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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谷集卷之一 第 x 页
寿谷集卷之一
序○说○辨
序○说○辨
寿谷集卷之一 第 125H 页
奉送表从叔李公(三硕)之任潭阳序
人于盛年。寒暑风露。冒犯无畏。又如饮食衽席之间。凡可以戕生之道。靡不称意厌足而止者。岂独恃其受气之完也。诚以只见其可好而不知其为害也。然逮其血气既衰。一有欠伸少日损伤。随病辄祟。殆如持左契相酬报。而特无形人未之见耳。然有可以比晓者。以今世路之嬗变观之。势位之家。方其隆盛。恣行匪义。但觉意快。不知有惧。及至敛怨既久。一朝狼狈。则报答四至。转以至于重谪者。踵相接也。壮年任情纵欲。而受其报于晚暮。不幸则未享其天赋。幸则半生癃疾而终其身者。正类此矣。程子以为今人待老而求保生。是犹贫而后蓄积。虽勤亦无补。斯岂非年富盛壮之时。所可服膺而自儆者耶。余有友人留心于修养而未得其要者。尝讽斯言而勖之。今于表从叔潭阳之别。又以斯言。也赆其行。盖以潭阳在南方。又多瘴气。汉城人游宦于此者。少忽将摄。辄患水土。卫生之方。固宜加敕也。方其临书。而客有言者曰。吾闻潭阳。年虽壮。而其为人老成。世且期以公辅。而
人于盛年。寒暑风露。冒犯无畏。又如饮食衽席之间。凡可以戕生之道。靡不称意厌足而止者。岂独恃其受气之完也。诚以只见其可好而不知其为害也。然逮其血气既衰。一有欠伸少日损伤。随病辄祟。殆如持左契相酬报。而特无形人未之见耳。然有可以比晓者。以今世路之嬗变观之。势位之家。方其隆盛。恣行匪义。但觉意快。不知有惧。及至敛怨既久。一朝狼狈。则报答四至。转以至于重谪者。踵相接也。壮年任情纵欲。而受其报于晚暮。不幸则未享其天赋。幸则半生癃疾而终其身者。正类此矣。程子以为今人待老而求保生。是犹贫而后蓄积。虽勤亦无补。斯岂非年富盛壮之时。所可服膺而自儆者耶。余有友人留心于修养而未得其要者。尝讽斯言而勖之。今于表从叔潭阳之别。又以斯言。也赆其行。盖以潭阳在南方。又多瘴气。汉城人游宦于此者。少忽将摄。辄患水土。卫生之方。固宜加敕也。方其临书。而客有言者曰。吾闻潭阳。年虽壮。而其为人老成。世且期以公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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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乃以责于少友者而加勉。不乃相须之薄耶。余舍管而哂曰。野哉。子言。舜非既圣耶。然益之戒曰。罔淫于乐。禹至云无若丹朱傲者。岂禹丹朱视舜。而益以舜可淫耶。爱至则忧深。忧深则箴规之切。初无贤愚之分。尚矣。且人见涉海则诫以风。入山则诫以虎者。岂谓彼蹈虎尾而不慑。不识风涛之当畏也。以其所处则可警也。潭阳虽早显老成。顾乃寡合时。(一本。合下。有于字。)北迈南迁。而今之所处。远 王都且七百馀里。其去国忧时慨惋磊隗之思。非深斝清管。而莫可折冲。则临别而勉以卫生者。本非警溺于林。而诫噬于水也。噫。世虽期我以将公将卿。而我非养年以待。则其可以塞吾所受于天者耶。客唯唯而起。余又累欷曰。今世偲切道丧。从谀风成。凡别语讯章。积累箧衍者。非山川跋履之状。四时风露之形。则率赞其人之居平。而曰文曰行。谓忠谓敬。创而见之。宛若叙其人之状诔。使受之者而贤则何补也。不贤则益其骄而已。赠言之义。果安在耶。人且习熟为常。则客之骇听于向所云者。何异也。遂并叙其酬答。以替觞豆之饯。而忠告之辞。寡饰而质。信书之文。多颣而俚。非厚令絅兄。幸毋轻以示人也。(丙子孟秋。时汝厚出尹广陵。子絅佩符西关。而适皆上京。故云。)
寿谷集卷之一 第 126H 页
南华精粹序
天下之生久矣。方其初生也。人物寡而淳。饥则食而寒则衣。有馀则弃而不收。故无君长政法。而人无有相害之心。皆自生生。及其久也。人物蕃而浇。饥而食不给。寒而衣不遍。而有馀而不知弃。则人始强探弱而大攫小矣。强探弱而大攫小。则君长政法所由设也。然则向之无君长政法。非无心也。无为也。因其势之自然也。今之有君长政法。非有心也有为也。亦因其势之自然也。恶见有用智自私之端耶。且夫人之性。大相同。惟动静食息之。惟其意是适。此人性所共欲也。系累束缚于政法。如鸟兽之未脱网。牛马之受衡络。此岂人所肯为也。然而天下皆曰。政法不可毁者。岂不以无此则人之类灭久也耶。于此。益见夫政法设而人有公天下之心。甚于无政法之时也。庄生之意。大抵贵无为而贱有心。尚自然而恶用智。上世之自生生。颂之谓大公。下世之有君长。诋之谓偏私。必欲使斯民毁君长政法而恣睢不事。如邃古之初而后已。故其书三十三篇。语虽有不出于斯者。大意未尝出于斯。斯不亦行周于鲁之术耶。行周于鲁。则国削而止。若夫蕲行古于今。则人将强探弱而大攫
天下之生久矣。方其初生也。人物寡而淳。饥则食而寒则衣。有馀则弃而不收。故无君长政法。而人无有相害之心。皆自生生。及其久也。人物蕃而浇。饥而食不给。寒而衣不遍。而有馀而不知弃。则人始强探弱而大攫小矣。强探弱而大攫小。则君长政法所由设也。然则向之无君长政法。非无心也。无为也。因其势之自然也。今之有君长政法。非有心也有为也。亦因其势之自然也。恶见有用智自私之端耶。且夫人之性。大相同。惟动静食息之。惟其意是适。此人性所共欲也。系累束缚于政法。如鸟兽之未脱网。牛马之受衡络。此岂人所肯为也。然而天下皆曰。政法不可毁者。岂不以无此则人之类灭久也耶。于此。益见夫政法设而人有公天下之心。甚于无政法之时也。庄生之意。大抵贵无为而贱有心。尚自然而恶用智。上世之自生生。颂之谓大公。下世之有君长。诋之谓偏私。必欲使斯民毁君长政法而恣睢不事。如邃古之初而后已。故其书三十三篇。语虽有不出于斯者。大意未尝出于斯。斯不亦行周于鲁之术耶。行周于鲁。则国削而止。若夫蕲行古于今。则人将强探弱而大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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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将相食而不休。相食而不休。非君长政法。而有可以防者耶。无可以防之。则天下其可一日无君长政法而可乎。且所谓无为自然者。因其有而有之。因其无而无之。循其理而顺往。斯之谓无为自然也。乃庄生则方且从无生有。从有生无。是非之不混。而强欲混之。物我之不一。而强欲一之。祸福夭寿之不齐。而强欲齐之。穷通荣辱之不同。而强欲同之。天下之终不可无为。而强欲无为。凡天下万物之理。必欲反其性而舛之。有心用智。莫甚于斯。无为自然。讵若是耶。凿空排辞。梯虚起说。鼓诱天下。强聒不舍。吾见其弊弊然。而未见所谓㗳(一作嗒)然者也。然余又尝思之。庄生。豪杰之士也。岂眛眛无见而故为此侈慢之说耶。噫。庄生之意。余知之矣。盖当东周之末。利害交战。巧伪日滋。一切趋功之徒。斥古扬新。以售其名利之阶。而天下始神駴意驰。无贤愚壹醉而不一日安矣。惟时庄生目击心慨。虑以为一人噎。则不可禁天下之食。而如其天下尽噎。则曷若姑禁乎。今之天下噎于名利。而名利之源。莫甚于政法。故遂为此混一齐同之论。冀斯民失乎利害之端。忽乎贵贱之辨。而自臻乎外万物尊吾性。而自生生之域。此其意岂不仁矣。而然
寿谷集卷之一 第 127H 页
而禁食之后。不知僵尸将益多也。则此其说不免乎固也。然则是书也。无所用乎。曰。不可。是书也。为外物尊性而作也。故虽复豪皇骄主婪士鄙夫。一读此书。莫不脱世累忘己私。恍惚之间。爽若浴扶桑而登昆崙。而虽使生而瞽者。皓首而全其明。幼而聋者。及耆而辟其聪。亦莫足以喻其快也。则是书也。真瘳心痊魄之妙剂也。有意乎净欲复理之学者。又曷可忽哉。余之虽斥而复玩。未尝置诸杨墨之科者。为是之重。而又虑夫读者之不察。用之过而至于自丧也。遂尝删其繁。收其要。编为一卷。名曰南华精粹。其虽诞而文奇者。又次一字书之。以资铅椠家绳墨。而弁其卷而题曰。汉祖之视吕后。犹医者之视菫。使其毒可以治病。而不至杀人云者。非苏子之言乎。学者之用南华。亦若此而已。则庶乎其有瘳矣。岁柔兆摄提格仲秋下浣。书于大慈精舍。
月城世谱序
传曰。四海之内。皆兄弟。先儒又云。民吾同胞。此非独同仁一视之言也。实亦有此理。今之处两间者。其初盖自一人而分。何也。凡人既有是身。则必有父母。父母又必有父母。父母之父母。父母之父母之父母。亦
月城世谱序
传曰。四海之内。皆兄弟。先儒又云。民吾同胞。此非独同仁一视之言也。实亦有此理。今之处两间者。其初盖自一人而分。何也。凡人既有是身。则必有父母。父母又必有父母。父母之父母。父母之父母之父母。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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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有父母。推而上之。两两而衍。至于六世。则六世内外祖考妣。为六十四人。正如太极而两仪。两仪而至六十四矣。以至二十世。则廿世内外祖考妣。为一百单四万八千五百七十六人。廿世以下。至二世内外祖考妣。合二百单九万七千一百四十八人。又推而至于三十四十。则数有穷而难究矣。夫一人祖先。若是之多。是岂人人而各有此亿万祖。必李氏之祖为金氏之先。金氏之先为李氏之祖。或一人而累为一人之先。由是而观。唯其代远不可考。苟求其本。天下万姓。孰非吾之亲党也。皆兄弟吾同胞之说。本非无稽之言也。余观今人。昧乎此义。故既不能汎爱于众。亦有亲未尽而路视者。斯皆薄行也。人之所以最灵之义。安在哉。易曰。同人于野。诚以天下本一家也。黎民亦九族也。然苟无厚薄隆杀之分以节之。则又嫌于墨氏之二本。故记有尊祖敬宗之说。盖人之先至于万千。而尊有所不遍。则必尊其受姓之祖。人之亲满于天下。而敬有所不及。则必敬其同姓之宗。制礼之意。岂偶然哉。今于世谱之成。既为图叙于左方。又弁卷而衍其说。俾我宗人。先知博爱之道而恢其仁。卒乃返于本而益笃。庶不失其亲焉。岁甲戌仲冬上
寿谷集卷之一 第 128H 页
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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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谷集卷之一 第 129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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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说(六首)
天下虽广。古今虽悬。然图天下于掌上。七国星罗。九州错错。(一本。作绣错。)俯冀雍杨徐之间而抚其迹。则伯禹凿山疏河忧勤之貌及彭蠡沧浪鸟鼠同穴。若今日目击于前也。观秦楚燕赵之境而想其事。则豪将烈士扼腕愤疾矜名趋功之状及河外伏尸洹水歃血。若今日目击于前也。人见其如此也。真欲走彭蠡鸟鼠。而揖禹氏之劳。奔河外洹水。而寻豪将烈士之风。则遗唾馀沫。亦不可得。将怅然而返。观道亦然。道虽大也虽高也。然近取诸身。充类以求。则大而六合之内。远而天下之外。古而百世之上。新而百世之后。妙而阴阳气数。显而草木昆虫。富而万物。其道莫不毕具吾身。盖视吾身。无一之不备也。卷之又不盈于握。人闻其如此也。遂求之阴阳。求之草木。逐万物而求之。驰神百世而求之。游心天地而求之。故道每每不得。不得亦怅然。怅然将自丧。故曰善观天下者。弃天下而视诸掌。善观道者。舍之物而求诸己。
牛者。服以耒耜。耕于广野。则万民得以糊口。牛者。盖为生民生者也。然方其耕于野之道也。过而见之者有异焉。弓人。见其角。庖人。思其肉。治甲者。探其脊。至
天下虽广。古今虽悬。然图天下于掌上。七国星罗。九州错错。(一本。作绣错。)俯冀雍杨徐之间而抚其迹。则伯禹凿山疏河忧勤之貌及彭蠡沧浪鸟鼠同穴。若今日目击于前也。观秦楚燕赵之境而想其事。则豪将烈士扼腕愤疾矜名趋功之状及河外伏尸洹水歃血。若今日目击于前也。人见其如此也。真欲走彭蠡鸟鼠。而揖禹氏之劳。奔河外洹水。而寻豪将烈士之风。则遗唾馀沫。亦不可得。将怅然而返。观道亦然。道虽大也虽高也。然近取诸身。充类以求。则大而六合之内。远而天下之外。古而百世之上。新而百世之后。妙而阴阳气数。显而草木昆虫。富而万物。其道莫不毕具吾身。盖视吾身。无一之不备也。卷之又不盈于握。人闻其如此也。遂求之阴阳。求之草木。逐万物而求之。驰神百世而求之。游心天地而求之。故道每每不得。不得亦怅然。怅然将自丧。故曰善观天下者。弃天下而视诸掌。善观道者。舍之物而求诸己。
牛者。服以耒耜。耕于广野。则万民得以糊口。牛者。盖为生民生者也。然方其耕于野之道也。过而见之者有异焉。弓人。见其角。庖人。思其肉。治甲者。探其脊。至
寿谷集卷之一 第 130H 页
尾根而止。斲鐕者。察其肘下之节。病心者。思其溲。盖四匠氏一病人过。而牛无全身矣。道非不美也。非不完也。今之见道者。亦犹见牛。然或见义。或见仁。或得其宗而遗其体。或捉其末。持其端而昧其本。或见一见三见者。愈众而道益裂。斯岂道之不美也。盖见者过也。故曰。牛不可在道。道不可视人。玄乎冥乎。不与世接。则道几乎以全。
吾闻北海。有玄股国。而西海。有白民国。是其民。必涅然而玄也。缟然而白也。不然。奚以有是名。今且使玄股而视缟然之状。则其勇者。必讥之侮之。排而蹶之。㥘者。必骇之恐之。走而避之。若是者何以。人之视安于常而不安于罕也。吾又闻东海。有毛民国。而西海。有羽民国。是其民。必甡甡诩诩。若鹿豕群也。翂翂翐翐。若乌燕状也。不然。奚以有是名。今且使毛民而听翂翂之貌。则其勇者。必麌麌然笑。以为非人之形也。㥘者。必蹴蹴然惊。以为必啄而噬也。若是者何以。人之听习于故而不习于新也。噫。今圣人之不出久矣。大道之不明远矣。自圣人之不出也。世未尝见圣人之貌也。未尝见圣人之行矣。自道之不明也。世未尝闻道之体也。未尝闻道之言矣。今虽幸而有新圣人
吾闻北海。有玄股国。而西海。有白民国。是其民。必涅然而玄也。缟然而白也。不然。奚以有是名。今且使玄股而视缟然之状。则其勇者。必讥之侮之。排而蹶之。㥘者。必骇之恐之。走而避之。若是者何以。人之视安于常而不安于罕也。吾又闻东海。有毛民国。而西海。有羽民国。是其民。必甡甡诩诩。若鹿豕群也。翂翂翐翐。若乌燕状也。不然。奚以有是名。今且使毛民而听翂翂之貌。则其勇者。必麌麌然笑。以为非人之形也。㥘者。必蹴蹴然惊。以为必啄而噬也。若是者何以。人之听习于故而不习于新也。噫。今圣人之不出久矣。大道之不明远矣。自圣人之不出也。世未尝见圣人之貌也。未尝见圣人之行矣。自道之不明也。世未尝闻道之体也。未尝闻道之言矣。今虽幸而有新圣人
寿谷集卷之一 第 130L 页
如周,孔辈出而立于世。而又幸而大道不坠于地。而人有得而私之者。欲与俗人言。彼俗人亦安常习故之民也。一朝而见未尝见之行。一朝而闻未尝闻之言。其何异夫玄股之视缟然。毛民之听翂翂也哉。其昧者。必驾之陵之摈之斥之而后慊。又怫然而曰。斯道也。迂不可用。明者。必病之疾之。若扶而实攻之。又傥然而曰。道高矣。不可及也。若是则又岂特讥侮之骇恐之而已。诩诩然蹴蹴然而已也。余故曰。白民。犹可入玄股。而圣人不可出今世。毛民。犹可听翂翂。而大道不可为俗人说。
曾,史虽贤。执圣人之道而绳其为。则必有一行之可议。桀,蹠虽不肖。徐鄙疾之心而采其说。则必有一言之足法。故人不可以贤而贤其贤。壹信其行。以恶而恶其恶。尽弃其言。必也立吾心鉴。照之以理。则虽大贤智大不肖。必不能逃其脏矣。今世俗之毁誉不然。苟谓贤也。不敢刺其非。非不敢刺也。不知非也。苟谓不肖也。不肯予其是。非不肯予也。不知是也。苟如是也。几何不非是。而是非奚以知之。今且假曾,史,桀,蹠。错坐于前而伏其名。延世俗人而听是非。则未必不以曾而谓桀。以蹠而谓史也。故世俗之毁誉。譬犹亡
曾,史虽贤。执圣人之道而绳其为。则必有一行之可议。桀,蹠虽不肖。徐鄙疾之心而采其说。则必有一言之足法。故人不可以贤而贤其贤。壹信其行。以恶而恶其恶。尽弃其言。必也立吾心鉴。照之以理。则虽大贤智大不肖。必不能逃其脏矣。今世俗之毁誉不然。苟谓贤也。不敢刺其非。非不敢刺也。不知非也。苟谓不肖也。不肯予其是。非不肯予也。不知是也。苟如是也。几何不非是。而是非奚以知之。今且假曾,史,桀,蹠。错坐于前而伏其名。延世俗人而听是非。则未必不以曾而谓桀。以蹠而谓史也。故世俗之毁誉。譬犹亡
寿谷集卷之一 第 131H 页
权衡而调轻重。不失之厚。则必失之薄。
今天下。皆二足一口之民也。今忽有一足二口之民。出而立于世。则世必駴然笑之。笑之奚以。其所未尝见也。苟以其所未尝见而笑之。则假使天下人皆一足二口。而今之二足一口者出于世。世亦将駴然笑之。若是则世果无真是非也。何谓真是非。知一足之难行而二口之不可养。则知真是非也。
余尝过江之滨。见鸟一群方触网而悼。遂傥然立植杖而视。是鸟也。风来而网高。则鸟亦高。风去而网卑。则鸟亦卑。一步一翔。莫敢自由。而前却动息。惟网之从。余见之。不觉弹舌而悲之。因忽思之曰。凡今之人。何异是鸟乎。其随世俯仰。因风上下。两目常睆。一心每愦。惟食息语默。惟世是听。而薾然而终其身者。何异是鸟乎。噫。世莫不知悲飞鸟之终日触丝网而悲忧。不知悲其身之终身入世网而不知悲。可悲也已。
二佣说
玄冥子有二佣。其一佣秃而一佣眇。玄冥子有事。每任秃而不任眇。眇恒逸而秃常劳。秃怨其偏而诮。玄冥子始而怒。既而笑曰。我有两臂。莫非我肤。而尚且一安而一劳。况非我之肤乎。且我尝病痿。而右偏枯。
今天下。皆二足一口之民也。今忽有一足二口之民。出而立于世。则世必駴然笑之。笑之奚以。其所未尝见也。苟以其所未尝见而笑之。则假使天下人皆一足二口。而今之二足一口者出于世。世亦将駴然笑之。若是则世果无真是非也。何谓真是非。知一足之难行而二口之不可养。则知真是非也。
余尝过江之滨。见鸟一群方触网而悼。遂傥然立植杖而视。是鸟也。风来而网高。则鸟亦高。风去而网卑。则鸟亦卑。一步一翔。莫敢自由。而前却动息。惟网之从。余见之。不觉弹舌而悲之。因忽思之曰。凡今之人。何异是鸟乎。其随世俯仰。因风上下。两目常睆。一心每愦。惟食息语默。惟世是听。而薾然而终其身者。何异是鸟乎。噫。世莫不知悲飞鸟之终日触丝网而悲忧。不知悲其身之终身入世网而不知悲。可悲也已。
二佣说
玄冥子有二佣。其一佣秃而一佣眇。玄冥子有事。每任秃而不任眇。眇恒逸而秃常劳。秃怨其偏而诮。玄冥子始而怒。既而笑曰。我有两臂。莫非我肤。而尚且一安而一劳。况非我之肤乎。且我尝病痿。而右偏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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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斯时也。我岂不欲使左而逸右。然使之书。则人为入而手为毛。使之食。则匕不上则之颐。而不下则之目。使之举则轻物如重物。而右臂虽病。书也。千点万画。惟意之适。食也。匕不谋而之口。举也。能举左不能运之物。若是则右虽欲逸。而左虽欲不逸。得乎。然左不德乎独安。而右不怨其偏劳者。自知其才之巧拙也。今我视眇如左臂。视秃如右臂。而秃乃反怨耶。秃闻之。叹曰。眇之拙。足乎自安。而秃之巧。适以自厉。秃其将教子以拙可乎。
天说
天一也而冀望者众。天将逐物而应之耶。耕者望云。而行者冀旸。游者冀月。而盗者望昏。带褐祷暄。幸而春。则袭狐乐温。悯时早暖。汎江者望西而祝风。幸而风。则涉湖者望东而祝风。宴乐娱心者。望夏日而虑短。桎梏愁身者。憾冬日而疑永。以至肖翘之物。喘耎之虫。亦莫不有望乎天也。蚁处穴则其望晴也。犹行者之意也。鱼在涸。则其望雨也。犹耕者之意也。螳螂嗜蝉。故愿阴。而锦鸡爱影。故慕景。狗热。故走雪。而葵寒。故向日。飞翔之欲风。而巢卵之悲风。斯亦犹汎江涉湖褐狐游盗之意也。笼禽。悼日太长。浴鸟。恨日易
天说
天一也而冀望者众。天将逐物而应之耶。耕者望云。而行者冀旸。游者冀月。而盗者望昏。带褐祷暄。幸而春。则袭狐乐温。悯时早暖。汎江者望西而祝风。幸而风。则涉湖者望东而祝风。宴乐娱心者。望夏日而虑短。桎梏愁身者。憾冬日而疑永。以至肖翘之物。喘耎之虫。亦莫不有望乎天也。蚁处穴则其望晴也。犹行者之意也。鱼在涸。则其望雨也。犹耕者之意也。螳螂嗜蝉。故愿阴。而锦鸡爱影。故慕景。狗热。故走雪。而葵寒。故向日。飞翔之欲风。而巢卵之悲风。斯亦犹汎江涉湖褐狐游盗之意也。笼禽。悼日太长。浴鸟。恨日易
寿谷集卷之一 第 132H 页
莫。则夜昼消长。亦将为小禽鸟之欢戚而盈缩耶。又若歌者啸者哭者叹息者。蚓之呼蟆之鸣。食之不足与。心之未适与。其意虽不可知。若其一语一音。亦岂无一冀一望于天者乎。乌之哑哑。鹊之唶唶。有时乎仰。其喙啁啁。则其必有望于天也。然则天其将逐物而应之耶。逐物而应之。则将无劳而靡暇耶。将天固无心。且去地远。莫知所以应耶。若是则凡天下冀望乎天者。宁有徵耶。且假令天有心如盗之望螳之愿。其用心偏。固无足应也。如汎江涉湖之祝。处穴在涸之望。其用心均。天将孰应而孰不应耶。润涸则穴忧。而济湖则江慄。终无有两应而两悦之道。则今吾虽精心白虑无偏。而冀如处穴汎江之意。凡天下冀望者众。安知无在涸涉湖之祝在吾后耶。若是则天亦将奈何耶。天亦将奈何耶。则凡天下冀望乎天者。岂非妄耶。吾于是乎有感。
葬说
福善祸淫。天道之大常也。然善人多夭阏穷困。而不善者。亦寿考尊荣。进贤退邪。王政之大端也。然直道尽瘁。未必酬报。而小人常进。干纪犯科。或漏刑章。而君子常退。天理人事。将奚徵而奚信哉。后世闷其如
葬说
福善祸淫。天道之大常也。然善人多夭阏穷困。而不善者。亦寿考尊荣。进贤退邪。王政之大端也。然直道尽瘁。未必酬报。而小人常进。干纪犯科。或漏刑章。而君子常退。天理人事。将奚徵而奚信哉。后世闷其如
寿谷集卷之一 第 132L 页
此。始乃以吉凶穷达责之于地道。以为葬其亲者处得吉地。则子孙富贵蕃昌。处非其地。则子孙贫贱绝灭。于是。举世竞趋。迁移丘墓。视同屋宅。而原陵少完土矣。堪舆家书。余虽未讲。然天地人三才。其理则一也。仰而观。则以天命之不僭。而使祸福。混施于善恶如此。俯而察。则人主之于爵赏刑戮。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而其不可常又如此。则况玆隤然处下磅礴至静之物。又安能藉死祖祸福人。反有著于上天之载。而信于金石之典哉。先儒彼安此安之论。是固推理之善谕也。然试以一事槩之。世或有十载重囚。夏暑冬寒。辛苦万千。又如迁客谪戍瘴海绝域。没齿荼毒。是其子孙。虽常腐心痛恨如受锋镝。而未必死灭。或康健寿考显荣之家。若祖若考燕乐欢娱。而子孙不必皆安。或札瘥相属。由是以论。其生也。子若孙之安危。既不能一如吾身矣。其死也。又恶能吾安而子孙必安。吾危而子孙必危。反有验于其生之时之理哉。唯是人子奉先之道。靡不用其极。则无论祸福有无。唯当慎五患。避风就阳。择其地气坚贞光润。而既窆之后。谨守刍牧而已。苟挠于祸福之说。不念先灵之安土。重迁而累移茔域。则其心已有先己后亲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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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令地理果不昧昧。倘有天理。亦岂肯施福于如此之人哉。宋儒有言。人生富贵贫贱。天禀有定。岂冢中枯骨所能转移哉。若如葬师之言。则是上天之命。反制于一抔之土。至哉斯言。岂非今世之药石耶。
不杀耕牛辨
古者。牲牛耕牛不同任。君有故而杀者。乃牲牛。耕牛。古未尝杀也。何以知之。传曰。君子之于禽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所以长恩也。记曰。敝帷不弃。为埋马也。敝盖不弃。为埋狗也。古人于凡禽兽。犹且见生而不忍见死。狗马死。尚亦储帷盖埋其体。则况于引重服田之物。宁有既食其力。而忍又杀而食其肉之理乎。以是。知古人未尝食耕牛也。盖万品飞走中。其有功于人者。唯牛马与鸡犬。(驴骡橐驼之属。不出我国。故不遍举。)而然司晨警盗。乃其性所不能自已者。虽为功。而本无用力。犹可等羊豕充庖也。至于牛马。其涉险阻劳筋骸之功。比诸汲水担薪。奚遽不若。而至其病老而不堪任使。则卒之牵而之屠。此事。揆诸天理。万有非而一无是。古人帷盖之报。长恩之义。安在哉。彼大物也。必有知觉。非豚鱼比。方其伏砧。回思旧劳。虽不能言。无以自暴。其觳觫然数睇于人者。宁无郁纡怨疾。欲言未吐
不杀耕牛辨
古者。牲牛耕牛不同任。君有故而杀者。乃牲牛。耕牛。古未尝杀也。何以知之。传曰。君子之于禽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所以长恩也。记曰。敝帷不弃。为埋马也。敝盖不弃。为埋狗也。古人于凡禽兽。犹且见生而不忍见死。狗马死。尚亦储帷盖埋其体。则况于引重服田之物。宁有既食其力。而忍又杀而食其肉之理乎。以是。知古人未尝食耕牛也。盖万品飞走中。其有功于人者。唯牛马与鸡犬。(驴骡橐驼之属。不出我国。故不遍举。)而然司晨警盗。乃其性所不能自已者。虽为功。而本无用力。犹可等羊豕充庖也。至于牛马。其涉险阻劳筋骸之功。比诸汲水担薪。奚遽不若。而至其病老而不堪任使。则卒之牵而之屠。此事。揆诸天理。万有非而一无是。古人帷盖之报。长恩之义。安在哉。彼大物也。必有知觉。非豚鱼比。方其伏砧。回思旧劳。虽不能言。无以自暴。其觳觫然数睇于人者。宁无郁纡怨疾。欲言未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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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意耶。余尝输先碣。用九牛。踰沙岘。当扳援峻急。车人十辈。各持杖。齐声勇打。余亦执鞭随后。牛忿甚跳踔。目光如灯。及其上。而喘激舌漏。有欲死状。览之固恻然也。后游东峡。见山阪火田引耒。不便于下上。皆横斜刺去。而地甚倾如悬。牛不能平立向上。前后膝辄屈之以行。山田。类多薄硗多尖石。耕未日。牛膝穿肉烂。又其土硬。瞠立引耒。项脊当轭处。亦皆皮剥。血淋漓溅土。于是。益觉是兽之有大勋于生民也。噫。田家涤场之日。倘有贳劳之举。功奚让于汉室七十创之曹相国。而独以不能言之故。每默默含冤而就死甚可悲也。盖其有功于斯民如此。故古者。虽国君。无故不杀。虽杀。不杀耕牛。各牢以豢。名曰牺牲。而初不任其力。以供祀飨。欲其恩。不以禽兽而撤也。今则不然。 宗社山川。虽用牲牛。至于飨礼。皆杀耕牛。 国家又许屠肆杀牛。则皆来自田间。而寒士贾竖之案。狼藉其肉矣。国禁不严。甚至台胥一会。辄隐杀饰厨。公杀私屠。通而计之。日不下半千。是奚但反天理。灭仁义甚也。野有未垦之田。耕多过时之患。罔不由于杀牛之滋繁。民虽欲不贫。乌得耶。习俗已痼。不可卒变。养老医疾。亦有难废于此。然在上者。苟能新其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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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屠牛之肆。十减其八。私屠者断以重律不饶。则恩可以及于兽。其有补于田功。奚翅万万。而方且杀之如蚊虻。食之如稻粱者。盖以不曾真知其劳与功也。倘使今人。皆得目击如余。而准古人所为而深念之。必惕然有思变矣。
庚午岁除日。余适出崇礼门。见池边闾舍。万宰牛。从藩窍弃血。无所隐。讶问仆夫。对曰。尝途听。左议政白于 朝。每岁除前三日。听民私屠。而具其岁馔。故如是。余念宰相悦民之道非一。安有许民杀牛。而市恩之理哉。古之丞相。见牛喘而忧畏。今之议政。杀耕牛而延誉。凡今辅理承化之道类此。则岂非大可寒心。况台阁备员凡有几。而无一人知其非。国其有人乎。心窃慨然。为述此辨。何由一展于庙堂之上耶。噫。古人以为宰相须用读书人。于今尤觉其为确论也。
庚午岁除日。余适出崇礼门。见池边闾舍。万宰牛。从藩窍弃血。无所隐。讶问仆夫。对曰。尝途听。左议政白于 朝。每岁除前三日。听民私屠。而具其岁馔。故如是。余念宰相悦民之道非一。安有许民杀牛。而市恩之理哉。古之丞相。见牛喘而忧畏。今之议政。杀耕牛而延誉。凡今辅理承化之道类此。则岂非大可寒心。况台阁备员凡有几。而无一人知其非。国其有人乎。心窃慨然。为述此辨。何由一展于庙堂之上耶。噫。古人以为宰相须用读书人。于今尤觉其为确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