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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川先生文集卷之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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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川先生文集卷之十六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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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训大夫行军威县监悔堂柳公行状
公讳世哲。字子愚。柳氏。丰山人。上世有讳伯。恩赐及第。讳兰玉。都染署令。讳葆。礼宾卿。追封版图判书。连三世。仕高丽。判书之子讳从惠。入我 朝。为工曹典书。子讳洪。左军司正。子讳沼。忠武卫副护军 赠司仆寺正。子讳子温。进士 赠吏曹判书。子讳公绰。杆城郡守。宽裕有局度。退溪李先生铭其墓。 赠左赞成。子讳仲郢。历观察使卒。官左副承旨 赠领议政,丰山府院君,文学政事。卓冠一时。从李先生游。因使其二子师焉。子长讳云龙。号谦庵。次讳成龙。号西厓。业垂子孙。功存社稷。道德文章。世称伯仲。于是柳氏始大著。谦庵先生。官原州牧使 赠吏曹参判。有二子讳袾。察访 赠掌令。讳裿。狼川县监。掌令府君有子讳元直。前娶顺兴安氏。佥正讳聃寿之女。后娶安东权氏。奉事讳赅之女。前后俱无子早卒。狼川府君有子讳元履。连山县监。县监府君绍开家烈。肖德惟克。元配安东权氏。继室高敞吴氏。俱出名家。并有贤德。笃生六子。咸有显闻。公于伦次为第四。吴夫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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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以 天启丁卯八月二十五日。生于河上之里第。公生之翼日。吴夫人梦有一女子。向而拜曰。夫人生贵子。敢贺。夫人五十年荣养。在此儿。善养之。自幼少时。已有大人气象。四岁学千字文。举止凝重。音读分明。先生长者。皆知其为远器。九岁。授史略。日课五百馀言。不劳教督。词理日就。季父松窝公。尝试问之曰。父母与兄弟其轻重何如。公即对曰。吾闻父母如天地。兄弟如手足。松窝公大奇之。自是刻意自励。晓解益精。虽老师宿儒。咸叹赏以为不可及。一日。出游见乞儿饥不起。即归讨饭食之。又给米以送。拙斋柳公。闻而称之曰。此儿行事无愧古人。年十四岁。出后大宗。缵承宗事。柳氏族大。文献旧家。门户深阔。僮指数千。宾祭之奉。既严且饬。母夫人权氏。独持家政十馀年。公弱岁受重。已能整釐修举。奉慈颜顺适其意。一毫不敢违。待族党曲有礼义。御僮仆不施威刑。而自然有法度。夫人忘亡。宗族更贺。悍奴旧婢。皆属心感化。至有垂泣者。甲午。中司马。一榜皆贺其得人。时皆山柳公硕。为馆职。与之语尽款。惘然自失曰。今榜中。吾见第一人物云。即入太学掌议荐。斋荐为士林极望。卿相家子弟。殆难其选。仲氏参奉公曾荐入。未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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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又继之。人皆称之以为华。己亥。 孝庙宾天。宋相时烈献议制 王大妃服不为三年。而降庶子服期。一时陈疏斥非者。一并窜锢。殆无虚日。丙午。岭外多士同声设疏。将欲釐正。推公为首。公以亲老辞。权夫人教曰。此是 国家大典礼。士林大议论。尔其勉之。无以吾老为也。吴夫人亦如之。公拜受教。即起赴会。士气益倍。治疏为行计。及写疏文时。或欲于疏文中。没去宋时烈名姓。只称议礼臣。争之固。公曰。论其人而没其人之名。无亦太模糊耶。又欲改疏语之太峻者。公曰。一篇皆然。何独此语为太峻。且士论已定。不可中改。其议遂止。更援据礼经。别为考證一通。写讫。读疏于堂。拜疏于庭。多士数千人。序立庭中。公盛服就位。首领多士。风范峻整。拔出等夷。拜俯周旋。动中仪法。庭中肃然。观者属目称叹。遂发疏西行。在道或为危言。亲旧多吊之者。入城。朝野震惊。皆以为事将不测。公不为动。奉疏诣 阙。多士随其后。威仪整暇。步趋齐遫。列肆贩夫。拥彗除道。至樵竖爨婢。偻行堵立。咸指顾咨嗟。洛中士大夫。相聚来观。窃窃相语曰。岭南有人矣。呈疏于政院。院中皆一边人。阻搪苛诘。往复多端。公进退应对。不激不挠。彼亦无以为辞。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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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 启。 上览之大怒。欲加之罪。李一相,洪命夏等。更进构诬之言。极其阴惨。独领相郑公太和,右相许公积曰。疏辞明正。庶子发明详尽。疏儒不必深罪。 上意亦解。乃徐教曰。余意亦然。只当使政府。挂榜知委。以杜后日更起之端。于是三司交章。馆学疏继发。必欲挤之。而 上终不听。以儒罚判下。时 大驾幸温阳。公以为诚意浅薄。不能感回 天意。伸明大义。而一疏即退。殊非千里献忠之义。留待 还宫。再上短疏。庶几开悟。于义其可。众议皆以为 严批已下。罚名已定。更渎未安。惟当退待。且拙斋公书意亦然。盖疏批既下。拙斋公贻书于公曰。此莫非草野微诚不能自达。惟当散遣诸生。与一二同志。退伏恭俟。以冀 圣明之怜察。 恩批之降。匪怒伊教。 天意玉成。未必不在此。平生所学。正惟此时需用云云。故公不得已即日退归。京中诸亲友。齐会来别。咸曰。蹈燎原而扑其焰。拨乱统而反之正。公之一疏。直是颓波中砥柱。其伸不伸。又可论耶。座中有曰。柳上舍此行。有慈教云然否。公微应曰。有之。其人改容语诸人曰。非但子之贤。亦其母贤也。公既归。杜门谢事。奉大夫人致养无方。暇日亲近书史。日有所事。己酉。丁内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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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戚备至。服阕。奉吴夫人于家。养之如事权夫人。以终身焉。岁甲寅。 仁宣王后升遐。 大王大妃始定为期年之制。又降庶妇服大功。 显庙觉其非。追定服制。不幸 大丧遄降。 先王嗣位。釐正礼统。一如 宁考之志。诸以论礼被窜锢者。皆召用。仍 下教曰。古有一夫一妇抱冤。枯旱飞霜。至于今日。勿论是非轻重。数千多士。均是一国之人。而一被儒罚之后。终为永削废锢。则岂不冤郁之甚者乎。况今国是已定。议礼既明。则柳世哲所言不过论礼。而诿以儒罚。朝家不有变通。则其流之弊。将至于国不为国。其时疏儒一体解罚。掌议朴泰素,黄钦等不奉 传教。敢以儒生之论。 朝家不曾干与。嘱馆官 启达。 上大怒曰。朴泰素等巧饰邪说。不有君命。以是为非。终不解罚。诚极痛骇。朴泰素等姑先停举。京中无故人。急急差出斋任。趁即解罚。今日内若不举行。当有重处之事。乙卯正月四日。解黄。是年春。即被荐。授内侍教官。八月。改童蒙教官。未几。超叙太仆簿。一日。 上御便殿。特引见公。问寺事。且令举头起坐。 天颜咫尺。 玉音谆谆。实旷世异数也。尝以事往拜许眉叟相公。眉相即出迎之。自后闻公来。虽病必如之。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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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辈相与语曰。异哉。以一郎官而 主上之宠接如此。相位之体貌如此。前古所未有也。冬。例迁工曹佐郎。公为亲养乞外甚力。有为公留行者曰。不日且入台。奚去之亟也。公曰。始愿不及此。且如公言。尤不可留。遂求得军威县监。至官。一以惠爱抚其民。凡为民兴利除害。若嗜欲。累百年衙屋。因前后官丧之荐出。后来者不肯居。率皆出寓村舍。民以为病。公至即命缮治入居之。子弟胥吏交谒更谏。公不听。前此使客之行。其驿从马匹之馈饲。官给其备。令一县寺奴当之。而官使吏主之。吏因侵渔走弄。情弊不赀。其费倍之。公知其弊。更调寺奴分番递馈。令民自受粮刍于官。自行犒设。而吏不与。民便而颂之。为政平恕。务尽道理。而于狱讼。尤兢兢。邑有二讼。十年不决。累经刑讯。爰书积滞。不能覈其情实。公审克平反。一朝并皆决遣。时久旱而雨。人皆异之。军威去家百里而近。亲旧姻属林立。公以明决闻。凡词讼之难决者。上司皆委之公。公秉心公平。凡所听断问法如何。不少饶枉。人不敢干以私。尤留意于教化。春秋聚邑子处之学舍。割俸给其厨馔。而试其讲述。拔其尤者。而课其怠慢。人人感厉竞劝。一境从化。居五年。治绩大著。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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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处以宪职。俄而。时事大变。公亦投绂而归。日与宗族亲友。樽酒逍遥。杖屦追随。飘然于江湖之上。而放情物外。或乘月棹舟沿洄上下。若无意于世者。人之望之若神仙焉。族兄天安公。尝面叹曰。公一出而明大义。再出而泽及于民。又归而养閒趣清福。可谓无入而不得也。一日。偶感疾。翼日考终于正寝。疾且革。顾侍者曰。慈氏问吾病。勿详言病状。言讫而绝。实辛酉十月十五日也。享年五十有五。用其年某月某日。葬于某山某向之原。内子南阳洪氏。正郎讳有泂之女。唐兴府院君端敏公进之曾孙。耻斋先生仁祐之玄孙。淑德纯行。配公无愧。先公五年卒。男长后昌。未仕而卒。次后光。生员知礼县监。公再娶密阳朴氏。生员讳慎之女。龙岩先生云之后。有贤行。有一子后堂。侧室子后增。武科。后衍,后叶,后枝,后根。女为承旨李东标。侧室长君生二子。圣臣,圣邻。女适朴世说,洪大龟,金起洛。县监生二子。梦瑞生员。梦徽。女适士人洪相勋,进士金汝镗,士人郑缵儒。季君生四子。长梦臣。女长适黄洌。馀幼。圣臣四子。泳,浚。二子幼。女适李世珖。圣邻一子澹。女幼。梦瑞四子。霶,。馀幼。梦徽二子。。馀幼。公长身嶷立。顾眄伟如也。生长诗礼之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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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典训之内。色温而礼恭。行安而节和。自弱冠时。见推于侪流。而先进长老。皆屈辈行归重焉。乡中有大事大议。必来问听其可否。松窝公每忧其得名太早。而金锦翁学培。论一世人物。推公为第一人。拙斋公尝称公。才识足以当大事。然公持之以谦。而不为声章。处之若愚。而不露节角。及其一出而倡公议扶大伦。率先章甫。冒贡封章。触锋镝之丛。犯斧锧之威。不慑不挫。忠义凛然。一时观光而觌德者。莫不钦耸诵叹。不视以慷慨一节之士。而以公辅之望。归之至十年之久。 天心觉悟。国是大定。公以布衣诸生。首膺旌招。不得已而起。则物情之欣拥。 圣心之简眷。迥出寻常。而去台府一步地尔。当日一老宰来见纳款。以公舍馆之陋阨。将 启禀改构。而公不应。亦不谢。汲汲请外以去。 陛辞之日。见洪南坡宇远。忧朝论之溃裂。而勉以调停。洪公不能用。卒之衅孽潜构。变生肘腋。搢绅齑粉。忠贤奔播。而洪公亦不免焉。公之不乐在朝。褰裳而去之者。盖亦急于便养。而亦不俟终日之意欤。居外之日。洪公与一二宰臣。合辞面 启。以公才学允合台选。得 旨将行。而公于在朝之日。已不能俯仰声势。稍存形迹。则不悦者从而惎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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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适会朝论遽变。公遂弃官归。又未几而公不禄矣。此于公无所加损。而尚论者亦至今惜之。夫阐明邦礼。严一王之统。扶竖大义。雪君父之辱。照一世耳目。为万代瞻仰。而若其充养有道。明白坦夷。考之言行而无瑕疣。参之舆诵而无异同。则又恶可以此一事而槩之哉。公资禀既美。德器夙成。含英韬华。切戒务外近名。制心处事。皆由穷行实践。事亲则至诚感谕。容色和婉。未尝少忤。奉祭则预戒宿斋。必诚必敬。而鼐鼎器皿。亦别贮以供用。婢仆衣裳。必令浣濯洁清。而或有故。身不与祭。则终日愀然不乐。平居沉重寡言。未尝有惰慢之容。而子弟侍坐。诲诱循循。间及古今事迹。使各陈所见。而平处其得失。有得则欣然喜奖而与之。若所言卤莽则悯然警责。惓惓以孤陋寡闻为戒。持身谨饬为勉。尝曰。人道之大在修身。修身之道在寡欲。汝辈紧著用力于此。不为嗜欲所夺。不为习气所使。存心实际。勉勉不已。则循之而上。有无限好事。圣贤之训。岂欺我哉。吾则未能焉耳。惟秉心不回。以毋自欺。为三字符。知其是则必为也。知其不是则不敢为也。自以为如此。可以无大过。汝辈勉之哉。因以诗戒之。而有虎尾春冰之谕。盖公不为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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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之学。而观其所自勉与训子弟之言。动皆有法。培养深厚。符彩外扬。不待矫揉。自然近道。岂与夫呻吟佔毕。工为辞说。而于真心实用。反无得焉者。同日道哉。故其居官也。以勤恤为务。以清简自厉。公平严恕。无私好恶。不为私恩小惠以干誉。而其去思遗爱。久而愈深。不设城府畛域以接人。而其公心休闻。远而无间。洪判书处大奉使到县。㬥病逝。公尽心经纪其丧。无遗憾。其子泣谢。前监司李䎘以仁同府使过县。延待以礼。如见按使。李公过望。归语其人曰。军威守柳某。非但治行为一道最。亦不肯随时世变节。其负士望得重名不虚矣。盖向时公论斥误礼。而彼皆为罗织公者。不意得此于公。故称服如此。一日。御史申琓猝至。苛责官吏。以逞曩时之憾。而捃摭无所得。及到安东。孟侯胄瑞迎谓曰。军威以谨饬守法名。何为作此怪举。以取笑也。公之诸弟宗党。多贫窭。多衣食于公。公在官周之。未尝以官下物。以家入分俵殆尽。及解官归家。家无宿储。至乞贷以继之。公夷然不以为意。弟学士公家贫。不能自存。公养其家。使不忧寒饥。且课业如严师。卒成大儒。为时闻人。舅氏失业无所归。公迎致之家。凡居处衣服饮食。无一不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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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没也。自殓至葬。公营办无阙事。舆归之本家。内子之丧。邀地人。占山得一处于军威松岘先墓之下。地人极赞之。两子亦幸其有得。时公三兄家并有丧。公曰。吾每虑孤侄辈。力难求山。吾欲与孤侄。葬吾兄。吾犹可别求。二子无以难。地人服其义。为人道之。非惟于兄弟至亲为然也。素山金氏家。一日至九丧。邻族惴惴。莫敢过其门。其家于公为从叔母。只有一男一女在室。恤恤遑遑。靡所适。欲避来河上。河上诸意。疑畏不能决。公曰。事急矣。不可缓。方夜发人牛。挈其家以来。为处所顾护。卒无事以归。公时年十九矣。其急人之义。虑事之周。虽更事练熟者。有不及也。公蚤当大家。能任堂构之重。且有合族之道。于是大治宫室。增损旧制。为厅事极宽敞。又于祠宇之西。别立若干屋。以为典祀厨庖之所。正寝堂室。门庑库厩。各得其所。阶级有序。内外截然。拙斋公记其役。有规摹宏远。布置绸缪。君之胸中。自有突兀千间屋之语。君子谓之善颂。其所以继先烈。开后裔者。靡不用极。以身先之。而厚伦理笃恩义。严礼防信交际。教成于家。而家庭肃睦。德孚于人而人无间言。和而未尝合污。清而不至绝物。行峻言逊。可畏而亲。喜怒不形于辞气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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俨然。人望而敬之。矜庄不施于边幅而翕然。人信而化之。其在太仆也。有一人为仆正。恃势骄横。惟意所欲。视上下官无如也。公凝然自持。动由礼义。其人亦知敬服。颇能抑损改行。卒不见弃于人。京中物论。以为柳某之贤。能化其人。眉相亦云。其为洞任。以公事罚一人。其人大憾恨。造诬语毁公。子弟欲辨之。公笑曰。我无是事。何辨之有。后卒乃愧服。信乎君子之化人。不在声色。而止谤在于无辨也。公所居临江。苍壁矗立。景致殊绝。江之西曰玉渊。其稍南曰谦岩。又其南曰翔凤台。台即西厓先生之所游赏而命名者也。公游而乐之。即其台亭之。而因台名名其亭。壁上揭西厓原韵及诸闻人追和诗。江中具一小艇。往来啸咏。翛然有出尘之想。又以三惜。名其所居之室。又易之以悔。记文逸不见。其悔堂吟。有夙昔尘埃谩自营。奔忙几误送平生之句。公之微意雅尚。此可见矣。呜呼。公才全德备。绝无誇多衒奇之态。心平气和。又无偏倚驳杂之病。其仁足以及物。其义足以处事。以此退处。则山林自修之士。以此进为。则廊庙济时之具。又能斤斤守其家法。谦虚卑让。不以贤知处己。却行退步。不以门望先人。端详閒泰。与物无竞。然至明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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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别理欲。刀分两段而温煖不相吞。遇事变。蒙患难。壁立千仞而贲育莫能夺。庶乎爵禄可辞。威武不屈。既以此见嫉于时辈。终以此不合于要路。而公抱负经奇。不肯少贬其道以求合也。是以。官不过县宰。位不登清显。然而当日慰荐明扬者。率多一时正人庄士。既没之后。无论远近知与不知贤与不肖。咸来哭吊。重致叹焉。平日游从之人登门之士。想像兴慕。愈久而不忘。设令公屈身降志。与时俗湛浮。由此而列台省。致穹显不难也。然以此视彼。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且人事之忽往忽来。世道之乍明乍晦。于今四十年有馀矣。随时更变。日不暇给。而独公所陈礼论。更三 圣而不挠。俟百世而不惑。则公之功。不但在于一时。而天常之正。法戒之严。直与天壤相弊矣。呜呼伟哉。德邻之母于公。为侄女。德邻自幼少多在外庭。隅坐随行。蒙被教育。观道德于前后。而年尚幼。不能记识。亦尝有目击而心悦者焉。时外大父兄弟俱存。日朝于大夫人。列侍左右。油油翼翼。进问起居之安。在视寒煖之节。日晏而退。则凉堂燠室。随处燕坐。礼敬饬备。和气蔼然。所事所言。皆可仪法。鄙倍之言。慢弛之容。未之闻也。未之见也。子姓群辈。拱立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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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应对进退惟谨。时以酒脯饼饵佐之。驩然有恩以相爱也。粲然有文以相接也。日以为常。不懈益虔。虽幼无知。尚能起意。而及今追惟。亦足以想见升平教化之泽。文物衣冠之懿。而自今宁复可有是。公之季子处士君。乃能收拾旧闻。录公前后事实。附以诸人所论记。手书成帙。间以属德邻。第录成编。以告后之知德者。有以考焉。德邻不敢当。重念昔日过蒙爱予奖诲之恩。卒以无似。不能有报焉。惟于文字。叙述德美。阐发幽光。是其本分。不能终辞。谨就其中。撮其大者。而间亦窃附己意。裒缉如右。惟是文字荒拙。辞理未到。大惧放失遗漏。无以备君子之采择焉。
通政大夫承政院右副承旨,知制 教兼 经筵参赞官,春秋馆修撰官。懒隐李公先生行状。
公讳东标。字君则。姓李氏。系出真宝。其先有讳硕。高丽末起县吏。中生员。 赠密直使。子讳子脩。中文科。从郑世云讨红巾贼。复京城。有功。封松安君。中岁。避倭寇。自真宝移居安东。世有冠冕。三世而至讳继阳。又迁于礼安。进士 赠吏曹判书。有子讳堣。以文学位至参判。号松斋。寔退溪先生之叔父也。子讳寿苓。察访。子讳凭。佥正 赠司仆正。无子。以弟冲之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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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后。奉事 赠左承旨。是为公曾祖。祖讳之馨。生员 赠吏曹参判。考讳云翼。卓荦有节槩。以亲命。出后于从祖叔父讳之馧。娶顺天金氏。生员基厚之女。府使允安之孙。以 崇祯甲申四月五日。生公于醴泉郡南金陵里第。方娠有异梦。既生眉宇炯然。异凡儿。稍长。端重不嬉戏。受曾史。文理即通。不烦师教。甲午。处士公丁所后母申氏忧。公助执馈奠。礼无违者。年踰舞勺。博学逊志。已有志于古人为己之学。静坐读书。虽群儿喧闹。若无闻也。见古人之嘉言善行。必改容三复焉。甲辰。处士公寝疾。公日夜忧灼。至血指和药以进。及不效则哀毁踰制。葬祭如礼。处士公临终。顾语公曰。汝须一意勉学。及时进就。则吾死不恨矣。公奉承先训。读礼之暇。与弟世标。兼取性理诸书。讲究刻励。博极其趣。一言一行。动遵绳尺。间游洪木斋汝河门下。闻其旨诀。为筑一室于孤山。扁之曰向阳。日处其中。俯读仰思。学子坌集问业。辛亥。季君以读书过瘁病殁。一妹又夭。公念无以慰亲意。遂勉治举业。乙卯。举生员。丁巳。魁增广会试。未出榜而罢。庚申。党祸大作。搢绅糜烂。公慨然不赴试。癸亥。上 孝庙徽号。设庆科。公一举登上第。声望蔚然。时人忌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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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不调。丁卯。始斥 除昌乐察访。公为亲养。遂起赴任。一心营职。邮卒大苏。己巳春。 上选人可直史馆者。公为首。俄以荐中一人有物议罢。时权相大运。起谪中入相。为言李东标文学。为当世第一。向者抑置成均。非公议。今宜改分馆。置之南床。而进用方急。请用不次之例。 上即传旨吏曹。升典籍。翼日。 除弘文馆副修撰。公以升擢太骤。上章力辞。 上不允。五月。 除司谏院知制 教。公将疏辞。会 仁显王后闵氏。避出私第。大臣率百官争之不得。吴斗寅,李世华,朴泰辅等上疏谏。 上大怒。斗寅,泰辅杖流道死。公念受 恩非常。 国有大事。义不可在家辞不往。遂慨然上道。至城外。上疏自劾。略曰。臣有八十老母。劝臣速行。臣跋涉潦雨。奔走来诣。已不得与诸臣伏閤之列。请治臣罪。因言吴斗寅朴泰辅等。既减死远窜。而死于道。以 殿下好生之仁。岂不怛然于中乎。事定之后。谓宜少霁威怒。明示悔端。加之以恤典。恢圣人包荒之度。而李尚真减宥之典。既从儒臣之请。李世华放释之 命。亦允大臣之劄。四方莫不钦仰。而但尚真既贳不竟。亦岂为一视同仁之道哉。噫。遇事争论。人臣之分也。设令今日在廷之臣。举皆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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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之旨。从 殿下之令。而无一人敢言者。则 殿下谓 殿下之臣何如哉。今日诸臣固未尝不急言竭论。而犹以伏閤骤止为恨其心。岂皆不忠于 殿下哉。分义当然故也。分义所在。冒死抗言者。 殿下亦当视以为当然。而 天威震叠。群下失措。终不能自尽于大事。人情懔惕。以言为戒。虽有硬脊强项之士。孰肯冒椹质甘鼎镬。为 殿下死哉。赵嗣基一生以言获罪。十年投荒之馀。行未至家。又复妄发。虽其年纪老耄。其言之昏谬。不足深责。然语犯 宫闱。有骇观听。原其本情。必无他意。而颠妄之失。在所难免云云。时 天怒震赫。以刀锯待言者。疏入。下 严批曰。被罪诸人。业已区别处分。则今玆云云。太涉无严。况今分义既绝。大事已定后。伏閤骤止之恨不恨。何敢举论于今日乎。殊甚骇然也。踏 启字。儒臣进曰。李某。言人所不敢言。实出忧爱之诚。李某经学素明。更加进用。得备劝讲。必多补益矣。翼日。 除兵曹正郎。六月。拜修撰。上疏辞。 不许。七月。拜献纳。时两司议闵鼎重按律。公曰。此时论此人。有忌器之嫌。吾不可以苟合。终不肯平署。僚议颇不悦。乞暇归省。连拜修撰,献纳。皆辞。庚午春。以献纳还朝。迁校理。夏。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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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郡。 除襄阳县监。谢 恩还乡。奉板舆赴任。朝夕娱侍。为之张乐设具。极其慰悦。政尚清简。一境安焉。辛未春。大臣白 上。李某以经术之士。不宜久在外。 上曰。予意也。二月。以献纳召还。拜校理。请告归觐。秋。复拜献纳兼西学教授。迁校理。八月。还朝。时 上谒文庙。 赐李野等第。还宫时。新恩率优戏先导。公 启倡优杂戏。圣人所恶。 殿下姑为此耸动诸生。而恐非以正率下之道也。九月。有雷变。公与同僚草劄。论遇灾修省之道。略曰。冬月之雷。变异非常。而上朔之日。其变尤大。立冬之节。便是上朔。灾异之家。最忌是日。臣不知何样祸机伏于冥冥。而仁爱之天。警告至此也。臣待罪 经幄。不胜忧爱之忱。妄陈愚忠。得三说焉。一曰开言路。二曰恢公道。三曰振纪纲。盖纳谏诤。开言路。所以广聪明而成治道也。近者言路杜绝。谠言不闻。事系君上。则不敢言。事系大臣。则不敢言。事系两铨。则不敢言。事系贵戚。则不敢言。诚以累经变故。人心危惧。苟冀无事。腝熟成风。无复有直截敢谏之风。 圣质英明。轻视臣邻。无复有翕受敷施之实。乾道日亢。下情日蹙。殊非国家之福也。公道者。国家之栋梁也。近者。私意横流。倖门大开。因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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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躁竞成风。士大夫之间。能以此为治者鲜矣。名器不重。仕路益淆。此岂 清朝之美事也。纪纲者。国家之元气也。近者。徒事玩愒。日益骫骳。虽 圣明励精于上。而卒无能振刷砥砺。仰承德意者。夫人之才器。虽有定分。而谨守国家三尺。无一毫人欲之私。而尽心国事。岂人之所不能也哉。诚使上之人。大警动。大敕励。明目达聪。恢张公道。立经陈纪。痛抑邪径。则在庭之臣。孰不精白一心。以奉 明命。而上天鉴临。收还威怒。转灾为祥。去危为安。亶不外是矣。然天下万事。无一不本于人主之一心。先儒所谓大根本者。是也。臣之事 殿下久矣。英锐太过。而或歉于持久。文华有馀。而或欠于笃实。虽日接儒臣。淹贯经史。未见其体得亲切见诸行事者。臣恐 殿下本原之地犹未有实用工处也。帝王之学。不在于寻行数墨。将以体验身心。浇灌义理。推而施之政事之间而已。先儒之言曰。未读时只是这样人。读了后。又只是这样人。便是不曾读。伏愿 圣明澄省焉。 上优批奖谕。有一则爱君。二则忧国之 教。公在 经筵。讲读明畅。敷奏剀切。 上虚心倾听。 恩顾日渥。冬。请暇归觐。 上许之。下备忘记于政院曰。李某文学。合置经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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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备顾问。而鹤发偏亲远在岭外。每切陟屺之思。安能专意职事。今又受由归觐。至情所在。不得不许。而宜有体下轸念之道。使之俟病少间。将母上来。一以便定省。一以尽职事。公上疏以为自古人臣。得此异数者。必其人进退有关于国家。而如臣无似。岂敢承当。且母病不任上道。请收 成命。答曰。尔其归觐病母。徐待春和。将母来京。毋违予命。因 命赐大夫人衣资食物。公又上疏言。累违 召命。反承异恩。非所以示劝惩也。请还收。 不许。公喜亲之年侈 上之赐。为设寿筵。亲戚大会。监司守宰。皆升堂献币。十二月。以献纳还朝。 除吏曹佐郎兼司书。时 上将亲大政。不敢辞。遂出肃。 上御兴政堂视政。政毕。宣酝。壬申春。 赐金东冈宇颙,全沙西湜谥。公受 命南下。便道省大夫人。还朝复 命。铨曹职掌抡选。凡仕途之进退通塞。郎官实主之。公一从舆论。以公无私。李寿仁,柳栽。皆名家子。铨长欲置之清选。公以寿仁为己巳疏首。规避大论。栽无文望。持不可。右相闵黯之子章道。素无行。公亦去清录中。铨长愕然曰。闵某大臣子。且有材谞。柰何见遗。公曰。此人有物议。不宜以家势冒入。铨长大不悦。辞气颇激。公终不挠。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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怏怏无奈。使人讽意曰。若许闵章道。吾不塞权圣矩。先是。岭人权圣矩有文望。公欲通清路。铨长沮之。公叹曰。吾于权某。岂有一毫私意。铨长乃欲效小儿换绳态耶。即日匹马南归。大政才隔数日矣。洛中士大夫莫不啧啧称服。闵副学昌道。亦曰此弟之见阻清涂。何害。李公此举。将非为吾家地耶。秋。再 除献纳。三拜校理。又再迁铨郎兼文学。皆辞不赴。癸酉正月。升拜议政府舍人。寻移执义兼辅德。二月还朝。历舍人,执义。转司仆寺正,司谏院司谏兼中学教授。公上疏辞。略曰。朱某有言曰。士大夫出处去就。关风俗之盛衰。窃见近者。台阁之臣一违 召牌。辄从吏议。束缚驰骤。气象急迫。 殿下每以廉隅太胜为言。以臣观之。但见其廉隅之都丧。不见其太胜也。台阁之失职。固已久矣。而 殿下之待台臣。亦未尽其道。十台谏固争而不得。一大臣片言而有馀。有訑訑拒人之色。无虚怀听纳之美。今日言路之杜绝。岂尽诸臣媕婀之罪哉。且 殿下屡进廷臣而累黜之。方其柄用。若将加诸膝。及挤而斥之。若将坠诸渊。易置之际。诛杀大行。 殿下为诸臣快恩雠则得矣。而国脉至此椓丧殆尽。而危亡随其后矣。况国君而疑其臣。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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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众。而谗间之所由乘其隙也。内言之出。外言之入。不由正道者。皆细人邪径之媒也。人主一为所中。其计售矣。岂不大可寒心哉。秋。拜司成。再 除应教。十一月。升通政。拜承政院同副承旨。上疏辞。 不许。拜 命之日。 上赐貂帽。令于 上前戴之。后三日。序升右副。公念大夫人年高。在家离违。久不能躬药膳。欲去。为 上恩重。未忍便诀。黾勉供职。十二月。草疏乞郡。往复千馀言。略曰。臣有病母。不忍离侧之状。前后陈情。意穷辞竭。而即今更过一旬。便是七十九岁人矣。人生到此。馀日几何。夕照如飞。朝不保夕。设令无病。已非人子远游之日。况又宿疾沉痼。委顿床席。如使臣少有三年之爱于父母之怀。则尚忍于此离母一宿于外乎。秖是 天恩罔极。分义至严。 召命之下。不敢每每退伏。往来之际。秖增罪戾。今日趋朝。便作遗亲之子。明日还庭。翻成负罪之臣。此臣四五年来。情势窘蹙。进退无据。或似矫激。或涉偃蹇。谤议之来。臣亦自知。而侪辈之熟知臣情事者。亦有嘿谅而深悯之矣。仍伏念。君亲本无二致。忠孝固当并行。而人子事亲之日。既有长短。人臣报国之道。实无内外。臣前日蒙 恩出宰襄阳。曾未周岁。旋即递归。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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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又有将母上京之 命。事有极难。竟孤 恩旨。而岁饥家贫。菽水难继。穷阎僻陋。艰楚溢目。伏乞 圣慈察臣之情。恕臣之罪。及臣母在之前。更借湖岭间一小邑。使得荣养病母。饮食居处。不离母侧。而又自殚竭驽钝。不废其职务。不犹愈于乍进乍退。徒劳往来。而自纳于罪戾之中者哉。 上览其疏。恻然许之。拜光州牧使。翼日。拜 命。即还庭。奉大夫人。赴州居官。奉养一如襄阳时。先是。公仲父观察公。宰是州。题名月峰书院。既归。奸党有无赖者。潜为墨抹。公至。州人告其事。请治。公将治之未发。会时事大变。无赖者自出。反诿于先告言者。公诘得其奸状。遂下狱。公嫌自治。具狱报。使移傍郡治之。新使崔奎瑞。偏护略施之罚。公叹曰。监司掌外台风宪。徇私废法如此。吾不可以久留。即弃官归。乙亥秋。 除户曹参议。辞 不许。适 上候不豫。遂行到龙仁。闻 上候平复。即疏辞还。丙子冬。 除三陟府使。公念僻邑无事。且迎养便。强起赴任。时岁比饥。又大水。民无食。流散殆空。公劳来安集。谕令无动。条救荒便宜。可施行者。申方伯。方伯留噤。不肯尽施。公曰。赈政宜及时。即具疏请蠲各色租税。得可如章。民以安守田庐。不流散。无捐瘠。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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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颂德。至有感泣者。戊寅。淑夫人权氏。弃世于官。反葬于安东春阳县渔老洞。秋。罢还。公爱其山水之清幽。有卜居之意。十一月。自醴泉奉板舆。行到礼安元塘里。太夫人感疾。公衣不解带。夜不交睫。入则躬执药膳。出则祝天虔祷。积十馀日。竟不救。哭踊号泣。哀恸。左右见者为之垂涕。即奉柩车。殡于渔老洞。己卯二月。卜兆而葬之。因庐其墓下。逐日哀省。虽大雨雪不废也。太夫人病革。念公过毁。手书遗戒一纸。以遗家人。既葬。家人奉示此纸。勉其节抑。公执书以泣曰。母氏此际。尚忧我有此教。敢不祇承。泣下如雨。至纸尽湿。晨昏拜省。朝晡馈奠。必躬必诚。不许家人请代。公素患泄。至是哀毁积柴。始有胀痞之候。庚辰夏秋之交。暑湿特甚。公衰绖居垩室。湿蒸不可堪。七月。中暑癨才一日。疾转剧。几于不能言矣。与宗人之自醴泉至者。握手而诀。谢邻人之问疾者。言讫而绝。时七月十七日巳时也。享年五十有七。九月某日。合葬于淑夫人权氏墓左负丑之原。公气度凝重。衿怀清爽。扬休之立。而雪月之辉也。竹梧之停。而朝阳之音也。资禀既厚。而济以学力。盖自少时。不屑于章句之学。而加工于向上之事。读书讲解。则研极愈深。居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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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其整治愈严。正容谨节。而惰慢之气不设于身。切己反求。而虚浮之态不形于心。及其存习既久。充养既厚。则矜持者宽纾而不窘边幅。严厉者和平而不露节角。故其与人书。勉以外自韬晦。内自植立。勿令没没于颓波。又曰。吾于无事时。或按伏得一两段。而遇事直是草草。都无切实滋味。盖缘本地茅塞已久。虽格言至论。率多捍格难入。况不继浇灌之功耶。素性谦退。不欲以学问自居。亦未尝有自足之心。必博求当世之闻人通儒。往复论辨。以博其趣。反而求之圣贤之书。以究其实。磨砻浸灌。弗得弗措。始也人颇疑其过于拘泥。而终乃翕然称贤。华闻弥大。朋游益附。后进之及门者。随才成就。浅深长短脩远。各尽其量。至读书则以身体之。以心验之。沈潜默会于幽閒静一之中。超然自得于言语文字之表。尝曰。吾于他书。未能自信。若大学则吾受于木斋口诀云。于礼则笃信朱文公家礼。讲究服行。而间有所辨破。以发其所未发以晓学者。奉太夫人婉容柔色。致养无方。太夫人年老多病。荐见至戚。意惨悽不乐。公惟无足以解忧者。为赴试成名以荣之。困于时人。厄于邮官。公为养便。不卑而奉檄。洎乎飞英腾茂。誉望蔼蔚。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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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离亲侧。未尝有留月淹。凡供养衣服百需。必先献之。以顺适其意。居家非有客。未尝离侧。食则侍食。寝则侍寝。枕席衣衾。手自敛襡。有朋友徵会。如期必返。佳辰令节。设宴合族以娱之。其在襄阳时。多名山水。公出游而归。坐太夫人膝前。为诵瑰诡绝特之观以陈之。太夫人怡然听之。如其目见无异也。太夫人淑慎庄严。奉祀接宾。式礼莫愆。养姑申曲。有诚意。乡人称公之孝。必曰。非是母。不能生是子也。其奉先也。每以早违严颜。为终身痛。朔望必参。晨昏必谒。其祭也。物不必丰腆。而克致其洁齐。祭毕而未明。则未遽撤俎。屏息以俟。前后居官。惟祭为兢兢曰。不肖获位窃禄。皆先代之遗也。与一弟友爱笃至。弟亦聪悟志学。兄弟自相为知己。不幸早夭。公恸惜之。经纪其家。不使忧饥寒。养育其一子。爱于己子。门内之治。别而有恩。宗族之际。和而能教。表里交尽。内外无间。然至于义理是非。出处进退。辨别取舍。如一刀两段。确乎其不可夺也。故其立朝事君也。以一邮官。出当言职。身远矣。分疏矣。能触雷霆之怒。劘瑾瑜之瑕。其为铨郎也。执一寸之胶。救千丈之浑。此仁者之勇。而岂不诚大丈夫哉。虽阴阳已判。枯菀已分。而秉心公正。不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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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低昂。持论不偏。不以人茹吐。或以此取憎贾怨。见谓自好而不悔也。虽然。 严批才下。旋即授职。物论哗然。而仇者起叹。至时移事变。以名义藉口。一网打尽。独于公未有加也。犹称道诵义。除用相续。盖其积学功至。随事随处。操而益固。谨而不放。故立心制行。处事接物。持守有力。中于和节。不但苟免尤悔而已。平生积工。尤在于四子及洛建家言。静坐敬读终日。或中夜庄诵。熟复详味。不啻如刍豢之悦口。其敩学于人者。皆反身自治之事。要以务实戒名为主。故其教授于两学。主席于乡塾。先以礼让。教以揖逊。士子有所矜式。而喟然叹兴于学。其为文。本之经书。参以百家。奫涵渟蓄。益大以肆色泽。彬彬为深。博无涯涘。笔亦光润圆正。虽忙写戏草。未尝有一字一画胡乱者。雅好佳山水。中年寓居郡东川西。村前有翠壁澄流。种竹莳花。逍遥其中。晚移太白山下。固欲屏谢世事。专意奉养。因得究穷于圣贤之书。以自优游于寂寞之滨。而旋遭巨创。因毁而终天。固无意于相斯文耶。呜乎。公生于大贤之后。蔚有醇儒之姿。而浸润之精也。追琢之章也。睹之者若景星凤凰。仰之者若泰山北斗。而年不克寿。位不满德。进不能泽斯人。退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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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传诸后。然其立志之笃。践履之实。出处之正。气节之确。亦足以垂休光而照后世矣。呜呼何恨哉。公在川西。号萝溪。又曰懒隐。其曰孤山。曰澹庵者。皆学者因其所居而称之云耳。遗集若干卷。藏于家。内子安东权氏。铗之女。太师讳幸之后也。有妇道。配君子无违。男长晦兼。次济兼。文科。女适郑硕耆,洪相晋。晦兼男坦。女适申庆岳,柳,郑桷。一幼。济兼男载。馀幼。女适李知远。郑硕耆男周翰夭。女适权萱。洪相晋男范龟,禹龟生员,应龟进士,有龟。侧室女适黄后吉,李时哲。季为士人权蒁妾。内外孙男总若干人。不佞生并时。比土壤忝居。从游之末。顾以幼壮先后。不克朝夕见。晚岁移家入山。寔公之宇下。而公去世已十年。永怀德义。不胜寤叹。独与公之季胤察访君游。君裒公遗文遗事。斤斤无失坠。一朝投以见示。令以撰次。顾非其人。郑重不敢承。及君责居西陲。书来固要。词意悲切。有不忍终辞者。乃拨昏窜定。姑以塞孝子幽忧之思。亦以当平日执鞭之慕。而词事不称。无以阐扬幽微是惧。伏惟立言之君子。幸赐采择。以诏永世。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