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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村先生文集卷之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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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村先生文集卷之三十
 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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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庵先生语录
癸丑正月二十五日。余到先生门下。纳名请谒。侍者出曰。先生方有疾卧床。仍导余入寝房。余进拜。先生披衾对拜而坐。寒暄后。余曰。向者伏承书问。有所指导之教。极感盛意。先生答曰。尊大人以我为人晚颇见爱。自谓义同一家。故前日敢告所怀矣。
余进呈状本。先生览讫。问曰。伊川与富公书意。先大人比之 先王陵寝欤。余对曰。非以其事一揆。只取其相类而示之人也。今所以收入状中者。特以见其流涕之实状耳。先生曰。唯唯。且曰。其欲少留。受去文字否。如难迟滞。留一奴以去无妨。余对曰。窃欲躬亲受去矣。
余进曰。小生非不欲读书向善。而立志不固。自失先人。且无请学之所。俗习未除。进益无由。每拟来侍函丈。委身请教。而家贫亲病。不能决意下来。今日此来。固为请铭之计。而亦欲瞻仰仪范。亲炙德美。以少开发矣。先生曰。吾岂足为人师。况君之一家。自有朴和叔。何必远求他人。然吾若见诸公之为此等言者。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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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言而复之。盖孟子以后。斯道不明。故春秋诗书诸经。未免资师友以相传授。至宋之诸儒出。然后斯道大明。无复馀蕴。虽然。濂溪两程横渠之言。则亦难解见。故朱子注释处。视经书。反益用力。至于朱子自为说。则必欲人之易知。故其书明白通畅。不至甚难。学者苟能于此推究。以通四书三经之旨。则庶乎有以得之耳。
问。门人孰为好学。先生曰。吾固不足以开发人。盖或有其人而不能知也。第朋辈每推许尹拯矣。余屡问此外无之乎。先生亦辄答曰。不知也。余问。朴叔何如人也。先生曰。我于前日看书时。疑晦山积。而不能劄记。自今欲付签记疑。问质于和叔矣。余又问朴叔与尹徵士。优劣何如。先生曰。尹拯自彼幼少时同处。大抵人情易近而重远。和叔虽未尝久与之同处。盖企望之意则厚矣。
余问。尼山鲁西书院。先生之意。不欲速为云。然耶。先生曰。大槩有之矣。昔岁沙溪先生丧后小祥之日。始发此议。大祥后。始立祠宇。彼时尊崇之者。岂不至矣。而犹且如此。且以牛溪之道德。于栗谷配享石潭之议。犹不能自任。况余以何人。敢为轻重于其间哉。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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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闻已发此议于返魂前云。故略以沙溪书院。已行之古事言之矣。浮薄辈至谓我沮抑其论云。沮抑者。乃沮其人不当为也。吾所云云者。特欲姑迟之耳。此则还可一笑。余问八松何如。先生曰。八松。早入牛溪之门。为牛溪所推重。丁卯年。所树立卓尔矣。又问书院本意。先生曰。古者。乡校与文庙。有异。书院与祠宇有异。盖乡校书院。士子所会之地。文庙祠宇。乃先贤俎豆之处也。是故。古之人。有书院而后。以其地先贤之可为师表者。立祠以俎豆之。今则必有其人。然后始立书院。名曰某人书院矣。余曰。然则必其道德可为多士师表。始可立书院乎。先生曰。然。余曰。然则节义之高者。则如之何。先生曰。是则乡先生类耳。祠宇则虽以朱夫子所为观之。不必道德之至而后为之也。
余问。栗谷先生碑文。将以先生所撰者改之云。旧碑将何处之乎。先生曰。以韩碑考之。亦有并立之例。旧碑乃先辈所为。今何可弃之。又问迁葬。则何以为之乎。先生曰。不但举措重难。所卜地甚不佳云。似将仍旧矣。
余问同春堂病革时。先生其及往诀乎。先生曰。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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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二十四日。见诸侄书。知其病急。乘夜驰赴。则病已无奈何矣。然精神尚未尽变。喜我来见。多有言语矣。余问。某言某语乎。先生曰。我问公病到此。其可如邵康节为杂谑乎。同春曰。吾有何知识。能为此哉。余问其无欲更进于 圣上者耶。同春曰。所欲陈者多矣。何敢何敢。又谓 圣上待我。此薄此薄云云。此外有小小言语。而间不无有类谵语者。忽曰。闵判书详明陈达 榻前。送药下来云。当时闻之。极以为讶矣。数日后。果以金判书所陈 御医持药下来。闵字似是金字之误。此盖虽似谵语。或不无感应之理如此耳。余闻此语。不觉泫然涕下。
二十六日。早饭讫。进谒先生。先生曰。曾见先尊丈在讲院时饮啖甚鲜。且不嗜美味。犹且扶持。我自病中。食饮顿废。每思先尊丈所为云。仍问。读书时。此心能不走作乎。余方适思此病。欲奉请以求教。先生之问先及。故即对曰。何能然也。小生每患读书时。思虑纷扰。旋觉此又欲专致意乎书。则此意又与书背驰。不审如何。可无此患否。先生曰。心是活物。故不能不如此。此难以速去。朱子使学者。轻轻照管矣。既知此心之走作而欲治之。则思过半矣。若久久静处。则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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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收敛。或纷纭出入。而求其心之不放难矣。是故朱子亦尝屡入云谷武夷等处矣。余曰。先生之教当矣。人事处甚难。如欲一一修检。则自不免纷纷出入矣。先生曰。当察其缓急而为之可也。
余问科业。先贤虽云不患妨功工夫。亦不专一。欲为学则其害似不细矣。先生曰。科举不但长其浮华之风。其于得失之际。不能不动心。此最大害。余问。今人之应举。与古时异乎。先生曰。我国天地翻覆。若以圣人之公心言之。当出以明大义可也。自顾力量不能济事。而徒失其身。则不如隐居不出。以洁其身之为完备无欠也。余问。复雠雪耻云者。复雠即弘光以下之雠。雪耻即南汉之耻耶。先生曰。然。余曰。永历则以前后漂人之言观之。似尚生存矣。先生曰。亦似然。又曰。吴三桂。极恶人耳。
余问。先生于 先朝。许身担当。果可以举事哉。先生曰。吾有何才力任此哉。 先王赫然有大志。十年治兵。将以有为。尝曰。自古国未有不亡。人未有不死云。盖 先王久居彼地。默察形势。稍似不难。且天理人心。必有未泯者。亦岂无向应之事乎。是以 先王之意。不以为难矣。余问为今之道。当不计国家存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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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而明大义可乎。抑当熟讲乎自强之策。使国势稍振。民心厚结。皆有亲上死长之心。庶可以成事。然后为之可乎。浅见如此。未知何如。先生曰。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然后可使制挺。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我国比楚虽不及。齐则可以当之。若善用之则可矣。岂有不治其本。而遽责以事功哉。宋之于虏。与我国无异。而朱子犹以为量我力之强弱。观彼衅之浅深。徐举而图之云。则于此可见其义矣。余问当时武臣孰有意于此事乎。先生曰。柳大将不曾经历。故易言之。李大将备经胡贼。故颇谨慎矣。余曰。谨慎而有必如此之心。则似愈于易言者矣。先生曰。此颇慎重矣。余问当时文臣。则谁欤。先生曰。许相颇能有意。 先王尝曰。刚勇可使云。故前岁上疏云云。盖指此耳。
余问。今者倭国若谓为朱氏。欲复中原。将攻北京。愿暂假道云。则我国当何以处之。先生曰。果的知如此。则国虽亡。不可不从而助伐。如未信然。则国家社稷甚重。不可轻许。徒取覆灭之祸也。
又问。今世武将其有可以任大事者乎。先生曰。武士临乱。乃可见也。 先王尝下教曰。吾若先修吾身而责臣下。臣下必不能不从我。既自修无愧之后。则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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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从命者。虽行杀戮。亦何害也。如有私雠于虏者。必当并力。吾欲与此辈同事矣。仍 命择送御史于八道。使之先察内需司及诸宫家作弊者。一一详问而来。其意盖欲先自 圣躬始。然后以责臣下矣。御史未还而 先王奄弃臣民。即今封书必尚在矣。
余问。戊申年先生上京时。 圣上亦似有奋发之志。先生之归。直由于徐疏欤。抑久有退志故耶。先生曰。当时 圣上。亦颇有志。我以内需司及诸宫家第宅事先禀。盖我意以为自 上打破一私字。然后可以有为。若于此不能克去。终不济事。故先以此发端。则上意落落无允从之望。余于是知 上之不能有为也。徐必远非秉心邪曲者。只自是愚人也。许相诱之。为此。始加攻斥。余安得不退乎。余曰。私之一字。人之最所难克者。一言而即蒙允从。恐亦未易。若自 上读书问学。明知义理之当然。则自当罢去。迟迟积诚。以冀 上心之觉悟。无乃可乎。先生曰。不然。帝王之学。异于凡人。学问事业。不可不并行。况临事辨其是非。亦是学问。且虽凡人。岂姑且格物。不诚意正心而曰。待吾格物尽后。始下诚正修工夫哉。君虽在京。必不详知今夫内司所有斗米之数。 君上亦皆亲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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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何可言。且公子驸马之家。何必广占而后可居。仁庆宫则不但是 仁穆王后亲御处。光海闻术者之言。以为此地有王气。不可不作宫以镇之。虽其言妖诞不可信。既以此为言。则诸驸马何敢晏然入处乎。我以此上达。而犹未从。青平,寅平诸家。闻我此言。然后始出居他所矣。且 先王潜邸。若传之大君。则可矣。亦不可传之驸马。以为私家明矣。郑桐溪有名言。清阴爷为大宪时。以张家踰制。将加禁毁。桐溪曰。屋不可不自上毁。若自下毁之。则必有患云。此言尽好矣。我以宫家踰制事。屡烦 圣听。而 上意终始落落。同春亦曰。若一遵法制。则必狭窄难容云。公子驸马家法制。本是五十间。五十间有何狭窄乎。余曰。他宫家则不得见。益平新宫。时时过见。可谓壮丽矣。先生曰。昔岁金监司澄。驳其先相国于 榻前曰。凶奴不灭。何以家为。此言甚烈矣。余曰。 先王何不罢内司乎。先生曰。此司不可全废。周礼有小府。此犹小府矣。盖凡物必自户曹出纳。若小小之物。亦何能每每出纳于户曹。是不可无小府耳。然付之冢宰。而不用于杂事则好矣。宋太祖则以内帑。出为救荒之用。高宗亦为送虏人币资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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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今人出身而仕朝者。皆未免失节之归乎。先生曰。栗谷以为许鲁斋谓之失身则可。而谓之失节则非者。诚是矣。余曰。朱子出处。亦不能无疑。当其时。何以出身乎。先生曰。不然。朱子则力量可以为之。故出身焉。真所谓圣人之公心耳。出身时所对策中亦已有所献策。及其立朝。必先以大学陈说。次及复雠之议。以先之矣。余曰。朱子亦尝为祠官。似不必以复雠为出处矣。先生曰。固尝受祠官之禄矣。今人若有忍痛含冤。迫不得已之心。则亦何害也。余曰。岂皆甘心服事乎。先生曰。向岁金万均之事。诸公斥之甚力。未可知矣。余问。此事当限以何雠乎。先生曰。朱子则以为自五世。至从兄弟朋友之雠。皆不当出见。然我 国家只许有父母之雠者。此甚难矣。余问。三寸与兄弟之雠同乎。曰。同是期服。则别无异同矣。又问。国家不许则柰何。先生曰。如欲不见。则不如初不出身也。余曰。既已出身则如之何。先生曰。虽已出身。岂不可以入乎。昔岁尹集之子尹以性。为邑倅。今吏判为岭伯时。罢黜曰。内职犹可。外任不当。此岂分彼此。以为此可甘心事之彼不可事之云乎。其意不可知也。且内职中若有财帛者。则与外职何异乎。余曰。岭伯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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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罢黜。固不忍矣。然若以尹以性之道论之。似不当从仕矣。先生曰。固然固然。国家若有别㨾褒恤之典。或别给禄食。则好矣。但国计甚窘。仕者。犹不能给禄。况可暇及于不仕者乎。余曰。若有浮费之用。移之于此等事。则岂不好也。先生曰。然矣。
问。人家大宗祭仪。若不一一合礼。则小宗独改以古礼。毋乃不安乎。先生曰。大宗非礼。则何必从也。
问。生日之奠献。以情理及俗节之献揆之。似亦不可已矣。先生曰。若继祢之宗则可矣。至于继祖之宗以后。事涉难便。若以一位生日。尽祀诸位。则为无据。如欲出奉当位于正寝。则亦太重难矣。又问。今人以生日不祭。于心安乎之言。乃于生人之生日。或有奠献于祠庙者云。此何如也。先生曰。不当甚矣。又问。生日具饮食以娱。若具庆者可矣云。然则虽有偏亲。而不能具庆者。不可为乎。先生曰。虽未具庆。既有一亲。恐无不可矣。
问。有人发于情事。小祥后犹不废朝夕哭。此何如。先生曰。过矣。先王制礼。不可过也。先生又曰。昔岁慎独斋撰松江行状时。以每上父母墓必哭一款。为难处。诸议以为。此非礼也。不录为当。郑杆城意亦然。余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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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虽非礼之礼。既出于至情。则录之似可。且松江所为。岂一一无过中之事哉。虽曰过礼。其所为若每如此。岂不好也。人亦孰肯以松江为中庸之人也。然慎斋竟不录。后见南轩语。自谓每上墓必哭。然后始知先贤之亦为此矣。
二十八日。又拜先生。从容侍坐。余问曰。先生从沙溪老先生游者凡几岁乎。先生曰。几十载矣。余进曰。敢问入道次第。先生笑曰。入道次第云者。是有道者言耳。今余既未有道。有何次第之可言乎。然余初从老先生学。老先生以为初学欲检身。则当先家礼,小学。欲知义理。则又当先心经,近思录。此四书。不可不先读云。四子则余既已读。故使质其所疑处。又继学周易矣。老先生又以为必须留意于文章。知作文法。然后可以应世而有用云。故学韩文全帙于慎斋。至今恨其不能移工于实书耳。
又问。为学之方。可得闻乎。先生曰。朱子之言以为学问之道。莫先于格致。格致之要。又在于读书。读书之要。又在于存心矣。
又问。我国儒者。孰为正宗乎。先生曰。泽堂之论以为栗谷兼静,退资质学问。而又有经济之才云。此言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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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矣。
又问。近时赵乐静,俞市南优劣如何。先生曰。质高处乐静胜。而大处或当让于市南矣。余问。此两人曾有书院之议云如何。先生曰。孰能为堂上人能辨堂下人曲直。此事极难定。若士林齐发。则必其人可为也。其或沮之者众则亦难矣。
又问。当今朝廷人物。孰为第一乎。先生曰。吾何以知之。然闵台三兄弟。其所施设则未知如何。但为国精诚则难得矣。
又问。文辞孰为第一。先生曰。诗则东溟甚高。文则李端夏矣。又问。太学士之文如何。先生曰。自少人谓之夙成矣。又问左相之文何如。先生曰。此文人亦谓之周遍矣。又问。溪谷之文章。 明朝无可以当之者乎。先生曰。然。明时人。不度自家力量。妄欲效拟秦汉。都是假文矣。
又问。近来世俗婚礼。若其兄婚有故未易成。则先行其弟之婚。此于义理如何。先生曰。以兄弟之序行之固顺矣。如或有故。先女婚则可。先男婚则不可。盖古者。三十而有室。二十而嫁。其势自然先女而后男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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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问。今人既或行纳采。而其将为夫者死。则当如何。先生曰。礼记以为当奔丧而往哭。既葬而除之。夫死妻亡。俱各如此。而此等礼。今难行之。只当还送纳采矣。
二十九日。又进拜先生。先生问曰。曾读朱书否。对曰。未也。先生曰。昔俞市南尝言朱子广用天下诸子百家之文。而若出自己。无有痕迹。其言是也。盖此书不可不着实用力矣。余曰。然则四子,三经之前。当先读此乎。先生曰。否也。若不先读经书。则亦何知其意味乎。
先生问曰。近时京中年少辈能读书有志者谁欤。余曰。小生闻见孤陋。未知某人如何。但有林泳云者。曾出入先人门下。故熟知之。此人颇聪明力学。最有可望矣。先生曰。曾闻此人有所遭之事。然闻其言。本出于失性人云。狂者之言。何足信乎。且言罗州下人。偏论极盛之弊。余曰。京中亦然云。先生仰天喟然叹曰。我国家党论至此。不知终果如何。恐或有白马河等事。深可忧虑也。
余问。何以则不可入于偏党中欤。先生曰。此亦私心也。只秉心公正则可矣。仍论当初东西分党事。且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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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事多过激。至今谤毁不绝。皆所自取柰何。已而。出所撰碣文示之。余奉受而一看后。起而拜。仍申感谢之忱。先生曰。揆以平日情义。有不敢辞。而但未知于不朽之传如何矣。余仍进诸纸。请得大字。先生即一笔挥尽。余又请名所居之室。先生取朱书展阅讫。谓曰名以志事可也。盖取善继善述之义云。余又以所作诗与序进呈。先生览毕曰。尽好尽好。当拚和以别矣。
问。朝家近有青衣之法。此果何如。先生曰。古者以白衣为吊服。非所常着矣。近来人多服青衣。然昔时则服黄衣黑衣者多。赵重峰之子常服黄衣。余及见之矣。又问。黄衣似骇俗。服黑衣为胜否。答曰。然。
二月初一日。朝饭讫。晋拜先生。出示所和诗。余进曰。先生昨既以志事命名所居之斋。今日所赠诗中。亦有戒圣狂之语。先生之教至矣。然小子方将告归。抑或有可更垂诲者欤。先生曰。吾则以为程朱以后斯道大明。只在当人云矣。余又问。岂无最切要可奉守而行之者耶。先生曰。昔或问,论语。孰为切要。程子以为无非切要云矣。余以近思中太极图,定性书,生之谓性。三书疑处禀质。又问。年少人在京者。其可与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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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者谁欤。先生曰。李箕畴云者。于书颇通矣。在乡则尹拯耳。(以上癸丑华阳洞记闻。)
余问。大学正心章。有所忿懥。是体乎用乎。先生曰。有所忿懥。用也。不得其正。亦用也。用一也。而不得其正之用。比有所忿懥之用。尤出来故。朱子曰。用之所行。不得其正也。又曰。正心是指用而言者。子思以后。始言体矣。又曰。事过勿留。为非有所之正意。至于期待应事。皆推说章句。敬以直内。亦推演言之者矣。
余问。僧辈磬声于唤醒有力。吾人亦为之。或无妨否。曹南冥佩铃。盖亦此意矣。先生曰。此等事不必为矣。先生又曰。老氏不可谓无其理。但悖于天理。白日蜚升。亦然矣。
先生曰。月沙文章。深于义理。不但文章而已。其大当过于樗轩。又曰。先稿文章。似逊于先世。而实事则过之。
先生一夕散步厅事间。余与李兄亦对立于庭。先生诵一诗。以释其意。其诗曰。玄天堕寒露。滴在青荷叶。水性无定态。荷枝喜倾倒。团明虽可爱。涣散还易失。从君坐三夜。请问安心术。余乃请曰。小生辈来此已三日。此句正写出今日事。敢问安心之术如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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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有一物于此。握之则破。不握则堕。此盖先儒语云。后考其诗。载柳西崖集中。
余以放倒欲速之病。请疑求药。先生屡举孟子勿忘勿助之训。以勉之。
先生又曰。大学或问。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之错应人。已不得其正矣。余窃思之。盖贪看。已是过。及其应人。其用遂错。贪看鸟。是有所忿懥。错应人。是不得其正矣。(已上癸丑长兴寺记闻。)
甲寅五月二十日。与李兄涬,金兄昌协同行。遇先生于杨骊间道上。下马乍憩。仍陪向龙门寺。午后过龙门书院。院前立小木书曰。大小人皆下马。宋君彝锡时亦从行。即下马曰。蹉过此矣。先生顾谓余等曰。文庙乡校之外。亦有过之而下马者乎。余等对曰。无闻。及到院。先生即坐讲堂。诸生皆坐定。涬进曰。五贤院宇。则当下马乎。先生曰。不能知。但自朝家待之甚优。抑当下马否。曾见孔岩书院。享以朱子。故皆下马。盖此在其人景仰之浅深。不可以一槩立法以断也。余仍进曰。曾闻先生过桧渊书院。书曰。展拜寒岗先生云。果然否。先生曰。伊时赵根书以如此。余固已虑其骚扰。渠便曰。如有谤。我自当之。厥后谤言喧藉。皆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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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我矣。先生且曰。岭南闻有文景虎书院。仍历论当时。朴惺,景虎,仁弘辈事甚详。且曰。仁弘有高风正脉。辨其文颇好。可一求见也。余问旅轩撰朴惺行状。称美甚至。而不及攻牛溪一款。殊没其实。此颇可疑。先生曰。然。亦略可见矣。昔年。尹吉甫以旅轩于朴状中。有仁弘误入之语。颇为之不满矣。余问。旅轩于仁弘。何以歇后语加之。先生曰。恐熟处难忘而然也。余问。曾见金宇颙文集。以 神德王后祔庙。上疏立异。其论如何。先生曰。大不然。若于 君上再娶之时。谏之则可也。今既为 国母。且尝祔 庙封陵。则何可以春秋不再娶之义论之乎。此甚迷惑矣。先生率诸生进诣庙门内立阶下。顾谓曰。诸君已定位乎。再拜而退曰。君辈奉审可也。夕时到寺。直上法堂。周视讫。西向坐。诸生亦坐。僧辈皆叉手于堂前。先生曰。我曾于癸亥年。读书于此。其时僧能有存者否。仍历论 世祖古迹。僧有净源者。颇可与语。先生问曰。禅教孰难。源对曰。禅难。仍与讨论。良久而曰。此僧可谓能向道者。且问一僧曰。尔道以天地人物皆为妄。然则是全体都是妄也。虽日月薄蚀。戕父与君。亦无害否。对曰。妄中。亦有善恶矣。先生笑曰。此尔家窘处。既曰妄。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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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有善乎。仍论存心之难。儒释无异曰。最怕流注想。余问。先生即今地位如何。先生笑曰。虽以朱子之亚圣。犹自言钟声未绝之前。此心已走作。况常人乎。恐无变化之日矣。试以读书时言之。心存时则其味甚长。心放时则专无意味矣。余问。读书时心存极难。先生少时。亦有此病乎。曰。乌能无也。看来看去。记诵虽易。而意味不长矣。余问。以常人之心言之。不昏昧则必散乱。无须臾清净之时。昏昧散乱中。散乱时尤多。除非欲睡时节。皆向外走作。想圣人无须臾此病。以此观之。似难至于圣人矣。先生曰。是以栗谷曰。常人之心。无未发之时。盖虽有介然之顷。一有觉焉处。此则绝无而仅有故耳。圣人之心如明镜止水。岂有霎时昏乱乎。学问之道有四者。格致存养省察力行。是也。而存养则贯终始。圣人岂可遽学。只循循做将去自可到。非如释氏可以一朝顿悟者。且问。昏昧散乱。何者易治。涬曰。昏昧之病。或易救乎。协曰。此二者。恐非二病。散乱之馀。便成昏昧矣。先生曰。然。此二病正相因。譬如水。终日搅乱。则遂成昏浊。不能清矣。余问。闲居独处时。虽或安静。及事到面前。应之便差了。此等处极难。先生曰。此处正下省察工夫。徒存养。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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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济事。古人所谓居处恭。执事敬。可谓学者法。且此心是活物。极难制得。维持以存志。无如读书。读书久则渐当不放矣。朱子书最好看。伊川书使人极难读。终不如朱子之明白洞快矣。余曰。学者于朱子书不熟。恐难为儒者事。先生曰。然。朱子大全与语类。不可不读。先生问净源曰。道谦居何处。源曰。居福唐。先生曰。谦居开善寺。延平所谓谦开善者。谦即道谦。开善即寺名。退溪以为姓名。恐误矣。且问古人觉道之时。有通身出汗者。何故。源曰。固有之。盖其觉得其所。未觉。不胜喜乐故耳。先生曰。此不无其理。凡人有羞耻事。则辄出汗。以此推之。可知矣。先生至暮。始下禅堂。又与净源论佛经甚悉。先生且谓曰。我尝谓觉性曰。吾辈与禅师相交。甚可畏。昔韩文公平生辟佛。而后来僧家。以文公续太颠道统。此可畏云。则觉性曰。今世虽有文公。而无太颠。公无畏云。是隐然讥我言也云。余问。朴叔待命。其无可以定限否。先生笑曰。初既如是自处。到今径归甚无端。何可限之。有以周易观之。天道人事。必十年而变。今姑以十年为限。其间岂无结末乎。问曰。若于十年内无结末。则当奈何。曰。然则势将仍又留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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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曰。 国恤卒哭前。私祭一款。先儒所论皆不同。且朔望参。则皆云不可废。而于墓祭。或云略设。或云当废。或云行于斋舍。此难的从。然常人之情。于祭祀一款。其废之者。是不得已也。苟有一分可行之道。不可泛过。吾意虽墓祭。只一献无祝。行于斋舍。与参礼何异。恐无不可行也。只上墓则 国家所不行者。不敢为矣。余问朔望参。亦 宗庙之所废者。如何。先生曰。此则先儒之说皆然。有不可不从矣。且曰。古人多以庶人与大夫。分而为二。今则庶人与大夫。其于平时祭祀等节。少无差别。而又于 国恤。并以白衣白冠终三年。则恐难于此节独为区别也。余问朱子君臣服议中所论丧制。庶人亦一体服斩乎。先生曰。不然。朱子尝以为庶人不服红紫三年矣。余问庶人外。无差别否。其以杖分达官之长者何欤。先生曰。只杖有所差别。杖外皆同。如我国正以下。皆有提调。不可为达官之长。故不得为之矣。
问。浩然章无是馁与是集义二是字。小注。各以两㨾义解释。恐不然矣。先生曰。此有朱子定论矣。孟子一书中。此篇极难晓。顷者。尹拯来见。余为之通读而问之。渠似未能细讲。盖不得于言。勿求于气一款。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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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孟子何以言告子之不动心。而不言自家之不动心乎。对曰。可也。亦未尽之辞。言告子之非。则孟子之求于心求于气。自可见矣。先生答曰。使公孙丑而颖悟。则必不更问。而既又问恶乎长。然后不得已对曰。知言。善养吾浩然之气。此言气二字。与上言气二字相应。而独心字脱漏。及后生于其心。然后始又与上文心字相应矣。(以上甲寅龙门寺记闻。)
乙卯正月十六日。余与李兄涬,金君万吉同发。韩君圣佑亦追到留庆安驿。十八日。晓迎拜先生于沙器幕。时余大病才瘳。先生甚忧之曰。有如此病。何以跋涉远来。吾辈运气如此。君病亦可虑矣。仍曰。东坡特一文人。然犹曰。谈笑于死生之间。此正吾辈得力处矣。余对曰。在先生虽如此。某等之心。则终不能不嗟嘅痛泣矣。先生曰。何至如此。窃瞷先生容貌辞气。盖无一毫几微色矣。(以上乙卯广陵记闻。)
庚申十月十三日。余进先生所寓贞陵洞。纳拜。先生喜而使坐其旁。余曰。得有今日。诚是意外。莫非 圣恩。感泣何言。况今窃瞻德容。似无大损于前日。此尤斯文之幸也。先生曰。麋鹿之状。何足言。因问近读何书。余对曰。偶无所读。余仍问。先生昨日登对。不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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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说话。先生答曰。昨适冒夜入侍。自 上欲提起旧事。贱臣敢请以不必然。贱臣又曰。昔朱子抵书张南轩。使于夜对。请问上之业之所至。今适是夜对矣。臣敢依朱子说。请问 殿下业之所至也。昔臣拜于春宫。伊时 殿下方读小学。不知其后 圣学所就复如何也。 上答以中间所读次第甚详。且曰。今几毕书传。当继讲诗传云。贱臣又白群臣俯伏。此固出于尊君抑臣之道。然君臣尊卑。本不在此。必令坐讲。上下相见。可以颜面熟而情义孚矣。况臣有病。不能久伏。请坐而仰视 天颜。上曰。起坐。贱臣又曰。 圣学贵在体之于身。验之于心。乞于此致力。不徒为口耳之资。是臣区区之望也。 上曰。予虽卤莽。岂不加勉。贱臣又进曰。中庸,大学。其要只在谨独。不知 殿下入处深宫。与宦官宫妾相对之时。其能庄整齐肃。一如接群臣之时耶。乞于此留意。 上曰。虽甚不敏。亦不敢怠惰仿倒矣。贱臣起而拜曰。 圣教如此。实东方万世无彊之福也。说话大槩如此。真所谓 天颜温粹。酬酢如响者矣。且更问余。君方读何书。余曰。近看家礼矣。时有在座人。言自 上时讲纲目者。先生且曰。昔贤以为经书冷淡。史书闹热。家礼真是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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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热之间也。余问何以如此。先生曰。大文冷淡。注脚闹热。时南大成二星。亦在座。问曰。妄意自 上于纲目。则一时当讲十数板。故曾以此仰请。顷有何许玉堂儒臣。又建请一日所讲。只一二板云。先生曰。古人固以为经书贵精。然史书则一时必直下屡板。或至一编。然后事之首尾得失可见矣。余因日暮辞退。
翌日。又拜先生于安国洞。是日自 上开筵。玉堂官请趁先生入朝时。讲太极图,西铭二书。蒙 允。林德涵以修撰。朝已来校两书悬吐而去。先生随将赴 阙。侍者请进冠带。先生却之曰。到 阙下始着何妨。时余在侧。先生戏曰。服此不似之物。见高士如同甫者。亦可愧也。时岳丈来拜。先生谓曰。吾于登对时。白 上以为桢之罪果当死。则固不可贷。然刑讯则待公族之道。似不当。盖为近于 仁祖也。如㮒则既贷以不死。当处以善地。使无雾露之患。臣目见其所处。是瘴海人不可堪之地。宜有变通。以为可生之道云。又问曰。吴始寿其无免死之端否。盖始寿母有乞哀诸大臣之事故云。
十二月二十三日。先生自西郊入城时。余在北洞。徒步往拜于壁藏洞。余问先生今日。何以无端遽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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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曰。有不敢言之异数故也。敢问其由。先生曰。 慈圣有手札俯召。大意以为目今灾异孔惨。忧虞多端。而 主上冲幼。君何不来。末又以为予于外朝事。本不能干与。而此则不得不言云。传 命者金锡衍。而猝然袖致于宾客会坐之中。廑只俯伏听受而已。亦未及冠服云。余问此有古事之可据者耶。先生曰。昔司马公还洛。高太后手诏勉留矣。余曰。彼时则太后方垂帘听政。其为手诏宜矣。此则不然。而乃使私人传此书。无乃有所未安者耶。先生曰。 慈教亦曰。 主上冲幼矣。余曰。 主上虽曰冲幼。然比之 先王即位之岁。已多一年。且与甲寅年间有异。 慈圣若自内辅助 圣上之不逮。则固可矣。至于自诏如此。此恐终似未安。设令自诏。若直下政院。明喻此意。则岂不尤光明正大耶。先生曰。施之特失其所而已。余曰。然则先生今日承 命。与向来谢 恩撰志时。自别。将来去就当出何道。其将有所陈白为之兆也耶。先生曰。固然。吾之去就甚易。一出迂阔之言。不能见用。则只当逃遁而已。余问所谓迂阔之言。即何等言也。先生曰。大义是也。自古天下国家。未有舍三纲而为治者也。余问大义固当然。以今日时义论之。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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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尤紧且急者大义。只当为准的归趣而已。先生曰。诚然。宋高宗时。朱子犹曰。观彼衅之浅深。量我力之强弱。况我国今日之势耶。余曰。然则今日急务。何者为先。先生曰。朝廷清明。民生安保。为今日第一道理矣。余曰。朝廷何由而清明。民生何由而安保耶。先生曰。内自各司。外至守令。一切澄汰。此为要务矣。仍举先有司之言。余曰。人才必广搜。然后可充也。先生今日。其将以何等人充之耶。先生曰。今人每曰草野。而其实则草野之人。未必可用也。盖为守令。则贪饕必甚。吾意京华子弟。犹以名节自砺。恐胜于草野也。余曰。先生熟于乡。故所见如此。每闻玄石之论。其意常在于草野。盖此叔则于京人甚熟。故然矣。不知如何。先生曰。草野终无胜京华之理也。余曰。今日所当同事之人。果为谁某耶。先生曰。势当与当国大臣共事矣。余曰。大义固不可不首论。但上下未及相信。若谓目前便欲北伐。则必将扰却人心。事无可成之理矣。意思则固当如此。然亦不可轻举。今日国势如此。必须大段自强。然后可到祈天永命之地矣。朱夫子虽力主恢复。而至于末年则曰。区区东南事。尚有不胜虑者。况何恢复之可图云云。窃意今日时事。正亦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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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此意恐不可不言也。如何。先生曰。君言是也。仍喟然叹曰。国势至此。万无不亡之理。不知使何等人物当之。可以挽回耳。诗曰。耿耿不寐。如有隐忧。正谓吾今日心事矣。
语及李参判草庐事。先生笑曰。从前君屡问而余终未答。何欲知之至此耶。吾于今日。当为君详言之。盖礼论则同异得失。皆无所害。只以发明嫡字之故。语意或似太重。而然此则置之可也。惟其自礼论既变之后。此老过生畏㥘。以至于彼矣。公州有金宙一者。即鑴家切族也。此老谓金姓曰。宋某之论礼。虽以一罪论断。亦当云云。金姓传之尹义济。义济传之其妻喃权惟。权惟传之于余。余当初闻之以为此老之言。必以余不识忌讳妄言无隐者。为可为一罪也。此一事也。余谪德源之后。金益坚书报以为。草庐之侄李懿锡疏。有曰。七日成服已过。期年服制已定。盖以三年为是。而恨其未行之意也。余答以锡之自锡之。草庐自草庐也。此二事也。余自北移南之时。金君又来见于兴海。言此老事甚多。余虽诃责而犹不止。盖金君爱我甚至。而为人愚且狂故也。此三事也。余在蓬山时。金君书谓欲来相访。余答以为。若不欲如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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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草庐事。则来访可也。不然则不愿来见云云。金君竟亦不来。盖自知其必不能默故也。此四事也。厥后此老送书发明。余意可笑。故答以一笑。此余之失也。彼虽如许。而在余之道。所当以情悃相告。而乃不能然也。余至今以为悔恨也。及其再书。则专以余为有权势者。时辈方以余为遥执朝权而将杀之。而彼乃为此言。以实其语。又复遍抵书于诸处。遂有多少说话。李令䎘。尝访余蓬山。示此老所抵书。书中有并夺 仁祖之统之语。余见此不觉胆寒。谓吾辈当被赤族之祸。时宋尚敏在傍。独不惧曰。莫非天也。此老焉能生死人哉。至于蒙放。则闻其子弟辈。又为散宜生之事而致之。然此老后抵书叔范。谓吾门下诸人兴讹造谤。以至于此云。自古安有以讹言。赦重罪之理哉。余在谪时。又有所闻锦山有此老一家子弟。且有林,李二姓出入吾门者。彼谓吾抵书林,李。以为此老附托时宰。而诘问甚至。至證所闻之处。因此至于呈辨。太守李重辉。长者也。力止之。故其事遂寝。盖故为如是之说。必欲使人知与余为不好也。近闻此老子弟。至以此事欧打士人。而其被打者。乃吾所亲也。亦以此呈于巡营方伯。题以勿较云。此事何可言。余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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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老所虑过矣。其与先生受祸。岂无浅深哉。先生曰。固然固然。既被远窜。安知其后之复如何也。余曰。此老平日所学如何。而狼狈至此哉。先生曰。诚不可知也。余曰。曾见先生 孝庙朝密疏。以此老并俞市南称以儒林重望昭代名臣矣。先生曰。此老狼狈。在我诚如割肤矣。何可言何可言。
论东汉党人事。先生曰。人以东汉之亡。为由党锢诸人而致之者。极不然。当彼时汉室之稍有扶撑者。实赖其功也。又曰。朱子聚星亭赞。以陈太丘为无可不可。此本圣人事而用之太丘。诚未可知。岂马援论高祖。亦谓如此。故此亦引用耶。且以陈蕃称高风亦何也。
先生问近看何书。对曰。方看小学。先生曰。寒暄终身读此书。其得力多矣。仍举尹和靖见伊川半年。方得大学,西铭看之语。余问所谓半年。岂谓到半年后。始看此二书耶。抑以专精之故。二书卒业。乃在半年内云耶。先生曰。近思注以为积其诚意。然后始看二书。而朱子语则不然矣。(以上庚申洛下记闻。)
余问户布之论。闻自市南发端。未知此法。古亦有之否。先生曰。此出自朱子。朱子始以为不可。终以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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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仍出示大全(六十)跋。独孤及书曰。此则以为不可者也。又出示(卷十八)与张南轩书曰。此则以为可者耳。余问此法当今可以行否。先生曰。以今日世道。决不可行。是以市南则尝谓在上者先行。使在下者歆羡。然后可行云。余又问朱子所论。似指口赋。而今日所论。则乃户赋也。此似不同如何。曰。户则今日亦已行之。盖今家基。皆有卜束而纳税。朱子所论。乃身役也。又问今之议者以为身役。则不当责徵于大臣以下。惟户役则与田税无别。可无所嫌云矣。先生曰。不然。户役则不当叠行也。
先生曰。君近日读何书。对曰。方看书传。先生曰。期三百无所疑否。对曰。安能如此。但随文以解。别无深义。且其岁差法所谓天渐差而西。岁渐差而东云者。不能晓耳。先生曰。何以有疑。对曰。所谓天西岁东。岂谓日行不及天一度。故每日如此耶。先生曰。不然。盖谓一年后日与天会时虽同。会一度而天则在西。日则在东云也。
余问璿玑玉衡之制。以图观之。终未解见。何也。先生曰。图甚难晓。若观其所造制度。则不难知也。仍令侍人持出所有玑衡。先以白小纸。贴其中二环之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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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冬至之日度。然后将本说一一指教甚晢。余言下可悟。先生且曰。此乃白江妾子李敏哲所造也。李公且造一本。其制甚大。且有激水旋回之法。在于苏堤云。又曰。君若欲造此器。则可劝金相。呼李君造成。可即办得也。
问。九族集传以为自高祖以至玄孙之亲。盖亦计已合为九世。然小注又曰。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二说当何从。先生曰。此二说不可两㨾看。盖父族母族妻族。亦在高祖以下之亲。是故。集传亦曰。举近以该远。五服。异姓之亲。亦在其中云耳。余又问五服。异姓之吐。当曰五服果。异姓云云耶。先生曰。似当然。
问。艺祖文祖。是指何人。先生曰。此未可知。所谓祖者。非指其祖先。恐只宗庙之名。如以盟于祖之祖观之。似然。
问。余来时。骊阳有一疑礼。要得奉禀。盖有人只有兄弟。兄无子而弟只有一子。故使其子为兄后。以承其父之祀。己则无后。其子又生二子。长承其宗。次又还主其本生祖父之祀。其旁题与服。皆当如何耶。先生曰。此事不可以继论。恐无旁题之可。言服则只从本服降一等为是。问。名称当如何。当称从祖否。先生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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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称从祖。则其服当为小功。而今此乃是大功。以大功之服而称以从祖。未知如何。余问古礼名称与服亦有不同处。称从祖而服大功。亦岂不可耶。先生曰。固有不同处。然此则未知其可也。然则常时所称当何如。先生曰。只当曰。本生祖父可也。又问其承祀者。欲申心丧三年。此又如何。先生曰。恐未见其可耳。
问。亡妹祥期已迫。彼家亦有欲知事矣。父在则长子不杖。不杖则不禫。明有礼记集注。然不敢的知。故取禀。先生出示礼记本文曰。吾尝于此有疑。经只曰。为妻。而注始言父在与否。而又曰。宗子母在亦禫。明非宗子而母在则不禫。他处皆言。父没母在皆杖。而乃如是径庭何也。问。先生家亦有孙妇丧。将行禫否。曰。大家若不行。则固难不从。但此则既有其子。其父虽不为妻禫。其子岂可不禫乎。余又曰。彼家亦非欲必不行禫也。备要及问解。皆以为如此。故欲奉禀以行之矣。先生曰。此极难断矣。又问若使先生当之。将何以处之否。曰。吾则当行。盖经不言父在与否。而妻丧是具三年之体者。礼宜从厚故耳。
有一学生来学家礼序文。先生问余曰。盖两病之两病。指何而言。余不能明对。先生曰。此即指上文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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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沙溪先生以为此极难晓。尝问之。人皆未透。独张维郑经世知之云矣。后考玄石标题以然。亦至或为两病。亦似失本文之意。
问龛室制度。先生曰。置卓子于龛室中。奉安神主于卓子之北矣。
问。生时立斋以居。死后仍为祠堂。何义。先生曰。岂以平日所居为精神所寓而然耶。
问曾承先生下教。每以我 朝祀典为难言矣。今番封事。乃复极言。与前所教不同。何也。先生曰。今日则朝家将行之。与前事体不同故也。问。先生曾谓我 朝儒贤。若以圃隐,静庵,退溪,栗谷此四贤从祀。则夫孰敢有异论哉。当时未尝举论。沙溪今疏始发。虽只以四贤从祀。沙溪则当不可阙否。先生曰。似当然。问。沙溪与栗谷。其无差等否。先生曰。吾曾撰述老先生行状。以栗谷比之文王治岐。沙溪比之周公制礼矣。问。然则文王,周公同是圣人。当无分别也。先生曰。周公安得如文王哉。文王是尧舜之类。周公是禹,汤之类。沙溪,栗谷之间。亦岂敢曰无差等哉。
论权公諰事。先生曰。此人其心善良。别无邪心。只是中无所主。故其疏亦如许。吾曾往清风。先尊丈与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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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舟。自寒碧下。至于下流。半日所言。皆是此人事。先丈以为曾与同入 筵席。观其所为与所言。无一可观云。余问。曾闻此人于 筵中。称颂郑仁弘事。先人尝面斥云。然否。答曰。其时先丈极言大斥。故彼不得在朝。遂出仁川。此后 孝庙时。更不入朝矣。
问近代名公大人墓道文字。率皆出于先生之手。不知果皆一一称停。无过不及否。先生曰。馀人文字。固或泛然。至于名人。不敢放过。是以于尼山事。有所云云。竟至如此纷纭矣。
先生曰。慎斋尝以牛溪学问。为胜于退溪矣。赵重峰以我 朝圃隐,栗谷为真儒。馀不入焉。慎斋尝亦以退,牛为未尽矣。
问牛山何如人。先生曰。此人有气节。南方士子赖此丈。不失趍向者甚多。于南中。极有功矣。
先生曰。民怨如此。而天怒不作未有也。天怒如此。而其国不亡者。亦未有也。仍长吁数声。
又曰。大臣律己清严。然后董正百僚。其不如法者。一切沙汰。则朝廷安得不清明。
又曰。国家事无担当之人。向日收布一款,五升布三十五尺。是 国家令甲。今人每曰五升极粗不敢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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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此皆见欺于吏胥辈而然也。若令民人自织五升布而来。然后仍以此为准。则岂不可知。时有北方士子来学者在坐。先生仍问曰。君之所着道袍。是几升。其人对曰。此五升也。余又问吾所服是几升。其人曰。此几六升云。先生又曰。所谓五升者如此。岂不可服耶。若使潜谷公至今在朝。此事必不如此。叹息久之。问曾闻骊阳言。初虽以五升为准。后必渐高。不如减一疋。只捧一疋为可无弊云。此说如何。先生曰。此亦无妨。
先生曰。今日无任世道者。极可虑。和叔何不出当世道耶。余曰。此叔自谓才分力量未逮。若先生当国而招徕。则当出与共事。以补万一云矣。先生笑曰。和叔若出当然后呼余。则余岂不往赴哉。
问向来人谓 孝庙尝有一文书。密付先生。然否。先生曰。大槩有之矣。仍曰。丁酉年。余丧制毕后。湖伯启闻 孝庙即以御札下问。不但辞意极秘。其赍来者亦径去藏踪。不知为何许人。且 孝庙欲贱臣。不宣其语。且裂其纸。故不敢违越。即如 圣教。今亦对人不敢说其辞意矣。后于己亥末 上宾前余在朝时。复有 御札。说话甚多。而大槩多凄楚之辞。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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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命已迫矣。仍叹息歔欷而曰。金贼骸骨。今藏在何处。余问岂 孝庙于梦寐间。有以此贼不祥之事耶。先生曰。然。余问此 御札。则今尚在否。答曰。有之。问所谓文书者即此耶。曰。盖指此也。问向时 圣上若览此。则不知能有所益否。先生曰。何敢知。但其中说话。非外人所可与闻。苟非待以腹心。则何以如此。此或不能无感动于 圣心者。儿辈乞投进。而吾何忍出此以冀免乎。坚拒而不许。欲抱死入地矣。问万一有益。则令孙诸人。何不偷得以进耶。答曰。儿辈之心。岂不如此。但其所藏处。吾独知之。而渠辈不知。虽欲偷得奈何。
先生曰。宋子慎不但节义甚高。其学问精微严整。平日所行。虽小事皆善。以此邻里亦皆感化。又曰。此君造诣处精深。比之龟峰。却胜也。又曰。此君每以龟峰称叔献,浩原为不满。且曰。此则容或可也。其称李相山海。必以字。此尤未妥。盖渠知分故耳。又曰。余曾往宿于其家。此君晓辄往拜其亲墓而归。今之谤此君者。乃曰。平居未尝为此。而以余往宿故为之。仍数以十罪云。此事何可言。
先生曰。朴大叔近读书否。此人志高行笃可尚。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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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己见。不从朱子法门。其误入甚易。是可虑也。
先生出朱子与南轩酬唱诗谓有宁有迹。谓无复何存之句。而示之曰。此句之义。盖谓若曰太极真有其物。则本无形状之可言。若曰无之。则岂复有所存者。谓无太极则亦无物故耳。其意分明如此。而退溪所释不然。未可知也。仍曰。退溪所论说。多有可疑者。余不得不一一辨明。而此若流传岭外。则必为余一大罪案矣。
先生曰。人谓周易难读。然不如中庸之难。吾意中庸。犹不如孟子浩然章之为尤难也。余于此章。自少读之最多。而茫然无所得。及到老来。方得其梗槩矣。余问此章恐非有深旨奥义为难解。只其文字语脉。出没变化。故读者未易透破耳。先生曰。然。仍历举一章中上下相应处而言之。
先生又曰。以直养之直。即道义。而既以道义养成此气之后。则又便扶助他道义。此所谓配义与道者也。吕子约不能晓得此段。故朱子以为胸中何如是黑暗云也。
先生出论语子张篇子夏先传近小章。示集注愚按条曰。此条当何释。余对以非谓之意恐止于在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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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此章主意。在于先传近小。而后教远大故也。先生曰。看得是。退溪于此释。以非谓之意止于是本。余曾疑之。问于和叔。和叔始以退溪说为。然后复以余论为是矣。
余辞退。先生曰。余年衰病深。只是朝夕人。恐不得更见而死也。余对曰。先生何遽为此言。区区所望。不但百年之寿。窃冀先生复还 朝廷。陶一世于太平。使斯民。蒙其泽耳。先生曰。此岂所可期也。先生又曰。昔牛溪与龟峰相会而曰。论理少而论事多。今日吾辈之会。亦觉如此。良可悔也。(以上。壬戌华阳洞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