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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山先生文集卷之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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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山先生文集卷之十六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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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氏图书先后天说辨證
安正命老氏。世称深于理数之学。然余尝得其所著书而读之。其论河洛先后天之说。用功最多。而舛错尤甚。新奇谲怪。无所不至。盖换置水木之位。为其变乱之张本。而其所證援者。凡有七焉。其一。刘氏经纬之说也。(安以河图。则一六四九经于南北。而二七三八纬于东西。洛书则二七三八经于南北。而一六四九纬于东西。故换置二七四九于河图。换置二七三八一六四九于洛书。)其二。五行胞胎库墓之说也。(安以后天之卦。本于洛书之数。五行各居旺乡。而关子明河图之数五行。亦居旺乡。则刘牧以河图为洛书者。以此。而关子明洛书之图。则五行或居生乡。或居死乡。而乱杂无伦。欧阳子以河洛。皆不足取信者。不亦宜乎。)其三。合于干支之说也。(安以天干合于河图。而地支合于洛书。)其四。袁氏范围之数也。(安谓范围数。出于大衍。大衍数。出于河图。故其曰十五河图九六等待。七八错综之格。皆述河图。而以此考诸关氏之图。则卦数方位节节相左。若以一六居北。四九居南。则九六合成十五。为等待之数。三八居西。二七居东。则七八合成十五。为错综之数。与袁氏范围节节相符也。)其五。乾坤索三男三女之说也。(安以乾坤为父母。而生震木为长男。坎水为中男。则河洛之一六为水。三八为木。并为舛错之本云。)其六。水木字误换之说也。(安谓袁氏以为水木字相似。而误换云云。)今先论经纬之说。则凡经纬者。织缕之名。缕常而在机。故曰经。非但以其纵也。丝变而在杼。故曰纬。非但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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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也。古人取其事。以形容造化之妙。而有以纵横之势言者。有以常变之义言者。如曰。南北为经。东西为纬。曰二十八宿为经。五星为纬纵横也。曰理为经。气为纬。德为经。道为纬。常变也。河图洛书。数之多寡。象之布列。实相参差而错综变易。无往不合。故刘氏云云。正是取义于常变。常变初不害于经纬之义。则所谓表里亦以理言之。若必以纵横。为经纬。亦必以内外为表里。八卦九章。又岂有内外之形乎。朱子曰。河图是常数。洛书是变数。生数统成数。为常数之主。奇数统偶数。为变数之用。河图以生数为主。洛书以奇数为主。河图表可以画卦。里可以叙畴。洛书表可以叙畴。里可以画卦。河图以生成合阴阳合者。未尝不分。故内外之文。有宾主之辨。洛书以奇偶。分阴阳。分者。未尝不合。故对待之中。有流行之妙。(朱子说止此)经纬之义盖如此。主河图而言。则图为经。书为纬。固也。而主洛书而言。则书亦为经。图亦为纬。经纬之说。亦何可深拘。况河图生成之数。合处五行之方。而以老少为经纬。洛书奇偶之象。分居正偏之位。而以阴阳为经纬。(河图水火二老为经。木金二少为纬。洛书金水二阴为经。木火二阳为纬。)亦可谓纵经而横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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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变动其数。互易其方。然后始合也。朱子之著启蒙也。引孔氏刘氏关氏之说。以證十为图。而九为书。乃安氏反援刘而攻关。何也。五行之说。则自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阳变阴合而五行生焉。一生一克。而造化出焉。故河图左旋而相生。(北方一六水。生东方三八木。三八木生南方二七火。二七火生中央五十土。五十土生西方四九金。四九金又生北方一六水。)洛书。右旋而相克。(北方一六水克西方二七火。二七火克南方四九金。四九金克东方三八木。三八木克中央五十土。五十土克北方一六水。)生而不穷为体。克而制之为用。法象之互著以此。而以对待之象观之。克亦寓于生之中。(河图。北方一六水克南方二七火。西方四九金克东方三八木。)生亦寓于克之中。(洛书。东南方四九金生西北方一六水。东北方三八木生西南方二七火。)图书生成之妙。亦未尝不各自全备也。既变其七八九六之数。木金火水之位。以安排于纵横。附会于经纬。则如流行对待。相生相克之次。多错杂乖戾。不成模㨾。故又用术家之小数。以羽翼之。何其得小而失大。见杂而遗正也。至其所谓内河图者。尤为无据。(安以中十之数。分作一二三四。处于木火金水死墓之乡。以为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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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判。五行未生之象。谓之内河图。)孔子之论河图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又曰。天数二十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关氏所传之图。与之相符。无可疑者。今折十为四。又作四行之数而为三重。而土但有生数无成数。则又与各有合者不合。况河图本数阳纲五而目二十五。阴纲五而目三十。今阳纲七而目二十九。阴纲六而目二十六。全体与夫子之言。无不相戾。岂非欲巧而反拙者乎。干支之说。则干支阴阳。不过两其五行者也。河洛五行之象。既井井有法。干支相配之妙。亦不待私智捏比而合矣。以天干言之。壬为阳水。其数一。癸为阴水。其数六。甲为阳木。其数三。乙为阴木其数八。丙为阳火。其数二。丁为阴火其数七。庚为阳金。其数四。辛为阴金。其数九。戊为阳土。其数五。己为阴土。其数十。以地支言之。亥子之于水。寅卯之于木。巳午之于火。申酉之于金。丑未辰戌之于土。亦然。分布河洛。无有盈缩不齐之患。盖水火金木象也。天干地支。水火金木之气也。水火金木。囿于六七八九之数。按文究象。曲曲相值。何必天干但合于河图。地支但合于洛书哉。惟范围则余未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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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只据其十五河图之格观之。河图四方之数无非十五。而九六以二老。为等待之数。七八以二少。为错综之数。朱子所谓进退饶乏者此也。(河图九与六相连十五。七与八相连十五。五与十相连十五。又九与一得五。八与二得五。七与三得五。六与四得五。亦十五也。九与六为二老故等待。七与八为二少故错综也。)不须对置。然后始成其格。由是则袁氏之法与关氏之图。岂不相发乎。又就卦画而论。则圣人画卦。仰观俯察。远求近取者虽广矣。然非物物以模之。事事以拟之。盖原其本提其领。而自然相迫。小成于八。大成于六十有四。而天下之能事毕矣。何谓本。太极是也。何谓领。两仪是也。何以知其然也。邵子,朱子所备论者。安氏虽不有之。至于夫子易传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又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以重之。爻在其中矣。此正论伏羲画卦之所由者也。盖用一连而实之。画以象阳。用一坼而虚之。画以象阴。而阳中又有阳有阴。阴中又有阴有阳。故每一画之加。而辄成加倍之象。八卦之第一画。四其两仪者也。第二画。两其四象者也。第三画。生而八卦之名立焉。其区画之法。卦象之成。初无先后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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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之可言。惟文王之演易也。因伏羲已成之卦。以致于用。故立象取义。有所不同。此先后天之所以分也。盖观八卦之象。则乾为纯阳。坤为纯阴。在先天为天地。故为父母之象。而六卦之阴阳相间。震初坎二艮三之阳。乾之似也。巽初离二兑三之阴。坤之似也。乾之似。故为三男。坤之似。故为三女。非谓先画乾坤。以象天地。次画六卦。以象五行。又非谓乾坤之索六卦。一遵五行生出之序也。况安氏只摘一索而生震木者以自矜。而其下所生之无一相合。胡不之察也。(一索而生震木。为天一生水之證云。则一索而生巽。再索而生坎离。三索而生艮兑。当曰地二生风。天三生水。地四生火。天五生山。地六生泽。岂有如此义理乎。)言五行老少之分。则水火为老。而金木为少。观八卦所生之本。则乾兑生于太阳。而坤艮生于太阴。巽坎生于少阳。而震离生于少阴。不可以牵强而苟合。又岂智巧所能安排乎。又以为先后天两图俱出于伏羲。古今传纪。明言文王居羑里演易。演云者。推演也。推演其易之谓也。非但系辞之谓也。是以。夫子于传。言群圣尚象制器之事于说卦。先论伏羲先天之位。以及文王后天之变。亦可见次第发明之意。(朱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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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邵氏说。先天。伏羲所画之易也。后天。文王所演之易也。伏羲之易。初无文字。只有一图。以寓其象数。而天地万物之理。阴阳终始之变。具焉。文王之易。即今之周易。而孔子所为作传者也。孔子既因文王之易以作传。则其所论固当专以文王之易为主。然不推本伏羲始画之易。只从中半说起。不识向上根原矣。又曰。先天后天。既各自为一义。而后天说中。取义又不同。彼此自不相妨。不可执一而废百也。如一索再索之说。初间画卦时。不是恁地。只是画成八卦后。便见有此象耳。)而坤卦西南得朋之辞。正与后天图相符。后天为文王易之證。亦明矣。焉可诬也。况其先天之图。一何逞巧而不知止乎。(安氏改先天图。乾在西北。坤在东南。以象天倾西北。地偏东南。坎西离东。以象水火不相射。震北巽西北。以象雷风相簿。兑南艮东。南以象山泽通气。又以上为北。下为南。以象天地形体。又变圆为方。)既取夫子天地山泽雷风水火之象。为图之形局。则何不计往来顺逆之势也。大抵横图。首乾终坤。震巽当中。而卦画立焉。圆图坼开震巽。左右周围。而卦气行焉。自震至乾。皆已生之卦也。故顺。自巽至坤。皆未生之卦也。故逆。所谓往来顺逆者。即先天之宗旨。若乾反由震至坤而巽杂之。坤反由兑至乾而艮间之。则非徒顺者逆逆者顺。而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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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承制。散乱失序。窒塞不通。天地有两极。固当以北为上。以南为下。而人之观图。主北而向南。故濂溪太极图。亦以南为上北为下。其势之必然也。先天方位。亦以此分之而列八卦之象。以明其理。此夫子之意。又何暇变此之精。以依彼之粗也。水木字误换之说。则汉儒之所不言。宋贤之所不论。而独袁氏言之。不足取信。何必废诸儒之说。忽明白之象。而从一袁氏以为快乎。若以天皇木德为一證。则不满一笑。有不足辨。邵子经世书,金仁山通鉴前编,许东阳治忽几微。皆始自包羲。而惟陈氏世编,黎氏古今一览。有所谓盘古,天地,人皇之称。乃参之以外纪。以充三会之数者。其曰。以木德。果由于天一生木而云。邵子于河洛先后天。必已正之久矣。然以上之说。皆就图书卦画而论。又验之于物化之易见者。凡羽毛鳞介气化形禅之类。其胚胎之始。莫非一点水先凝。然后神附形具而生焉。草木萌芽未达。亦以水成而近取诸身。肾为一身之本。先诸脏而生焉。故水火相济。而其身乃安。且气息为物蔽。则融液而成水。皆是天一生水之理。故洪范叙五行。润下为先。先儒之说。不啻详尽矣。总而论之。其病在好新奇喜主张。好新奇。故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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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人之说。而务为自立。喜主张。故专事摘抉。誇诩矜忮。欲凌驾古昔。诣极超凡。而患其孤立。人不取信。则反引杂家方术。联类为援。以为證成之计。使不知道者观之。有似奇异巧妙。若究其本探其实。则初非为明理而作者。特欲炫人观而矜己能而已。何益之有哉。
大学论
余始受读大学书。至传之五章朱子所补。其义虽备。然圣贤传受之书。断缺未全。未尝不掩卷而叹也。继闻后贤。得其本文于经文中。以釐正之。窃以为义理无穷。苟是也。虽非朱子之说。不可吝于从违也。及得诸贤之说。以搜索考较焉。至于晦斋补遗之书。议论该博。发明详尽。殆若醉梦觉而迷途明矣。然试取经文。去纲领下二节而讽诵之。渐觉文理促迫。意味浅短。条理疏漏。未若旧文之十分精切。且以其二节。揆之于格致之义。虽若有可疑者。而亦未明白的当。不若朱子所补之深浅始终。俱有依据之地。然后不敢以好新之心。易其平生服膺之说也。于是。并录诸家之言。附以一得之见。以俟他日更看如何尔。
 董文靖(名槐。字庭植。学于辅庆源。卒于理宗朝。官至丞相。)本。首大学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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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古之欲明明德。次物格而后知至。次自天子至于庶人。次其本乱。右经一章。首知止而后有定。次物有本末。次此谓知本。次子曰听讼。右传之四章。释格物致知。
 叶丞相(名梦鼎。字少蕴。苏州吴县人。建炎间卒。)云。传未尝阙。特编简错乱而考正者失其序。
 黄慈溪(名震。字东发。)尝著日抄礼记元本序略云云。皆祖晦庵。致知一章。用董丞相之说。
 王鲁斋(名柏。字会之。谥文献。学于河文靖基。)尝言董照千古之错简。宋史本传曰。尝谓大学格物致知章。未尝亡还知止二节于听讼之上云云。
 宋太史(名濂。字景濂。浙江浦江人。元至正间辞官。入金华山。)尝欲补第四章章句。以授学者而未果。
 浦阳郑公(名济。字仲辩。学于宋太史。)与闻其说。
 方正学(名孝孺。又号逊志斋。)曰大学出于孔氏。至程子而其道始明。至朱子而其义始备。格物致知传之阙。朱子虽尝补之而读者。犹以不见古全书为憾。董文靖槐,叶丞相梦鼎,王文献柏。皆谓传未尝阙。编简错乱而考正者失其序。遂归经文知止以下至则近道矣以上四十二字于听讼吾犹人之右。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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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章。以释格物致知。由是大学复为全书。车先生清臣。尝为书以辨其说之可信。太史金华宋公欲补第四章。以授学者。未果。浦阳郑公受学太史。与闻其说。而雅善篆书。某因请更定次序书之。将刻以示后世云云。又曰。旧说以听讼为本末。律以前后之例。为不类合为一章而观之。与尧舜孟子不遍物之言。正相发明。其为格物致知之传。何憾焉。古人之说经略举大义。而意趣自备。非若后世说者之固。由国家而推之天下。大学之所宜为。则欲致知则舍听讼何以哉。
 
蔡虚斋(名清。字介夫。福建晋江人。官至江西。按察副使。提督学校。)著蒙引曰。窃谓诸先生所定。亦有未安者。看来当先以物有本末一条云云。然后续以知止而后有定云云。而终以子曰。听讼吾犹人云云。如此则由粗以及精。先自治而后治人。亦古人为学之次第也。又曰。或曰如子所定云。所谓致知在格物者。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只用物字承之足矣。事字又何从而来。曰。有是物则有是物之事。实用功于格物者自知之。又曰。或曰格物致知之义。何用说到能虑能得之境。曰。必知止而后能定静安虑。以至于能得。此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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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贵于知止也。不然。终无得于道矣。夫知行岂可判然为二哉。但始求知时。便是要为践行之地矣。故如此立言。又曰。朱子所定是诚可疑。盖既云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其先后之序。已自说出尽了。其谁不知。而又曰。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不为重复而有滞乎。
 晦斋先生。著大学补遗序略曰。程,朱数君子表章此篇。更定错误。发挥微蕴。一篇之中。纲条粲然。于是为学者。知所务。为治者知所本。其有功于斯道也大矣。独恨圣经贤传之文。不能无断缺。辞义未完。学者不得见全书。此直千古遗憾。朱子得其结语一句。知其为释格物致知之义。而未得其文。遂取程子之意以补之。其发明始学穷理之要。亦甚明备。然愚尝至于此。每叹本文之未得见。近世闻有中朝大儒。得其阙文于篇中。更著章句。欲得见之而不可得。乃敢以臆见。取经文中物有知止二节。以为格物致知章之文。既以反复参玩。辞足义明。无欠于经文。而有补于传义。脉络贯通。虽晦庵复起。亦或有取于斯矣。○补遗序例。首大学之道。次古之欲明明德。次物格而后知至。次自天子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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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庶人。次其本乱而末治者否。次子曰听讼。右经一章。首物有本末。次知止而后有定。次此谓知本及此谓知之至也。右传之四章。○续或问略问云云曰。古人述作。必取古昔圣贤之言以结之。如孔门弟子。述论语二十篇。终之以尧舜之言。以明圣学之渊源有自来也。子思作中庸。或于章首。或于章末。多引夫子之言以證之。至于卒章。又引诗及夫子之言以终之。所以明一篇之旨。皆本于夫子之所传也。孟子七篇之中。亦多此例。曾子述大学经文。章末。引孔子之言(谓听讼一节。)以结之者。亦此意也。今依程子所定而置之于经文之下。则此一节为一章之结语。文义要切。而意味深长。所谓使无讼者。盖言治国平天下。不在于听理之明。而在于端本清源而感人心也。又问云云曰。程子言格物者。适道之始。思格物则固已近道矣。又曰。致知之要。当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于慈子止于孝之类。朱子又言。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也。则程朱亦以此两节。为格物致知之义明矣。但其知止云者。属于止至善之下。故先儒意其为经文而不敢移易也。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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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事物。莫不穷其本末始终之理。无所不至而其穷之也。亦必先其重而后其轻。先其所急而后其所缓。则进德脩业。循循有序。而其至于道也不远矣。既穷格物理之本末始终。而知其所当止之地。则方寸之间。事事物物。各有定理。而心无妄动危殆之累。其思虑益明。可以尽物理之微妙。而有得于心矣。此乃格物致知之要法。只此两节。(谓物有本末。知止而有定。)其义已备。不必待于补益矣。
窃以先论经一章。则凡大学之道。分以言之。脩己与治人也。合以言之。知与行也。明德之总格致诚正脩。脩己也。新民之总齐治平。治人也。脩己治人。不可略焉而足。必当各尽其道而至于极至之地。故又曰。止于至善。而其所以得止之节度。即知与行也。故更继之曰。知止能得。非知止。无以止之。非能得。无所止之。如射者知侯鹄所在。然后能中。行者知国都所在。然后能到。止至善之重于三纲。而知止能得之切于止之道如此。故又申结。以明其本末终始之所当先后。先之属知。后之属得。语意分明。岂无所指而遽言先后乎。其反复丁宁。有不可阙。其可以閒漫语观。而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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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复为虑乎。(虚斋说)且若以八条目。即继三纲。则明德新民二纲统夫目。而止至善一纲。无所申明。既以二纲为众目归宿之地。则不言其所由得可乎。不言其所由得。则二纲众目。何所准的而为功也。去此二节(知止而后。有定。物有本末。)于纲目之间。则三纲八目。不过列排名目。有若簿录凡例而已。圣贤立言作经。不应如是其渗淡无义也。若谓传释止至善之义。虽不申明于经。亦无所害云。则是不然。盖夫子言之。而曾子述之为经。曾子论之。而门人记之为传。传虽释经。而其实经自经传自传也。夫子以先王教人之大法。授于曾子之时。必不但数其名目以告之。而无一语及于用功之方者也。孝经亦曾子所受于夫子者。经一章。列天子诸侯大夫士庶人之孝。而具道其所以为孝之方。中庸乃子思记其所闻于父师者。首章言性道教。而继以涵养慎独之意。以推之于中和位育之盛。若大学之经。只列纲领条目而足。则二书首章所言。亦多剩矣。况章末二节之结于目。(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及其本乱而未治者不。)与此二节之结于纲。为一例。其可一去一存于其间也。(退溪先生亦曰。经文三纲领。有工夫功效而有结。八条。亦有工夫功效而有结。若如诸说。则三纲独无功效与结。止于至善之下。即系以古之欲明明德云尔。则语意急促。理趣阙略。)凡此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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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合于格致与否。而经文之不可移易已自明矣。又论本章之义。则物有理而心有知。故欲致知者。必即物而物理格。则知亦至焉。未有不格物而能致知。亦未有物未格而能知至者。所以经言致知在格物。又言物格而后知至。用功之有序。功效之相因。不可紊也。作传者。若欲明此义。则宜先言致知在格物之功。而及于物格而后知至之效。岂可直曰知所止云乎。(董叶以下。诸儒说。)纲领传三章。总论其旨趣。条目传六章。细论其工夫。(非但章句所言如此。以诚意以下诸章观之。亦可见如诚意章。毋自欺慎其独。是诚意工夫也。正心修身章。察四有存三无。是正心脩身工夫也。脩身齐家章。察五辟去二偏。是脩身齐家工夫也。齐家治国章。孝悌慈仁让忠恕等及治国平天下章。絜矩之道。皆言其要者也。)格致以明明德之首。为众目识路趣向之道。而不论其工夫。遽及夫效。则学者何所据而用力。(退溪先生亦曰。传之诸例。有言工夫而及功效者。或只言病处。以见用功之地者。未有徒言功效而不及他者。今知止一节。但为知至之效。物有一节。通结上文。而未见有释格物致知之意。)若将二节。易置其序。则(蔡虚斋及晦斋先生说)其于下语先后。似有差稳者矣。然其为无功之效。未尝异焉。物固有本末。事固有终始。而上无所言。直曰云尔。何以知其孰为本孰为末孰为终孰为始而先后之也。且知止云者。谓能知万物万事所当止之处。至善是也。既知至善之所在。则格致之工。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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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矣。不可谓更有微妙之理于至善之上。而知止之后。复入一重以得之也。(晦斋先生说)若必曰。知止之时。未足为知之至。则物格知止。未能为格物致知之效。复虑得于既格既至之后而为之效格致之工。恐不若是其烦复。然则虑得之并作知之事者。于义不安。可见也。又若依章句所释。以虑得属行。而曰不可判知行云。则(蔡虚斋说)抑有不然者。知行言其相资之理。则不可分而用工先后之序。截然不同。故大学条目诸传。皆承上接下。而惟诚意独传。诚意章之首。既不承乎格致。格致章之末。又岂接乎诚意乎。大学立传之意自有所在。不可忽也。盖明德新民兼知行所期者至善。故至善之下。申之以知止能得。据所以知止者言之。实自格致而能。程朱之论以知止为格致之意。(晦斋先生所引程朱说。)无不当焉。若并能得而言。则必不云矣。章句曰。物格知至。则知所止矣。意诚以下。皆得所止之序。此说上句。亦格致之意。而并能得言。故下句明之。其可以只论知止之说。并能得而为證乎。所以不能无后生之疑。大抵以知止为知。则得不可以作知后之知。以能得为行。则行不可以作格致之传。二说之俱。有所不合益明矣。至于以听讼一节。亦作格致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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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末。(董叶以下诸公说。)则视经文二节。尤不近似。(退溪先生亦言听讼一节。尤不关于格物。)若进之于经文之下。以从伊川之旧。(晦斋先生说)虽不知伊川之意如何。而以晦斋之言反复焉。则经文最下二节。分本末厚薄于八条之中。以再结之。其义充足。无复加焉。若复及夫听讼之语。则似近剩衍不切。况大学经首尾。亦非他人语。乃夫子所言也。曾子亲受记之。何独于末端独称子曰。似与他传引前训结之之例。亦有不同矣。然自读是书。每于此有惑焉。想朱子必见到的确之义。故别立本末为传而反复之久。终未能信及。盖大学之书。有纲焉有目焉。其规模已极大矣。其节目已极详矣。经以此总之。传以此申之。可也。外此则似不必传之。其疑一也。纲领下二节。不过申止至善而通结者也。明新止既传矣。又何传其申结之言。其疑二也。经言物有本末。事有终始。若传本末。则又当传终始。今一传一否。其疑三也。传文详味其体。三纲传为一体。八目传又为一体。听讼之为体于本末。则上与三传不同。下与五传亦异。(晦斋先生亦曰。深味传文。未有文理不属。而脉络不贯者。独此一节。置于三章之后。与上下文义都不相属。)其疑四也。然则凡后贤之纷纭。未必不由于此章铺置之不安也。愚窃妄揣疑。不须以本末为传。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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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附听讼一节于三章之末则似稳。盖明明德新民俱欲止于至善。故至善之传。宜发明此意。淇澳诗切磋琢磨。恂慄威仪。明明德之止于至善也。烈文诗。贤贤亲亲。没世不忘。新民之止于至善也。无讼者亦新民之至善。而使之无讼者。乃明明德之至善。上文既各言其所止之极。而末又合而结之。以见新民自明明德推之之意。则至善之所以为准的者益明。而与经文明明德于天下者相照应。岂不文理接续血脉贯通乎。且以为结知本之语而别传也。则亦有说焉。经文并言本末终始。以结上两节者。谓明德之所以为本。新民之所以为末。莫不以知止能得为始终。故本末终始之义。自包于止至善之中。而本传并论明明德新民之止于至善。则结之以知本。义益切矣。旧本。淇澳,烈文二诗。误在诚意章下。而听讼一节。直接文王之篇。安知非本为一章。而中间二节错简于下乎。又如是则章句所释。不必改易。而亦甚的当。只下系一转语。以明其总结之意而已。亦足矣。此其所变于章句。只在些少分合之间。其义理之实关于功程者。未尝少背朱子之本意。恨不得以质于函丈之下也。姑记其所疑。以为朋友讲习之资焉。非敢妄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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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以自陷于毁经之罪也。
拟定大学传三章
   既有愚虑所及。试取传之三章四章。排列其文。而并附章句及先儒说。以自观焉。
诗云邦畿千里。维民所止。
 章句曰。言物各有所当止之处也。
  新安陈氏曰。引诗谓邦畿为民所止之处。以比事物各有所当止之处。○愚按。经曰。物有本末。事有终始。故于此止于至善之传首。言民所当止。以见物莫不有所当止之处。所以本末之义已在止至善之中也。
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章句曰。言人当知所当止之处也。
  云峰胡氏曰。此传不特释止至善。并知止能得皆释之。故首引孔子之言曰。知其所止。而章句于下文。亦以知其所止与所以得至善之由言之。○愚按。知止能得。所以止至善之终始也。故此章并释之。胡氏之说固也。
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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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章句曰。引此而言圣人之止。无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学者于此。究其精微之蕴。而又推类以尽其馀。则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无疑矣。
  愚按。缉熙敬止。明明德止于至善之事。本也。下文五止新民止于至善之大。末也。此已微露其端。下文分释之。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瑟兮僩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章句曰。引诗而释之。以明明明德者之止于至善。道学自脩。言其所以得之之由。恂慄威仪。言其德容表里之盛。卒乃指其实而叹美之也。
  新安陈氏曰。此章。释止至善。亦有释知止能得之意。于止。知其所止。知止也。引淇澳而释之学与自脩。言明明德所以得止至善之由。恂慄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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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盛德至善。指其得止至善之实。民不能忘已。开新民得止至善之端。
诗云。于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章句曰。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于至善。能使天下后世。无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没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
  新安陈氏曰。传文虽未尝言新民止于至善之工夫事实。然就亲贤乐利上。见得前王不特能使当时天下无一物不得其所。以后世尚且如此。可见新民止于至善之效验矣。○愚按。上文释明德之止于至善。故备言知止能得之实。此释新民之止于至善。故只言能得之效。而知止之意。亦在其中。所谓本末终始。岂外是哉。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章句曰。引夫子之言。而言圣人能使无实之人。不敢尽其虚诞之辞。盖我之明德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讼不待听而自无也。
  愚按。三章四章。虽合为一章。而章句所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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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无不洽。惟于此下。足一转语曰。上二节既分言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之实。故此又总结之。盖使斯民。至于无讼。则乃唐虞刑措之治。岂非新民之止于至善者。而其所以使之无讼。则乃明明德之止于至善故也。可谓能知本末之先后者也。
  玉溪卢氏曰。第一节。言物各有所当止之处。第二节。言人当知所当止之处。第三节。言圣人之止无非至善。以得其所止之事言也。第四节。言明德之止于至善。乃至善之体所以立。第五节。言新民之止于至善。乃至善之用所以行。○愚按。卢氏分节明之。又足其下曰。第六节。言明德新民为之体用本末。各止于至善之效。经所谓明明德于天下是也。
   右传之三章。释止于至善。
格物说
盖人心虚灵不昧。知识生焉。推此知识于天下万物。可以贯之以一者也。然非上智之资。则前有气禀之拘。后为物欲之蔽。不知所以推之。而知识闭塞。凡物之理事之义。与吾心隔绝不相干。于是为愚为恶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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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为兽。圣人恻之。设教道之。故大学之教。以致知为先。而致知者。又以格物为要。盖物事也。事物者。致知之地。谓吾之知识。至此地穷此理。以致吾此理之知识云尔。如欲致事亲之知。即父子上求之。欲致事君之知。即君臣上求之。大而天地之理。小而昆虫草木之理。必于天地也昆虫草木也求之。幽明远近。莫不皆然。若只云穷理理。无形象。何所据而穷之也。此经所以言致知在格物。而不言在穷理也。是故。章句。训格曰至也。仍继之曰穷至。至也者。犹自此至彼。穷至也者。谓自此至彼而穷至其深处。若至而不穷至。亦非所谓格物也。以此言之。虽曰穷至。至之义。亦无变也。今谚解释之以穷物之理之义。是盖归重于穷义。而反忽于至训也。大学或问曰。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观理。以格夫物格者。极至之谓。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穷而至其极也。语类。居甫问。格物工夫。觉见不周洽。曰。须是四方八面去格。又曰。格。犹至也。如舜格于文祖之格。是至于文祖处。又问。格物还是事未至时格。事至后格。曰。格是到那般所在也。有事之时格底也。事未至格底。又曰。人多把道理。作一个悬空底物。大学不说穷理。只说格物。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会。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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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曰。格物必如吾身亲至那地头。见得亲切方是格。今以或问及他问答之说。参究之。章句格至之训。尤明白无疑。然读者每为谚解所误。不深究经文立名之本意。又不察章句格至之训。读来读去。自以为已知其义而实不知。读书岂不难哉。诗神之格思之训。亦曰至。愚谓格于文祖之格。可以證格物之格。神之格思之格。可以證物格之格。欲俟知者质焉。
又以补亡章观之。即凡天下之物者。正所谓格至也者也。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至其极者。正所谓穷至者也。其所用工如此。故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即格物而物格致知而知至者也。
或曰。子以神之格思之格。證物格之格。与朱子用格于文祖之格。明格物之格者相对。此即所谓请客客来之意乎。曰。非也。请客云。则已与格至也之训。不合。客来者。又岂与神格之格同也。凡神之格思。非有体质形象有来之谓。即其气之精英歆动发扬。无所间隔。如所谓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是也。物格之格亦然。凡物之中。元初有此物之理。而人之知识不到其中。故不知此物之有此理。及其知识穷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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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尽。则此物之理。方始昭著。无所隐晦。是以章句曰。物理之极处。无不到。补亡章曰。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或问曰。事物之理。各有以诣其极。是岂客来之意乎。
朱子答江德功书曰。格物之说。程子论之详矣。而其所谓格。至也。格物而至于物。则物理尽者。意句俱到。不可移易。熹之谬说。实本其意。然亦非苟同之也。盖自十五六时。知读是书。而不晓格物之义。往来于心。馀三十年。近岁就实用功处求之。而参以他经传记。内外本末。反覆證验。乃知此说之的当。恐未易以一朝卒然立说破也。夫天生烝民。有物有则。物者。形也。则者。理也。形者。所谓形而下者也。理者。所谓形而上者也。人之生也。固不能无是物矣。而不明其物之理。则无以顺性命之正而处事物之当。故必即是物以求之。知求其理矣。而不至夫物之极。则物之理有未穷。而吾之知亦未尽。故必至其极而后已。此所谓格物。而至于物。则物理尽者也。物理皆尽。则吾之知识廓然贯通。无有蔽碍。而意无不诚。心无不正矣。○此书之说。尤为明尽。盖解说程子之意者。虽不加穷字。而格为至之义已足。又其所论既备。结之曰必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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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而求之。即格至也之义也。又曰。必至其极而后已即穷至之义也。以此观之。章句虽加穷字。而至之义无变可知。又谓格物而至于物。则物理尽。物格之义亦可知矣。
记江城君事
江城君文益渐种木绵之功。至今诵之不衰。又退溪先生撰其碑阁记。许以忠孝大节。以故后人之尊之也。不止于木绵之功而已也。江城县。有文公祠。俎豆者久矣。近有乡人相鬨。进士权某素博。考出江城事。多可駥者。余闻而疑之。验诸文字。盖权非无稽之说也。按丽史本传。益渐。晋州江城县人。恭悯朝登第。以正言奉使如元。因留附德兴君。及德兴败。亦窜南荒。放还本国。道得木绵种归。属其舅郑天翼。初不知栽培之法。几枯死。只一茎生。比三年大蕃。及辛昌立。以左司议侍学。论为学之方。大司宪赵浚劾之。又曰。后以木绵之功。封为江城君。又拜清道郡守。德兴传曰。德兴君名塔思帖木儿。忠宣王黜宫人。嫁白文举以生者也。忠宣王畜为己子。封德兴君。德兴阴图王位。及恭悯立。为僧而奔元。与高丽奸臣崔濡缔结。奇皇后奇氏。怨恭悯之杀奇辙。欲因德兴,崔濡而为复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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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德兴等。乃诉恭悯于皇帝曰。红贼之变。失传国玺。铸新印用之。又死于红贼。皇帝立德兴为高丽王。高丽人之在燕者。咸署德兴伪爵。癸卯冬十二月。与金添寿,柳仁雨,康之衍,黄顺,安福从,文益渐,奇叔伦等。发辽阳城。蒙汉兵一万人东来。拔我义州。甲辰正月。进据宣州。恭悯遣我 太祖及崔滢。大发兵鏖之。蒙汉军夜呼味。焚其营而逃。渡江追不及。德兴,崔濡诸人。仅以身免。逃还于燕京。康之衍,柳仁雨等在后。我军斩之。其后高丽大臣。申救恭悯于皇帝。皇帝命复恭悯位。复请执送德兴,崔濡等诸人。皇帝即械送崔濡而伏诛。德兴以皇后为之周旋辞曰。德兴方患疽。待差送之。即杖置于永平府。又李子松传曰。子松。青阳人。恭悯朝拜典法制书。德兴之变。适与洪淳在元。帝令高丽人在燕者从德兴。金添寿,柳仁雨,康之衍,黄顺,安福从,文益渐,奇叔伦等附之。惟李子松,黄大豆,洪淳,许刚,李公遂,林朴。匿不从。久居燕都云。牧隐撰李公遂行状。亦云德兴之变。高丽人在元者。皆署德兴伪爵。惟公遂林朴不从。此俱出信史。夫德兴。以汉少帝之身。通华阳之阶。诬毁其君。称兵来犯。乃逆臣之尤者。而江城非但受其伪爵。反为德兴。执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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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木绵之功。虽传被百世。其功不可以掩其罪也明矣。然则退溪先生之并许其忠。何也。权氏之言曰。江城无后嗣。其外裔李源出入退溪之门。掩其迹而请记焉。故先生据李源所传。而修润焉。盖请记于先生者。实李源也。其文曰。当至正甲辰。公尝奉使入元。德兴之变。在癸卯。而江城从之。则其奉使必在其前。而曰甲辰者。似差却其年。以为盖愆之计。而先生实不知而因之者也。且牧隐于江城清道之出也。赠诗曰。燕都梦里昔驱驰。满面黄尘只自悲。辛苦归来志从义。太平歌咏录为诗。朝中袍笏将三品。岭外江山又一麾。偃卧病床来过少。不知扬历已多时。此诗之讥刺。可谓深切。牧隐与江城。生并一世。其出处终始无不知之。苟无可疵者。岂发于吟咏如是哉。或曰。史传所载及牧隐之诗。固如是老先生。岂遽为李源所蔽乎。是不然。江城既有阜民足国之功。而长虑博惠。足以称美于后。其从德兴也。事未成而即罢。虽不漏于当时之史笔。而年代久远。其迹隐晦。李源追录先迹也。掩其恶而扬其美。先生不考史书而直为之记。则何可臆而不信。不为源之所欺乎。又况其所传者。皆事之常。理之所当也耶。故曰。君子可欺也。不可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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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足为累于先生哉。且先生所以许其忠者。不在胜国时。而在我 朝。人固有误于始。而善其终者。江城之不贰心于革命之后者。庶可赎附德兴之罪。然则尤无所累于先生者矣。权氏又谓江城之培养山里。本高丽孝子周璟之居也。周之子孙。流离之他。文氏以周之宅相居焉。又传于外裔。归于李源。所谓孝子碑。乃㫌周璟者。而碑面。只书孝子里三字。旁记其年曰洪武十六年癸亥。故李源亦取而作江城之碑。以瞒先生。至今江城人间。窃言之。果如是。李源是何人。而饰伪至此也。复按胜览。有高丽人周璟者。载孝子录。注曰。父没。丧制一从家礼。居庐三载。㫌门立碑云。而江城人物录。无立碑事。此亦可疑。然江城传下注。亦云丁母忧。庐墓侧。时海寇方炽。人皆窜匿。益渐不为动。以终三年。本朝 太宗时。追赠云。是亦孝子之行也。何必深较其碑之真与假哉。大抵老先生遗集此一篇。或惹起后来之疑。其强者必将曰。先生亦有过。其弱者又将曰。史亦不足信。俱非所以尊先生之道者也。盖不可妄生疑惑。又不可曲为周遮。只以片云之翳日观之。然后庶无负先生之心。而江城之功过善恶。亦不相掩。遂记其槩。以示吾党之士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