何天道之反盭至此哉。足令为善者怠。
自古及今。小人附权趋利。无所不为。亦颇畏忌公议。阳为崖异之态以自解说。如汉之荀彧。为曹操协赞篡逆之谋。为第一策士。卒于九锡之论。略示持贰非其本怀也。盖欲用而自解耳。以此被操疑怒。饮酖而死。唐之裴枢附朱全忠。甚于彧之于操。而以靳惜太常卿。被杀于全忠。其所靳惜。非欲咈全忠意。不过欲微示至公。与彧之沮九锡同意。而俱以此受戮。前功尽弃。盖其用心巧曲。神明亦所深恶。安得以保其性命也哉。此其最著者。大抵小人之情。类多如此。
亚卿以上资级甚重。 祖宗朝故事。非有人望劳绩。不轻授。命德之典。不可苟然故也。近来赴燕上价及傧使。例用正二品。而正二品乏人。辄升资以授。余亦以燕价升资宪。使虏庭。接虏使于当之者。本涉歉然。而因此躐取八座之位。尤岂不可愧乎。余意此等除拜。用假衔不妨。盖副使既带假衔资职以往。则上使何独不然。且如侍从臣父年七十加资。古无是例。自 显庙朝始有之。而只是官卑者推恩升资而已。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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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资宪以上。无不推恩。不但恩典之滥觞。原其本意。以子之贵。延上于未达之亲。而今乃以其子之卑秩。仅参从班之故。官高之父。叠加崇级。殊无意谓矣。
郑寒冈当光海丁巳废 母论方张之时。上疏曰。窃闻朝廷方有大论。循臣所闻。实古所未有。而忽不得不有于今日。惊骇痛迫。何以仰喻。内主咀咒。外应逆谋。母子之恩。盖已绝矣。其为 宗社之愤。孰有甚焉。所以今日之举措。万不他顾而争倡不已也。又引武瞾事而曰。以今准古。则母子之恩。固已绝矣。 宗社之辱。固已甚矣。至于废之一字。不合一毫有萌于心。此论虽不得不有。而折衷之辨。当断自圣衷。扶植正论。弘畅圣孝。岂不在今日。庙算大臣。硕德鸿儒。宁无有欲早发此论。而嗫嚅推诿。以至四五年之久。而未有一言。必待草野儒生之争愤上章。岂儒生所见。必高于廷臣。廷臣爱君。必下于疏远儒生乎。其必深思而难言。亦或乘愤而遽发。圣明之深察而慎重者。恐尤不可以不加念也。此疏录在刊行寒冈集中。观其主意。盖欲立异废论。而罪状 母后。略无顾籍。乃反以群凶请废之言。谓之正论。而至请扶植。立异之意。果安在哉。当时虽不敢举伦义。直言谏止。而亦何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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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言之至此也。良可慨惜。(近岁改刊寒冈集。删此疏。故今无存。)
牛溪编次栗谷集中。有与李景涵书。所谓景涵。即泼也。牛溪削景涵二字。直书以与李泼书。而使刊之别集。盖其意以泼初与栗谷亲厚。而栗谷卒后。诬毁不遗馀力。既不可从朋友例书字。而又以与逆贼汝立交密。连逮杖毙。尤不当书字故也。其说略见于牛溪续集与朴汝龙书中。而至以范晔之史列于四部较论之。其意可谓严矣。近来新刊续集。而还书题目曰与李景涵书。其为还书者。亦必有说。而余识浅。不能知也。
丁丑乱定后。虏主令我国立其颂德碑。李相景奭制。吴判书竣书。吕参判尔徵篆。竖于三田渡上。赵判书絅作诗曰。世人重文章。生儿必祝太学士。世人重书法。教儿必操兰亭纸。出入蓬阁演丝纶。挥洒螭头配贞珉。一日声价动四方。众人谓之天上郎。谁知人事喜反覆。文章书法还为役。君不见三田七尺碑。波澜浩荡虿尾奇。复有篆额并三人。姓名籍籍于胡儿。陋矣淮西韩退之。高词但使中夏知。其所讥嘲。可谓不遗馀力矣。
吴尚濂者。始寿之侄也。余尝入试院。见其程式诗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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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固已才之矣。厥后文名籍甚。为自中翘楚。其咏三田渡碑诗曰。麻浦胡书碣。孤城忆解围。徒闻千乘国。未见一戎衣。将帅无筹策。文章有是非。朝宗迷旧道。江汉欲何归。句句有意致。真佳作也。充其才。足以高步一世。而闻其早夭。可惜。其所谓文章有是非。讥撰碑人。而书之者。乃其从曾祖也。亦当均受其讥。独无嫌欤。一笑。
丈岩郑公于 肃庙末年。语余曰。近闻极可惊心之言。我国将为夷狄禽兽矣。余问何谓也。郑公曰。有时宰家子弟出接做工。谈话之际。乃曰。宋某真大逆不道也。座有吾侪中人。诘曰。少辈虽嫉尤庵。犹不敢指为逆。君乃为是言。岂欲附会南人。驱尤庵于二心 孝庙之罪耶。其人笑曰。非也。南人之以贬薄 孝庙构罪者。实为无据。吾岂为是哉。曰然则岂以越海招寇指日犯阙之语。而成其罪耶。其人又笑曰。此语尤甚虚谎。三尺童子所不信。吾岂为是哉。曰然则岂以末后定国本后疏为罪耶。其人曰。亦非指此也。吾所以名之为逆者。别有在。吾将言之矣。夫我国之服事清国。固非本心。然既奉表称臣。则君臣之分已定矣。某以幺么陪臣。乃欲谋害天王。言言称复雠雪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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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言之于家。乃敢言之于 君父。天下岂有如此悖逆之陪臣哉。此吾寻常愤惋者也。南人所构数三罪目。君亦有辞卞白矣。至若吾言。大义炳然。君虽喙长三尺。何敢以一语抗辨乎。某既不惮自为逆臣。而又作文字。疵毁迟川,鲁西两贤。两贤之事。正得臣节。而以其异于己。恣意搆捏。尤可痛也。曰昔宋高宗称臣于金。而朱子每言复雪之义。此亦逆乎。其人奋然曰。朱子亦岂是乎。曰然则朱子亦不免逆乎。其人曰然矣。曰君以尤庵为逆。而毕竟唤做与朱子一般人。亦自不恶。而君乃朱子所谓真胡种子者。吾不欲同座矣。即起去云。近日人心。陷于崔,尹家论。至于斯极。将何所不至耶。慨叹不已。
近日时辈以梦窝为逆。有一时宰之子语人曰。谚云上灌之水流而至趾。金某(清阴)乃以陪臣。横卧于崇德皇帝之前。不行拜礼。此乃逆心积于中而然也。迟川则服其所赐貂裘。谨行四拜之礼。人臣之义。自当如此。以此较彼。忠逆可见。其祖为逆。其孙安得不为逆乎。无足怪也。所谓时宰者。方颓卧其傍。蹶然而起。搏髀曰。汝言极是极是。此言来历甚的。非虚传也。与上丈岩所传语同一语脉。尤可信其不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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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李公晚岁。不容于朝。退居芦原村舍。作歌曰。便为耳食瞽。入处暮山村。无闻宁有见。口活未能言。追咏其词。可想当日时势之危懔。余里居累年。与世相绝。京里人无来过者。有亦绝口不言时事。而或有做出白地言曰。某为此言。此则吾亦末如之何。人心之险恶。可谓越加于白沙时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而适际此世界者。可谓生丁不辰。苦痛苦痛。
余为人庸下谫劣。不足列于君子之林。惟是受性拙直良善。无鳞甲畦畛。又无忮克伤害之心。使生于中古。虽以无能见斥。亦必不目以恶人矣。不幸生于晚季。见世之人机巧险诈。浮诞骄妄。种种与吾性味不合。乃于如此之时。滥跻显班。与之周旋。岂无枘凿乖违之端。以此迹益孤情益蹙。至于十馀年前。忝长铨衡。忽有何人假名投书。极口丑辱。至以回互不正。断其平生。人之不相知。乃至是耶。不觉慨然长叹。然此亦无乃余有恶行而不自知。被人觑破而然耶。惟当反省自愧。益思饬修而已。
余命途崎岖。以微事生葛藤者。比比有之。为岭伯时。大丘人朴庆馀呈状以为方立石于星州先山。土人朴寿河多发人丁。驱逐沮遏。请禁之。盖庆馀四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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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迁葬其父于寿河先山近处。寿河与之接讼。洪判书万朝为方伯。决给庆馀。虽曰寿河之山。彼既决得。则更讼得捷之后。当禁彼之立石。而未然之前。不可沮遏也。时余递职将归。不欲担当。只例题查处二字。付之本官矣。星牧拿寿河取供。寿河供末。忽入剩语以为方伯即庆馀至亲。右庆馀。欲夺给他人之山。其言绝悖。非道民所敢为。盖庆馀是族叔世最之姊夫。故固不无数面之分。而渠以南党中人。与贼黯,义徵连婚其子。又辞连辛巳鞫狱。与吾家情迹燕越。世所共知。今乃勒谓之至亲。肆然侵辱。岭南风俗。虽曰悍恶。宁有是哉。事体所在。不可置之。遂施刑一次矣。遽以病毙。寿河诸族。纷然齐起。掘烧庆馀父坟。庆馀闻此奇。举族驰赴。相与接战。禁山者出其妇女以防御男人者。无识辈恒例也。寿河家使其未嫁女。出而当之。相战之际。庆馀孽族就徽为寿河族人所杀。而匿其尸。寿河女又死于刃。于是庆馀家谓寿河家杀其族。寿河家又谓庆馀杀其女。彼此互相呈卞。而掘冢之事。专是寿河庶叔朴籀,朴筴辈之所为。掘冢为死律。故欲移之于已死之一弱女而自脱其罪。声言朴女孝行笃至。痛其父死。手自掘冢。至于十指流血。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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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富人也。葬之甚厚。又近十年之久。筑灰皆已成石。虽项羽之力。决无以指尖掘开露棺之理。而为言若此。又使次女上京击登闻。于是京师之人。上自卿宰。下至胥徒。咸一口言朴家顿有二孝女。而以指尖剔开灰石。真所谓至诚贯金石者也。争相传道称赞。终无一人以为不近理而斥之者。岂非可怪之甚者乎。就徽之子被发奔号。求觅父尸。屡呈官府。寿河家又言其父实不死。而诈服丧瞒人。真逆子也。人又信之。时余以谏长还朝。论李墩科场事。星牧适会递去。而墩弟代其任。与州居文官为我贬罢者。共相谋议。作为谣歌。以白地语。诬辱狼藉。誊诸谚译。流播京外。使妇女常汉皆得见之。又冲动州人。通文诸道。合疏构罪余至酷。语皆全然诬罔。 圣上素知余为人。疑而不信。只下例批。余则见拟显职。无不下点。时朝中异己者。皆欲因是挤陷。而侪流之不靖者。亦颇从中协助。朴女又日奔走泣诉于朝贵之门。以是虽心无适莫者。多疑余处事之失误。至曰令公之打杀讼只非矣。以四五年前已决之讼。认作方讼。为彼言所眩而然也。良堪一噱。此狱久未决。朝廷别遣御史郑缵先。覈治。昏甚。不能覈而径归。又差御史洪致中往。洪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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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详明。按覈甚得要领。用计设机。密钩事情。尽知籀辈掘冢状。又诇得就徽杀死情节。灼知匿尸处所。而出朴女尸。以无冤录。反覆检验。得其自刺状甚明。盖朴女在乱军厮杀中。苍黄窘蹙。以至自裁也。又使人往就徽尸所发之。屈折其腰。反贴作两段。伏而埋之云。尤可凶惨也。自此岭人之为群言所眩惑者。始得回悟。不敢复言此事。而寿河家亦沮屈。朴女遂下乡。而孝女之称。既涂人耳目。故称颂犹未已。至比之东海勇妇,秦女休。作诗作传以美之者有之。余困于群咻。上章陈列。 上批之曰。原初以事体上施刑。本不干于山讼。儒疏构捏。何足为嫌。况厥后除拜如旧。则予意亦可知矣。 上自初不信。故开释如此。台谏请窜投疏诬余者。诸宰群起营救。非斥余颇甚。遂不允台启。余之孤立无援。亦可知矣。朴女留京三年。自言父冤未雪。不可自同平人。以年过二十之壮女。白昼露面。与恶少顽童。连手比肩。杂行于街市之间。恬不知愧。而人不以为骇曰。不自护惜其身。益可见其孝烈也。可谓惑之甚矣。后闻岭人言。还乡之后。众皆疑之。求婚而无应之者云。金德甫楙自金山任。受暇上京。语余曰。吾下往岭南。始详闻事情。星朴之事。节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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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状。京里哓讹。一皆虚谎。世间事弄假成真。有如是夫。叹詑不已。尹吉甫宪柱亦自星州递还。谓余曰。吾亦初颇以君为非。往岭南。细得其实状而后。始知之云。而京里诸人。堕其烟雾中。至今尚有未尽开豁者。一讹先唱。众惑难解乃如此。诚可痛也。此事本不足备论。而初欲正民风。横惹别件事端。讹以承讹。真状遂隐。或恐久而滋惑。漫记之。
泽堂李公有言曰。欲观忠贤。于无今世宰相貌㨾之中取之。欲观豪杰。于无今世名士貌㨾之中取之。欲观文章。于无今世科文貌㨾之中取之。此三言可谓旷世名谈。余虽庸陋。见有作名士宰相貌㨾者。心窃病之。为文。亦厌作科场套语。而但于所谓忠贤豪杰文章三者。一无所近似。可哂也已。
国朝以来典文衡者。权近,卞季良,尹淮,权踶,安止,郑麟趾,申叔舟,崔恒,徐居正,鱼世谦,卢公弼,洪贵达,成伣,金勘,姜浑,申用溉,南衮,李荇,金安老,苏世让,金安国,成世昌,申光汉,郑士龙,洪暹,郑惟吉,李滉,朴忠元,朴淳,卢守慎,金贵荣,李珥,李山海,柳成龙,李阳元,黄廷彧,李德馨,洪圣民,尹根寿,李恒福,沈喜寿,李廷龟,李好闵,柳根,李尔瞻,申钦,金瑬,张维,郑经世,崔鸣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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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瑞凤,金尚宪,李植,李景奭,李明汉,郑弘溟,赵絅,赵锡胤,尹顺之,蔡裕后,金益熙,李一相,金寿恒,赵复阳,金万基,李端夏,金锡胄,闵点,南九万,李敏叙,金万重,南龙翼,闵黯,权愈,朴泰尚,崔锡鼎,吴道一,李畬,徐宗泰,崔奎瑞,宋相琦,金昌协,李寅烨,姜鋧,金镇圭,金楺,李观命,李光佐,赵泰亿,李縡,李秉常。不佞余。尹淳,赵文命,李真望,李德寿凡九十六人。而安止,卢公弼,姜浑,李滉,洪圣民,李恒福,郑弘溟,金万重,崔奎瑞,金昌协,李寅烨,李縡,李秉常,李真望。俱不行公。(后李秉常为参 东宫入学。暂出。)
成宗壬子。大提学鱼世谦在丧。以卢公弼为大提学。持平刘璟论以不合人望请递。不许。继而大司宪金砺石等劄言卢公弼文名词藻非其所长。请亟收其职。乃命广议。文臣尹弼商以下九十五人献议。或言许琮,李封,洪贵达,柳洵,成伣,权健,申从濩,卢公弼皆合文衡。或言姑勿出代。以俟鱼世谦阕服。其间有词命则使提学就议其家。或言古有大臣兼带之例。右议政卢思慎可任。吾九代祖仆正公同金驲孙,俞好仁诸人献议。以洪贵达为可。众议不一。而荐贵达者最多。遂以洪公为大提学。主文之任虽重。广议至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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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下人员。几至百人之多。已是异常。而思慎即公弼之父也。论其父子文才之优劣。请递其子而以其父代之者。尤涉刱觏。 祖宗盛际。淳古之风。于此亦可见矣。
国朝相臣。 太祖朝。裴克廉,赵浚,金士衡,沈德符。 定宗朝。李舒,闵霁,成石璘,河崙,李居易。 太宗朝。李茂,权仲和,李稷,赵英茂,南在,柳亮,柳廷显,朴訔,韩尚敬,沈温,姜筮。 世宗朝。李原,郑擢,柳宽,赵涓,黄喜,孟思诚,权轸,崔润德,卢闬,许稠,申槩,李贵龄,河演,皇甫仁,南智。 文宗朝。金宗瑞,郑苯。 端宗朝。 世祖大王,郑麟趾,韩确。 世祖朝。李思哲,郑昌孙,姜孟卿,申叔舟,权揽,韩明浍,具致宽,李仁孙,黄守身,沈浍,朴元亨,曹锡文,洪达孙,崔恒,龟城君浚,康纯,金礩。 睿宗朝。洪允成,尹子云,金国光。 成宗朝。尹士昐,韩伯伦,成奉祖,尹士昕,尹弼商,洪应,李克培,卢思慎,许琮,尹壕,慎承善。燕山朝。郑佸,鱼世谦,韩致亨,成俊,李克均,柳洵,许琛,朴崇质,姜龟孙,慎守勤,金寿童。 中宗朝。朴元宗,柳顺汀,成希颜,宋轶,郑光弼,金应箕,申用溉,安瑭,金诠,南衮,李惟清,权匀,沈贞,李荇,张顺孙,韩效元,金谨思,金安老,尹殷辅,柳溥,洪彦弼,金克成,尹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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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 仁宗朝。柳灌,成世昌。 明宗朝。李芑,郑顺朋,黄宪,沈连源,尚震,尹溉,尹元衡,安玹,李浚庆,沈通源,李蓂,权辙。 宣祖朝。闵箕,洪暹,李铎,朴淳,卢守慎,姜士尚,金贵荣,郑芝衍,郑惟吉,柳腆,李山海,郑彦信,郑澈,沈守庆,柳成龙,李阳元,崔兴源,尹斗寿,俞泓,金应南,郑琢,李元翼,李德馨,李恒福,李宪国,金命元,尹承勋,柳永庆,奇自献,沈喜寿,许顼,韩应寅。光海朝。郑仁弘,郑昌衍,韩孝纯,闵梦龙,朴承宗,朴弘耇,赵挺。 仁祖朝。尹昉,申钦,吴允谦,金瑬,李廷龟,金尚容,洪瑞凤,李弘胄,李圣求,崔鸣吉,张维,申景禛,沈悦,姜硕期,沈器远,金自点,李敬舆,徐景雨,李景奭,金尚宪,南以雄,李行远,郑太和。 孝宗朝。赵翼,金堉,李时白,韩兴一,具仁垕,沈之源,元斗杓,李厚源。 显宗朝。外曾王考郑忠贞公,洪命夏,许积,郑致和,宋时烈,洪重普,金寿恒,李庆亿,金寿兴,郑知和,李浣。 肃宗朝。权大运,许穆,闵熙,吴始寿,闵鼎重,李尚真,金锡胄,南九万,郑载嵩,李端夏,赵师锡,李䎘,吕圣齐,睦来善,金德远,闵黯,朴世采,尹趾完,柳尚运,申翼相,尹趾善,徐文重,崔锡鼎,先府君忠正公,闵镇长,申琓,李畬,金构,李濡,徐宗泰,金昌集,李颐命,尹拯,赵相愚,金宇杭,权尚夏,赵泰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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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健命。 景宗朝。赵泰耇,崔奎瑞,崔锡恒,李光佐。今 上朝。柳凤辉,赵泰亿,郑浩,闵镇远,李观命,洪致中,赵道彬。不佞余。沈寿贤,吴命恒,李台佐,李㙫,赵文命,徐命均,金兴庆,金在鲁,宋寅明。合二百五十九人。( 世庙不敢并举。)而张维,宋时烈,闵镇长,尹拯,权尚夏,崔奎瑞俱不拜命。燕山朝郑文炯。 中宗朝李沆。 宣祖朝吴谦,郑大年。除拜而见正。(政府相臣题名录。倭乱见失。许筠考科榜追录。而中有郑道传,柳曼殊,朴可兴三人名。郑以判三军。兼管都评议司。非真拜相职。柳以赞成被诛。见于他记。朴据其后孙。墓文相职。乃是推恩。故并削之。李居易则不录。而见于实录故录之。)
我东科甲之盛。顺兴安向,于器,牧,元崇,瑗,从约,玖,知归,瑚,处善,珽十一代登文科。广州李集,之直,仁孙,克堪,世佑,滋,若冰,洪男,民觉,廷冕十代登文科。罗州丁子伋,寿岗,玉亨,应斗,胤福,好善,彦璧,时润,道复九代登文科。南阳洪敬孙,润德,系贞,春卿,圣民,瑞翼,命耇,重普。丰川任说,荣老,章,善伯,重,相元,守干,珖俱八代登文科。原州元楫,植,格,樀,㯙,棁六兄弟文科。丹阳禹洪寿,洪富,洪康,洪得,洪命。全义李礼长,智长,諴长,孝长,恕长。广州李克培,克堪,克增,克墩,克均。咸阳朴巨鳞,亨鳞,洪鳞,鹏鳞,从鳞。南原尹煦,曙,𪰙,㬚,晫。丰山金奉祖,荣祖,延祖,应祖,崇祖。海州郑植,艗,晰,朴,樍。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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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柏,相,橃,枋,樘俱五兄弟文科。其减此数者。繁甚不录。
祖宗朝。两南人物。最多登显。庆州则李晦斋彦迪。安东则权忠定橃,柳西厓成龙,具柏潭凤龄,金鹤峰诚一。尚州则卢苏斋守慎,郑愚伏经世,李苍石埈。星州则郑寒冈逑,金东岗宇颙。晋州则曹南冥植,赵辅德之瑞。大丘则徐四佳居正。密阳则金佔毕宗直。善山则河先生纬地,李耕隐孟专,郑新堂鹏,朴松堂英。仁同则张旅轩显光。咸阳则郑一蠹汝昌,卢玉溪禛。清道则金濯缨驲孙,金三足大有。陜川则朴冶川绍。永川则郭司谏珣。咸安则鱼议政世谦。金山则曹梅溪伟。荣川则洪花浦先生。醴泉则权睡轩五福,郑议政琢。龙宫则文参判瑾。咸昌则洪文匡贵达,蔡襄靖寿,权校理达手。高灵则朴挹翠訚。玄风则金寒暄宏弼,郭将军再祐。礼安则李退溪滉,李聋岩贤辅,赵月川穆。安阴则林葛川薰,郑桐溪蕴。漆原则周慎斋世鹏。山阴则吴德溪健。泗川则李龟岩桢。罗州则崔锦南溥,朴讷斋祥,朴思庵淳,金倡义千镒,林锦湖亨秀,林白湖悌。光州则奇高峰大升,高霁峰敬命,金将军德龄,郑锦南忠信。南原则丁舍人熿,黄兵使进。长城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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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河西麟厚。益山则苏阳谷世让。金堤则李赞成继孟。灵岩则慎素隐天翊。灵光则姜睡隐沆。宝城则安牛山邦俊。昌平则郑松江澈,郑畸翁弘溟。泰仁则李一斋恒。康津则李青莲后白。海南则林石川亿龄,柳眉岩希春,白玉峰光勋。无非儒贤节士文人名臣良将也。其他卿宰侍从。与夫修行自饬之士。蔚然并兴。列于位著者。两南人几乎过半。以此号称两南为人材府库。自 仁祖朝以后。寝不及前。今则益衰。无可言矣。
同高祖为八寸。八寸即三从兄弟。属虽稍远。均是族戚。而世人不明谱系。视若路人者多矣。先君子尝以是病之。为作八高祖子孙谱。未及成书。不肖继修而亦未成。今姑谨取内外八高祖。记于下。祖父之祖父。大司谏讳士庆。祖父之外祖父。左赞成骊州李公讳尚毅。祖母之祖父。左议政清阴先生安东金公讳尚宪。(生祖父长湍府使讳尚宽。)祖母之外祖父。清州牧使延安金公讳琜。(国舅延兴府院君讳悌男之子。)外祖父之祖父。承文博士迎日郑公讳谨。(右议政讳维城之考。)外祖父之外祖父。监役全州李公讳久涵。(评事讳穆之曾孙。副提学讳世璋之孙。承旨讳铁之子。)外祖母之祖父。秉节校尉南阳洪公讳大成。(花浦先生讳翼汉之考。花浦生考。生员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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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成。)外祖母之外祖父。户曹正郎绫城具公讳坤源。(吏曹佐郎讳寿福之孙。弘文校理讳忭之子。)
我国著姓。李,金,朴,郑,尹,崔,柳,洪,申,权,赵,韩。而吴,姜,沈,安,许,张,闵,任,南,徐,具,成,宋,俞,元,黄次之。曹,林,吕,梁,禹,罗,孙,卢,鱼,睦,蔡,辛,丁,裴,孟,郭,边,卞,慎,庆,白,全,康,严,高又次之。稀姓。田,玄,文,尚,河,苏,池,奇,陈,庾,琴,吉,延,朱,周,廉,潘,房,方,孔,王,契,刘,泰,卓,咸,杨,薛,奉,大,马,表,殷,余,卜,芮,牟,鲁,玉,丘,宣,而,都,蒋,陆,魏,车,邢,韦,唐,仇,邕,明,庄,叶,皮,甘,鞠,承,公,石次之。僻姓。印,昔,龚,杜,知,甄,于,晋,伍,拓,夜,宾,门,于,秋,桓,胡,双,伊,荣,思,邵,贡,史,异,陶,庞,温,阴,龙,诸,夫,景,强,扈,钱,桂,简,而,段,彭,范,千,片,葛,顿,乃,间,路,平,冯,翁,童,钟,酆,宗,江,蒙,董,阳,扬,章,桑,苌,程,荆,耿,敬,宁,京,荀,井,原,袁,万,班,员,坚,骞,燕,时,傅,瞿,嵇,米,艾,梅,雷,柴,聂,包,何和,贺,花,华,贾,夏,麻,牛,僧,侯,曲,柏,翟,毕,谷,弓,种,邦,凉,良,芳,卿,刑,永,乘,登,升,胜,信,顺,俊,藩,端,鲜,芊,牙,水,弥,吾,珠,斧,甫,部,素,附,凡,固,台,才,对,标,肖,那,瓜,化,寿,祐,价,寻,森,占,汎,克,郁,翌,宅,直,则,泽,绿,赫,册,濯,骨,烛,律,物,别,实,弼,合,乜,凤次之。复姓。南宫,皇甫,鲜于,石抹,扶馀,独孤,令狐,东方,西门,司马,司空。总二百九十八氏。而常汉僻姓。似必有落漏者矣。
  [后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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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巳春。余自谪所还。欲依程子西监例。一谢而退。会值 春宫册礼。又有史局之命。辛丑。余所纂修尚在。不可付之他手。亦欲因此上报 先朝恩渥。遂一力担荷。不惮劳勤。盖以汗青之期。为乞身之日也。史事垂完。即有朝廷大变置之举。得罪下乡退休。初心终未著白。可笑。屏伏陶山先墓下。谢绝世故。无所事事。凡系耳目心思。辄记之。固猥琐无足言。而亦不无一二可取。姑附之前日漫录之后云。丙辰中春。陶叟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