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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村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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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村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五
 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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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臣柳义臣传
柳义臣。字彦正。天安远一人。以 嘉靖庚戌十二月二十七日生。生有至行。乡党称孝。 万历癸未。中武科。辛卯。 上尝榻前试射。义臣居首。 命特除边将。即拜梨津权管。既赴任。专以抚恤军卒。修葺器械。为务。常曰。物不素具。不可应卒。及至壬辰。倭寇蔽海而至。主将右水使李亿祺。招管下将士。问御敌之道。义臣兀然直前。谋画甚奇。仍图上接战之策。主将欲试诸将意。又问曰。今以孤军弱卒。不可当大敌。与其徒死于敌。无宁遵海而西。为勤 王计也。诸将皆曰。然。义臣。即拔剑立船头。令所管士卒曰。舍信地而往者。吾不可从。士卒有从主将之令者。皆斩之。左右皆慑伏不敢仰视。主将大奇之。即以为先锋将。义臣以如干乌合之卒。直犯大敌于加德浦前洋。冒死力战。遂大捷。主将具由启闻。朝廷擢拜训鍊主簿。再战于熊川浦。又大捷。事闻。升拜训鍊佥正。七月。乘胜转战。至闲山岛。挺身先赴。弯弓射贼。所杀盈海。遂使贼势大挫。忽有一贼从积尸而来。以丸中左腋。义臣即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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爪抉出。流血淋漓。犹且终日力战。及丸毒渐剧。度不能生。遂使长子渊。衽金革而代之。盖以渊貌相类也。翌日晓。义臣竟死于阵中。即七月十一日也。渊时年十九。返葬于故土。后录义臣宣武原从一等功臣。 赠户曹参议。封爵父母。复户子孙。渊寿至九十。痛父非命。终身不娶。孙兴雨。亦有孝行。割指救母云。
按壬辰之乱。诸将之立功死义者。固甚众。然若论其表表可称者。亦不过若而人耳。今观柳公之事。其奇伟卓绝如此。虽如李忠武诸人。亦何以远过哉。特其平日。名位不甚显。又无人主张阐发。使 朝家崇报之典。亦只例赠给复而止。可胜叹哉。余又闻公少时母病断指。及公殁。公之父世雄。尝取其指。置诸囊中。辄抚而垂涕。古语云。求忠臣必于孝子。岂不信哉。兴雨之断指。固有所受。而渊之终身不娶。抑何其悲也。噫。是亦可见公平日庭训之一端云。
忠臣张翮传
张翮。天安大东人。 万历癸未。中武科。时年三十五。后拜守门将。壬辰。罢官还乡。到素沙。闻倭寇犯境。遂募义旅。自十月。始结阵于竹山,镇川间。防守甚力。尝遇贼接战。击杀甚众。有出身朴柄者。翮中表弟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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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死于贼中。翮欲收其尸。乃于马上。以铁钩钩取之。马惊堕地。贼欲以剑刺翮。翮拂上马。则马又盘桓不逝。遂为贼所杀。即癸巳三月十八日也。同里人段玉根。亦随往军中。目睹其状而言之如此。翮既死。子士逸。慨然欲复父雠。代领馀军。请得粮食于元帅。元帅时在岭南之清道郡。义而许之。因题其状。始致悲悯翮死战之意。且嘉士逸欲复父雠之志。终以益尽卧薪之心为勉。今其纸尚在士逸孙仁述。守而不失焉。是时。士逸年才十九。能扛二百斤石。勇亦兼人云。
按。袁粲谓其子最曰。我不失为忠臣。汝不失为孝子。今翮与士逸。真可谓父忠臣儿孝子。而同时高霁峰父子。亦不当专美矣。噫。斯人也。既以战亡。则宜有 朝家褒恤之典。而至今百馀年间。寥寥无闻。使其倡义死 国之忠。不免于泯没晦昧。而不见白于世。岂非世道之羞哉。余故表而出之。后有考者。盍于元帅所题之状而徵哉。
李统制使传
公姓李。讳廓。字海量。系出 璿源。有讳裶。王子敬宁君。谥齐简。即 太宗大王金嫔出也。敬宁生讳秋。嘉林君。嘉林生讳祯。河回副守。无子。取金陵君金山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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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男咸平令 赠都正瑱。子之。是为公曾祖。即嘉林兄福城正稹之孙也。配安东权氏。牧使愚之女。祖讳磁。 赠吏曹参判。配广州李氏。掌令英符之女。考讳𥙿仁。文科嘉善。咸镜道观察使。壬辰之乱。以病家居。遇贼不屈。被害。 赠礼曹判书。后以公原从劳。加 赠议政府左赞成。配庆州崔氏。部将斗应女。 万历庚寅二月十七日己丑。公生于咸兴府衙舍。才三岁。赞成公卒。时当乱后。重以癸甲饥荒。崔夫人贫无以为资。至抱公涕泣。公止之曰。后必当以锦衣肉食奉养。闻者异之。甫成童。受业于族兄李参议培元。及长。身长八尺有馀。气岸魁梧。声如巨钟。人多劝武。而崔夫人以先世无操弓者。坚持不许。会白沙李文忠公以赞成公旧好。临问安否。见公相貌。非常。膂力绝伦。劝令投笔。仍以射具助之。于是崔夫人。亦泣而许焉。时年十九也。甲寅。中式年初试。兵曹判书朴承宗。别设观武才。欲得募远射者。公不肯应募。承宗闻公名。即呼见。喜而问曰。尔谁家人也。参判庆暹在坐。谓此故节死李某子也。承宗惊曰。何不早言也。仍令试射。公遂援弓发矢。初则百五十馀步。二矢以后。辄加五步。承宗与诸堂上。大加叹赏。联名入启。光海特命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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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有以无旧例沮之者。改赐内厩马一匹。实差兼司仆。作阙除授。自是声名大振一时。乙卯。会试壮元。殿试丙科。丙辰。授守门将。俄迁宣传官。丁巳。贼臣谋废 大妃。胁令文武百官庭请。公称疾不赴。戊午。 天朝徵兵。 朝廷遣都元帅姜弘立以征虏。弘立欲以公为幕下。承宗时为首相。启言虏情叵测。北路孤危。请择武臣之有才望者。特差输城察访。以为关防之重。仍荐公以授。公既之驿。即选邮卒之能骑者五百名。号以牙兵。至诚抚恤。恩威并至。别备装服。教以阵法。未期年。兵马一新。人称云骑。方伯沈公悦。巡视大喜曰。果名不虚得也。与兵使李公守一。启闻请褒。遂升通政阶。然光海政乱。方委政内嬖。人有除拜。必给赂内嬖而后得旨。公不屑。事将还寝。因承宗一日三请。始下批焉。庚申。入为五卫将兼训局千总。输城牙兵等。特立铁碑。以颂公遗爱。辛酉。议出副元帅。选将材五人。公居第二。转佥知中枢府事兼行首宣传官。又迁曹司卫将。壬戌。有猛虎入禁苑中。公手射杀之。光海特命加资。而宠臣赵龟寿恨公。不许分功。从中沮之。是时。人有以举义事。来探公意者。公答曰。吾既以身许君。且有老母。决难强从。然吾守吾志而已。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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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为疑。益加慎密可也。其人不敢更言。癸亥反正之日。东城君申景禋。又来要与俱去。公默然良久曰。吾志已有定。今难变改。俄有上变者。先告承宗曰。大将李兴立,千总李某皆预焉。承宗即招公及兴立告之曰。令其急诣阙待命。公谢曰。微命不足惜。国家不幸。逆狱继起。今日之变。若谓出于为 西宫地。则西人将尽为鱼肉矣。承宗强笑而已。日既昏。使公领军结阵于敦化门外。公遂下令曰。今日号令。专在千总。敢有违者。皆斩。已而。义旗向 阙。公即鸣金退阵。使之清道。忽有一人从义旗下。呼公字而谓曰。速赴义阵。公若为不闻者。其人即申公景禋也。是日。群议争欲害公。祸将不测。延平李公贵独曰。若使李某。发一矢放一炮。吾辈其能成今日之功乎。以吾所见。功不在吾辈下矣。仍为伸救甚力。事遂得已。后李公时白告 上曰。臣父在时。每恨某不参勋列。 仁祖亦教曰。退阵所关大矣。其不参诚可惜也。延平时以平山府使上来。即拜京城扈卫大将。募选都民。以备不虞。公以中军属焉。已而。延平又辟公代平山。 上引见。勉以振作颓废。公承命赴任。一心奉公。尤以抑强扶弱为务。未过数月。积弊如洗。邑民苏焉。时有绣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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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邻邑杀狱事。横被搆害。遂就理。甲子正月。适叛报至。 上因延平言。特令放还本任。仍 召见慰谕曰。御史风闻失实。予甚慨叹。不意逆贼近出。尔其速还御贼可也。对曰。臣固当誓不与贼俱生也。但闻本府军兵。必已被监兵使领去。臣无措手地也。 上曰。京军四百。当定将领送。尔其合势图之。仍命宣酝。 特赐弓剑等物。公涕泣拜辞。观者感动。公自 阙下。倍道疾驰。比到邑。邑兵果尽赴监司军中。贼锋已逼。监司尽率府兵。入长水城矣。公躬自招谕。得老弱持杖军百馀人。遂与京军。急赴阵于猪滩。公仍鼓行前进。以当贼锋。贼悉轻锐攻之。官军遂溃。公欲赴水死。即跃投江岸下。适为乱尸所蔽覆。得不死。贼将明琏素惮公忠勇。悬赏购索甚急。人有言公所乘马渰毙者。谓其已死。乃解去。公即收拾败卒。赴都元帅张公晚军中。张公释不罪。以为先锋。使公立功自效。公益誓心泣血。尽其死力。及到鞍岘。遂大捷。然有不悦者。谓公功罪相当。不得参勋。论者惜之。未几。李公弘胄。代张公。辟公为中军。俄拜安岳郡守。乙丑十月。 朝廷以公移守慈山。修慈母山城。时声言姜弘立将引贼入寇。一路恟惧。方伯尹公暄。欲守平壤。公往见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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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壤决难城守。莫如坚守慈母。仍力争。方伯不听。公知难与共事。慨然归本郡。修缮城池。以待变。丁卯正月。虏果大来。夜袭义州破之。安州继陷。公领率镇管守。令分兵守堞。器械粗完。方伯传令使公来平壤。并力同守。公极陈本城不可弃之意。方伯犹不许。至以令箭招之。公不得已驰赴。则平壤已失守。而本城亦溃矣。公即于马上。削木书檄。徵所属三邑兵。欲赴南道兵使边潝阵。新方伯金公起宗。素不悦公。招公将罪之。有一幕僚讽以廉,蔺之事。公又自明得脱。有安州小译金德卿者。投虏被弘立伪署。为安州牧使。 上密谕金公使擒之。金公议于公。公答曰。此不难也。时贼兵四百馀骑屯于清川江七佛岛。公领军驻剑山。小译高汗龙忽又来见。公知其为贼谍。生缚之。又进军安州城北。望见岛中。两贼骑跃马入城。使人探之。其一即德卿也。公使数十人埋伏于城隍松林间。遣一心腹。诱以甘言。欲与同事。德卿信之。单骑出来。伏兵出而掩袭。缚致麾下。与汗龙面质。则使贼木道往来。皆汗龙指挥也。公即先斩汗龙。徇示军中。仍麾兵进战。时春水方涨。贼船载兵仗将渡江。公乘其半渡蹙之。贼兵皆溺没。生还仅若干。公以所得我国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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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悉皆遣还。即献捷书与德卿于体府。体府斩德卿首。送行在。 上喜甚。特超公资以奖之。贼方在平山。欲送议和事于汗。而难其人。汗妹夫高遮博氏。素称骁将。与家丁七骑应募而往。方伯急令公及龙川郡守李希建。并力追捕。公与希建倍道疾驰。遇贼于安州云岩院。公首射一贼。毙于马下。希建才发一矢。弓弦遽绝。为贼所射杀。公大呼跃马上岸。又射一贼即毙。贼皆惊哭远走。公以所杀二贼首。又送体府。转献行在。 上又命加资。自此方伯服公忠勇。一日握手谢曰。吾量狭性急。且不知人。曾为公多短之。近观公为国之诚。真国士也。遂请为知己。冬。遆归。方伯以中军启请。委以军政。新经大乱。军籍十八九空。公不计豪右。充定至公。民大悦。至谣之曰。玉为监司。冰作中军。慈山民亦立石颂德。戊辰。受由还京。拜同知中枢府事。方伯以军务未完。请下送。延平 筵白以为久劳边塞。屡立战功之人。不可更送。 上许之。己巳。除德源府使。在官才五朔。即换以永兴。永兴是北关雄府。而数十年间凋弊。殆无馀地。公既到任。先查仓谷。则元数八万馀石。而逋欠太半。只存虚簿。公捉囚新旧色监。没数徵捧。造五仓而储之。诸色军兵。亦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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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馀名。而将官色吏等受其贿赂。或称逃亡。或称病废。至于以生为死者亦多。公又穷查括出。则死者复生。病者自起。逃亡者还集矣。于是取尤甚弄奸将官该吏数人报。使枭示境上。令行威施。一境大治。方伯启闻。 上褒谕。仍赐表里一袭。秩满。行装淡然。惟衾枕笥而已。邑民怀其德。特立大石于龙兴江上。以颂之。德源民。亦立碑云。入为都总府副总管。壬申春。出按耽罗。凡系关防诸具。一皆修举。且别备黑角弓一千张。片箭各一千部。鸟铳五百柄。役毕驰启。 上下谕褒之。特命加资。因台论还寝。秩满还朝。拜亚枢兼总管。后李公时昉。自济牧遆归。入侍极言公治绩。沈相悦。亦以北伯时所目见输城事称赞。 上并嘉叹。丙子正月。除会宁府使。以亲老呈遆。时有 仁烈王后丧。胡差龙骨大,马夫大等出来。一则托称春信。一则名为吊奠。而实皆为僭号事也。 朝廷却其书斥绝之。两胡惧而遁还。春信使佥知罗德宪。先已发行。以两胡言留义州以待。至是公又以同知充回答使。偕往。三月二十九日。抵沈阳。四月初二日。接见行专对礼。公所赍礼单既受而还给。公据理责之。而终不纳。初七日。龙,马两胡。率翰林称云者。来到馆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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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一行员役商贾下卒。出蕃书称以汗答书。字字释音。高声传说。皆恐喝渝盟之辞也。自后或称翰林。或称礼部官者。逐日来到馆所。恐喝威胁。不啻万端。至曰。皇觉寺僧尚为天子。我汗岂不如朱某也。咆哮悖慢之状。罔有纪极。初十日。礼部郎称云者。又来传汗言曰。明日出郊外。使臣亦当往观光。公答曰。专对之礼已毕。有何观光事耶。奉使出疆。非君命则不敢行。况自有方丧之服。尤何可观光乎。终始峻辞拒之。十一日早朝。胡将七名率三十馀骑。列立门外。谓汗已出郊。欲将以驱去。公即东向四拜。仍脱纱帽团领。尽为裂破。又拔剑授郑命寿曰。尔等必欲劫我。须以此断我头而去。遂与罗公解发相结。交手相执。以示不可去之意。俄而众胡五十馀。又突入曳出。公乃伸两脚而坐于地。推而不颠。挽而不移。力争移时。而众不能敌。终被抬曳而去。至南门外七八里许。置于阵外。公与罗公偃卧一处。则众胡争来。扶执倒曳。横拖殆过数十馀度。若闻赞谒动乐之声。尤执公之头腰四肢。仆之于地。期令必拜。公辄伸两脚。凝然不动。又奋臂张拳。搏斥其颐颊。触辄鼻衄。靡然仆地。旋即反起乱蹴。如是者不知其几。地亦为之掘坎。至于没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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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尽裂。头发垂蓬。遍体瘀伤。无一片完肤。尘埃满口。气息垂尽。而犹且愤骂。虽以众胡之力。终不能屈其腰。汉人观者。莫不含泪啧啧。画地书大义二字。有一汉人招译者传言曰。使臣一拜。有何所关。何自苦如此。公答曰。我国礼义之邦。可拜则拜。不可拜则不拜。岂可畏死而屈辱哉。其人嗟叹曰。多也多也。使乎使乎。多也。即我国叹美辞也。俄而。从胡等曳去帐外数百步许。拘置坎陷处。而围守之。汗罢还后。守胡等扶载而还。驱入馆中。锁门而去。水火不通。此则汗祭天僭号之日云。十二日早朝。群胡又突入。劫迫甚急。公一如昨日。坚拒不动。则群胡又执公之头腰四肢。推曳抬去。拘留于礼部衙门。谯责良久。食后群胡。又执曳抬出。往东门外五里许。此则汗告祭于其祖之日也。迫蹴驱辱。倍蓰昨日。汉人等莫不嗟叹。其中一人。密语于译者曰。吾乃广宁总兵也。如我者。又有十二人。非不知不屈之为义。而偷生至此。大有愧于朝鲜使臣云。仍曰。汗欲害汝使臣。问于诸臣。皆以为可。独要退大笑。汗问何为而笑。要退曰。陛下陷于朝鲜使臣谲中。汗曰。何也。要退曰。人皆有一死。处死难矣。彼使臣执义不拜者。只欲死而留名。今若杀之。陛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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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使之名。而使臣立万古之节。惟陛下熟计之。汗曰。尔言可可。今而后使臣。庶得生还云。所谓要退者。汗兄贵永介之子也。胡又以宴床。置于公卧侧。公举足蹴却。床卓器皿。尽为破碎。十三日。汗与诸王子八高山将校及西獭等设宴同盟。始欲请使臣同参。而知其终不可屈。相议止之云。十五日。龙,马两胡。多率兵马而来。驱迫出门。而汗之答书不给使臣。使从胡四载于马。又令护行。将胡四名句管。公曰。汗书不许开见。决不可受去。据理反复。峻辞争辨。则龙胡等勃然怒曰。汗书措语。曾已释意尽言。有何他辞于其间。仍令从胡六十名。拥挟一行。策马驱人。乱捶迫蹴。投之于十里河铺。即距其都六十里之地也。公连日被驱。满身瘀伤。至是仅得见汗答书。则外面踏新印。书其僭号年月。公即投之于地。守胡等又劫。载马驱出于通远堡。公不得已潜投其书于数百卷白纸中。以权辞。付其守将。而驰启。略曰。臣既以死不屈。弃掷其书不难。而观其辞气。必欲惹起衅端。若以我反谓之渝盟。径先来侵。则其于制敌。恐有所不及。故汗书投诸白纸中。弃置于通远堡守将处。以为斥和应变之地云。平安监司洪公命耇。谓公屈膝虏庭。初受金汗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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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之书。不为严辞峻斥。潜置中道。请赐尚方剑。枭示于境上。 上下其状启于备局。清阴金文正公。时为吏曹判书。谓其罪不至于死。备局回启。姑请拿来。从之。盖明知其无罪。而众论方张。故以此缓之也。时三司俱发。论以按律。馆学儒生等亦陈疏请斩。台启久而不停。然知公抗节实状者。莫不冤之。六月。因有水灾。 上特命减死。遂窜于宣川。公出狱语人曰。虏情叵测。不出今年。必有兵祸。而庙堂略不为虑。谴谪非悯。是诚可悯云。公既窜。椵岛都督沈世魁。详闻公不屈状。奏闻 天朝。皇帝嘉公忠节。降敕褒谕。胡差马夫大。又为出来。言公不参贺班之非。国疑顿释。而犹未赐环。因赴沈时一行员役等上书颂冤。九月。始得蒙放。十一月。母夫人卒。十二月。虏果大举入寇。公先已虑有仓卒。过成服即靷往杨根山下。至是。 上命公起复。且教曰。今春往沈使臣。贼必诘问。使之来待可也。公既受 谕旨。罔夜赴 阙。则 大驾已去邠矣。遂驰向南汉。遇贼于箭串。由广津仅入北门。 上闻公至。特命引见曰。卿在初丧中。抑情起复。觐予孤城。心甚慰喜。御贼之策。如有所怀。可言之无隐。公泣对曰。 殿下既入此城。臣当效力死战而已。又曰。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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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未及到。宜从间道。移幸江都。 上既发还寝。公以总戎中军。分把南城。此即贼要冲之地。守之尤难。然公于丁卯。已备谙贼用兵行计。故临机应变。能无差误。至丁丑正月十二日。贼造云梯。必欲陷城。悉其精锐而来。公平明接战。进退数十合。然后令将士稍缓炮射。佯若力尽。贼果驱进。蚁附城下。公又令将士。乱下大石。炮射亦齐发。贼不敢更逼。遥放大炮。以崩城。公辄收空石。盛以沙土。随毁以补。且灌水其上。屹然成一冰城。贼遂败退。战罢后。雪上流血成川。其伤之多。可知矣。 上遣中使。慰谕劝肉。仍 命加资。翌日。又 亲临而劳之。后有胡将辈来见冰城。叹曰。真应变之奇策也。是时。督战御史金益熙,黄一皓,金寿翼。总戎从事官李厚源,林坛诸公。终始目见。皆称以国士。大将具绫城。亦言吾今知其貌如其心。可谓将帅才也。 上驾出城。公即就苫次。仍过襄事。戊寅。服阕。以家庙在岭南。为祔祭。奉几筵往长鬐。己卯。还东郊。屡拜西枢总管。一谢即遆。公自在草土。虏庭所伤瘀血病。转成内肿。几死仅苏。庚辰。拜忠清兵使。以戎政脩举。受 赐马之恩。辛巳。移拜统制使。壬午。遆归庆州。自是。下部不仁。遂成痼疾。癸未。还杨州。转入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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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沈贼器远以守御使辟公。为中军。公引疾不赴。戊子。又屡除同知总管。己丑四月。呈遆。请沐于伊川温井。 上特命给马。公上章恳辞。 答曰。今玆恩典。意非偶然。卿其安心勿辞。从速往来。盖异数也。公在温井。闻 仁祖大王升遐。因夏潦方涨。由海西路。久后始奔哭。台谏以未及成服。论罢。庚寅。叙拜同知。谢恩还嘉平。自辛卯至癸巳。间有同知总管之命。而皆以病遆。甲午。除春川府使。暂赴即还。己亥。 孝庙上宾。而因老病未能奔哭。乙巳十月初三日。卒于正寝。享年七十六。以其年十二月初四日。葬于杨根郡北迷源县西郁业里先山辛向之原。丁未九月。 上遣官致祭。仍令有司别致赙。公没后十九年甲子。吏曹参判李选上疏言。往在 仁祖丙子。故兵使臣李某,罗德宪等。以春信使入沈。适当其改号尊称之际。胁来贺班。某等抵死不从。差胡勒加驱使。至于衣冠尽裂。气息垂尽。而终不入参。汉人莫不啧啧称叹。或有垂涕者。及其将还。又付以答书。则某等托以马病任重。以其书留置中路。其时关西按臣以此为罪。启请枭示境上。时群议哗然。三司馆儒。相继上章。请置极罪。而独先正臣金尚宪之议不然。遂得免大辟。某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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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参贺班。不徒当时沈中已移书言之。丁丑后。我国朝绅络绎往来。益得其详。而故臣罗万甲至笔之于书。某等以介冑之士。乃能不辱君命。克有所树。特以事在他国。初被群议所深诋。后又无人揄扬。终至堙没。诚可叹惜。大槩观人当于其大处。若其小处。则虽或差过。不足为病。今若疵某等以不能却书。终靳褒美。则是啮旃海上之苏卿。亦当以娶妇牧羝之故。可掩其大节。此岂理哉。诚愿 殿下询问大臣。追加赠命。以示嘉尚之意。目今世道日卑。人心益坏。怵惕利害。弁髦义理者滔滔。其于扶树民彝。表章臣节。尤宜 国家之所致意。并此赘陈。下该曹。收议大臣。领议政金寿恒以为李某,罗德宪奉 命不屈之状。臣虽后生。亦尝有闻。两人俱以介冑之士。临大节。树立如此。诚有可尚者矣。其时朝论激怒于他事。请罪太峻。臣祖父文正公尚宪。独以为不可罪。此则果如李选之疏辞。而特因一时方张之论。并与其可尚之节。掩昧不章。以至于今。 朝家亦未有褒美之举。诚可谓欠典也。今若追加赠命。未必无补于风厉臣节之道。领中枢府事金寿兴,行判中枢府事郑知和,行判中枢府事李尚真,清城府院君金锡胄以为李某,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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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等。以一介行李。身入犬羊之窟。其所树立。虽使平日谈义理者当之。必不过如是。只以受书一款。终未免为处变之失宜。而伊时触激之论。至请重辟。并与所树立者。而晻昧不章。至今知其实状者。莫不叹惜矣。凡人之于古今人物。评论纸上遗迹。固无所难。而若于古人所遭境界。设以身处之。则可知其处置之难。而言之不可易易也。今此李某等。虽曰奉使不辱命可也。舍其失宜之小疵。褒其不屈之大节。其于 国家善善之义。恐无不可矣。右议政南九万以为李某,罗德宪等不参贺班。诚有足称者。其受答书置中路。不若据义斥绝。不受其书之为快。枭示境上之论。虽云过激。恐难免末减之科矣。虽然。纪善忘过。圣主之美典。弃其处变之失宜。褒其临危而不屈。亦或一道耶。臣于此两人事。曾前闻见未能详。只凭该曹回启。仓卒臆对。不胜惶恐。 批曰。以一介行李。身入虏庭。临大节而不屈。特为赠职。遂赠兵曹判书。公器宇宏大。仪观严重。一见可知其为魁杰人也。生丁不辰。备尝艰险。奋不顾身。屡立奇功。而平生不肯随人俯仰。绝迹权门。故蹭蹬不大显。自丙丁以后。公之大节愈著。 仁祖亦尝加以衮褒。屡问其疾病轻重。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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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注可谓深矣。然公归自统营。即有湖山终老之志。间或黾勉就职。只暂谢 圣恩。辄即辞退。独寓松楸。不挈家眷。朝夕供奉。只任一婢一仆。布被莞席。萧然若僧居。甔石屡空。而不以为意。朝廷虽付禄。亦不肯受。每以 大明之不恢复。不胜慷慨。尝作诗曰。白首东来梦忽惊。九原归路正分明。风尘未扫身先老。回望神州不任情。又常诵武侯出师表。继以陨涕。其志意之所在。可见矣。噫。其悲矣。公事崔夫人。尽其诚孝。凡所以奉养慰安之道。靡不用极。公少时悦一妓。颇溺情不忍舍。一日。崔夫人泫然泣下。公请其故。答曰。未亡人所望惟汝。汝今误入故泣。公即黜退。使不得更近。公之赴沈阳也。崔夫人过于思虑。因以成疾。竟不得尽其天年而终。公尤以此为终身恸。晚年移居其墓下。追慕益不怠。哀至则必使人扶负省墓。痛哭而后返。其事伯氏。亦哀敬备至。居必同食。宿必共被。及丧。过伤悼。观者色动。配兴阳李氏。通德郎应培女。生二子一女。男长益章。未娶早死。次益常。监牧官。女适尹世美。侧室生一子。益行。监牧无子。以侧室男谭承嫡。中武科。生二子二女。益行生五子。誢,譓,谞,谅,䜣。馀不尽录。噫。余少也。闻公虏庭事。窃自增气。为之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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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无穷。及与监牧君。同乡相亲。益闻其所未闻。尤以不及拜公为恨。往在壬申年间。益行以所草家状及闻见诸录。来示。请余一言。为不朽计。余辞不获。且感其诚。遂诺之。而益行。遽即奄忽。又未几。监牧君父子。亦相继不淑。更无一人来言此事者。今二十有九年矣。余念公之所树大节。固足以轩天地辉日月。不惟 朝家褒崇国人传诵。当时 天子闻之。亦既奖谕。沈中观者。至于模画观玩。至今珍藏。则其所不朽莫过于此。顾何待于余之一言哉。惟其居家终始。立朝本末。亦有不容泯没者。且益行于公之平生事行。既审视而详记之。至虏庭事。则或恐传闻之犹有未的。乃又不远千里。下往南中。亲见罗水使诸子孙。且得其行状。以参验彼此。而益得其实迹。苟非至诚。乌能然哉。余既受其所托。不忍负逝者于九原。故玆谨私自作传如此。仍以益行所曾示状本二道。慈母山城日记,沈中遗事。并附录罗公行状等诸文字。合作一册。授之谭子万宗。仍令守而勿失云。按益行所录。有曰。丁亥岁。公尝僦寓东湖。一日。李别坐稚委访公谓曰。吾于公。曾无一日之雅。然必欲一识面目故来耳。吾曾以质子入沈。与洪承旨命一。游于明人舍馆。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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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出示一幅画。即公奉使时被虏驱辱沙场不屈之状也。仍指点而问曰。此人尚在否。又问此人归国后。以屈拜被罪云。然否。洪公答曰。以其时不伏剑于汗庭而生还故国。为若辱命。无异屈拜。故罪之矣。明人惕然曰。恶是何言也。凡人身独被掳。辱及其身。则伏剑当矣。此时衔命之人。杀则死矣。不杀则只守义不屈为宜。此人大节凛凛。不翅海上之齧毡。虏亦服其义而不杀。光国大矣。生还亦荣。宁有可罪之事乎。因自抚其顶曰。吾之苟延至今者。欲保此耳。所谓不即伏剑。真我辈之谓矣。极其感慨流涕而叹息。且曰。此画。北京人争相传模。至于买卖。不知厥相果肖否乎。余以同国之人。羞言不知。强对以恰似。宁不愧乎。今日之愿见风仪者。以此矣。盖惟当时清议。自关西伯洪公命耇。以至 朝廷三司馆学。必欲置公重辟者。皆不知不屈实状故耳。果知实状。则设有不能却书之失。议论之激发。夫岂至此哉。此则清阴文正公既有定论。后来诸公。莫不一辞称颂。 朝家亦特施褒典。今无可论者矣。惟其所谓不能却书者。虽称颂之人。犹不免归之小疵。往往看得颇重。观于南相献议可知矣。抑余于此。窃有未能晓然者。使虏循例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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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公不以死力争。则固非矣。今虏已知公必不受来。故为威力出送。至于数舍之远。然后公始知其书有僭号。即投之于地。犹且劫载于马。愈益驱逐。盖虏已纳要退之言。不欲得杀使之名。故其所为乃如此。公于此时。实无奈何。欲更投地。则又必不过如前劫载驱逐而已。不得不暗置白纸中。托以卜重。留之而来。盖若不自杀。则其势固亦然矣。抑自杀当否。诚如李别坐所传汉人之言。虏既不杀。则吾岂有自杀之义耶。公之不屈实状明白。大节若彼卓卓。则设令公所处有所未尽。此非出于畏死。特见有不逮而然矣。固不可深咎。而况今在平地上反复思之。亦未得其善处之道矣。抑虏书辞意。今不能详然。公状启一则曰。弃掷其书不难。一则曰。斥和应变。有若故不弃掷而暗置者然。此又未可知矣。岂峻激之论。或者由此发耶。姑书此。欲以质于后世尚论之君子云。
 右传文。盖一从公家状。然家状中所录。若无出处来历。则或恐有承讹袭谬之弊。未能尽载其语。其一曰。清阴金相国为宪长。立异启曰。李某奉使虏庭。抗义不屈。臣之所详闻也。其为明白。如青天白日。迟川崔相国疏中。亦曰。李某之抗节虏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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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共知。明白实状。万古难掩。林掌令坛。亦立异伸救。自后峻论稍缓。而连启则不停。累朔就理。其二曰。椵岛都督沈世魁。因剃汉之言。详闻公立节之状。奏闻 天朝。有曰。虏以威胁鲜臣。而鲜臣守义不屈。大节凛然云云。接伴使李公必荣。誊此奏本。上 朝廷。则国疑始释。即停连启。其三曰。汗出来后问曰。李某今在何处。奉使竭忠尽节。诚可叹异。朝鲜群臣中。如此辈几人耶云云。盖此三条。益行必皆有所据。首末两条。则罗水使行状亦同。尤宜可信。然以所引清阴事言。其文集中。既无立异之辞。且鸥浦丙子录。言清阴以吏判。谓其罪不至于死。在备局回启。请拿来。此似得实。故从之矣。抑其录以公及罗水使。皆为春信使。春初往沈阳。金汗僭号为在三月十一日。龙,马两胡为 仁烈王后吊祭出来。为在其后春末。其书陈僭号之事。且及公等不参贺班之非。而朝廷不拆见。掌令洪翼汉抗疏。请斩虏。馆学又上斩使疏。胡将等出走云云。此与公之家状及罗水使行状。大不同。未知其故矣。然两公家文字所录曲折明白。想其事实。必如此。故此则鸥浦录。又不得从。观者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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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孝子传
金孝子濡。字伯雨。初名潭。尚州人。忠贞公大司宪醒翁讳德諴之曾孙也。以 孝庙壬辰十一月十六日生。容貌端秀。特异凡儿。既学语。祖修撰公卨。亲自课书。公能洞解文义。甫十岁。尤淹贯书史。尝习字。字画亦甚楷正。修撰公从后欲夺笔不得。知其将能书也。己未。妣贞夫人任氏疾革。公与仲弟演。一时血指。公疮尤甚。阅岁始已。其执丧。极其哀毁。几危者数。壬戌。中司马。辛未。判书公又患泄极重。公昼夜扶持。须臾不暂懈。有任姓士人。善歧黄术。曾累见效。诸弟往请而病莫能动。公乃走伏其大门外。良久不去。任大惊。执手涕泣。仍即来诊曰。君之诚孝至矣。吾非木石。宁不动心。后数日。任遂不起。公以为父病至此。若非祖先阴骘。无复可恃。即沐浴泣祷于祠堂。自此。病情顿减。判书公嘉公诚孝。至为文告庙报谢。未几疾复谻。仍易箦。临终。招诸子属后事。戒之以切勿断指。引古人事。谆谆教敕。公虽不敢违。至诚内发。不能自遏。擗踊哀戚之状。吊者不忍见。葬祭诸节。一遵家礼。与诸弟替守庐墓。祁寒盛暑。未尝脱绖带。人或虑其致伤则答曰。虽暂时脱缞。既于心未安。且客来而未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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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使客久立于外。亦非丧人之道云。朝夕朔望之祭。每泪下如雨。立处常湿。至于祥忌。必呼父母而哭之哀恸。傍人莫不酸鼻。口不近滋味。所啖只蔬菜。以此肠胃积败。至癸酉九月初五日晓。因微恙。遽不淑。遂未得外除而终。噫。其悲矣。盖公天性至孝。少侍修撰公疾。固已致谨。及事判书公暨任夫人。晨必盥洗。适于寝所。下气怡声。手抚褥席。问其燠寒。夕亦必待就寝后退。出告反面。未尝或废。一事一行。必咨禀乃行。虽文房之需。不命之用。则不敢也。与诸弟友爱笃至。日夕怡愉。有疾则若恫在己。及至孤露。益加抚爱。待庶母。尽其诚。有所欲。则必曲意从之。方公之居忧也。庶母受邻家机丝。糊治于草舍。公携庶弟妹暨小女以就。为说古语。或教儿曹以散闷。时当暑月亢阳。外逼糠烟。内拥诸儿。皆不堪而公具缞绖正坐。不离侧。累旬如一日。庶母虑公有伤。还其丝。不复治。待家人相敬如宾。教儿曹率以礼法。与人交。久而愈敬。尤笃于敦睦。内外诸族。一以诚心遇之。凡有疾病丧戚。必匍匐往救。判书公为设敦宗之契。将依范希文古事。公实羽翼之。仲姑母在丰德府衙。属疾滨危。公再请医往省。一夜驰百六十馀里。病已乃还。自丧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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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待诸舅尤致敬。值其来过。辄拜送于大门。骑则亲敛其衣后。见者感叹。公眉宇如画。美须髯。气度雍容。神采颖秀。对之如玉壶清冰。于书无所不读。尤好诗书二经。尝就其傍。手注训诂音释。吟诵不辍。虽如杂学卜筮算数等书。一见即解。或问隐文奇字。亦应之如响。人称书厨。笔法端丽。自书忠贞公碑表。其才艺之傍通如此。公识见淹通。言议明正。尊尚儒贤。诚心爱慕。当戊辰秋。玄石朴先生以冢宰造 朝。言事败还也。公慨然倡太学多士。陈疏力论。 上特下温批。以示悔悟之意。仍许牵复诸职。礼遇如初。朝野惊异焉。公既没后三年丙子。同里居缮工监役朴泰成,高山县监吴遂一,前司评权尚珩,前参奉闵光益,进士朴泰远,敦宁都正赵泰来,幼学金重元,尚衣直长赵泰果,汉城参军朴世集,内侍教官李徵夏,临陂县令洪泽普,幼学洪得圭等十二人。以公行谊。合辞呈礼曹。判书申琓启曰。西部居故进士金濡。即故判书禹锡之子也。自在髫龄。诚孝纯笃。其侍祖父之病。躬执药焫。无异成人。且其奉亲。定省不怠。出入必告。当其母病猝重。以药刀斫指出血。及见背。哀毁过制。几死还苏。且其父患泄病笃。昼夜救护。不解衣带。取粪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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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以验吉凶。有一名医病废难动。而矜其哀乞。力疾来诊。潜入家庙。请以身代。而父病仍差旬有馀日。倘非至诚。何能感神明而动人心也。及其丁忧。不脱绖带。守墓展扫。风雪不废。只啖蔬粝。仍成积毁。阕服之前。奄然长逝。其为孝诚。极可尚。仍请㫌闾。蒙 允。己卯十一月初十日。礼曹郎缮工官。宣 命树闾。公季弟浣士净。尝状公行。请铭于玄石。其称公之言。有曰。资禀甚高。自然近道。于性理穷格之功。虽不能专意肆力。人皆以为使某从事于圣学。其所造诣必不可量。盖德性充养于内。精华发见于外。古所称金玉其人。恺悌君子者。公其庶几云。此不但士净之言为然。从公游者。盖莫不公诵如此。呜呼。岂不贤哉。士净又以公至行美德。宜有以易名。遂依古人私谥例。称公以粹孝。仍操文而告之。盖亦出于至诚悦服。无所不用其极之意也。余与公既有世好姻谊。公配恭人。又余之中表妹也。余自少伏此山间。罕入城市。虽不及一接公仪范。而其所慕用。则深矣。晚始结姻于士净。且得与公两胤佐郎东翼,修撰东弼相从。因益闻其所未闻。每有九原难作之叹。修撰君间尝谓余曰。先人不幸早世。名德犹未尽显。愿为之立传。以阐发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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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后佐郎君。亦请之甚切。余感其意。不敢辞。方将不揆芜拙。撰次成文。欲以质于士净。而不意士净遽亡。佐郎君亦随而奄忽矣。余于此伤恸甚。不忍泚笔。而修撰君与士净二子。相继督之不已。顾余虽不足以当立言之责。亦何忍已诺于逝者乎。谨据士净所述行迹。剟书为之说如此。
按公行迹。公曾王考忠贞公。尝奉九十三岁大夫人。夜每侍寝。或至十馀起。犹不怠。每事不任子弟婢仆。必自为之而曰。如是而后。吾心安。及丧。庐墓执礼甚笃。公王考修撰公。奉七十八岁大夫人。爱敬备至。有疾则必尝粪以验剧歇。逮罹巨创。年踰五十。而哀毁未尝少衰。公考判书公。其事亲亦如此。噫。忠贞公当光海朝。以谏废母。立大节。其移孝为忠固也。修撰公暨判书公。又相继以孝名。至于公。又死于孝。用能树风教光祖烈。以卒被 圣朝褒异之典。斯不亦卓卓鲜觏也欤。抑公之两弟二子。皆以孝友。见推于世。亦岂非公上承下启之效乎。目今世道偷败。丧纪废坏。如公至行。固宜使人感发兴起。而其行状中。又谓公平居。无疾言遽色。疾病外。必正衣冠。虽幽独得肆之地。不敢或弛。惰慢之色。未尝或示于人。鄙背之语。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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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或出于口。此便是儒者居敬力行之事也。又奚独一节一行而已哉。昔子夏有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余于公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