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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山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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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山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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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府君家状
府君讳沃。字文若。别号曰博泉。系出延安。唐征东大总管苏定方与新罗平句丽百济也。有中郎将茂。以军功。食于延。茂即唐之宗室。而为祖于延也。李有三派。俱为大阀。而我世代序不续。故祖丽朝检校太子詹事讳袭洪。六传至讳元发。以典工判书上护军赠左政丞。左政丞生讳贵山。仕我 朝。官至都观察使。观察使生讳续。春川府使。 太宗送使。欲约为婚媾。引秸屦谚以辞之。与子根健。遂坐被锢。至孙讳仁文。上疏雪冤。登第官兵曹参知。子讳𡊉。由内翰。卒官三陟府使 赠吏曹判书。子讳庆宗。砺山郡守 赠左赞成。子讳澍。以正言言事。与东冈秋渊诸公同斥。守嘉山郡卒。 赠领议政延宁府院君。推 恩三代。以长子延原府院君光庭贵也。延原公弟讳昌庭。有忠孝大节。 仁祖改玉。首膺忠清水使之 命。俄擢拜咸镜道观察使。未究其用而卒于官。后 赠吏曹判书。于府君为曾祖也。祖讳■(示寻)。有笃行隐德。丙子以后。尤绝俗。不乐于世。荐授副率大君师傅。或谢 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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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 赠左赞成。推 恩二代。亦致政公贵也。考讳观徵。事 孝显当宁三朝。为老于国。以辅国崇禄,判中枢兼吏判。致仕奉朝贺。妣贞敬夫人朔宁崔氏。 光庙名臣领议政恒之后。监司东立之孙。都事皞之女。恭慈勤俭。德洽宗人。母仪著焉。皇明 怀宗崇祯十四年辛巳六月十有三日生府君。府君幼而颖秀不群。对语辄惊人。六岁。赞成公授以曾史。问于赞成公曰。燧人氏始钻火。在地皇后。地皇何由以火德王。赞成公谓太悟。不须早教。己丑。致政公居赞成公忧。府君在侧课学。日受千言。请于致政公曰。曾氏序列国史。史法槩同。所不同者。人姓名字。若标画以别之。虽不口授。可推以凡例解之。致政公许焉。丙申。聘贞夫人完山李氏。承旨同揆之女。领议政圣求之孙。吏曹判书晬光之曾孙也。府君始受业于东州公。东州公即议政公弟也。府君读春秋班氏汉史暨工部诗。以基轴于文学。东州公眼亢于时。无所许可。至府君亟期以大成。而府君已自展拓作者规度。若公车业。特绪馀耳。申参判濡,李判书袤。以东州言为过。至见府君文曰。果然。庚子。并中大小科初试。府君以功制。在殡不赴。礼部试考官。欲置之壮元。以实时望。索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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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及对策。遂擢高等及第朴世堂榜下。东州,湖州读府君对策。莫不称赏。治举业者。传诵以程式焉。龙州赵公。书于府君从大父大谏公曰。某二十决科。士衡后一人。将大鸣。国家之盛。柳皆山硕。一见甚重。命子托交焉。选补承文院权知副正字。壬寅秋。大谏公弟府尹公。守春川。府君省焉。因游金刚。以诗送者。尽长老名胜也。府尹公性严。未尝假色于子弟。独奖爱府君。手写额曰宝孙。以揭馆府君之堂。甲辰。升副正字。乙巳。例以奉常直长。兼著作。升博士。成均馆典籍。因院例。改正。还授本院职。丁未。复升典籍。移司宪监察。始府君有戒于三不幸。不汲汲仕进。专意学问。间游名山川。所与游多博雅士。故数年间。蹭蹬罢散者。累矣。戊申。拜礼曹佐郎兼春秋馆记事官。因灾异 求言。采经史灾异之徵编。而目之曰修省便览。随疏以进。略曰。臣闻灾异之作。不在治平乱亡之世。必见于将衰将治之际。故鲁哀以昏弱之质。当春秋之末。陪臣执命。公室将坠。天亦遗绝。永殄伯禽之祀。汉文以仁厚之资。当吕乱之后。大臣未附。人心未定。天乃警饬。俾承金刀之统。若使哀公戒惧于此。鲁岂有遂亡之祸。使文帝。仍悖厥德。汉亦无少康之治矣。由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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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下。阅百世之君。未有不惧灾勃兴。慢天忽亡。今日天灾。亦将欲警勉乎 殿下也。故臣敢忘僭越之罪。搜辑灾异之徵。上自春秋。下至赵宋。采其君臣遇灾交修可以为法者。其玩灾败度可以为戒者凡四十八条。妄附愚见。著其治乱。證其兴亡。自写敢进。又曰。天地之变。非一端也。尽责人事。近于傅会。尽诿气数。几于慢天。故先儒胡寅曰。为人君辟。父天母地。父母声色异常。人子当尽诚敬以底和悦。不可谓性情所发。而遂忽之。臣未知阴虹贯日。白气亘天。果为何失之招也。苟 殿下反躬而求之。亦可以弭之尔。此臣所以举正心修德。为便览大旨。区区灾异之应。近于历数之术。非臣所欲言也。 上下优批。赐太仆鞍具。拜忠清道都事。按田之暇。与三山守李公硕宽。游俗离山。己酉。入为兵曹佐郎。庚戌。拜持平者二。兵曹正郎者一。正言者二。兼知制教。是年。六月降霜。八域大饥。庙堂方议荒政。盖我朝官制诸司寺冗官及胥吏。坐费廪者多。军门增设。寘屯田诸道。债帅以私人。敛散利入私门而无补军需府君疏请省闲窠罢屯田。以赈贷贫民。不报。畿伯曹汉英胁孀女为妾。府君将劾论之。有汉英党为僚台者贰之。府君因避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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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罪。汉英坐递。府君亦递。已而出为平安道都事。连岁佐幕。不得安于朝。以不惬时议故也。时致政公方佩愁州符。辛亥。自西幕。穿重塞北。觐三千里。既历游七宝山。入拜持平,兵曹正郎,正言。复拜持平。府君有气火升降之疾。俱辞递。以静养本原。间作思箴一篇以进。壬子。拜兵曹正郎,持平。复辞。二月。丁崔夫人忧。致政公未还北任。府君沉疾巨创。几不胜丧。甲寅。制除。拜正言,持平及侍讲院司书。俱不就。庚子。 孝庙之丧。宋时烈等引丧服疏四种说。谓 仁宣大妣当服体而不正之期。眉叟许先生穆。首据立次长亦名长子之文以正之。坐黜外。自是。礼讼纷起。其为三年之论者。诸人俱得罪。府君居丧读礼。至于尊统敬宗之义。尤反复致意。有所见到。尝慨然曰。邦礼未正。则为臣子者不可以从仕。故至是累辞除 命。八月。 先王升遐。今 上即位。 先王末年。觉悟期年之失。欲釐正之而未及。今 上继述。赫发英断。亟正邦礼。礼延许先生登庸焉。府君初以官无所属作散。俄拜持平。与同僚论时烈误礼之罪。乙卯。以直讲。承绣衣之 命。廉察关东。既复 命。附陈关东便宜五事。并绘山川阻阸关防处以献。其一。春川设 行都。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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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化,加平,洪川三路。置营。其三杨根,迷原,横城,剑山,春川等岭阸。设屯。其四杨口,狼川江路。置仓。其五岭东九郡。分为二营。 上命庙堂禀处。事竟不行。由正言,兵曹正郎。移献纳,兼校书校理,春秋馆记注官。五品献纳。盖极选也。特 命直拜副校理。固辞。 上优批不许。移吏曹佐郎。兼中学教授。府君以铨郎为名途争蹊。不欲任臧否通塞。于是遂呈遆。还拜校理。 上尝以夫子待价说。众心成城赋。 命试诸词臣。府君连居魁。 特赐貂掩豹皮。复拜吏曹佐郎。遆拜议政府检详。升舍人。兼春秋馆编修官。拜司谏院司谏者再。弘文馆副应教者再。府君以 上冲年在位。当知稼穑艰难。辑豳诗月令篇。作务本图说。疏进曰。生民所本。寔在衣食。衣食之本。亦在农桑。上世之民。甘食媮衣。不知帝化。衰季之氓。饥寒切身。归怨于上。是知安民之策。不在乎空言。只在劝课农桑而已。诗七月多著农家勤勚。欲上之劳其苦惜其力也。记月令。亦及时候变差。欲上之乘其时劝其功也。臣故敢裒是二书为一图。附以瞽说。又采本国谣俗。述田家之什十二章。敢进。 上下教嘉奖焉。府君既再辞铨。连在玉署。是时。 上春秋鼎盛。圣学时敏。府君每进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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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声和畅。敷奏详尽。 上或不时召对。论时政得失。古今治乱。兴亡所由。 上辄称善亹亹焉。混泉公尝同入 前席。出语人曰。古之君臣。有如家人父子。闻其语。今信不虚。讲纲目毕。府君进曰。帝王之学。与韦布异。必究观何以能致治。或至乱亡。以体之于心。可以为鉴戒矣。 上临筵。玉候颇不豫。府君曰。保身体。傅德义。道教训。即周官三公之职。德义教训。固 圣学所当先。然保身体。亦不可忽。徒务口读。孜孜不息。非所以保养 圣躬。又请昼讲论语。以为立德之本。夜筵用纲目。讨论古今得失。以广格致之方。论及君臣之义。育才之方。又曰。人君欲求善治。必得人才。人臣欲展所学。必遇明君。上下交泰。而庶事有集。此不易之理也。我国人才莫盛于 世文成三朝。 成庙尝亲临玉堂。与儒臣讲论。因 赐玉灯。尚藏在馆中。凡 先朝崇奖儒臣。此可见矣。 皇明行人。皆中朝词翰极选。然东来较艺。莫或先焉。岂非 历朝培养之效乎。今 圣明嗣服之初。日开经席。 圣学甚茂。惟臣蔑劣鲁下。无一毫开发 圣聪。夙夜是惧耳。然养育人才。如栽培草木。 殿下诚一此不懈。益敦风化。何患人才之不如古乎。 上皆倾听。宠遇日隆。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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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府君失音。讲读少涩。 上教且休。令他员代之。尝讲毕退。 上命留之。馈以柿梨一大盘。府君起拜曰。此 君赐也。臣有老父。请归遗之。 上顾小宦。别 赐致政公于直中。皆异数也。 上手写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逊一条以授府君跋其下曰。此君臣之所当共勉者也。府君擎出推演其义。著说以进。 特拜承政院右副承旨。前月。致政公进阶嘉善。未旬而府君蒙 宠擢。明礼宫请得安州牧渔船。已有 成命。盖西邑当客使往来孔道。民役官费比他尤广。于是府君进曰。明礼宫虽重。不可夺官船属宫家。利归于上。而害及于民。又曰。国家内有左右史。外令都事及守令一人。兼春秋事。以掌记灾异政治。考其勤慢。今任外事者。只书干支阴晴而已。殊非设官本意也。 上命分饬八路。 上又令善书诸臣。书楷法。府君亦与选。以为心者人君出治之本。书进范氏心箴。 特命尚方。用府君笔妆屏。寘 御座。赐文房诸具。时金锡胄以外戚。掌兵权。武谲网络。 上所信用也。胄少以文艺自负。问为文之则于东州翁。东州翁举府君名曰读某之文若干。可知蹊径。胄自以年长府君。而长老奖许出其下。内深忌之。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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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君被 上宠眷甚隆。胄益惮之。伺衅欲挤久矣。会尹公鑴为吏判。李公夏镇为参议。致政公带亚铨。适在告。未赴政矣。是政府君例当拟谏长。致政公累书止之。而二公者据公不听。胄乃奏曰。某故不赴政。以赌其子清宦。 上虽不信。然谗嫉之自此所媒者也。于是致政公解铨。府君亦辞递。俄拜户曹参议。丙辰。以分承旨。掌武试。时设万科。诸道赴会试者。辏 辇下。装赍空匮。资食都民。有主客俱困之势。府君疏请分道放榜。远人遂无困弊者。移掌隶院判决事。延慰北使于安州。还拜大司谏。府君谓不可受诬复任。疏再上。不 许。复历户兵礼三曹。递付军𠷢。 先王三年礼毕。将奉入 太庙。诸大臣议 庙庭配食臣。领议政许积举故相郑太和以对。 上又欲以崔鸣吉追配 仁祖庙庭。府君上疏争曰。臣观今日国是颠倒。公议拂郁。有以来天下之讥议。酿后日之邪言。何者。故相臣郑太和之配食。崔鸣吉之追享事是也。夫为长子三年。天下古今之常经通谊也。当己亥大丧。 仁宣大妣自有当服之制。而时烈等舍而不用。伊时首相实郑太和也。大小国事。皆资取决。固当明辨痛斥。乃敢曲引大明律。称以国制。以为四种之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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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期服之误。不然。宁有十六载长庶之紊。宗统之乖乎。谓太和为时烈顺非则可。为 孝庙致隆则未也。后之奸人为之藉口曰。舍三年行期服一也。一窜出一升祔。将何以为解也。丙丁之变。尚忍言哉。惟我三百年礼义之邦。卒被氛祲。方当白登之困。外绝蜉蚍之援。孟子凿筑之戒。莫能效则。太王皮币之事势不可已。虽无鸣吉一人。岂无献以春秋最下之策者乎。夫为人臣。时平而不能尽绸缪之方。乱至而不能奋敌忾之谋。卒至于丧其民而辱其君。以区区负羁绁周旋之劳。终跻报食之座。则其何以激一世之颓俗。励群工之风节哉。疏上不报。移兵曹参知,参议,礼曹参议。还拜右承旨。与 亲政罢。夜 宣酝。府君敷陈正心窒欲。出入经史累百言。台臣请推以言烦。有一特进官曰。某所奏皆切君德。不宜咎也。 上曰。然。台臣复引避而退。丁巳。升左。 上御春塘台。试文武。 命近侍射帿。府君前约矢以兴。三中的。 上悦赐厩马。拜弘文馆副提学。辞不许。劄陈心法讲学谏诤三事。还拜右承旨。升左。移拜工曹参议。前时岭儒郭世健率多士。论宗统事。误礼者党人请罪阅月。左时。人有不能自树。苟容强合者。及邦礼正而罪人黜。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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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烈以徇公议。然自不慊于心也。元年春。张副学应一。首陈卞别臧否。致政公自岭闑。入拜谏长。疏陈时政所急数条。其一曰。自有礼讼。举世荏弱。莫之自持。诚可悯也。非可怒也。然今典礼已正。国是已定。固宜稍示精别。激扬清浊。及府君力辞铨郎。于是其人辈益怀不平。互相虚喝。盖朋侪忌嫌。自此始焉。而领相积受 先王顾命。为 上所倚重。然举措多不惬。固宠保位。孽子坚沽势放纵。树立私党。媒进者多趋之。府君谓仕宦而出权相门。士大夫之羞也。绝不旋往。许先生与洪公宇远汇征。府君左右二老。傍引名流。以恢张士论。为己任。其议配享事也。积主之。而府君疏切直不讳。故积遂大忤之。左相闵熙劄言。郑太和引用国制。时烈四种之说。已不得行。赵嘉锡亦愤太和之黜。上疏申之。而并诋许先生。许先生劄斥熙护太和状。有曰。李某权震翰。真得谏者之言。震翰岭士。亦斥太和之配食云。自是朝论哗然。众怒群猜。间有交构者。窥觇标榜。纷然而起矣。广州贱孽李师颜者。忽投疏。诬诋府君。其所以谩谰呫嗫。以售倾戛之计者。非乡人所能及也。于是府君陈疏请解官退处。以谢人言。即卷怀鹭湖之上。口不言时事。以书史自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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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出补淮阳府。未几。致政公留守江都。淮古獩貊之地。金刚名胜著称。府君乐其地僻而官閒。卧閤多暇。读书赋诗。吟哢敖睨。又杂方言。作清淮别曲。令善唱者歌之。凭几而听。怡然无几微色。临民以慈惠宽简。不以鞭朴立威。首先创新学校。笾豆荐席礼物咸备。选乡士俊秀者。为功令课业。江原一路。大率岩邑。岁贡虎豹皮。邑例每自十月。埽境民行猎。至春乃已。府君先期捐捧。贸皮以充。而不出猎。令民免伤创死亡之患。数月治化大行。风动傍邑焉。后竖铜碑。寄去思。戊午。府君在外已经岁。有廷臣请召还。时则洪公秉铨矣。许先生与洪公书曰。方 圣上日开讲筵。论思之臣。通经义辅导者无人。李某之文学博雅。不可久寘外邑。于是。洪公拟府君于副学。参议柳命天。炯几而出。疏驳其失。而构陷府君。无所不至。洪公上疏言李某之文望才学。鲜有其比。历扬清显。亦在流辈之先。人之媢嫉。亦或有之。毁言之来。固所宜焉。不可以细人之言。捃摭而摘抉之。以至逐外也。当初某之出也。秖在铨者。若干人实主之。内怀嫌怨之私。外托公共之论。有识者皆为之不平。右议政许穆以书抵臣谓某不可久弃于外。工判尹鑴亦尝于 筵中。请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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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 经幄之内。宜急侍讲之臣。故臣遂拟之。命天之言。不满一笑也。既而吴始复继陈疏。实命天所诬言。盖命天引始复为證。而初主府君补外者。即始复也。积于公会。唱为危怖言。祸色甚急。府君弟知县公遂上书讼冤。且数命天与命贤无行不法事。贤亦自解。益加丑辱。其言即掇拾师颜之疏者也。于是两边俱就理。辞连多逮。夫积与天贤。持府君最急者。田结事书札事也。田结事者。当致政公按岭。始复以敬差临境。府君与宁海倅曹挺宇有素。为言宁海被灾最酷。宜加宽恤。始复许焉。挺宇既探得敬差意。以之托下吏。而由归吏。既呈㥘威加实之籍。而继进灾籍。始复以违规却之。书札事者。府君之佐湖幕也。巡过天安。天安倅曹敬彬。宋时烈门客也。示以时烈手笔幛子。府君偶称其善。曹谓当介而致一本。府君亦慢应可之。曹后果以时烈八大字送之。府君不得不一书修谢矣。府君既忤锡胄。胄赝作府君前书。添以谀辞。播惑众听。二事即偶尔酬酢。而文饰装撰。勒加名目。使师颜试之于先。天贤挺身于后。附积倚胄。藉权张埶。而始复索得府君偶札。资积重究。胄之忌府君。固有素。如始复。府君平生友也。为潮驱所迫。乐下之石。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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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痛哉。曹挺宇上供。白直他證琐细之诮者。暹重信东龙汝鍊辈。与命天言多违背。狱久未决。闵熙递金吾。锡胄代之。不加再究而献谳。全释天贤。而府君谪宣川。知县公谪铁山。许先生上劄曰。周官。凡断狱蔽讼。非两造不听。重狱讼也。主狱者。必秉心公正。按覈无私。然后人心服。天下畏法。今此则不然。无两造究问之事。而专听于大理偏系之私。不公不严。无法甚矣。所谓伸者不为伸。屈者不为屈。人心不服者此也。为可再问而不问者有之。再问而无变辞。则罚随之者有之。或沮抑供辞。以语言改易添书者有之。国言未已。人心益不快。四方何从而信法而畏威也。此而不问。徒使一时之形势益张。国不为国而乱亡无日。又因锡胄自明。上劄曰。臣见判义禁金锡胄上疏。其按狱可谓明慎无私。而何人言之至此也。古人有言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可防。口不可防。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遂之。又从而为之辞。周官决囚。有五听三讯。谨之至也。今令囚不得尽其辞而罪先之。臣未知其故也。臣恐 朝廷之祸。将自此无穷也。洪公亦因赵根疏自明。有曰。当初命天之疏。捃摭某之疵累。罔有纪极。无嫌怨而其言至此哉。今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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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毕。某之兄弟皆已远配。其心则有不服而去者矣。时致政公在江都。府君与知县公。迫于严程。未得拜辞。至松都。与江都隔一带水。府君有诗曰。西郊芳草怆离魂。四月风沙接塞垣。柱史雌雄知所择。左徒哀怨未堪论。事君诚薄甘吾累。同气情深痛尔冤。最是千行游子泪。南都咫尺阻晨昏。既至配宣,铁。有琼䨓之望。府君常感祝 圣恩。绝怨尤之萌。远近士子坌集问业。四邻弦诵不绝。府君各因其才以教之。名其斋曰会辅。学者多成才。至今西士学颇知方。府君教导之化也。己未。 宥还。许先生亦自涟上 召入都矣。先是。先生累以远佞绝谗。寓讽章奏。以冀悟 圣聪。至是国事益无可为者。遂上大疏。论积昏惑乱政与逆坚纵悖状。灾异之生。皆积所致。遭 严谴。即出国门。于是都承旨闵黯入对。数先生门下士。目以党比矫激。明日有大臣白 上曰。自告 庙论出。李某主之。喜附抑异。使朝著溃裂。遂有清浊之目。浊以许积为首。清以许穆为首。今穆疏。必乖异喜事者所激成也。盖告 庙论者。邦礼既正也。公议谓当具告 太庙。惟积见外戚贵家有阴护罪人。每沮抑不行。府君虽不以是论为不当。然亦未有见于劄疏者。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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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言亦诬也。 上特命窜权公大载于灵光。其子瑎于清道。府君堂叔都宪公于光州。府君于定州。其他清流皆斥外。府君还才六日矣。十月。以䨓变 赐环。致政公以冬至上价赴燕。府君移住嘉山。明年庚申春。病留安陵。待致政公还而归洛。时则一番人复入矣。欲为时烈报怨者。请罪论告 庙诸人。 上曰。不可。并施追罚。宜逐主论者李某。盖 上记大臣所达语也。九月。府君复窜于会宁。会宁穷发之北。而接野人界。距京师数千里。府君别丘墓。离 君亲。有难平之境。然任分僦屋。益肆力于文学。磨砻经术。探讨古今。有时会心。手劄为进修录。又取易困之象。著遂志赋。以自广焉。近邑人士。造门请业。如西关时。然府君以罪累尤重。举谢之而有二生。守不去者。壬戌。同府校生崔慎者。自托时烈门徒。至京投疏言。某结徒边上。唱邪说惑人心。金寿恒以首相。傅会慎言白。移甲山。府君行到青海。正值孟秋。有千载感遇之怀。遂次东坡赤壁赋。以见志。甲山直青海北。踰重岭无人境四百里始达。地不生五谷。人皆土室皮服。非人所居。府君亦不动其中也。丙寅。西北大饥。大臣请移诸谪于南土。府君得谷城。谷城道里虽近。而瘴毒中人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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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称为恶地云。八月。行出东郊。省觐而去。有诗曰。一自违离岁屡迁。中间万事总茫然。怀情感激难为地。气候平康实荷天。命面丁宁皆训诫。反躬嗟咄自殃愆。孰非 圣主宽仁赐。共祝乔松亿万年。又诗曰。孤臣生入鬼门关。三角群峰忽好颜。汉室函丰瞻华岳。周家伊洛镇嵩山。含情松柏 诸陵下。回首风云 九阙间。怊怅独过清汉去。行装千里又南蛮。府君 君亲之恋。此可见也。县南有村曰牛谷。地僻势阻。水泉清冽。府君临溪筑二椽茅屋。凿池种莲。左右图书。悠然有自得之意也。己巳。 上屏黜党人。复 召用旧臣。致政公 特拜礼判。府君亦除籍以左承旨赴 召。在道递移工曹参议。疏辞略曰。臣于昔岁。叨荣过分。灾至固也。亢不知谦。招咎埶也。锐为国谋。不善身图。结怨当也。半生多口。为世大何。此病天赭。臣不尤人。而惟其张羿彀设刀俎。寿恒诬臣以诓惑人心。崔慎告臣以结徒边上。极臣所往而无不甘心。化䨓梅春。臣实偏配。慎固不足数。寿恒大臣。而其言即一变书。为人臣子。蒙此罪名。以能自保者。岂非 圣明之曲全耶。噫。 祖宗陟降矣。 社稷灵长矣。亿兆人之悬望。十五年之弥久。而始有吾 君之子。重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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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畀付有储。而珠褓呱呱。三尺未盈。则今日国势。不可谓磐石。时运乘除。怨毒射人。则今日 朝廷。不可谓妥帖也。惟君臣上下齐心协力。戒存包桑。事法同寅。庶可以济此艰难。臣于此。岂不欲效一知一能哉。不幸南北迁迸。身婴重病。转动之间。四方易位。五官皆引。以臣危踪痼病。束带加帽。复作官㨾。臣犹自愧。人谓何哉。 上优批不许。移兵曹参议。还拜右承旨。四月。 仁显王后将出宫。府君唱言。今日之事。非臣子所忍闻。吾辈职在近密。不可不力争。使僚席李瑞雨执笔。口号 启曰。今日之仕于朝者。咸仰 御邦之德。汝南之化。而不意 处分非常。此大僚诸宰三司之臣所以齐吁血请。冀回 天听者也。传曰。圣人人伦之至。处变处常。俱得其宜。然后乃可谓之至也。以 殿下圣学高明。岂不素讲乎此也。皇天佑大东。 祖宗诞馀庆。十六年悬望之馀。吾 君之子诞生。 元良之号已定。天人属望。尚安有 宗社虑哉。昔者。郅恽恕己谅主。孔道辅挺身谏君。臣等虽万万无状。亦知舍彼而取此也。 上益凭震电。事无可奈何。五月。升嘉善。除汉城府右尹。旋拜都承旨。以相避递。拜工曹参判。兼都总府副总管。俄出为京畿道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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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畿民居食瘠土。呰窳无盖庄。时北使连至。差应杂徭别赋。名色多歧。合六驿供客人者白金满二千。驿路尤凋弊。民不聊生。府君不忍坐视其困。上疏乞免。仍陈出内帑以济之宜。 上嘉纳焉。令该曹。轸恤民。多蒙惠。庚午。奉审诸 园陵。前此。自 禁里有所徵发。内侍直招吏。颐指使焉。以故中贵寅缘侵横。而来历已久。无敢梗焉。府君疏言。银台掌出纳 王命。不宜令宦侍。凭藉窃弄。以亏国体。 上即允之。居顷之。自差备招吏如前。府君据前 旨。不听往。 上怒命罢。台臣请寝。不得。叙兼同知义禁及副总管。拜刑曹参判。辞递。辛未。拜兵曹参判。移礼曹。辞递。复移兵曹。掌武试。与 亲政。壬申。移刑曹,礼曹辞递。癸酉。移户曹。兼承文,司饔提调。 上幸行 长陵而还。非导 驾从班例。自便道。趋参 起居。府君与从弟大谏公及诸散官。从敦义门入。而大谏柳命坚。以此论罢。府君自南州还。与世且吾。公议甚郁。始入文衡之荐。而艺文提学窠次将及。府君罢故。命贤得之。叙付军衔。府君无意仕宦。而致政公既休致。不敢并言退去。为便养。求畿邑高峰郡。一月奉晨昏半。而简驺率。薄厨传。字小民而无大费。一郡晏然。以宰臣出下郡。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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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外颇腾议。惟府君不以官位高下为意。有诗曰。朝日单车出凤城。朔风吹掣使君㫌。荒榛一郡炊烟薄。积雪千山返照明。方面遨头前后事。斑衣紫绶去来程。折腰斗米吾犹乐。况是 君恩烛下情。此府君实际语也。甲戌。辞罢。失志者复起。而己巳当国诸人。窜殛相继。府君无职事之萦。遂捲居西湖之足閒亭。亭即府君所尝构。而取古诗未老得閒之语。以寓意者也。乙亥。致政公捐馆舍。丙子。守庐于坡山。撰定丧祭礼。合冠昏为四礼综要。丁丑。服阕。戊寅春。奉祀版。挈家南下岭南之商山。商山。即我李之并乡也。秋。访西厓先生旧居。为文谒屏山,道南等院还。颐上生小肿转剧。以九月二十三日。弃诸孤于寓舍。得年五十八。数郡奔哭者千馀人。推其有位知礼者。以相礼敦事。诸祠院章甫为文酹献。十一月。权窆于州北癸丁之原。明年己卯。奉柩还洛。又权窆于交河登元里子午之原。甲申。迁奉果川飞山卯酉之原。贞夫人与府君同年生。生长高门。闺范阃仪。无不学习。承旨公凡有事。舍诸男。必先议于夫人。及归府君。幽闲贞静。为宗党所服。居崔夫人丧。毁瘠不形。几不保生。上奉致政公。下抚小叔小姑。家用屡匮。夫人斥卖妆奁。育穷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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瘁。蒸尝奠献无阙。致政公每称贤。而叔姑事之如母。爱不肖等虽深。亦不弛教。不肖少善病失学。府君在外。赖夫人教。少知向方矣。从府君西迁北谪。风露撼顿。有非妇人所堪。然未尝以皱眉见府君。常居若不胜衣。至义理剖判处。见得超出。人莫能及。先府君十六年癸亥六月二十六日。卒于夷山谪所。返窆长湍先垄下。乙丑。移奉于交河德水洞子午之原。终亦合窆于飞山之原。育四男一女。长万秀。生员。次不肖万敷。次万维。文科。时为镜城半刺。次万祉。生员。早歾。女适生员洪重达。侧室子万衍,万剩,万奇,万积。万秀娶判书权大载女。不字。再娶士人吴允迪女。生一子之干。万敷娶士人金尔楷女。亦不字。再娶掌令柳千之女。生二女。长适卢玄寿。次幼。无子。子万维第二子之柏。庶子三。俱幼。万维娶判书吴挺纬女。生三男。长之植夭。次即之柏。次幼。再娶士人柳源女。万祉娶进士郑思忠女。生一子一女。子之馨。女幼。洪重达生三子一女。男长夔辅。馀幼。万衍早死。娶正郎柳瑞女。生二子一女。适闵元泰。子之相。次幼。万剩娶佥知曹万英女。生三子二女。俱幼。万奇娶副正金载辉女。生二子二女。俱幼。万积娶统制使沈朴女。无子而夭。子万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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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子之干。娶士人成济夏女。生二子一女。皆幼。之植娶士人金远庆女。之柏娶士人柳圣和女。之馨娶进士郑规柱女。洪夔辅娶士人丁永慎女。重惟府君受宇宙精粹之气禀生。英达夙成。仪容端秀。色温气清。宽弘简淡。忠孝天植。幼袭严训。长而尊师取友。博极群书。通其大义。虽不肯矫揉于外。以自异于人。然其居身制行。以古人为准则。居于庭也。愉容婉色。恂恂不怠。爱悫兼至。先意承志。违离十载。忻戚震动。一无入其怀。君亲之恋。辄自灊然。及 宥还。致政公已登耆耇之席。府君为设具以娱之。一家八人。带金衣绯。满朝卿宰。迭为之寿。人皆盐叹焉。致政公出处进退。陈义就决。多所辅佐。定省之间。有斑衣弄雏之诚。务致其养而悦其心。致政公虽严。时为之欢欣焉。弱冠登高第。声望蔼蔚。然府君以骤进为戒。惟急修学问。或不仕进。沉滞下僚。积七八年。而暨拔茅之辰。 圣渥隆盛。府君感不世之遇。知无不言。言必动 上。每挺班奏对。议论英发。周旋中礼。 上为目送。而百僚动色。羽翼元老。斥远谄阿。苟清议所不与。虽亲故而有不私。以是近倖仄目。而流俗多不悦。不知群怨在傍。磨牙鼓吻。南箕贝锦。交织已密。骇机闯发。锋镝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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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眉坡二老。虽以国法争之。府君何以脱文网哉。虽然。二老者以府君。为消长之决。次第退去。其挤府君。则积与胄相藉。而积终为胄所图。覆亡无遗。可胜叹哉。至其经历风霜而归。则府君已无意荣途。以官爵为倘来。旅进旅退。或不受俸禄。不数月淹一官。卜筑江湖。偷閒之意。见于楣扁。而以父子俱退。分义未安。未遂长往矣。府君虽在摈弃抹摋。愿忠一念。如皎日然。尝读程子之言曰。常人至于圣人。治国至于祈天永命。修养至于延年。工夫到这里。皆有此应。府君三复玩味曰。夫熊经鸟伸。非所以导人主。然节欲慎情。不戕生贼性。乃太保所职。而至于希圣之学。延远国祚。君上所先务。三者为纲。纲各有目。衍为一说。以代丹扆之箴。岂小补哉。己巳趋朝。使不肖起草藁。将润色以上。既自以龃龉。言而无益。不如无言。不果上。与诸弟怡愉。或相强谏细微。不以厉色加之。晓比义理。恐或伤其意。诸弟所用物。出诸己藏。无问取用。诸弟物亦然。三弟别检公抱疴守静。畜图书玩好以自遣。府君出而有得。辄推以与之。不少留焉。处宗族务敦仁。与堂叔都宪公从弟大谏公。自少同业。联翩朝著。不资外交。许以知己。他有所负而称屈者。引之。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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赀而窭乏者。恤之。吾宗之盛。人称以冠一世。而由府君成立者多矣。胸怀坦荡。畛域不设。合朋侪间樽俎。风流谐和。翰墨淋漓。至庶事纠纷。而众论参错。端绪互发。人莫之何。府君以一言断之。其应如响。人莫不服。然自牧谦而待人周。不逆诈。不亿不信。谓宁人负我。无我负人。故无间于贤不肖贵贱。不言人过失。见人一才一艺。推奖引进。若不及焉。是以。所至人无不趋向。户屦常盈。穷厄患难。人所陨穫失操。而府君处之夷然。西徼北塞。南蛮瘴毒。极之于所往。蹇产佗傺。困辱危懔。曾无怨悔之言。不使眉顷少蹙。贞夫人沉痼绝域。竟至不起。送榇千里。二子羸弱随柩。二稚悲号于傍。虽称刚肠。孰不摧折哉。府君惟宽悲抑情。理以自胜。咿唔述著不撤。盖府君少颇伤急。中年抱疴。以定志养气。勿药而瘳。阅世故经祸难。动心忍性。尤有所增益。人未见其疾言遽色。有日用重物遗失。侍人求索。府君禁曰。勿须躁。久当出已。苟有人移去。索无益也。府君遂志之工。如此也。府君为文。才极高而见极超。十行俱下。不区区于成诵。然操觚展纸。如经览者。觉其来之易也。大篇短章。已方驾宿儒。汎滥百家。出游四方。多奇观壮觌。一切以古作者自期。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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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沛。尤以根柢经术。因文而入道。是故记言记事。论难撰劄。归宿于义理。寓兴之作。多出乎性情。经于易中庸。著工最深。好子长孟坚之文。手删节读之。尤喜昌黎碑。驰骋裁约。一出于古。而诗喜草堂。为之著说。骚赋则不力而通楚声。然府君所自得者多。而从容规度之外。如向时诸长老。但见府君少时作。称赏之耳。若见晚年所造。奖许当复如何哉。府君姨从兄梅墩,居士柳公广善。文章士也。评府君文曰。江出岷峨。野接青徐。人以为知言。府君尝曰。我见东州。知时文之不足事。问易于柳拙斋元之。从眉叟讲论。又曰。文特末技。文而徒缋䌽为。不足以文也。又曰。文非自得不能。自得者。在其人多读取资。又曰。余少好古文。晚而愈笃穷。然后益进。然文不如退甫。诗不如润甫。退甫者。权判书愈也。润甫者。李参判瑞雨也。识者谓公谦乎云尔。实兼有者公也。其教人。亦先以经学博古。以古人自期。不专在于程式科臼。府君晚好礼。博考疑文变节。皆有所證据。送终追远。定为一家之制。主鬯之后。必晨谒祠堂。非甚病。不少废。综要之书。本之于家礼。参之于诸先贤先儒。因俗之所不安。而得节文之当。虽未及脱稿。授不肖续成。其宏纲大体。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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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命。呜呼。府君少有经世之志。而卒龌龊末俗。不得展布其一二。然观乎乙丙之间。则知府君之尽乎补衮之责。观乎己巳以后。则知府君之芥视轩冕之志。淮阳之化。未及半期。环百里喁喁。莫不自得。府君谪路之过也。非有以智力驱之。而聚车下如悲亲戚者数百人。晚寓商山。商山。古君子之国。先贤辈出。遗风馀韵。颇有存者。闻府君至。则髦士争谒。考德而问业。有如邵子居洛。温公退处时。府君之德。入人之深。亦可见矣。从府君学者甚多。而有显于朝者。自北关有从而南迁者。亦有数人持心制者。府君笔法遒逸。深得崔孤云心法。参之眉山。而自成家。然岂足为府君多也。所著东儒渊源录。未卒业。四礼综要四卷,进修录一卷,宋元史论一卷,文集二十卷。藏于家。不肖孤迷弱愚下。不能以发扬先德。然礼曰。其先无美而称之。是诬也。有善而不知。不明也。知而不传不仁也。此三者。君子之所耻也。不肖惟是惧。而辞意拙讷。凡于府君懿仁惠文。有不及形容者。略叙官爵言行。将以乞言于世之立言君子。若蒙矜怜而笔削之。使我先府君蕴而未达者。毕诏于后。是不肖孤兄弟之所铭骨而感泣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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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训大夫司宪府掌令丰山柳公行状
公讳千之。字子强。姓柳氏。世为丰山人。自丽显。我 朝有工曹典书从惠。传至文忠公西厓先生。益昌大。有讳子温。成均进士 赠正宪吏判。妣安东金氏。 赠贞夫人。讳公绰。杆城郡守 赠议政府左赞成。妣延安李氏 赠贞敬夫人。讳仲郢。黄海道观察使 赠纯忠积德补祚功臣议政府领议政丰山府院君。妣安东金氏 赠贞敬夫人。实维以文忠公贵而推 恩也。观察公二子。文忠公为季。讳成龙。字而见。位跻上相。功存 社稷。道翼斯文。载国乘。门人郑愚伏先生。序述详焉。文忠公又有三子。季讳袗。字季华。号修岩。少擢进士壮元。不复应举。废朝政乱。自河回世居。移卜商山之柴里。用荐历郡邑卒。官司宪府持平。人以其出处。占时轻重。然未及大施。后 赠吏曹参判。妣永嘉权氏 赠贞夫人。县监某之女。忠定公橃之曾孙也。以万历丙辰正月五日举公。公天禀重厚。髫龀时举止凝远。不随队嬉戏。见者知为大器。八岁。随参判公奉化任所。有稚妹污割官屋窗壁。公亟止之曰。凡官所需。无有不费民者。慎毋尔也。参判公抚背曰。吾儿已知此义。可以守先业不坠也。甲子。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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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下世。时公九岁。号擗之节。如成人然。从丧在途。哭不撤。闻者为涕出称之。葬而返。参判公忧其气血未盛。强以滋味。公辄悲泣不忍。遂不用草木之滋。以终三年。庚午。又随参判公于陜川郡。郡廨有邪魅。前莅郡者废不居。公告于参判公。修埽处之。其害遂除。乙亥。参判公卒于荣川客邸。公扶榇而归。葬祭以礼。易戚兼至。乡邦啧啧谓礼法家传焉。壬辰。始补 宣陵参奉。戊戌。拜自如丞。壬寅。又拜景阳丞。尽心职事。驿路稣残。俱有去思碑。甲辰。升司饔直长。丙午。移禁府都事。丁未。拜 世子翊卫司翊卫。戊申。为司赡寺主簿。俄迁军资。公不鄙小官。勤以干务。胥吏咸服。不敢欺。时有礼讼。岭儒柳世哲率多士。将叩 阍争之。误礼者党人。方据权要设阱。以待收司。中伤并及主客者。士颇沮挠迟回。公于是呼而馆所。馆得以专意争论。世哲即公族子也。前时公卿。有荐公才堪大任。然公恬澹自重。久滞下僚。己酉。除龙潭县令。未几。忤方伯居下考。庚戌。复除玄风。是岁八域大无。辛亥疫疠并炽。玄为残县。民多痼瘵流散。公为讲究荒政。广储谷。设饘粥。分餪粮。躬莅务均。不替椽吏。他徭赋俱方便。经纪尽蠲减之。所存活甚众。而一境赖焉。郭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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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佑。县人也。龙蛇之变。忠绩甚著。公因乡议唱之。捐俸相役建祠俎豆礼也。既已荐拜司宪府持平。辞不就。丁巳。除丹阳郡守。丹即一岩邑。以管毂岭湖龟岛山水。号称仙境。退陶先生若苍石李公所莅治也。时逖世远。峡俗渐于野地硗确。民呰窳偷生。公始至。考其遗以振以劘。先教后刑。客馆亭以凤栖者。亦苍石所刱也。公复相时重新。易其颓摇。缋其漫涣。星轺耸观。而劳不及民。文忠公尝筑云岩水石。实在郡境。暇日奉板舆。游赏而还。居五年。政成。巡察推原其世德。以为褒目。非俗吏誇诩得能声者比也。公尝于醴泉之小白。占一区。峻峤环匝。广谷中。开水泉清冽。至是以为归。民惜之。立石颂清德善政。公遂诛茅构屋。垦荒作田。课耕理锄。与山翁牧竖。推隈让畔。溪上筑小亭。日于其中自娱。有富贵不可易者。以淑人宿疴。就医于商山旧居。非公志也。戊辰。公始有痰证沈绵。至明年己巳。 先王方起用旧臣。夏。以掌令 召公。公再上章陈病得递。九月二十日。考终于柴里第。享年七十有四。掌令之 命。又及攒涂。时讣闻。 上震悼。赐赙如仪。庚午正月。葬于州北米面巽向之原。公资姿毅伟。器度峻整。甫冠。已有公辅之望。一再赴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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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士逐逐丧素履。耻之。绝意荣途。日必盥帨服冠。凝神块坐。忮求不萌于心。敖慢不设于体。肃然若不可犯。敬以接人。谦以自牧。披豁诚心。辞理曲至。导诱至善。无间人己。有贪鄙苟得。谲诡不正者。视若狗彘。亦未尝显言人过失。以故人爱慕而不敢慢。累登荐剡。历官内外。凡有所除。闻 命即行曰。世臣之义。不敢效山林偃蹇。然不淹一官。故筮仕有年。始得县符。至当南台驲 召之命。曰。分踰矣。荣过矣。终始恳辞。惶惧若不自容者。日用常行。务出正大。操守坚确。识虑深远。区画缜密。众论是非不定。公以一言辨析。然或有不便。即释去无吝滞。其治郡邑。率是而行。恶衣菲食。恪勤奉职。临民以信。御吏以严。事官长以礼。所急者。敦化原。恤刑章。诘戎务。敬祀享。劝农桑。修道路桥梁。以存其大体。不为煦煦小惠。以求悦民。初无赫赫之声。数月之后。民怀吏詟。实惠普洽。邻境之有名闻。终不保始者多。惟公政绩。久益宣著。盖诚而实著者也。其居家澹泊无营。内外斩斩。而恩义雍穆。孝友天得。老而不衰。以早失怙恃。为终身至痛。遇手泽。眶辄凝泪。时梦栩呜咽。致养继慈。承意无违。姊妹八人。皆适人有弟一人分居。公恨不得一室湛乐。间辄往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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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津装邀致。语笑欢洽。有如童幼。时世业甚薄。割饶均与。不为置券。人无间焉。推以姻睦。克己为义。居官不为子孙营尺寸。宗族有贫乏者。周恤之加厚。其穷无依者。取养资以成立曰。此吾有所受也。尤笃于奉先。每日晨谒祠堂。先讳斋四日。令内外无得哗。笾豆之实。躬自监办。祭之日。肃敬将事。定为图式。馔品节文。无少违越。常曰。祭祀不谨。祖先不享。为子孙者。当尽其诚。人家兴替。亦由于此。可不念乎。不屑雕篆小技以文艺成名。而聪听所及。大篇文字。不劬而成诵。少涉经史子家。明图书象数之变。置闰测影之妙。精覈礼义。有叩以疑文变节。證援出入。如烛照数计。亲故家侍丧权变。多待公而断焉。盖公胚胎前光。付畁甚厚。耳濡目染。忠孝笃实。心体躬践。无所挠夺。行不矫激而纯实无玷。言不讦直而酝藉中理。德量之宏。行谊之卓。干局之周。可以大受而任重。公议所存。朝绅伫望。㫌招及门。而公一于退让。邑产馈遗。不及重席。非公纳刺。无厕要门。以此不悦者。亦众。丹阳时。因事入京。有 筵臣以公不宜久滞下邑。欲奏留劝讲。公大惊。陈老病状。事遂寝。易曰。涣其群。元吉。涣有丘匪夷所思。文忠公先生以之。又曰。比之自内。不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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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又曰。观我生进退。未失道也。修岩与公以之。若测公所存而言之。子夏曰。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吾必谓之学者。于公常行。可徵焉。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君子人与。使公当危疑呼吸之际。其亦庶几乎。公初聘兴阳李氏。苍石先生李公埈之女。有贤德闺范。再聘晋阳河氏。士人晋瀛之女。克修妇道。娣姒咸服。亦先公歾。男长挺河。秀而不实。长老惜之。次命河。种学绩文。亦早世。次男及女幼。不育。次女适士人张万容。李氏出也。女适士人赵重胤,权。男经河。荐拜斋郎。次纬河。季女归不佞。河氏出也。命河娶判书李元祯女。生一男夭。三女。参奉李泌,士人金锡范,郑重恒。经河娶都事金命基女。生四男。后谦嗣命河。后润,后潜。俱夭。后缵。二女士人李世瑍,李元纪。纬河娶士人张万重女。生三男。后玭,后俭。后俭夭。后琰。一女士人李穕。张万容三男。东道,东栻,东载。生员。二女吴尚望,金𪼛。赵重胤二女。金世迪,金瑞奎。二男璍,琮。权三女。许会,许瑱,李万燮。一男蒇。不佞二女。卢玄寿。次幼。嗣子之柏。后谦娶县监张钰女。生二男二女。后润娶士人郑硕耇女。后潜娶士人朴夏相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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缵娶处士曹夏畴女。后玭娶县令孙景锡女。生三男。后俭娶士人朴圣任女。后琰娶士人姜桡女。内外曾玄二十馀人。纬河甫谓不佞曰。吾两兄先谢世。不肖孤儜俜愚下。既不足以承我家传。有如一朝溘然。我先人言行大致。将湮而不宣。礼所谓不明不仁者是惧。又何以诏来。仍敢用耳目所及起稿焉。若夫润色成文。惟子之责。不佞贱陋无文。矧未及侍燕以得于观感。何以形容大君子懿德也。惟公与我王考致政公暨木斋洪公。有莫逆义。不佞尝得公一二于家庭间矣。而忝赘公子姓之列。纬河甫之托。又何得以终孤乎。谨窃檃括家传如右。非敢有阿好。苟为溢美之辞。宜秉笔君子之谅也。 上之二年壬寅季春。女婿延城李万敷。谨书。
通政大夫司谏院大司谏同福吴公行状
公讳始万。字永锡。同福吴氏姓牒。高丽侍中大升。微时凿岩石四十八灯。夜祷于天。以昌厥裔云。入我 朝。礼部右侍郎讳天经。退老于白川。五世至讳克权。直长。生讳世贤。又直长而 赠至领议政。 赠公生二男。长议政府参赞讳亿龄。季吏曹参判讳百龄。俱以文雅。为 穆陵名臣。参判公生讳端。海西观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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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讳挺一。户曹判书。是为公之生考。妣贞夫人丁氏。观察使好善女。以 仁祖二十五年丁亥某月日举公。参赞公三子。季讳竱。贤有行。见推于李完平。官至弘文馆校理。早卒无嗣。以观察公第三子讳挺纬为后。官行礼曹判书。而又无子。公生之七日。判书公使朴夫人取而子之。及朴夫人没。而判书公娶金夫人。公才十岁。其居朴夫人之丧。事金夫人之节。如成人而两尽。世谓判书公有藻鉴焉。公既聪雅颖拔。小少娱戏不伦。学业不提。课日进。文辞赡敏。华闻蔚然。时有八才士。三学士之称。公其一也。丙午。中司马两试。出游大学。仪度丰闲。为群曹中属目。今 上二年丙辰。国家设武万科。庭取士以对之。公为第一。裒然于八千文武人首。街巷观者。啧舌称焉。例拜成均典籍。移兵曹佐郎,司宪府持平。始造台出禁令。以倡贱服锦。厥明吏拿致数人。一即公乳媪之女。一治之不少贷。胥卒服其无私也。复移兵曹正郎,持平。丁巳。遭丁夫人丧。己未。制除。荐拜弘文馆副修撰。夏。拜校理兼汉学教授。冬。以副校理。移献纳。 上将进讲羲经。命选儒臣有经学者三人。就质于眉叟许先生。以备顾问。公与焉。擢重试。庚申春。为吏曹佐郎兼校书,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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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升正郎。时朝论颇贰。公奉判书公。周旋士类间。凡进退用舍。有径庭于时。擢登俊试。除准职。自书名于宗簿正。得释铨。退曰。吾而今得其职。四月。时事大变。前时用事者。复进矣。判书公首窜南荒。未几坚楠逆狱起。党人因之。罗织诛殛。公家罹祸最酷。判书公移西塞。朔庭公则二世出继。法不当坐。台启请窜。 上不许。于是洪万容,李师命等。复以情迹诡秘持之。责配碧潼郡。尹公趾完上疏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公论也。公居潼七年丙寅天旱。西北大饥。时相白 上。移西北谪于两南。判书公移宝城。公移玉果。公前后配所。俱不远于判书公居。或劝公时省觐焉。公谢曰。私情虽切。公法至严。况我父子罪名非常。何敢擅离其配。伸情而蔑法乎。遂上书请由于方伯。辞极悲切。虽以甘心于公家者。未尝不恻然。听之。公之趋庭。辄造公门辞焉。归日亦如之。欲令守土者。莹知其往返。闻之者曰。此人行止明白如此。以阴秘罪之。岂不冤乎。十六年己巳。 上复召用旧臣。党人黜而群枉伸。九幽之冤。无有不白。判书公及公同时 赐环。秋。特叙拜太仆正,成均司成。冬。 特命升承政院同副承旨。未亚长两司而入银台。异数也。升左承旨。 御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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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试优等。受厩马。庚午。降左副。延慰北使于松都。还复自左承旨。移拜司谏院大司谏。李公玄锡。以宪长疏论朋党之害。语有所不称。朝议大骇。层激日甚。当局者劝公论之。公谓论人贵不迫。请黜而止。时议甚不快于公。递拜户曹参议。复入银台。五月。公以近侍。因旱膺 命祷木觅有应。又受厩马。秋。复拜大谏。未几。判书公以流言被逮。事甚晻昧。而大臣为證。公泣请判书公上供。白直无隐。于是 上特命释之。判书公出居东湖。公亦辞递。定省于家。益无意于世也。辛未。判书公得叙。公又拜左承旨。适李公玄祚在院。先是。伸公季父之冤也。玄祚疏论致祭非宜。语多惨刻。公谓匿怨而友。圣人所戒。其可为僚乎。上疏陈情。 上两解之。公不得已谢 命。仍呈病违牌而罢。叙拜右承旨。壬申。移礼曹参议。复入政院。三月。自直中。闻判书公不安节。陈疏径出。侍汤不解带。以是月十六日。判书公卒。甲戌。服阕。一边人复进。而己巳当局诸臣。并罪窜。公以曾论李公玄锡事。 启配龙川。时金夫人宿疴。常淹在枕席。公曰。吾于穷阸祸福。久有致命之志。独无人于病亲之侧。此吾所以燋灼于心者也。顾谓夫人曰。吾犹不甚衰。衣食之节。自办为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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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以吾为意。善侍我老人。遂行。无几微色。人以非罪唁之。公曰。吾与夏瑞少年交。岂深疑之。然职以谏名。言议不可废也。惟遣辞少规箴。是吾过也。在龙三年。移配江西。又一年。 赦还。叙付军衔。戊寅。丁金夫人忧。庚辰春。公仲姑孺人遘疠疾革。公以先君同胞。只有一姑在世。不忍委诸人。侍汤惇丧。无不亲莅。既而致疾。三月二十日。卒于东郊之安岩洞第。得年五十四。以某月日。葬于渼湖庚坐之原。从先兆治命也。夫人韩氏。西原人。判官斗相女。西平府院君浚谦之曾孙。事舅姑无违。奉烝尝尽诚。事夫子恭而和。阃仪无缺。后公七年丙戌没。育二女二子。女适士人崔晚成,金履万。子长尚厚。娶佐郎郑奎祥女。季未娶。窃惟公资禀纯美。志操雅洁。不烦绳墨矫揉。持身制行。自中于则。良玉温而净也。南金精而华也。公累世公卿。门阑隆赫。生长绮纨。早岁通籍。遍历华贯。然谦虚淡泊。绝去芬华。谈言举止。无变乎布衣。每退朝端居。不喜参逐上下时议。当柄相用事。一时据清要者。多出其门。判书公其旧要也。公屏迹而远之。非公事。未尝至其门。彼之忤公父子。不全交于判书公。以此也。公之进涂既辟而少阏。亦以此也。而士论多之。及庚申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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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附丽妖狱。锻鍊穷深。事机叵测。人不自保。至于公门。戚连近宗。祸胎至亲。异时名迹不有以大树立者。其能不及于横罹之祸。未可知也。然公之父子名不入于爰书。罚仅止于窜配。不敢以党目驱之。于是人莫不贤公之为子。而以晚节。许判书公云。公孝友天得。衎衎自将。事判书公也。恂恂慄慄。爱敬俱至。判书公性严。不容子弟过。公之承奉。必先于视听。终日于判书公侧。应对宾客。酬答书疏。细务使令。不替侍御。金夫人因累戚。损伤心气。半世绵淹。公如执玉奉盈。曲意承顺。覵其和怡陈说。能致厥豫。夫人常曰。安我心者。莫如我承宣。易曰。干母蛊。不可贞。公之谓也。居判书公忧也。公已向衰。毁瘠不形。非甚病。奠馈必亲。朝夕省金夫人寝所。事亡事存。无一阙焉。抚爱诸妹。其家而产业乏者。不以有无。皆赒恤之。惟妹来资之如外府。判书公取其季两儿。养于家。公亦视如同气。判书公殁。两儿复至编籍。公泣送之。悉捐藏中物。资其装橐。公家居。饬衣巾不放肆。居处整正。仪容安详。傲慢之气。鄙俗之言。绝于口体。骂詈不及于仆隶。待人接物。和逊而不迫。人有过失。不以言显斥。横逆之来。反躬无辨。静以制动。温以克燥。居谪前后十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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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苦患厄。备尝艰险。公即怡然处之。龙城倅以门下旧人。挟妓乐盛供具。以慰公之寂寞。公辄辞而却之。可见其所操也。公为文。铲华刿彩不工。声病典雅。该畅明白。概当穷厄中致力于经业。䌷绎微奥。发挥疑滞。积以成秩。类多独得之见。蕴藉谦抑。不喜显靡于人。人亦鲜知之。夫公制行之贞。秉心之良。可以范世而敦俗。文学才辨。可以赞皇猷饰治道。而逸轨方驾。反左于时。仍以遭罹祸变。懔懔乎其居。虽复见天日。厕迹朝端。经历世故。动心忍性。常有持满之戒。奉判书公。盘旋郊坰。不乐仕宦。而世之向用。亦后于人。一资之加。出自 上眷。未有以展布其一二。则公之所存固无从而徵焉。然其在家庭。唯诺之际。处兄弟亲戚之间。孝友之行。姻睦之谊。有几于古人者。诗曰。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传曰。惟孝惟友。施于政事。公庶几焉。秉笔君子。其鉴于是哉。谨状。
申处士行状
公讳俊一。字卓卿。籍平山。今居闻喜之加隐县。以壮节公为祖。壮节公事在史乘。丽世。伟人达官不绝。入我 朝。有讳溉。谥曰文僖。相 世宗。配食 庙庭。子自绳。成均馆大司成。历三世禊。 健元陵参奉。子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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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内资直长。子𧩦。大丘营将。寔公三世也。公天性孝谨。幼弄时。得果馔品美者。辄不近口。怀归以奉父母。父母曰。此子当孝。及长。承意忠养。温凊等节。未尝有违。父母嗜鱼脍。公每躬渔大泽冰川。乐赴以求之。家穷居僻。必以滋味养焉。遭内艰。居丧毁瘠。葬祭用家礼无违。事偏母。爱敬愈笃。母年九十馀。公过七旬。竭其力。如少年时。或谓役于渔。岂无代劳者。公曰。但尽吾诚已。祭祀尤敬慎。夫妇亲莅供具。不替人。尝与人言。有不顺于亲者。即为诵小学明伦篇戒之曰。古圣人之训如此。为人子不孝于亲。禽兽无异也。平生便旋不向明。不言人过失。必劝以学业。公生于万历壬子。殁以今 上十有五年己巳。寿七十八。其葬也。乡邻薤露之章。辄以纯孝称之。其后 朝廷设局。收四方异闻。将补舆地志。乡人上公事曰。有至行。事父母尽其孝。七十馀。其诚不衰云。聚文化柳氏。忠义卫芝之女。生万历己未。后公三年歾。合窆于加南如吞项大岘山甲庚原。从先兆也。一男命耇。二女李震益,赵世恒。命耇娶佥知赵景胤女。生五子。厚仁,厚义,厚恭,厚俭,厚让。一女郑维成。李震益一子。世韡。一女金泰熙。赵世恒三子。允重,允文,允圣。三女金景渊,金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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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万玉。自吾先有华阴之卜。与公居比不十数里。而秖今不佞流落。时或栖息先庄。与公诸孙。亦有雅矣。厚俭以其庭命。请书公遗事。出峡。又辱顾者再。其意甚勤。谨状其槩如右。不敢溢焉。秉笔者宜鉴也。
白浦处士廉公行状
白浦处士廉公。讳行俭。字文约。曲城人。始祖悌臣。事恭悯王。至忠诚守义司德论道辅理功臣壁上三韩三重大匡曲城府院君。谥忠敬。七世祖顺良。我 世祖朝军器直长。始移居尚州。生从恒。上护军。生以敦。司正。后浸不显。莹,大中,瑞云为三祖。而祖官军资监。考好节。妣清州韩氏。应奎之女。以崇祯戊辰十一月二十日生公。公自六七岁。侍韩氏病。不须臾离侧。血其指以救之。十二。韩氏遘疠。父以公分处。公出涕请留。既不能得父命。遂缀纸竿头。私授侍病人曰。母氏若有笃者。以此示报也。每登高目之。日果见纸竿竖门。将奔归而又恐父不听。以松叶迫鼻出血。即父告曰。儿头疼且血。已染疠矣。宁于母氏治护。父许之。公于是急归进指血。夜则祷天。又将病状于片木白而书之。兼求药物。辞甚哀。流下前渠。见者惊异感动。酬应不惮。母子俱得全。非笃爱天植。此岂小儿所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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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既入学。尝就业于里塾。堂有讲席。群队坐卧。公辄推而不登。人问其故。公戚戚然曰。两亲在家。家贫未有一席。吾何忍独安乎。及有室。韩氏偶有不可新妇色焉。公觉之。袒请曰。小子不肖。不安慈意。是子罪也。令仆挞己曰。不毒。不足以解子罪。韩豫悦而家人感惧。不敢有怨。韩氏又尝病笃。公自吮其疽。或请进水漱之。公曰母疽子吮。何污也。医言山鸠水蛭。俱宜病。公设机待之。忽有鹯逐鸠杀于庭。夕又如之。公又裸体坐泽中。良久蛭有粘身出者。时正隆冬。百物蛰藏。人谓孝感也。公年过六十。而两亲俱在。公洞洞属属之诚弥笃。朝夕必入厨视具。韩氏曰。汝须发皓皓。何自苦为。公笑而对曰。此中自有至乐。实不劳也。侍先公侧。怡愉终日。出入动作。先后扶持。使令于前。摄齐趋走。先意承旨。韩氏常言。此子虽老。行步如飞。可异也。家甚贫。奉养无所取资。公躬执渔猎。自少至老。必得滫瀡乃已。己巳。丁内艰。侍汤时每尝矢。甜则益不胜忧。亵衣荐亲自浣濯。婢隶请代。不肯曰父母所亲身。不欲替人也。及丧。水饮不入口者三日。攀擗屡绝。启殡前日大雨。公即衰绖露立。仰天呼号。自夕达曙。翌朝雨霁而旭。于是送终无阙礼焉。既葬。以韩氏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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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堂。故奉几筵还家。日必一之墓哭拜。一日大雨雪道不通。公犹往焉。有虎卧墓前。见公至辄避。公初颇惊疑。后往辄在。久若相熟者无惧焉。乡邻人亦多见之云。服未阕。韩氏继亡。仍庐墓下。朝夕上墓。哭尽哀。寒暑风雪。不少废。三年毕然后。将奉祠版归家。馈室与倚庐。忽自崩颓。公既孤露。追慕之诚益笃。晨昏参谒祠堂。少出与返。必书告。忌日则著上服。危坐一室。不接宾客。一思虑。谨言语。以期于如见其所为齐者。粢盛精洁。升降将事惟谨。丁丑。乡人上公至行于牧伯。时李公万元。宰州。申于方伯。其后李公湜,李公世弼,李公益著。相继来牧。岁时致米肉存问。或造其庐而候之。公为蹜踖不自安。不受其遗。以养老常礼为辞则受之。壬午。绣衣李震寿 启公行谊。请褒以劝颓俗。事竟不行。公议惜之。癸未十一月九日。公终于家。寿七十六。乡里无不咨嗟曰。孝子歾矣。盖公资禀敦厚朴直。纯谨夙成。自在髫龀。动止有节。未尝少逆父母之心。稍长。益刻厉躬行孝悌。务为自尽其心。公常言少也。谓悦亲在科荣。故有举辄赴。由此离亲时数。四十后始觉其误。废举躬养。而亲年已高。不得久侍。家贫又不得善养。此平生至恨也。尝诫诸子曰。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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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勉之。家贫以钱补之。衣弊以布帛补之。一失此身。当何以补之。又曰。汝曹勿思与人较。设有人批汝颊。汝则宜笑而受之。人之批我犹可。我之批我不可。又曰。人无信奚立。一失信。后虽信。人不我信。又曰。须恭敬人。恭敬人。非恭敬人。乃恭敬我也。又曰。临事须以义。勿矫饰。若欺余心。人必知之。又曰。宁曰不知善。如知之。虽刑而禁之。不可止也。宁曰不知恶。如知之。虽威而使之。不可为也。又有诗曰。敬为持身杖。信为行世车。造次恒于此。蛮乡亦可居。此皆槩见其所存也。公曾为官监仓。有仓吏窃仓粟甚多。牧守将覈治之。吏引前后监。欲以委其罪。独不及公。公闻之。亦将于门外待罪。吏见之。惊曰。公何以至此。小胥虽无状。岂溷公。苟非有以服其心者。不能也。柳公千之。严正不轻与人。又与公地绝然。敬重公甚。柳公尝长贰道南。重建堂宇。特引公同事。多所咨焉。公晚而教授乡里。乡里子弟多就学。其教人。必先行捡后文艺。宅前有手植鸭脚树连抱。筑除其下。日与学者讲习不倦。及公歾之年。树枝如栋者。连折四五。公歾后三年。不结子。人以为异。盖公之事生事亡及友兄弟睦宗族待人接物。一以诚信。诚能动物。故颇有异徵感应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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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也。不佞南食。谒公于所居贞哲里。公出门外迎接。让与升堂。时公七十馀。须眉皓白。疏布弊冠甚伟。外视之。即一田社老。中扣之。要自笃实践履君子人也。公亦不以不佞为愚。肯辱顾侨舍。又以讯疏往复矣。乡人之上公行也。不佞为执笔润色之。公遂绝不与复通。然不佞之敬公不少衰也。公之胤让得泣而请曰。先人之行。非公莫可书。幸不弃其孤也。不佞既承公之色笑也。又闻其教矣。公之行略为吾党记之矣。虽无文。又何可辞焉。然忧愁疾病。迁次困顿。不暇事铅椠者数年。而其请益勤。间始聚精卒业焉。诗云。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古人云。孝者百行之源。嗟呼。世已下善行罕闻。安得复见斯人也哉。公娶善山金氏。继先之女。生二男三女。长即让得。次曰让求。女适郑时宾,崔厚重,李君宪。庶子有让能,让弟,让恭。女适金英贵。各有子女若干。公家在露阴贞哲村。葬于露阴北麓子午之原。距家不远云。盖公务韬晦。恐人有称道语。又家不甚显。以故人鲜克知之。况掌风化者。不知所以激劝道迪。使至行竟湮没。将无从而徵焉。可胜叹哉。
云水堂河公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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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云水堂河公。讳润。字睟夫。晋州永嘉县人也。仕我 成庙朝。燕山五年。以司宪府持平。敢言斥出顺川郡。是年士祸作。盖当时名流如郑文翼光弼。与公友善。公能超然远祸。年位俱未克称。世易而远。公言行事迹。秖今二百年。文献无所徵。悲夫。今 上四十五年。晋士追公议不衰。升享于鼎山书院。公后孙瑞龙采摭家牒旧籍。录公始卒履历。拜而请于不佞。以删定焉。谨按其文。公以 皇明景泰壬申 端宗元年月日。生于晋州松谷里第。曾祖安麟。仕不显。祖淳。承议郎山阴县监。考继支。通政巨济县令。妣朴氏。承文院事允昌女。公幼卓荦。有气度。长而折节。委己为学。己丑。聘于金敬质公之门。而与敬质公子文戴公应箕友。受心经,四子,近思录,性理诸书。精究力索。进质退讲于敬质父子。师友之益尽矣。庚寅。遭外艰。丁酉。中司马两试。癸卯。文科及第。选补艺文馆捡阅。甲辰。升奉教。时称三学士。公与文戴及康学士伯珍齐名云。己酉。拜礼曹佐郎。庚戌。丁内艰。甲寅。拜户曹佐郎。乙卯。移刑曹。时燕山失德。祸几已兆。公遂退。筑室于行牛山下。开小塘植花竹。取朱子天云活水之义。揭扁云水堂。又小构在数里间。名以西河。仿卜子退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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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义也。左图右书。沉浸书史。教养子孙。间以逍遥水石。命酒赋诗。适志忘形。以寓其趣焉。戊午。拜持平。公以风裁自厉。文翼公兄事公。而服其不势利挠。竟以此外补。不容于朝矣。在郡三年。庚申二月九日。卒于官。享年四十九。返葬于云水洞兑向之原。盖公天性刚洁端严。早从师友。闻为学之方。修行以忠孝为本。事大夫人。诚爱备至。立朝守正不阿。蹭蹬下僚。及其退而家食。介石之操。庶乎其不拔。益自研精讲习于古人之学。而将终身焉。若其再起而复黜。而屈于小县以殁者。时有利不利。非公素志也。独恨龙蛇之变。晋乡尤酷。公之遗文只字片言。泯灭不传。是亦天欤。文翼公序公隧石曰。以公之才行。负远大之望。天不畀以寿。位且不满。哀哉。此可槩见公者。公五男一女。男就浤进士补参奉。就洋进士。就洪,就深。尚瑞直长。就演不仕。女适兼司仆郑宝。内外云仍绵绵。或守桑乡。或移居上洛。瑞龙其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