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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斋集卷之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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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斋集卷之十六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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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考竹西府君行状
   本贯完山。系出 璿源。
   曾祖考讳克纲。 赠崇政大夫议政府左赞成行通训大夫奉常寺佥正。妣 赠贞敬夫人温阳郑氏。
   祖考讳绥禄。 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行通政大夫骊州牧使。妣 赠贞敬夫人镇川宋氏。
   
考讳正舆。 赠嘉善大夫吏曹参判成均生员。妣 赠贞夫人坡平尹氏。
   生考讳敬舆。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 赠谥文贞公。妣 赠贞敬夫人海平尹氏。妣贞敬夫人丰川任氏。
府君讳敏迪。字惠仲。一字启仲。号竹西。我 世宗庄宪大王八代孙也。 世宗第十三子密城君讳琛。聪明特达。实有维城之望。首总宿卫兵。后策佐理勋。生云山君讳诫。趾美宗英。策靖国勋。云山生匡城正讳铨。匡城生广原君讳耇寿。宗爵讫矣。广原生佥正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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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府君曾祖也。力学登文科。严宗法忤大官。不达遗庆于后人。牧使公号东皋。尝以文章节行。有名于 穆陵之世。晚值昏乱。自放于曲糵。悲愤激烈。慨然有怀沙之志。清阴金文正公铭其墓。文贞公号白江。以经术德业。相 仁孝两朝。其言行出处。具在尤斋宋公所撰墓碑。清名大节。士林至今为之楷范焉。文贞公初娶尹夫人领议政承勋之女。早卒未育。以孝旌闾。再娶任夫人别坐景莘之女。和顺淑哲。梱范甚备。教子孙以礼。以 天启乙丑十月二十八日申时。生府君。于序为第二。文贞公有季曰成均生员号炉隐。高才懿行。多为长德所称。不幸早世无嗣。配尹夫人。大司谏煌之女。端庄明惠。有古女士之风。而穷独无依。文贞公每伤痛之。及府君之生。即命子之。常与尹夫人同居共爨。以待其成立。府君生有异质。夙慧异凡儿。神彩昭朗。文贞公大奇爱之。学语而授字。记性绝人。聪明日发。未几。不烦口授。能自属字成读。自六岁受书。嗜若刍豢。无待劝课。七岁。任夫人有危疾。府君忧形于色。或终夜不寐。不离枕边者数月。八岁。与兄弟宗党。同学于外。作五七言句。时有惊人语。同学有喜纷挐者。府君乃立先圣位于壁上。与同学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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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拜。约曰。吾辈有言动非礼者。告我先圣。必加责罚。儿时嬉戏。多类此矣。癸酉。文贞公出按湖南。巡行列邑。常以府君同载轿。路中忽有人投石中轿。前导索之。府君请勿追曰。按廉之行。车徒甚盛。若非病狂人。必不敢当道投石。及索之。果如府君言。丙子虏变。一家避兵于海岛。府君未及成童。而仓卒颠沛。事多详谨。一行皆叹异之。丁丑。文贞公又按岭南。访旅轩张公于仁同黉舍。府君随往隅侍。旅轩见府君举止不凡。谓文贞公曰。此郎后当为名世人。赠诗称扬。府君十二三。文词日富。经学已熟。所著诗文一出。人多未识面而相传诵。旁及历代沿革。地理人物。无不贯穿。卜筮医药之类。亦通其大旨。尝受中庸于内舅石湖尹公。指问疑难。阐发奥义。尹公辞而不授曰。我反可学。何敢为尔师。文贞公虽奇爱府君。嫌其早成而英气少露。深加训敕。勉之以谨勤和缓。府君服膺不忘。猛省力变。数年之间。厚重和顺之气。达于面貌。群居少言语。端严有仪度。宗党莫不严惮。不敢以年少易之。有时承命干蛊。必称亲意。桀黠奴亦畏慑革面。戊寅。委禽于芝所黄公之门。东淮申公翊圣。尚气少许可人。一见府君。谓芝所公曰。李郎虽即今作相必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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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文贞公衰年丁内艰。府君入则扶侍苫块。出则干理丧祭。竭诚焦劳。观者感其诚。辛巳。芝所黄公。以宗周之义。被奇祸于虏人。老亲在堂。宗党鲜少。府君委曲经纪。悉心保护。老稚得全。丧葬无憾。友婿申公炅亦曰。李友弱年能当大事。其急难之义。人亦不及。壬午。贼臣李烓讦告文贞公及数三名公于虏人曰。不书崇德年号。意在 南朝。虏遣使执之。祸机甚急。仁庙密 赐金使本家。行赂缓祸。府君又丐贷公私。星夜疾驰。见降虏命寿于龙湾。开谕事理。辨析甚明。虏意亦少解。尚书申公晸。尝语不肖等曰。壬午。吾亦以先君事。同时在湾。郑虏哮勃方甚。诸遭难家子弟。惴惴罔措。自尊先公一见郑虏之后。诸家子弟若将有所恃。郑虏亦语人曰。李四宰家子年虽少。难矣。先公年未弱冠而见服于殊俗。已如此矣。是后文贞公又有南冠之厄。伯父以质随往。府君独在家。外而接济沈馆。内而奉二亲教诸弟。门内恃以为安。乙酉。文贞公论建 储事。初窜海岛。复移北边。府君六七年间。虽奔走南北。备尝险艰。而侍奉之馀。不废学业。德器日成。令誉著闻。先辈有名德者。一见辄倾向。蔚然有公辅之望。而文贞公期待亦深。世以为父子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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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丙戌。以文贞公命。始赴举。中司马试二等。自是屡中解额高等。科制一出。争相传睹。及其数屈于会闱。人莫不嗟惜。文贞公亦深叹其迟晚。而府君益自勤苦经史。不以得失衡于心也。近世程式之文。日就陈腐。府君独脱弃陋习。一取典雅。尤用力于对策。醇深切实。未尝为无用之空言。人或疑其违俗而不中选。亦不之变也。久则一时为举业者靡然从之。欲效而不能焉。乙未。 朝廷选授 世子翊卫司洗马。丙申秋庭对。正心窒欲求言育才之策。擢文科别试第一人。其篇末曰。昔楚子有言曰。晋侯在外而果得晋国。险阻艰难。备尝之矣。民之情伪。尽知之矣。岂非天将降任于是人。必使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也。 殿下在外亦十年矣。海都之危迫。何如蒲狄。辽野之淹恤。何如齐楚。虽天祚大东。亦悔厥心。秦马有角。楚关复开。而十年异地。万里沙碛。笳鼓凝情。山河怆目。亲随戎马之驱驰。眼看天地之崩裂。其所动心忍性。岂但晋侯之艰难而止哉。 殿下尝位东宫。 先王授以精一之训。 先王之意。岂不欲 殿下正心而崇俭。以修厥身。岂不欲 殿下求言而育才。以治邦家也。又岂不以 殿下亲经险阻。动心忍性。必能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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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中。以成吾志而付艰大之业。授心法之传也。呜呼。天之使 殿下动心者。将以降大任也。 先王之所以教 殿下者。将以基无疆也。伏惟念皇天之付畀。追 先王之遗教。惟精惟一。以终成 宁考之志。臣不胜大愿。 孝宗大王。览其对策。谓考官大臣曰。李某对策。不但文理通畅。读之令人有感动之意。真经济之文也。即拜礼曹佐郎。冬。移兵曹。俄拜司宪府持平。辞递。丁酉。拜直讲。又移持平。与同僚启请。蠲免逋欠。褒劝良吏。勿许践更之纳布。以除偏苦之弊。又以虹变上劄。极论推刷之失信。赈政之当讲及缓刑纳谏等事。末复陈戒曰。凡此四者。虽非奇谋异算可济时艰。而实本于保民之意。或补于修省之道。幸勿以卑近而忽之。抑臣等于此。又有感焉。孟子曰。保民以王。莫之能御。诚哉是言也。考迹前史。以徵兴衰。汉必有文景之富庶。然后能开四百之业。唐必有贞观之太平。然后能享三百之祚。秦虽强而止于二世。隋莫富而亡于炀帝。此无他。以无保民之政也。洪惟 本朝列圣休养。至我 先王。深仁厚泽。覆冒东土。虽三罹大乱。而终有今日善继之责。岂不在于 圣上乎。臣等窃观 殿下乘积弱之势。奋有为之志。每欲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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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丰财。以致富强。故群臣妄窥 上意。各衒私智。投合之论。纷然竞起。皆曰我善治兵。我善理财。而曾不顾弊及于民而终害于国。可胜叹哉。呜呼。兵不可不足。而制之失道。则或生不戢之患。财不可不丰。而聚之太急。则或致民散之患。伏愿深思大计。以保民为主。而毋急目前之效。以伤邦本也。虽然。保民之政。又不可他求。必人主讲学而明理。修身而化国。毋使一毫私意参错于其间。然后乃可扩恻隐之端而行不忍之政。此非难知而只在难行。亦愿 圣明尤加意焉。 上嘉纳之。又因辞疏。请务修实德。尤拳拳于功利之弊矣。时 上锐意图治。功利之说。因缘竞进。故府君深忧之。辄陈戒于 上。其后有万寿殿外墙之役。乃启请停役曰。臣再昨偶从 阙下。望见西墙之役。目击而心惊。私窃以为灾异之惨。极于今日。此宜君臣上下改心省己。夙夜祗惧。以承天戒。而土木之役。适当斯时。此虽出于 圣上孝思不以俭亲之至意。而去年今年。虹变无异。而或罢或仍。举措不同。于此亦可见 圣心或怠于去年天变。渐至于不足畏也。此心操舍之间。天地神明。岂不降监耶。然此则既无新增。工将告讫。不但成事之谏无益于既往。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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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情。亦欲速完大役。以奉 圣母稍正宫寝之仪。少安 三朝之意。而至于西苑之继作于今日。则决非其时。地势既高。功役不细。瞻聆所及。莫不骇叹。人心之所未安。即天意之所不顺也。仰观则天方震警。俯察则民阽饥饿。正于此时。忽见役夫蔽山。呼耶动地。长墙缭绕。包络一岭。则上天监临。必不曰敬我之怒。下民视听。必不曰恤我之死。似此举措气象。岂曰恐惧之道而恫瘝之意也。虽朝臣仰体 上意。或谅其不得已之实。其在黎庶观瞻。远外听闻。果以为如何也。今者僧徒皆集。板筑方始。人或以为前功可惜。大众难散。虽然。既有非常之变。则必有变常之举。然后乃可以少塞上下之望。须于此等事难断处夬决。庶尽恐惧之实。区区小故。似不足论矣。 上不从。仍命举其役。府君启曰。今者一边论事。一边兴役。数百年祖宗故事。缘臣始废。况 圣教一下。将为成宪。则自今 朝廷虽有阙失大于此者。台阁之臣。将无以救正而不得有无于朝政。终至于坠 先王不愆之典。启后来无穷之弊。只此一事。不可抗颜于台席。寻以他事。递拜兵曹正郎。移正言。五月。选入玉堂。为副修撰。屡拜正言,校理,献纳。俱以亲病辞不就。八月。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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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公忧。己亥终制。十一月。拜吏曹佐郎。时同春宋文正公为判书。语人曰。李君人望所属。今以为郎。得与共事。吾亦为荣。府君独持清裁。痛绝私径。官方一清。士论归之。庚子夏。兼校书馆校理。秋。兼春秋。与修 孝宗实录。移拜副修撰。自是五六年来。虽间移他职。多在 经幄。是时。 显宗大王长在未豫中。久废经筵。且饥馑荐仍。灾异叠见。冗兵坐食。国计虚耗。征利多门。民生日悴。府君慨然忧叹。必欲 上奋发振励。留心典学。克谨天戒。图革弊政。每因灾异及遇事可言者。辄极言竭论。前后章劄凡十数上。其论 圣学曰。臣等请以治病讲学。合为一事。如古人所谓内修外攘。合为一事。且医家之论病。固在于血脉荣卫之间。而未尝不归重于一心。夫人心至动而难驭。至变而难定。出入操舍。顷刻万端。焦火凝冰。随遇迭至。心苟靡定。天官失职。则虽和扁之术。砭药交奏。必无其效矣。 殿下常在未豫之中。一室之外。无所动作。血气之底壅。心志之拂乱。理所必至。臣等以为疾病之作。亦由于此也。何者。心者。身之主也。志者。气之帅也。心志既能竖立而不放。则形骸坚固而血气自强矣。坚固自强。则可以耐烦劳而不为病矣。至于风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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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侵。虽若无与于此。而深居不出。不能节适宣泰。则内生湮郁而外召阴邪。故古语曰。洞房深宫。寒热之媒也。子产论晋侯之疾。亦曰。君子有四时。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夜以安身。于是乎节宣其气。不使有所壅闭湫底。此诚至言也。呜呼。古昔圣王。亦岂不知安逸之为乐。勤劳之为病也。然而不敢自暇以宴安为鸩毒者。诚以治乱存亡之判于此故也。周公无逸之书。惓惓于成王。至以享国之久速。历年之长短。皆归于逸与无逸。其意至深远矣。 殿下诚以此自省于 圣躬。其近于逸乎。近于无逸乎。 殿下若能清心寡欲。不使血气之私。侵挠本原。频接臣僚。简其礼貌。咨询时政。商确经史。以发舒心神。开畅幽郁。则 圣躬之违豫。未必不顿然差减矣。或以梳洗衣冠之节为虑。此则大有不然者。夫人之座。袁盎却之。郎署之直。文帝过之。古之君臣。其亲如此。光武岸帻。豪杰归心。子阳陛戟。讥以井蛙。岂不以开心见诚。胜于修饰边幅耶。且君臣犹父子。子侍父疾。父岂拘于梳洗小节耶。 圣明不必以此久废引接也。其论田庄山海之弊曰。诸宫家各衙门。亡国之权舆也。诸军府各专旗鼓。将士器械之供。固不可无财。然其各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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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疆。擅税山海。幸民皆归。成一逋薮。军额之日缩。良民之偏苦。式由于此。土既自擅。民又自占。外方州县。无处不然。此何规模也。臣等愚意。不若 朝廷分割公赋。使之赡用。屯田尽归之地部。民户尽归之本邑。则民是王民。地为王土。平施公役。良民少纾矣。且山海之利。桑孔辈取之。以笼天下之货而毒遍宇县。几不免秦续。然犹曰军国所需。以助大农。我 国则沿海数千里。高山巨薮。尽属于私室。封略区画。有同锡土。此又何也。诸宫家。皆 国家至亲。亲爱之至。欲其富贵。此固理也。然人主受祖宗付畀。为亿兆父母。则名山巨薮。擅归私门。此非付畀之意也。海夫山户。流逋失业。亦岂父母之道也。如海夫山户。初无定居。虽失其业。亦可转而之他。至于农民所恃而为命者。只百亩而已。旁侵横略。日渐吞噬。田资日夺。转为沟瘠。哀我民斯。何所控诉。窃观诸宫家。崇台珍馆。恣意所好。六七贵介。称此以求。夺民放利。虽环以千里。亦有不足矣。诸宫家既然矣。士大夫效之。士大夫既然矣。土豪效之。自 国家至亲。犹以为越法招怨。况臣子何人。乃敢恣意逞欲。无所顾忌耶。亦愿 圣明断以古义。裁以王法。明教有司。不问 手教有无。不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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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亲疏。凡以柴场盐盆渔箭前所立案者。一切革罢。设庄之处。亦令一一查处。曾所耕垦者。一切还给。士大夫土豪所占。申明诸道。以法严禁。一洗百年病民之巨蠹。其论良役曰。良民之役。其所苦歇。或相倍蓰。一人逃役。祸延百室。俱居王土。均是王民。而或安居田里。或荡尽家产。此不均之害也。歇者仅存。苦者渐散。或及于一族之一族。又及于切邻之切邻。此邻族之害也。二害不除。则穷饿水火。又兼倒悬。侵肌及骨。剜肉补疮。剥割之惨。所不忍言。持此不变。则虽禹舜在上。亦无以为治。先正臣李珥。尝论此事。至为痛切。又其经画。皆有条理。举而行之。一变弊政。则时雨之化。远近鼓舞矣。其论兵制曰。古今制兵。莫善于番上。莫不善于长征。李泌之言府兵。杜牧之原十六卫。其为说。最为详备。而唐季之神策。魏博之牙卒。已事之徵。今实可监。夫兵者。国之蠹也。古语云。兴师十万。日费万金。方今毂下宿兵。不下万人。十日之费。即十万人一日之费也。以区区税入之数。应百万人之费者。一岁而三四焉。国用安得不竭。民生安得不困。由今之道。无所变改。则不出数年。国不为国矣。都监聚训。意非偶然。臣等亦知猝难罢散。而至于善处之道。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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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不急讲也。前日有阙勿补之 教。实为远图。若因此渐消于不知之中。只存初设时旧额。则国力可以少纾矣。仍为团束骑正兵之制。使之训鍊宿卫。优恤廪施。一如御营之规。则自可以坐具精卒数万。其视竭膏血以养数千。岂不功利相万耶。 朝廷之所以重施此举者。亦以繇使无人变通无地故也。然官奴苍头。自古为徒役之卒。今若以司赡奴婢。应役京上。一如 祖宗时。则此可以备繇使矣。训局既存旧额。御营与京上军。又各自为一军。则居然南北军之制。宽民壮国。庶可两得矣。且军资别仓之制。在于法典。 国家必欲养兵而患其无具。则何不自今春尽罢诸宫家各衙门盐盆鱼箭船只。自官收税。以资军国之用耶。若其法制。则必须宽立条约。俾民无怨。道臣句管。度支总领。略如刘晏故事。此在一号令之间矣。其他敬天怒求人材。严宫禁杜私径。崇节俭省浮费。开言路立纪纲。择用刑官。久任台阁等说。亦缕缕数千言。不可殚述。又尝请对。劝 上频接儒臣。讨论经史。时召宰执。讲究赈政。亟 下哀痛之教。宣布德意。慎简字牧之任。安集流民。身役之当徵者。籴谷之催捧者。并令蠲停。御营军上番者。炮保升户者。亦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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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遣。 上颇欲采用而为庙堂所格。乃上章申请曰。诸司积储。尚有馀财。而赤子填壑。良役最哀。故请先减军布于被灾地。方且恤灾。莫先于省费。省费最大于军食。故请姑停御营军之今岁上番。且十分收籴。丰岁之民。犹且怨咨。则值此大侵。根本之地。尤宜先恤。故请半减江都南汉之还上。其他仰陈。亦附于救饥恤民之意。而瞽言无当。动违廊庙之成算。浅识拘时。又昧 朝家之事务。空疏之实。随处生疣。自顾腼然。惶恐无地。然今日民事。亦到百尺竿上。百万生灵。嗷嗷朝夕。赋不可不蠲。役不可不休。而主兵者惟务张军。掌财者每存恤费。大小利害。一切报罢。今若别有奇谋异计。默运几先。自可以镇国抚民。则臣所未窥。若其规模措画。固无先定。而玩岁愒日。以侥倖目前之无事。则臣恐后时喣沫。无及于枯鱼矣。况饥馑盗贼。理所必至。绿林,黄巾之忧。凛凛在人眼中。又岂可直以无可奈何而置之越视也。旧例。儒臣入直。 禁中读书。史有可以监戒于君上者。辄书进名。为玉堂故事。至是。久仍废弛。府君议于馆僚曰。 主上长在沉绵中。未易亲近典籍。 经筵官久未入侍。不可全无所事。今日一分补益之道。惟在于是。乃采先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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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言。前代美政及事与时政相近者。讽议得失。反复开陈。殆无虚日。八月。为尹夫人陈情乞郡。 上下其疏。吏曹覆启曰。侍从中雍容文学之士如李某者。诚难易得。一未侍讲。遽尔外补。甚为可惜。请勿许之。已而。 上特除云峰县监。大臣启于 筵中曰。李某以年少有才望之人。今遽补外。物情皆以为未安。 圣上锡类之仁。群下孰不钦叹。而某之所生母。方在其兄某永柔县任所。与云峰道里绝远。顾其情理。亦甚闷迫。曾在 仁祖朝。其父故相臣某。为母乞郡。 仁祖大王。不许出外。特赐米豆。前事可见。今日政体。恐不当如是矣。 上即命留之。其后府君屡上章申乞。情弥切而语逾恳。最后该曹请补一邑。以副至情。 上特赐米豆而不许。府君进笺谢 恩曰。念昔先臣为亲而祈恩。亦蒙 圣祖仍职而加赐。千万梦寐之外。前后同荣。四十馀年之间。父子异数。府君虽蒙 眷遇。不离 禁闼。以竟失便养之愿。为终身之至恨。冬。移校理兼南学教授。辛丑正月。有星变。以测候官。直宿观象。府君以未解甘石之术而被此选。亦非应天以实之道。上章辞。仍请 上推广善政。以应天灾。又举朱子去私意之说陈戒曰。 圣明受 祖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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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为亿万之主。其所付畀。亦不细矣。既有私人。又有私财。是何自狭少也。有私人有私财。则 圣心之发。必不能一出于天理。由是宫府不能一体。内外判为异涂。政关宫掖。则私有以挠之。事系亲爱。则私有以护之。姻戚交联。 禁闱不严。宫奴四纵。细民呼冤。仆御医技。互缘旁径。中臣内隶。或司耳目。日往月来。侵淫蠹蚀。使 殿下之德业日隳。纪纲渐坏。谠言日远。谄佞日进。随时随处。无不为害。以至图政用人应事接物之地。又未能一出于正大光明之域。臣诚私心忧懑。以为今日之天灾荐臻。民怨兵愁一至此极者。或由于未打此关。天理人欲互争阴阳之致也。祔 庙都监设。拜都厅三月。以暗行御史。廉察湖西右道。兼管赈政。数月而还。以便宜发统营租累千石。启 闻待罪。巡检州县。出入村闾。转移谷物。参量多寡。区画赈事。极有条理。官吏尽心。路无捐瘠。良民公贱之偏苦而流散者。诸宫家各衙门之征利而害民者。一一归启。备陈通变之宜。而 朝廷不能用。褒良吏数人。去其尤无良者四五人。按劾沔川郡守李善基为权贵动民筑堰之罪。始凶人许积。久长度支。实教善基为己筑堰。及府君按其事。金吾亦为积游辞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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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事不穷竟。府君上章。论其群比蒙蔽之状。积怨之。欲害而无他计。乃上疏曰。先辈长者。亦多筑堰者。又扬言于搢绅间曰。白江曾有是事。府君再上章申辨曰。人臣事君。所奉者公法。所恃者公议。受 命廉问。随事直陈。本亦何罪。而横为巨室所丑诋。公肆飞语。诬及泉壤。世道至此。实古人之所未闻。臣父受恩 两朝。致位三事。其立身本末。自可不诬。家素清贫。未尝有尺寸海堰。同朝所知。可證神明。且田土既不可掩藏怀袖。则地必有处而筑必有时。耳目自不可蔽。公言自不可遏。昭森者在上。其忍为是耶。伏念先臣曾忝保傅之任。久列大臣之后。若使横受黯闇抱诬于泉下而不一明白。以定虚实之归。则亦恐非 圣朝待旧弼之义也。是非之公。一线尚存。臣则恃此而已。今臣至痛在心。诬冤未释。亦何可抗颜朝班乎。时积方柄用。 朝廷不为别白。夏。兼汉学教授。屡拜献纳,修撰,吏曹正郎。以情事未伸。俱不就。冬。升副应教。刑曹判书赵珩。有颠错之失。 上特命刑推。与同僚上劄。引贾谊堂陛之喻。请停其刑。论谏官之请全释赵珩者。 上从之。壬寅春。旱甚。又与同僚上劄论时弊。大略更申前日之意。而尤以上下恬嬉优柔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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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当时之痼弊。且论一时饕餮之弊曰。司寇之刀锯不砺。而阿墨之不别久矣。搢绅之廉隅扫地。各自封殖。无复忌惮。或凭公营私。或防纳牟利。或肆夺民田。或分利富商。歧径多端。阴秘莫测。如是而尚责士夫之风节乎。由是俗流靡靡。饕餮竞驰。一室之富。百家失业。民生困苦。职由于此也。四月。入对 上前。请极择刑官而久任其职。切禁朝官章服外用采段非土物者。痛革侈习。 上命为著令。又言外方刑狱多滞。请遣近侍。别行审理。两南人才府库。西北亦多武力之士。而近日在朝者。率多京华之人。宜收用外方人才。以广用人之路。各衙门贸贩息利之事。一切禁断。以除侵徵之弊。内需司印信及内狱。一并革罢。无长其专断之习。夏。都城疠疫大炽。请设疠祭。多送覆盖之物于病坊。以庇风雨。顾恤宰臣侍从之死于疫者。秋。拜司谏。入对。请速行量田曰。今日 国家只当以正经界为心。不可以多得结数为务也。又请常平依古贵出贱取之法。发卖储粟。以济都内之饥。又请依法典。减诸宫家免税结数。 上采纳之。减免税为五百结。时洪公命夏居东铨。又其兄子重普新长西铨。府君以为政权之萃于一家。古今所戒。父子对掌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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铨。亦系异日之虑。启递西铨。又请革罢宫家之折受山海曰。山林川泽。乃有国之宝。而虞衡之官所掌者也。自前代恩泽之封。未闻有以山海之利畀诸私家者。逮我 国家宫戚之赐。亦未有包络山海之地而为其田业者。式至今日。山泽之为宫家折受。不知其几处。典章一坏。分制易僭。将至于国不为国矣。吾东邦域。固为褊少。虽閒旷山泽。若以十里五里之大。而割与宫家。便作永业。则私门之势益张。而公家之地日蹙。况万世 国基螽斯庆繁。而此例已开。竞相踵袭。则顾将又如之何哉。 列圣以来。恩泽慈睦。非不周至。而二百馀年。不开此路者。夫岂不为之深长虑而然哉。 国制有定。恩典有限。滥冒之弊。不可长也。上不从。八月。与同僚诣 阙请对。 上以微感不许引见。乃启曰。臣等窃见 圣上讲筵久停。引接罕阔。圣德无望成就。群情不能宣达。言路杜塞。纪纲凌夷。私意公行。民生困悴。区区忧爱之诚。无所不至。思欲一瞻 清光。以尽所怀。宿戒豫思。敢请入对矣。伏承圣教以微感不得引见。臣等未知 玉候违和轻重之如何。而第念君臣犹父子也。虽在调摄之中。卧内延访。亦何所不可。臣等虽微。官以谏名。所欲陈者。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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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事。咫尺 阊阖。瞻望彷徨。而终不得进见。訑訑声色。不在于峻斥深拒。只此举措。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此虽由于臣等才识庸陋诚意浅薄。以致 圣上之轻视。独不念重台阁开言路之地乎。臣等将何颜面。仍冒谏职乎。 上特下严旨。府君再启引罪。 上以一事再避。曾有勿纳之例。命还给。其后 上继下未安之教。府君连日引避。仍戒 上威怒之太遽曰。昔宋富弼告于英宗曰。天子亦有怒焉。出九师伐四夷。否则陈斧钺以诛大臣。今日陛下之怒。不为常事也。必以臣等有大过恶可怒者。何不诛臣以谢天下。今 圣上罪臣等三四人。有何可怒于天地之量。而声色之震。乃至于此乎。喜怒之际。四方之所窥测也。臣等亦窃为 圣明惜之。凡五六启言益切。 上意稍解。府君又以未赴 召命。引避当递。 上特命勿递。居数日。 召见谏官。府君进曰。臣等作事狂妄。屡承 严教。蹙伏私室。恭俟鈇钺。 圣度包容。今赐引接。不胜惶恐。臣等所欲陈者。无他。 圣上深居九重。罕接臣僚。群情郁抑。上下阻隔。事务积滞。百度解弛。加以讲筵久停。 圣学无望成就。区区之心。可胜忧懑。自古论人君之先务。不过曰讲学以明理。如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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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魏。夷狄之君。何足道也。而亦有开卷有益之说。况今日群臣所望于 圣明者。益复如何耶。伏闻 祖宗朝一月之间。朝参者四。又有轮对常参则不限数。一日之内。有朝昼夕讲。间以召对。至于承旨。则无时入侍。政院日记中所谓某承旨以某司言启者。即该房承旨各持所管诸司公事。入侍启达之规也。其一日之间。大小之臣。无时不接。可见矣。此后世之所以不及也。况今国势危弱。百弊俱兴。虽 君臣上下夙宵讲究。犹惧其不济。而 圣上无复振作奋厉之意。今日之忧。孰大于此。必须坚定 圣志。一变前习而后百事可做矣。府君敷奏明允。辞意恳到。 上和气倾听。特命自今视事。依例取禀。九月。 上将展谒 诸陵。府君与同僚上劄曰。 圣上涓选刚辰。展谒 陵寝。既慰乔山霜露之感。且省田野稼穑之艰。六飞清暇。万姓纵观。臣子之心。曷胜喜幸。恭惟我 太祖大王。栉沐风雨。以创大业。 文宗大王。好文守成。以承丕烈。 宣祖大王。俭家勤邦。光济中兴。 孝宗大王。严恭自度。不敢荒宁。奋发大志。图恢盛绩。今者 圣上瞻拜 四陵。怵惕悽怆之馀。慨然僾然。实若 祖考照临于上。念昔时创守之惟艰。思今日继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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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易。兢业祗畏。日慎一日。自有不能已者。以此存心。则羹墙对越。 圣孝日光。而保国兴邦。亦不在他求矣。然此心之微。众欲攻之。苟非卓然自立。刚健不息。则声色货利。奇技淫巧。杂然并进而未有不侵淫蠹蚀者。惟讲劘义理之学。可以明此心。惟亲近贤士大夫。可以养此心。惟乐闻逆耳之言。可以维持此心。诚于此三者。交致其力。则 圣心淡然。群邪退听。天德王道。亦从此而皆臻其极矣。昔我 太祖大王开国之初。首命大司成刘敬。内司舍人柳观。更日入直。进讲大学衍义。又 教中外曰。事有关于治体。陈之无隐。予悉用之。 圣人首出创业垂统。为大计于子孙者如此。自是厥后 圣神相承。垂三百年。而其典学之笃。终始不懈。君臣之间。引接无时。谏诤之言。听纳如流。则前后一揆。自是 圣朝家法。亦岂非今日继述之大事也。试以言路言之。海西宫庄之事。宪臣论执已久。臣等亦且面达。而 圣上尚今持难。若以亲爱而有所私护。则非群臣之所望于 圣明也。士大夫稍为谨敕者。亦不以相讼田民。自污其身。况堂堂圣朝。方制数千里。而岂与贫民丐隶。讼尺寸之地而自损其重哉。 圣上受 祖宗付托。为生民父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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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一妇。皆 殿下衽哺之赤子。暑雨祁寒。亦有怨咨。疾痛痾痒。皆欲赴诉。今乃为一二宫家。不恤数千生灵。夺其所食而绝其生理。则无告之民。更复何望。昔太祖朝。裴克廉请加赐 王子田土。 太祖大王从容语潜邸时事曰。本科百结。亦不至饥寒。若又加赐。则人必谓予私己子也。况田土有限。岂可滥及。终不许之。 太祖之教。所以为无穷计也。至于盐盆鱼箭。京圻柴场等事。既有 先王朝查出之教。火田之禁。亦有令甲。而今则依例启下。不许革罢。 国家自立制度而自毁之。号令如此。纪纲如此而能为 国家者。非臣之所闻也。若 圣明既令停罢。而复使宫家折受。则是自废其法也。 朝廷既下禁令。而宫家恣为擅利。则是令不行于臣子也。二者居一。皆足寒心。深愿 圣上毋牵私意。断以公义。罢争田以与贫民。严旧令以绝横侵。教诸宫以俭。训诸臣以廉。凡士大夫乡豪之擅占柴场渔盐。并令一例尽罢。则 王纲庶几少振。小民庶几少息。而言路亦少增气矣。 上优批答之。先是。有一大臣家曾以同宗子为后。晚复生子。舍其所后子。以己出者奉其祀。府君乃启曰。为人后者为之子。乃经常通义。无子而有子。父子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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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反以所生父母为伯叔。则虽或有立后之后。又生亲子者。亦当以兄弟之序。定其嫡支。世俗常情。归重于亲子。遂以亲子奉祀。而舍所后子为众庶。是先王立后之义不明。而父子为假合之亲。伦纪紊错。所系非细。曾在 仁祖朝。礼官引胡安国故事。请以所后子奉祀。已有受 教。其后士夫往往不顾礼律。复以亲子为嫡。其有伤于伦纪大矣。请更加申明。如有违者。一一改正。又言史苑古风。为下番者。虽遭服制。亦不许出。盖所以重史事也。然念服有轻重。私情有不可不相参者。假如遭其祖父诸父兄弟若妻丧者。亦不得出哭。而初丧未敛之前。以公服朝衫。趋走于近密之地。求之天理人情。实伤礼教。请许成服后出仕。上命并议于大臣而处之。关西道臣。轻费赂遗于北客。府君论罢之。大臣重臣。疑惧北人。请寝其罪。府君以我有臣子自行有司之法。于彼何与。豫怯听闻。复仍既罢之官。大非国体。又损台体。引避宪官。有以新定诸宫免税结数为过多者。府君以减定时入侍台官。陈启引咎。仍论诸宫封略之弊曰。 先王深疾流民之避役。首下禁令。使居平土。不至为鸟兽之难驯。山腰许耕。盖不得已也。昔山越阻险。终为杨土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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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王之意。岂不及此。今虽不能一齐驱逐。至若公然折受。以为逋逃渊薮之主。则甚不可也。且臣历观前代创业之初。未尝不以艰难而兴。持盈之时。未尝不以侈泰而衰。是以盈满之际。非俭无以安。非法无以制。丰亨豫大之说。卒亡靖康。章,蔡之罪所以上通于天也。唐朝公主。食邑只三百户。而开元天宝之际。增至千户。其始未尝不俭。而其终未尝不侈。俭侈之间。衰盛之分也。虽以我 朝言之。 太祖朝王子本科。只百馀结。至大典时。则职田至二百馀结。而今之免税多者。至有一千四百结者。 圣上稍加节损。限以五百。而比 国初则加数倍矣。比中世则加一倍矣。况柴场江海之折受。则 祖宗盛时所未有。而火田折受。则实自今日创始。网山罗海。括锱铢遗利。以归私门。今日之侈。视 祖宗之俭。又何如也。今者小民咨嗟行路。以目咸指宫家者。实由于去乱日久。生殖日庶。尺土寸亩。殆无閒旷。而内司宫差。罗织八方。鹰挐鸟抄。吞噬无厌。而山海遗利。又从而夺之。生灵困苦。无所告诉。以至于此也。民生休戚。姑且不言。而千人所指。万口怨诅。亦岂宫家之福哉。 皇朝之倾覆。非他故也。宦寺用事。而 皇庄遍满。民不聊生。起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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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盗。殷鉴之戒。岂远乎哉。其后又入对。请益减免税之数。减至四百。冬。享祭前二日。 上御春塘台观武才。府君进启曰。斋戒之日。 亲临阅武。诚为未安。请即还宫。 上许之。公又曰。近日 圣上之待台臣。辞气过当。或斥之以妄人。岂非未安之甚者乎。 国家既置台谏。委以言责。一言才发。罪责随之。是岂盛世之美事。自古帝王之治天下也。莫不君臣相孚。上下交济。或任以言责。或任以经纶。皆以诚信相结。如汉高祖之于萧何,周昌。唐太宗之于房杜,王魏。言听计从。任之不疑。故百事修举。治道以成矣。然而唐宗犹有杀此田舍翁之言。为谏臣者不亦难乎。 圣上渊衷。固非愚下之臣所可窥测。而每以激讦疑台臣。两司所论。多不快从。臣诚慨然矣。 上曰。田舍翁之言。予岂有是心。府君曰。今之随行逐队。循例进言者。犹且不概于 圣心。若以魏徵之事太宗者事 殿下。则臣固未知其何如也。古有买死骨而致千里马者。殿下优容激讦之臣。则真谏臣亦出矣。吏曹参议徐必远。曾上章侵斥大臣。及拜是职。 上从他大臣之请。递必远职。论责铨官之注拟者。府君启请还收曰。必远误信传闻。讥斥元老之臣。孰不以为做错。然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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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言时妄作。辨时愤激耳。论人当原其情。必远自许敢言。素著狂直。如以为妄作愤激。则亦必无辞。曷尝诬陷诟辱。如大臣所言也。使必远真有意于诬陷。则罪岂止于沮极选。如出于一时做错。又何可追咎。自古敢言之士。率多轻率少安详。 朝廷亦宜取其大处而不责以小节。一有过误。辄加诬陷之名。则决非治朝美事。言路崎岖。必自此始矣。大臣之论人。恐未得其平。而 圣上之为言路计。有未深思也。又言医官之升辅国。古所未有。请改正之。后仍为著令。寻以监试官在武所。争论用矢数。不用分数之非法意。主试官不从。府君引避辞职。俄拜执义,寺正,应教。癸卯。移拜舍人。又移司谏。时圻甸方行量田。而期限促迫。事目且严。官吏畏罪。等田不均。民用怨咨。府君启曰。均田之举。王政之大者。百年废政。一朝举之。今岂可苟焉为目前架补之计哉。今日所患。正在于等数之不均。不在于结数之不多。而 朝廷既以结数不多。罪其守令。仍令改定。 严命之下。急于奉令。期限促迫。未暇详覈。只以多得为务。大失 圣朝均田之本意矣。今者春耕已迫。民弃穑事。日聚田间。农民之时。不夺而自夺矣。请姑停止。待秋举行。勿令升其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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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纾民怨。以示 圣上均役保民之意。广州府尹金公寿兴。以均田事。有决杖之 命。府君争之曰。昔广州都督裴胄先。将受杖于都堂。张说以为刑不上大夫。玄宗遂止之。今者府尹。职是二品。 朝廷之所尝称卿而礼貌者。受箠于有司之臣。殊非谨廉陛之义也。 上命勿杖之。 永宁殿修改都监设。拜都厅。屡拜执义,掌乐正,应教。初 孝庙大丧时。诸儒臣议曰。大行大王于 仁庙。为次适长子。 恭懿殿当服期。其后凶人善道。外托礼论。包藏祸心。乃为宗统嫡统之说。指斥拟议。有不忍言。欲以此眩惑 上听。戕害忠贤。 上痛斥其奸。命畀荒裔。至是。其党修撰洪宇远。上章伸救。以其说为明白的确。以善道为敢言获罪。府君与同僚上劄。极论其党恶之罪。请 上明示好恶。末复陈戒曰。奸凶之情。 圣明非不洞烛。二三诸臣之贤。 圣明非不深信。而流言浮说。百端动摇。赵絅既唱于前。宇远又继于后。 圣上一若摇于多口。姑为调停之计。则丑正谗邪之徒。必将攘臂抵掌。四面而起矣。呜呼。天下之势。有长则有消。不进则退。五阳夭蟜于上。而姤之一阴。已有羸豕踯躅之孚。其机若此。昔熙丰小人。只以绍述二字。投间荧惑。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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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诸贤。驯致靖康之祸。况今善道宗嫡之说。意酷于绍述。而异日之惇,确,京,卞。亦安保其无其人也。自古小人之祸。言其情状。则比之鬼蜮。语其愤疾。则欲畀豺虎。此诗人之至戒。而有国之当鉴也。然有既斥而复用。已退而复进。终至于败国亡家者。亦常随续。其故何也。必由于在内者阴为之主。而或讼其冤。或称其才。以眩是非而上不之察也。是以。祖珽乱齐。而其复入也。由于和士开。章惇乱宋而其复入也。由于杨畏。夫珽,惇二人。罪固通天。而论其始祸。则和,杨当先受党恶之罪也。今者善道。包藏阴险。特小人之尤者。贷死投屏。亦是宽典。宇远以 帷幄近臣。敢肆诐说。谓其罪之可释。 朝廷是非若在。则党奸之典。乌可免乎。呜呼。奸人已窜。 圣鉴如日。而其遗毒馀烈。犹使忠贤屏迹。朝著不靖。况其人渐释。其说大行。则其祸必至于国无遗类矣。昔陈京等固争卢杞吉州之赦。常安民。力遏吕惠卿过阙之计。古之爱君忧国者。其虑每如此。未知 国家何负于宇远。而亦独何心必欲开释凶人以祸 国家耶。 圣上既以汉昭之明断。能善其始。更愿以元祐之调停。深戒于后。邪正之分。察之益精。消长之机。戒之益笃。不以一时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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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调柔之私。有所参错。离明乾断。两臻其极。使君子有所恃而小人无所容也。儒生金钢等上章。诋辱先贤。府君又上劄论辨。极陈其诬妄之状。六月。 上闵旱求言。又与同僚应 旨。历叙前所条陈者数十事。申请采施。 上嘉纳焉。秋。入对 上前。请禁内司通关各衙门之规。别遣重臣于三南。检察赈政。江都南汉储粟。徒拥虚簿。时送京官。覈其有无。冬。移拜舍人执义。十一月。丁尹夫人忧。府君前后丁艰。每哭擗。人不忍见。自文贞公丧。哀毁成病。重得胸腹之痛。至是。执礼益固。旧疾添剧。滨危数矣。丙午正月。服阅。复拜舍人执义。时 上候久未复常。 仁宣大妃。亦且未宁。医人技殚无验。请试浴温泉。以为侥倖之计。 两宫将幸温阳。公启请停 幸曰。今日灾害异常。人怀疑惧。大小群情。莫不欲请停 幸温。人情之所大愿。即天意之所在也。天灾警告。国势至此。亦何虑不生。何事不忧。正宜贬损静俟。力行好事。以答天威。岂可动 驾于数百里之远。致令举国惊惧。闾里绎骚乎。况 慈圣气候。不比盛年。而温泉之效。疮疹风毒之外。未闻并治诸疾也。又言湖西圻甸。被灾最酷。请令赈厅该道。审度灾分。急速开赈。湖南山郡。大同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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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议多以为不便。将复贡案旧制。公以为贡案旧式。物非土宜。多寡不均。今当改革之际。正宜一一釐整。并省无益于实用而有关于民弊者。请令所司商议善变。监司金徽有侵斥大臣之言。 朝廷已罢其职。而持平崔宽欲请拿问。公争之曰。西汉最尊慕大臣。翟方进劾涓勋。以摧辱大臣。只免官而已。今者金徽以藩臣。侵侮庙堂。非无可罪。而特罢其职。情罪俱当。纪纲体统。自可振肃。未闻有诋斥大臣而下理治罪者也。寻以他事递职。拜寺正,司成,应教。始兼知制 教。十月。 上讲中庸。府君敷释文义之外。劝 上频接朝士大夫。力加孜孜不息之功。以为进学自治之方。 上问救灾之策。府君对曰。昔 大明仁宗皇帝特发江关数百万米。以赈江淮。阁臣请令有司知之。帝曰。有司自恤经费。若问有司。则惠不施矣。目今木绵绝贵。饥饿之民。无以应役。而有司每以经费为言。不思大计。如训局,太仆积财钜万而各自爱惜。凡百典财之臣。莫不皆然。若待有司财用裕足。然后方可救民。则终无救民之时矣。 圣上若能特命捐出。以蠲民役。则今日救灾恤患之道。必不外是矣。 上称善。是月。擢拜忠清监司。升通政阶。盖特选也。府君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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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以来。一以保民为心。凡可以便民益下者。必请于朝。虽再三请。得报乃已。不以烦数为嫌。时本道连岁灾荒之馀。 上又幸温泉。责应旁午。民不堪命。 上召见府君。问民疾苦。府君对曰。 车驾亲临。此方民情。日望 惠泽。水军偏重于他役。奴婢多有流亡。请许蠲停其逋欠。以示顾恤之意。且前此 行幸时。虽有减租蠲役之 命。劳逸悬殊而施惠不均。今则请自 朝廷。先定当减之大数。使道臣分等均减。俾得均被 德惠。 上许之。府君既得请举而行之。轻重得宜。湖民皆怀感戴而忘供顿之劳矣。丁未。岁又大侵。府君上闻于 朝曰。爱民当以节用为本。救荒当以蠲役为先。 朝廷与其赈贷于既散之后。莫若怀保于未溃之前。今日之事。若非如漕丘会稽一切约损。则无以施惠。本道之势。非如救焚拯溺。则难可济活。请损诸衙门积储。特与蠲减民役。许留今年当纳赋税。依南康浙郡故事。卖爵募谷。又许奴婢之纳粟免贱。并补赈用。今年实结。半缩于去年。秋等大同。徵以新结。勿用去年结数。所请者或为有司所格。虽未尽施。而府君参量灾分。审度缓急。至诚恻怛。区画有方。吏不忍欺。民免流殍。 朝廷令民父子四人俱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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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者。免一人之役。旋令只许同居一室者。又以年荒。特宽良民公贱之邻族受害者。 令下未几。诸衙门又虑军民故避之患。更使徵及邻族。府君争之曰。昔信陵君令于军中曰。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今者 朝廷既轸民父子之俱役者。有此大恩。兄弟四人之俱为军者。亦当许免。终愿推广其惠也。始臣不能预料 朝家追有只许同居之令。已即宣布 德意。今不免为失信之归。请罪臣身。毋孤民望。且虽申商之法。犹必立丈木而后可以立信。鲁田之一夺一与于七年。亦犹为霸者之羞。况今恩言才下。有司之臣。旋复沮格于数月之内。 命令之相错如此。外方亦何所适从。而下民亦何所依恃乎。唐沔二邑。海路绝险。前后赴操。兵多渰溺。请罢两邑战船。十月。瓜满当还。 朝廷以赈事未完。限明年麦秋仍任。戊申正月。以清州事免官。清州人南纪明。潜葬其亲于大村压临之地。村民禁不得。群诉于营门。府君令其牧审察其可禁。勒限掘移。纪明逃身入京。击登闻鼓。诬府君以有私。有司文致于罪夺告身。其后同春宋公承 召入京。白 上曰。当今文学经术之士。无出李某之右。而近以微事获谴。久废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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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论甚惜。亟宜收叙。置之 经帷。以任保导之责。十月。叙拜副提学。府君再上章辞。又移病呈告。 上特命出仕。季冬。三覆死囚于 上前。府君参量情法。多傅生议。而特严于赃吏之律。请勿轻贷。时北方蒙古部落。日渐强盛。侵扰边关。清人患之。府君启曰。臣近久在外。机密之事。未能详知。而似闻北方消息。多有可忧者。夷狄之兴。自古难制。如阿骨打,铁木真。不过一部落。初非大敌。而终至炽盛。若火之起。莫可扑灭。且夷狄之得志也。我 国必先被其祸。丙丁之乱。岂非近事乎。今日 国家当以越句践为心。君臣上下奋发警惧。有若门庭之寇逼在朝夕者矣。古语云。无敌国外患。国恒亡。此宜体念也。己酉春。尤斋宋公造朝。同春宋公先已在朝。 上日开经筵。讲论心经。府君以为 上疾新瘳。贤士汇进。此是开发 圣心之一大几会。每当入对。预戒宿斋。随事规讽。知无不言。开释文义。必先分别义利。尤以谨独二字。为人主操心之要。请兼讲纲目。以监历代兴衰之迹。讲说明白。辞气雍容。戒诲深切。感动傍听。一时同入 筵席者。莫不啧啧称叹皆以为近世 经筵官无可及者。尤斋宋公尝请 上曰。近来六卿亚卿。每患乏人。 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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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用人。当收众望所在。李某为士望所属久矣。诚合擢用。公私贱从母之法。久有其议。文贞公亦尝请行。至是。府君与宋公力请于 朝。自今年贱人之娶良女所生者。并从母役。时有 神德王后祔 庙之议。朝野同声。而 上重其事。不即许。府君与同僚屡上劄。请从。三月。拜同副承旨。以病辞递。旋拜大司成。府君以为三代之礼不行而风俗日颓。学校之教。宜先讲论。乃与诸生讲行乡饮酒礼于太学。同春宋公以祭酒在朝。亦与其事。士子争先趋事。环桥门而往观者殆倾都焉。八月。拜大司谏。辞递。还拜副提学。台官论主第过制。 上下严旨切责。仍举其役。府君上章救解。又与同僚上劄曰。 国朝故典。凡大小指挥。台谏争执。则不得举行。盖欲上下交修。是非相济。或恐其举有一失而不惮。以万乘之威。时屈于一二言官。此 祖宗无我之盛德。 先王从谏之美意。今者主第营建。台谏方论。而一边兴作。祖宗旧章。将为弁髦之归。昔鲁卫之俭于百里。非地之不足。宜下 明旨。定间架之数。一遵大典定制。十月。入对 上前曰。近日臣久未入侍。今幸从诸臣之后。得近 清光。又承宿疾少愈之 教。区区之忧。稍可慰释。然 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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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豫经年。闾巷之人。未能详知。或虑 殿下不能慎摄 圣躬。此虽以小人妄度圣人之言。 圣明春秋鼎盛。疾病之际。凡系人欲者。尤宜遏绝。今臣仰瞻 天容。瘦瘁异昔。臣子之虑。亦何所不至。朱子以为虽圣人。不能无形气之私。愿 殿下严加防闲。以清心寡欲。为治病之良方。上慰 祖宗在天之灵。下副臣民祈祝之望。 宗社幸甚。 上动容听纳。其时史官后语人曰。李公言人之所难言。当时入对者。无不洒然变色。公自能善为说辞。诚意蔼然。有足以耸感上下者。至今不可谖也。是月。有冬雷。恩津县。有雌鸡化雄之异。又与同僚再上劄陈戒曰。灾异之作。罕出则以为异。狃见则以为常。此人情也。今者天灾之叠见如此。而上下恬嬉。无复恐惧警戒之意。土木方兴。侈然为太平之气象。只此一事。真为大异而不可救之灾也。国事至此。而群臣之所仰望者。只恃 圣上春秋鼎盛。昔疾益瘳。而近又 玉候违豫。久旷视朝。臣某顷因入侍。仰瞻 玉色。天容太瘦。顿异昔时。愚忠所激。猥进慎摄之言。岂真以 圣人慎疾之道。或有所未尽。而区区贱诚。窃自附于无若丹朱傲之戒。更愿 圣上留心焉。至于劝讲之言。此固臣等之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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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此 静摄之中。又何敢以金华旧业。遽望于 圣明哉。臣等虽极无似。忝在 禁林。顾自以为陪奉清燕。时有献替。则必有胜于宦官宫妾者矣。 圣上或于暇日。时赐引接。则讲读之礼。虽未猝举。浸灌之功。未必无补矣传曰。有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今者数万签军。两道量田。并举于一时。窃闻于道议。人情惊惑。狼顾鸟骇。此二事者。如不可并停则诚宜姑停其一。而当事之臣。急于求成。不念用二民殍之戒。甚可惜也。湖西之水灾。海西之海溢。俱非等閒之灾。姑停量田。似不可已。且当初庙议。本以京兵有长征之害。欲变为番上之规矣。今则年例炮额。既无所减。别抄充定。又复纷纭。此实并举而两存。岂其本意哉。夫攻伐之剂。岂不快于下痞。而痞下而气败。一切之论。岂不快于就事。而事就而民瘁。今之议者。每以诸葛之治蜀尚严。为藉口地。而戎事简练。民忘其败。则其仁恩素结。固已大孚于人心。岂如今日举措烦扰。徒失人心而已哉。且 本朝家法最正。女谒苞苴之行。固知其无此。而 阙门之内。女仆填满穆清之地。有同里街。禁密之言。或传于外间。闾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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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或入于内里。此宫禁不严之渐也。 本朝阉仆之臣。自有常分。非可拟议于十常侍南北寺。而近年以来。声势渐张。一称衔 命。则力折公卿。鞭挞卫卒而莫敢谁何。此宦侍骄横之渐也。有田土者。被侵于宫家。在山海者。受困于折受。为工者。役于奇技而不能自食。为商者。困于横取而常患落本。此四民失业之渐也。今年有海溢水灾。而该曹必取足于旧结。木花连年不实。而京外收布。升品日加。此有司聚敛之渐也。近来主第营建。台臣一边论奏而一边兴作。议论定时。将为完役。此旧章废坏之渐也。近来。章疏累日不报。大臣 批答。至于经月而始下。远方儒生。或且留待于公车。文牍之积滞。推此可知。此庶事丛脞之渐也。此数渐者。其始观之。孰以为危亡之可忧。而由微至著。积小成大。则毕竟横溃四出。而真至于不可救之地矣。易曰。履霜坚冰至。盖言其渐驯致其道也。岂可不谨之于微而思所以早辨耶。 上并优批答之。居数日。又入对。申请停主第之役。广给被灾地方灾分。庚戌二月。有 王世子嘉礼之命。府君率同僚上劄曰。男子生愿为之有室。此实父母之心也。况帝王宗庙之重乎。 王世子冠礼才行。大礼将举。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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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颈之喜。亦复如何。第臣等于此。独不胜深忧过虑焉。帝王家早婚之文。不见于他经。而惟左氏传鲁襄公送晋悼公于河上。晋侯问公年。季武子对曰。会于沙随之岁。寡君以生。晋侯曰。十二年矣。是谓一终。国君十五而生子。冠而生子。礼也。君可以冠矣。以古况今。犹未为太早也。臣等窃伏念。帝王家。礼虽异于士庶。而圣人血气。亦同于常人。 王世子虽天资夙成。玉质岐嶷。而语其春秋。亦廑十岁耳。此岂有室之年哉。臣等亦知大礼次第。节目繁缛。天合之期。想不在于今岁。而名号既定。节次推排。则亦不出三二年之内矣。昔宋哲宗时。觅乳媪十人。范祖禹上书于太皇太后曰。千金之家。有十三岁之子。犹不肯使近女色。而况万乘之主乎。陛下爱子孙而不留意于此。非爱子孙之道也。譬如美木方长。正当封植培壅。以待其蔽日凌云。若残伐其根。岂不害哉。童年气血。待壮而成。而祖禹之言。为长久虑也。十三岁。近内犹以为戒。则 王世子春秋几许而遽有此议耶。臣等不敢远引古事。伏惟 宣祖大王。 仁祖大王。皆以潜邸入承。大婚之年。皆不在童岁。故厥享国或过四十年。或几三十年。蔡沉序无逸曰。详文祖者。耳目之所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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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亦窃附于此义。敢为申复焉。 国家事。莫不以典故为当行。而至于庚寅年间。则事体与今日有别。先王之举。有为而为也。时势既异。则又何汲汲如是耶。伏愿 圣明深惟至计。勿循故事。稍待春宫年纪既成。气血大备。然后徐议大礼。以基亿万年承 宗庙奉天地无疆之福。则 宗社幸甚。四月。入对。又请定主第之制。停土木之功。以应天灾。且言漏籍徙边之类。多至数千人。老弱僵死。愁怨载路。恐非王政。请加裁处。参判任有后有孝行文名。而谏官误论其有累。府君上劄驳之曰。有后。有弟无状。诬其叔父以极恶。死于杖下。有后奉母命而绝之。屏居岭海二十馀年。其不幸。罪也。自处则无以易此孝友之行。实有过人。六年啜粥。观者感动。有文有行之臣。 朝廷才得收拾于白首之年。而谏臣不加详审。率尔论劾。物情骇然。请递其职。 上允之。五月。受由省墓。以病辞职。仍论时政曰。今日施为。每以故事为重。宫禁之用度。诸宫之制产。百司之侵渔。监掌之刀蹬。胥吏之徵求。虽在可损者。皆诿以故事。财者。民之心屑越如此。且诸臣之所以容悦于 圣明者。只在于功利之一途。屯田遍一国。部曲满私家。有财有人。已享其利。何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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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国事。军籍日加。军米岁添。而民产如扫。公私辇输。接轴京口。市上米价。贱如粪土。而外方殿屎。呼天叫冤。生理已穷。怨咨盈国矣。且数千徙边之民。驱之于无食之地。俾不免于死亡。王者之政。决不如是。 上优批答之。再上章辞递。六月。拜礼曹参议。七月。拜大司成。以病辞递。即拜户曹参议。九月。移大司成。冬。移副提学。兼承文副提调。上章辞免。仍论大昏时浮费及李聃命削科事。 上特许递免。处散数月。辛亥四月。拜礼曹参议。五月。 特除汉城府右尹。升嘉善阶。七月。移拜副提学。兼副总管, 宗庙署提调。时逆宗还自燕中。始传臣强之说。 朝廷欲遣使辨之。而其兄桢有求往之迹。府君入对。请勿遣宗班而遣大臣。以诸道灾荒。请减去年田税之半。又以 经筵官不宜兼带宿卫之任。乞递总管。九月。兼同知成均馆事。十月。入侍 上前。申请蠲赋。以慰民心曰。即今饥馑之馀。人心大变。至有父母死而不服丧者。父子相弃。兄弟相贼。偷窃成习。不以为羞。民心若此。宁有可恃。国家若不以仁恩实惠大慰其心。则诚难收拾于目前。上年田税及各㨾身役。并宜亟 赐蠲减。以示德意。时许积以首相入侍。乃曰。臣欲上劄请蠲役。恐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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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美 君上之意。故欲待今日耳。凡臣入告者。不敢归语家人。欲以此谄媚于 上。府君曰。大臣居辅相之职。有所建明。君上采施。则何损于君德。何嫌于臣下乎。 上命减当年赋税。府君又曰。伏闻釜山倭人越境犯条。刃伤人命。此不可不问。请移书岛主。责其违越约条。严治译人之罪。以惩其后。 上从之。是月。以冬雷。 上引接臣僚。府君进曰。昔朱子因冬雷上劄。以严恭寅畏。不敢荒宁作对为说。盖言其修省而振作也。振作之说。臣曾已陈劄论之。而近日 玉候违豫。岂敢望刻苦工夫耶。若不弛对越之心。可矣。凡作事。虽不能如雷厉风飞。但今日行一事。明日行一事。克尽其理。则庶有实效矣。且今以乏人。特设别科。此亦似不可已。而但今日之势。静吉动凶。恐有举子云集。主客俱困之患也。己酉以上未收身役。虽有退徵之 命。苟非经费之切紧需用者。并宜蠲停。十一月。受由。省亲于伯氏延安府任所。以病辞递。拜礼曹参判,都承旨。壬子二月。拜大司宪。论贪污不法者数人。炮保之未颁蠲减之令而先纳者。请还给其布。当年户籍。请待秋举行。以除扰民之弊。又以为饥馑之馀。复失今年东作。则存亡之机。实在于此。请令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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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审田野。助耕给种。以耕垦多少为殿最。申禁京外屠宰。俾农家保其耕牛。月山大君后孙缵。有讼辨于内司。误陷刑戮。启请放释曰。壬辰。 宣庙回銮。驻御于月山大君旧第。此实中兴遗基。比如绍兴使宅。 仁祖朝。封其正寝。其外地。皆给其子孙。岂非敦宗至仁之泽也。今其孙缵。争辨其地于内司。不知内司亦有承传直帖之近规。妄托于不经鸾台何名为敕之古语。狂疏辗转。自陷罪戾。此实可矜而不可罪也。昔魏徵玄孙稠贫甚。以故第质钱于人。李师古请以私财赎还。白居易曰。事关激劝。宜出朝廷。师古何人敢掠斯美。魏徵诚是名臣。其视月山之懿亲。岂不事体自别乎。安州人梁继璋。讼其先世奴婢于掌隶院而抱屈。启请还付曰。臣取考文案。 本国人李珍。选入中朝为太监。 中宗朝正德戊辰。以 钦差正使。来到 本国德川居。院奴四口。特 命赐与。 教旨御宝。至今尚在。其时馆伴郎厅。證笔成文。永给于其族属。世世传授。以至于继璋之身。其间虽有违式处。 正德间教旨。宛然如新。 明朝太监之奉使 本国。至蒙臧获之 赐者。又何可复见。 圣上亦且恻然慨然于百年前后之事矣。时当庚辛大侵之后。岁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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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熟。京外当设赈。府君启曰。赈恤之政。在于务实。京外设粥连年。其效亦可见矣。累万饥民。支离困顿。相继死亡者。皆是食粥之故。盖不但露宿土处。蒸为疾疫而已。作粥既多。吏卒因缘偷窃。且朝暮往来。若当风雨。无所庇盖。太半颠仆外方。则待哺官门。无以作农。虽免一时之死。终为流丐之民。此是已然之明效。今何可一遵前辙。徒费大万之财。无救斯民之死哉。请令赈厅分付。京外入籍原居人。择其尤甚贫瘠者。计给乾粮。而设粥处。只许流丐者就食。 上命与诸臣会议于前。主事大臣诸宰皆曰。设粥。若非切急者。不肯就哺。乾粮。不至饥饿者。并皆愿受。谷少难继。冒滥难防。此言虽是。不可施行。府君曰。上年赈所车载六七死尸而出城外。其中一人。犹有生气。而面黑齿白。已成鬼形。因而同死云。食粥之害。已知其若是。今何可不变乎。昔富弼以善赈见称。而得公私庐舍数万间。以活河北饥民。此则今日事势所难办。若依前露处。死亡必多。今以小小冒滥之弊。不顾人命之死生。可乎。诸臣皆以谷少为辞。谷少而有实惠。则尤是好政。苟且纤啬之论。非今日所可仰陈者。 上特命外方分给乾粮。以除废农之患。府君又曰。小儿饱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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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起。旋又称饥。此是小儿恒谈。即今小民怨国之言。亦如是。诚非细忧也。盖民穷极矣。父子兄弟。不相顾恤。君臣之义。又何可责。况今海西有贼变。国内讹言数惊。决是危亡之徵。 国家但宜从容镇定。日施宽恩。以固结其心。辛亥以上诸般身役未收者。庚戌田税一半退捧者。并宜荡减。以示大惠。军兵久远逃故。亦宜姑勿代定。以除骚挠之弊。 上特许之。而庚戌税则以有司持难。只许减其未及捧者。府君仍曰。此实无前大恩而更始之意也。 圣主怀保之仁。下民孰不感戴。古者。必以诏令布告朝廷之意。且每当危急之时。辄下哀痛罪己之书。陛贽兴元之诏。能成恢复之功。如汉文治世也。山东父老。犹扶杖听诏。思见德化之成。其所以感人者深矣。宜令儒臣代草哀痛之音。以慰民心。府君谏诤之外。每以散财恤民布宣德意为言。与庙堂诸臣。屡争于 上前。毕竟多所宽免。饥馑之馀。民蒙大惠。三月。兼同知 经筵。是月。 上特命疏决罪人。大行赦宥。府君进曰。今玆赦宥。如大乱后更始之举。固足以感结人心。收回天怒。而但负犯深重者。不当浑同轻释。诚宜分别矣。 上曰。疏决后。卿须十分详察来启也。府君退而与同僚陈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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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赦者。偏枯之物。而小人之幸也。古人以为至戒。然今日肆宥。则 天意所在。自可知矣。臣等钦仰感动之馀。固当将顺之不暇。而第纲常不立。则中国而夷狄。杀人之法不严。则死者何辜。况贪赃之吏。若得晏然无罪。其何以慰斯民浚血椎髓之怨。且诅咒害人。及言涉妖恶。左道惑乱。或依附他国。潜奸异类者。亦在赦宥之中。天地雨露。何物不被。而豺狼荆棘。亦当驱剪。士族之渎乱男女。即诗传所谓卫俗淫乱。世族在位。相窃妻妾者。此桑间之所以亡也。风化之源。尤不可不念。并请勿赦。又启曰。汉时诸侯王。岂不尊且亲也。而以贼杀无辜。召诣廷尉。至于废死。三章旧意。固自不替。近日外方军官之于营下吏卒各官下人。皆以管下比拟。而淫刑酷杀者。更无所畏。若然则州县乡所监色洞任里长。且将以此藉口而免死。一国之内擅生杀者。不知其几人欤。且臣所窃悲者。恣杀者之免死。一何小人之幸。而枉死者之抱怨。又将何时可泄乎。请自今定式。凡 朝廷命官应为管下之外。军官乡所监色洞内尊位有司约正之类。皆不得以管下比拟。一依平人相杀例照断。 上从之。命为著令。寻以事递。拜礼曹参判,大司谏。辞递。五月。拜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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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参判。六月。移拜大司成。兼备局提调。府君前后屡长国子。劝奖课试之外。必讲论经义。礼貌士子。先取年多谨饬者置斋任。以革其尚浮论好争竞之习。时凶人积。用事既久。奸恶日著。独 上未之察。中外诸臣抗章论其罪。辄被窜逐。同春宋公。亦论其事。 上以党同伐异疑之。府君慨然曰。此不但 圣朝待贤士不承权舆而已。阴阳消长之几。即 国家存亡所关。吾世受 国恩。况职在教胄。尤宜扶植士气。今不可无一言。交友或以无益而止之。亦不听。乃上疏曰。士气者。 国家之元气也。人君必须培养扶植。然后可以激励一世。存树风声。若摧沮斩伐。更无馀地。则学校之官。虽欲于训诂词章之间。粗承 上意。有所奔走。所谓服儒衣冠。传先王语者。亦何益于 朝廷作成之意乎。一时在上之意旨。便系群下之趋向。呜呼。可不慎也。可不惧哉。所谓士气者。亦非他事。党锢熸而汉室以亡。元祐斥而宋氏陵夷。伪学禁而南渡不振。此皆已事之明徵。试以近日言之。如前参赞宋浚吉。宿德旧儒。士林山斗。今之为国元气。使世楷范者。此数人而已。元气之所在。舍此而谁也。 殿下平日非不致敬尽礼。尝待以师友之尊。昭融契合。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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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载际遇。论事一不当于 圣意。遽加以党人之名如李翔。则其交固浅。其罪益深。至被削黜之典。 威命之下。莫不失色苍黄。愁沮恐惧。士气之薾然。不待殿下芟夷斩伐而已不可为矣。臣窃为 圣明惜此举措也。萧傅之得罪。陈东之枉死。虽非 圣世之所宜有。而事势所激。时变无穷。则亦安得不忧于 明主也。前相之被中外之谤。若稽前昔。实非异事。昔在宣祖壬辰初。李山海以领相窜逐。 仁祖丁丑初。金瑬亦以领相削黜。盖大乱大变之后。人心无所归过。力攻辅相之臣。而为辅相者。亦不得辞其罪矣。今者天怒于上。民怨于下。国有大灾。民死亡几尽。而且使纪纲日坏。谄佞成风。人心世道。遂至于无可收拾之地。则承事之臣。又何以辞其责乎。如臣辈。苟容窃禄者固不可同浴而讥祼。彼山林洁己之士。何所畏忌而不为 殿下一言以为知遇之报也。 殿下若以任使之久。欲其保全终始。以礼进退则可也。至于盛张威怒。力战公议。则亦非所望于平日也。抑臣之所大惧者。疑端一开。辗转激成。必欲以威刑钳制一世。则几何而不至于汉宋之末流乎。此实存亡否泰之机也。凡人处事。不可喜快。快处多悔。伏愿 圣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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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忘怒。长虑远思。深以培植士气。以重树 国家之元气者为意焉。臣受 恩深重。冒陈至此。僭猥之极。罪合万死。疏上累日不报。特 命出补仁同府使。又令即日发遣。是日。宪府已传他启。及有是 命。再诣阙请其还收。 上以一日再启非例。罢宪官。谏院亦争之。玉堂上劄曰。李某立朝行己。自有本末。若今所言陈义遣辞。亦犹古所喻龟玉毁椟中之云。从容委至。初非以讦为直者矣。右相文谷金公亦上章伸救。有曰李某文学行谊。求之今世。罕有其比。馆学儒生黄钦等百馀人。上疏请留曰。其职则师儒之长也。其言则扶护士气之论也。而一朝以言获罪。士气由是而终至于斩绝靡馀。 国家无复攸赖也。 上并不省。居数日。又有到任日子启闻之 命。时府君病暑。不堪鞍马。先茔又在杨根水边。故乘船作行。欲历路展扫而将踰岭矣。朝中多送别于江头。忽有飞语上闻。以为泛舟游江上。不即登道。 上怒逾加。及本道以到任日上 闻。则 上又以缓缓作行。无惶恐意。欲置厌避之律。多有情外之 教。赖大臣重臣伸救。乃 命罢职不叙。三司复争之不得。府君归自岭外。不敢在京。出居交河。时叔父先已屏退在此。肩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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屧。昕夕往来。以为至乐。斗屋不庇风雨。疏粝亦且不厌。而欣然自适。若将终老。又欲南归马江。以远离慈闱不忍也。癸丑冬。往觐任夫人于伯父原州牧任所。留月馀固平善。十一月二十二日夜。忽气塞不能语。卒于本邑寓舍。春秋四十九。诸子俱在京奔哭。呜呼痛哉。讣闻。 上命吊祭如礼。其后医官供奉者入侍。上问某以何疾不淑。嗟惜不已云。以明年甲寅正月。葬于砥平县东卯坐之原。庚申。以长男师命。录保社勋。 赠贰相勋爵。府君天资近道。气质清粹。外和顺而内弘毅。襟怀洒落。表里莹澈。平居乐易自在。仓卒无疾遽之容。时然后言言约而人易晓。语声铿然明畅。常退然若无所为。遇事则细大不遗。见义则直前不避。凛然有难犯之色。早服家庭之训。潜心诗礼之场。释褐以前。无书不读。尤致力于性理诸家。不以举子业妨废。仕宦之后。非有急疾大事。手卷不释。其所以涵淹融贯。体验身心。独得于文字之外者。有不可窥测矣。少时饱经忧患。德慧增益。多所得力云。自幼有深爱于父母。左右致养。不惮勤苦。文贞公书疏宾客。无不代劳。虽大冬盛暑。夜不解带。尹夫人一生抱痼疾。府君竭诚调护。晚年康宁胜昔。性且方严。人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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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当其意者。府君承颜愉色。惟志是养。夫人未尝不欢悦。终身无不如意之事。任夫人晚年享全福。子孙众多。府君每公退。与诸兄弟子侄。周旋笑语。必取其欢。伯父屡奉檄在外。府君辄乞暇往省。未尝久离。于兄弟友爱若手足。长枕大衾。以过半生。析居之后。亦未尝一日不见。与叔父同时荣显。言议出处。一无不同。深有道义师友之乐。世亦归美。庶母有疾。亲和药救之。得兼味必分之。闺门之内。和而有法。教子弟严而不迫。有过。谆谆诲责。不许出入交游。又不愿论朝廷得失。色目之言。戒勿挂口。每曰士子处身。当如闺女。宗族之无依而失学者。必招集于家。与诸子同学。家无甔石。主客或不免阙食。而诸族归之。若其家焉。幼时随尹夫人。多在于外氏。其待外党。加人数等。尹氏诸兄弟。感叹无已。至今举府君不姓而称某官。兄。亲之也与人无隐情。不设畦畛。贤愚善恶。一以诚待之。人皆诚服心醉。上自亲党。下至贱流。出入门下者。终无少憾。又有容人之量。或以非理相加。不与之较。尤笃于故旧。患难灾眚。必欲相济。府君既承先德。门阑又盛。雅望倾朝。而未尝以骄矜之色加人。谦恭自牧。乐贤好士。士论归之。搢绅章甫。倚以为重。又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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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相驰逐。所与交四五公。皆少日场屋之旧。同时馆阁之彦。若宜拙南公二星。药泉南公九万。瑞石金公万基。汾厓申公晸。松涧李公端夏。诚信相孚。始终无变。诸公俱有没世不忘之思。或流涕而说旧游。文谷金公寿恒。老峰闵公鼎重。或世交如兄弟。或立朝相推许。市南俞公棨。沂川洪公命夏。松谷赵公复阳。皆忘年位。折辈行与之友。尤斋宋公。书疏必称令兄。其见重于前辈亦如此。府君立朝以来。既为士类所推重。又以恢张公道。保护善类为己任。其于是非之别。消长之几。必力辨而明言。扶植直气。激厉名节。一时士大夫。莫不自砺廉义。惟恐得罪于清议也。府君自在韦布。素抱经济之志。虽私习科文。论君德民事。必尽言不讳。及在言议之职。尤竭诚焦口。亹亹不能已。常病世之持清议者徒务激扬而反昧治道。任事功者不先格君而急于施为。以为帝王之学。功不及于生民。则皆末而已。不先正其心。而曰我有以治天下国家。亦苟而已。是以处 经幄也。每从容规戒。积诚劝勉。或请 卧内引接儒臣。听其讲读。欲其方便委曲。不妨于调摄。以冀其缉熙之益。其曰讲学治病。合为一事。如内修外攘云者。实古人之所未发也。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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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产四时之说。请为节宣之道。以清心寡欲为己疾之方。眷眷恳恳。若家人子弟忧父兄之疾。深诚至到。言论剀切。随事纳约。有怀必达。欲望其正心诚意之功。不忘于疾病之际。呜呼。此岂可与掇拾常谈。应文塞责之言。同日语哉。又以为 国家失太平久矣。自李文成以来。革弊救民之论。大行于世。而终莫之一变。至于今日。国势削弱。民生殿屎。视文成之世。已不啻一落千丈。失今不图。将无救于乱亡。入而告于 黈纩。出而疏于奏牍者。莫非欲拯生民于水火之中。巩国势于久长之图也。其论身役邻族之害。山海折受之弊。其言恻怛痛切。至于兵制之变通。尤见其明白正当。而辰猷远计。终不得略施于当世。及今民生日困。流散四出。皆如府君苦口之言而终莫之救。呜呼。此岂但府君之遗恨而已也。府君事 孝庙廑一岁。而犹以兴功征利为戒。 显庙时。每以振作为请。时义不同也。历事 两朝十六七年。君臣之际。亦可观矣。始 孝庙奋大有为之积志。而文贞公独承至痛在心之 教。府君又以动心忍性之对。感动 上心。君臣父子之间。若将以相感发而成大业也。未久。文贞公下世。 孝庙又宾天。府君之所以含痛茹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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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使志士抆血。而 显庙亦察府君爱君忧国出于至诚。久置近密。常加优嘉。方岳亚卿之擢。俱出迪简。及长风宪。咨询国政。无异宰执。虽末年薄谴。不及牵复。而身后之嗟。亦足以知 圣心矣。府君资禀既异。识见明透。每论事后当成败世道时变之将如何。后必符合。如执左契。当 先王之世。善类盈朝。奸壬退缩。主上有尊贤之德。士流有可恃之安。而府君独义形于色。常燕居而深忧。左袒营救之说一出。则已戒熙丰绍述之祸。党同伐异之 教一下。则已有萧傅陈东之忧。卒后未一年。 先王上宾。时事大变。群凶充满。戕贤逞憾。 宗社随以几危。苟非至诚前知。其何能逆料先见于几微之际乎。及今 圣化更张。内乱甫定。使府君在者。其将竭诚箴戒。预陈先事之虑。俾国势巩固。世道宁谧者。当复如何。此实举世之所深嗟也。府君于政事才。常自谦以非其所长。世亦专以经术文学称之。然一试湖右。其民颂其遗惠。久而不衰。同春宋文正公尝云。吾居此土。阅按廉多矣。若李公清简之治。岂弟之政。实非近世喜功办事者所可企及。此特期月之间出其绪馀者。而公颂之言已如此。府君尤以救荒之政。当竭其力。辛丑衣绣时。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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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发仓。出没廉察。不惮勤劳。丁未赈湖民。请蠲役减供。以尽怀保之惠。壬子入对力陈赈民之方。前后所全活甚多矣。府君平生居无第宅。常从人借居。多有窘迫艰苦之时。逌然安分。不以为意。亦未尝为营置之计。性不喜珍玩。家人不敢见以华美之服。被服俭素。食饮淡泊。契活如寒士。几案残缺。凝尘满席。坐客多窃叹者。口不言家产事。俸禄之外。无他田业。位至卿宰而室如悬磬。饘粥或时不给。而常晏如也。居官不事近名之清。绝俗之介。而归自藩臬。破鞍羸马。不改前日。辞受取舍。一芥必辨。无名之馈。人不敢致。驵侩之人。迹不近门。律己甚严。人莫敢干以私。府君为文。不为钩深艰僻之言。所积者厚。故滔滔而不竭。虽长篇大作。援笔立草。若素经意。明白畅达。曲尽事情。格力雄浑。词理俱备。其奏议文字。知言者以为溪泽以后所无也。于诗不屑为也。盖服先儒作诗害事之戒。而往往为送行相绋之作。清健有古意。不能多也。奏议数卷行于世。夫人昌原黄氏。即芝所公讳一皓之女也。生四男三女。长师命。判书。次孚命。次颐命。监司。出继于季房。次益命。女长适士人金万坚。次禾字而夭。次适士人金道济。师命初娶牧使罗星斗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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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再娶郡守赵显期女。生二男一女。孚命初娶判书南二星女。不育。再娶正曹夏卿女。颐命娶判书金万重女。生四女。益命娶监司宋奎濂女。生二男。金万坚生四男。先府君弃诸孤。一纪有馀。墓道尚无显刻。不肖孤等。大惧其德美日远而日忘。无以示诸后。今乃采掇闻见。粗述居家立朝之大略。而惟其见识不逮。不能形容其万一。不肖之罪。尤无所逃。肆敢藉手于当世立言之君子。以图不朽。惟执事宠顾而发挥焉。
 此状之成。初在丁卯年间。欲请碑文于尤斋先生。迟回之顷。世故已无及矣。而己巳。先兄被祸。例收府君 赠典。其后丁酉。先兄复官。 赠府君兵曹判书两馆大提学。先妣后公二十九年辛巳卒。寿七十八。癸未二月。并迁窆于龙门山南子坐之原。先兄赵夫人。又生一男。喜之毅之伟之夭。一女殇。仲兄官止监役。有一女。妾子一人谨之。颐命原任左议政。一女殇。又生二女。一男器之。进士壮元。益命郡守。又生一女。男重之进士夭。显之主簿。妾子达之夭。坦之远之。女一人金万坚。又生二女。夫妇俱殁。男镇岳镇成夭。二男殇。金道济官止郡守。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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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集夭。此皆在前状之后者也。呜呼。先府君有至行懿德。先夫人孝敬淑哲。而冢嗣罹大祸。孙曾亦不繁。到今香火廑不绝。此何天理。呜呼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