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约轩集卷之五
约轩集卷之五 第 x 页
约轩集卷之五
 经筵讲义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06H 页
己卯
  三月十七日
昼讲圣学辑要人之其所亲爱云云。 此乃大学修身齐家章也。盖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五者。乃人情之所不能无者。身与物接之时。当爱而爱。当恶而恶。当畏而畏。当哀而哀。则此朱子所谓当然之则。而即中庸所谓喜怒哀乐中节之和也。圣人则能尽其则。自然中节。故固无偏倚之失矣。常人之情。则唯其所发。而不加省察。因其所重。而陷于所偏。酬酢失宜。好恶颠倒。身不能修。而家不能齐矣。盖偏之一字。为修身齐家之大病。闺门之内。义不胜恩。情爱比昵。一意偏系。则猜怨之所由生。祸乱之所由起。其何能正其家。而有关雎麟趾之化乎。偏僻之害。非但不能修身而齐家。推而至于治国。其害尤甚。人主之心。当大公至正。如鉴之明。如衡之平。以之应万事裁万变。一循当理。无少偏倚。然后好恶得其正。而无颠倒错乱之弊矣。若其爱恶之际。或有所偏重。则爱而不知其恶。恶而不知其美。是非乖错。用舍缪戾。其流之害。必至于郭公之亡其国矣。可不惧哉。下絜矩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06L 页
章。亦曰。有国者。不可以不慎。僻则为天下戮矣。盖言好恶。徇于一己之偏。则必有身弑国亡之患矣。集注中察字。最是吃紧猛省处。周子曰。诚无为。几善恶。必于几微萌动之际。一一省察。爱恶畏哀。一徇乎天理。无一毫偏系之失。则身何患不修。家何患不齐。以之行政用人。无所处而不得其当矣。五者之中。惟爱尤易偏。故下章专言溺爱。举一而可推知也。○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云云。 女子与小人。皆其阴类。所望于人者常深。故难养。庄则可以消不逊之心。慈则可以弭易怨之心矣。以帝王家言之。则如掖庭所属。便是仆隶。若不常加严敕。教之以恭谨。则必有凭依城社。横挐作弊之患矣。 殿下所当体念也。○妻不在。妾御莫敢当夕云云。 古者。诸侯一娶九女。夫人。及二媵。各有侄娣。此六人。当三夕。次二媵。当一夕。次夫人。专一夕。凡五日而遍也。严陵方氏。名悫。字性夫。撰礼仪集解。○辛有曰。并后耳云云。 此周大夫辛伯。谂周公之言也。盖庄王之弟子仪。有宠于桓王。桓王属诸周公。辛伯以此而谏。周公终不从而见杀。子仪则奔燕矣。真氏之言。即自衍义中出。所谓叙于此者。录于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07H 页
衍义之意也。汉制。士大夫出入禁中。故袁盎见夫人之与后同席。引郤其坐。以外臣而敢郤夫人之坐。实为无礼。而其尊卑有序。上下和云者。极为有理。苟非文帝之贤。则亦何以嘉其言。赏其直乎。
  同月二十一日
昼讲圣学辑要桓公六年九月丁卯。子同生云云。 左传曰。桓公曰。与吾同物。命之曰同。同物。即同日生也。程子曰。子同。桓之嫡长子。圣人所以正大本防僭乱也。誓于天子。周礼。誓。即命也。盖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惟此书子同生。公羊曰。以喜书。谷梁曰。疑故志之。先儒以为皆不然。国之主器。莫重于嫡嗣。嫡嗣不正。则祸乱生焉。是以古者嫡子生。必以礼举之。所以正国本系人望。而绝觊觎之心也。圣人垂训之义。岂不大哉。○僖公五年(止)盟于首止云云。 传曰。及以会。尊之也。盖储君之尊。不可以与诸侯会。故殊别之。使若诸侯为世子所会也。左传。周惠王娶陈妫。生太子郑及叔带。爱叔带。欲王之。周本纪。襄王母早死。后母惠后生叔带。与左传异矣。或谓王世子不禀王命而出。与诸侯会。是世子外交伯国。以䝱制其君。齐桓不请于王。而率诸侯。以会王世子。是为世子植私党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07L 页
以拒父。是不然。汉高欲易太子。张良招四皓与游。卒定惠帝。程子予之以为得纳约自牖之义。朱子详载其事于纲目。盖法春秋许首止之盟也。无中事而复举诸侯。会盟同地而再言首止者。盖会者。卞上下之礼。修和好之道。而世子与之。犹之可也。盟者。以不相信故也。王世子亦与焉。则是以所不信者。加之王世子。与约束诸侯无异。故齐侯不敢盟世子。而与诸侯自盟。亦所以定世子也。盖齐桓公葵丘之会。出于尊王。首止之盟。出于定世子。当春秋伦彝灭绝之时。能不失君臣父子之大伦。所以齐桓,管仲之功。夫子亦许之。而但本无是心。而借其事以为功。故不能粹然一出于正。而规模狭隘。功烈卑浅。仲尼之门五尺之童。羞道者。良以此也。盖王伯之别。无他。只在于天理人欲公私诚伪之间而已。王者之政。皆无所为。而为之伯者。则莫非有为而然也。荀卿以粹驳二字。为王伯之分。真知言也。论治体者。必须先明王伯之卞。要在人君立心之如何。伏愿 殿下必以遏人欲存天理。常加体念。立心制事。必诚实无伪。以绌伯功而行王道焉。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08H 页
同月二十二日
昼讲圣学辑要惟治乱在庶官(止)惟其贤云云。 此乃傅说告商宗之言。而此章。即官戚属。故取其官。不及私昵之语而录之也。大凡官人之道。不但戒其私昵。贤材用舍之际。治乱之所由系。人主不可不慎也。孟子曰。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皆曰贤矣。而又复察之者。其难慎之意。岂不至哉。吴氏注宪天聪明。盖天之聪明。视无不见。听无不闻。此非真有耳目也。自我民视听。而所以然者。以其至公而无私也。人君于用人之际。苟能一于公而无偏系之私。则与天之聪明。为一矣。此上章曰。惟天聪明。唯圣时宪。伏愿 殿下取法焉。蔡氏注六卿。即六乡之卿。与周官六卿。似异矣。至刘向洪范传论曰。天人一理。上下无间。洪范以五事。配五行。以貌,言,视,听,思。徵雨,旸,燠,寒,风。休咎之应。捷于影响。不可谓无此理。而刘向所论。多泥于气数灾异。先儒或以为病。而但向以王室至亲。目见政移外家。乱亡将至。不胜忧愤。至于著书推类。其言明切矣。成帝知其忠精所发。叹息流涕。而终不能用其言夺其权。自古帝王之闇弱。莫如成帝也。臣按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08L 页
以下。专言外戚之不可用。监戒昭昭。而大抵虽是戚畹之人。苟有才德兼备。忠诚表著者。则亦岂可弃而不用哉。但要地权柄。则人君不可轻以授之。为戚属者。亦宜谦退不居。一以逊避为主可也。此下樊宏之言。实为戚属之明诫也。
  四月初二日
昼讲圣学辑要诗曰匪教匪诲。时维妇寺云云。 此诗人刺幽王嬖褒姒任奄人。以致乱之诗也。上言妇有长舌。唯厉之阶。盖其长舌。所以多言。而非诬谮乎人。则乃邪媚之言。此岂有教诲之益哉。欧阳公所谓宦者之祸。甚于女宠云者。盖见其言曰。夫女色之惑。不幸而不能悟。则祸斯及矣。使其一悟。则可捽而去之也。宦者之为祸。虽或悔悟。而势有不能去者。所以深戒宦寺之乱国。其言深切。而但女色之祸人国。岂下于宦寺哉。自古淫佚之主。溺于衽席之爱。以召乱致祸者亦多矣。如周王之于褒姒。汉成之于飞燕。唐宗之于太真。流连荒纵。穷奢极欲。卒于祸乱。而终不能悟。唐昭宗能悟宦寺之为乱。欲去之而未能。惑于女宠之君。一未闻有能悟而欲去之者。臣则以为女色之祸。甚于宦寺也。当此 圣明之时。固无此虑。而伯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09H 页
益之戒舜曰。罔游于逸。罔淫于乐。大禹之戒舜曰。无若丹朱傲。虽圣人。罔念则作狂。一念操舍之间。兴丧所判。伏愿 殿下加意焉。张子韶论。竖刁即齐人。史记。管仲曰。自宫以适君。非人情不可近。可知其为人也。伊戾。即惠墙伊戾也。左传。宋平公取芮司徒女嬖。生佐。恶而婉。太子美而狠。伊戾为内师而无宠。秋。楚客聘晋而过宋。太子请野享之。公使往。伊戾请从。至则欿用牲加书徵之骋。告公曰。太子将为乱。与楚客盟矣。公囚太子。乃缢而死。佐为太子。公徐闻其无罪。烹伊戾云。其人之谮贼。可知。仇士良之言曰。慎勿使读书亲近儒臣。此虽小人无状之言。而亦可以知人君不可不笃志讲学。日接儒臣。以商搉乎古今。启沃其心志也。故先儒曰。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以薰陶气质。涵养德性。此真格言也。人君苟能亲近正士。日与之讲劘经义。则惟彼阴邪污秽之徒。岂敢惎其间哉。臣按以下。此书之大纲领。即修己,正家,为政。而正家之目。即孝敬,刑内,教子,亲亲也。正家之道。亦备矣。而又以谨严继之。以卞内外。去偏私。严嫡妾。谨国本。教戚属。律宦寺六者。别为条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09L 页
目。曲节详尽。而末乃以礼之严心之公结之。盖家之不正。多由于上下之无章。偏私之未去。故特提起而申言之。以致丁宁反复之意矣。礼者。天理之节文也。心者。一身之主宰也。能克去己私。以复天理。则私欲净尽。本体虚明。动而应物。自然中节。而无过不及之差。伦理正。恩义笃。推而至于治国平天下。无所往而不得其当矣。伏愿 殿下䌷绎玩味。必以此为法焉。
  同月初三日
昼讲圣学辑要子曰禹吾无间然矣云云。 夏禹于自奉以薄。而于孝祖宗。敬天地。拯生民。则皆致其厚。盖饮食,衣服,宫室。此人心也。致孝,致敬,勤民。道心也。二者常为消长。禹之心。以道为主。故人心退听。物欲不存。所以虽有天下而不与也。禹之所以能如此者。受大舜精一执中之训。兢兢业业。常存此心。故其见于行事者。丰俭各适其宜。自无罅隙之可议也。伏愿 殿下加意于列圣相传之心法。人心道心二者之间。克加精一之功。从事于斯。无少间断。必使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则德何患不及禹哉。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只在 殿下立志之如何耳。先儒以为夫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0H 页
子之论。特指其孝心纯至者而言也。盖禹伤父以治水殛死。故以此自任。卒能建立伟绩。克盖前愆。而所以如此者。诚不忍一日安于天子之常奉故也。味夫子吾无间然之言。其有以识禹之心乎。此言亦似有理矣。○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云云。 诗曰。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孟子曰。文王望道而未之见。盖文王于学问之功。孜孜不已。其德与天为一。于外物奉身者。自然无一毫之累其心。圣人用心如此。与夏禹同一揆也。且大禹文王。皆薄于自奉。厚于养民。盖物无两大。侈于奉己。则必厚敛于民。固其势也。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论语曰。节用以爱人。养民之道。在于节用。人主一身之奢俭。实系生民之休戚。国家之隆替。可不慎哉。以下段观之。文帝以敦朴为先。而红腐相仍。家给人足。武帝以侈靡自大。而海内虚耗。几续亡秦。此皆已然之明鉴也。
  同月十二日
昼讲圣学辑要伊尹曰慎乃俭德。惟怀永图云云。 太甲为外物所诱。不能自克。终至于败度败礼。颠覆成汤典刑。实由于欲之一字。其端甚微。而其流之害至此。可不惧哉。夫声色臭味之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0L 页
欲。皆发于形气之私。所谓人心也。其发也。不能省察而克治之。则流于人欲。而放僻邪侈。骄逸纵恣。将无所不至矣。虽以尧舜之圣。处帝王之尊。而以惟精惟一。自治其心。此实万世心学之渊源也。朱子曰。不世之大功易立。而至微之本心难保。盖人心之发。如铦锋悍马。有未易制服者。太甲受病之源。端在于此。故伊尹以俭德戒之。俭者。不侈然自放之谓。非但节俭财用。凡收敛齐遫。皆是俭德。齐之以敬。持之以约。则节俭自在其中矣。能如此。则志气清而义理昭著。无浅近之意。而有长远之虑。所谓永图也。皋陶谟曰。慎厥身修思永。亦此意也。太甲天资本高。故有知人之明。能知伊尹之可恃。故闻伊尹之训戒。克终允德。苟非伊尹至诚辅导之力。则终必为危乱之主矣。所谓心为二者所蔽。若浮云之翳日月者。盖心之虚灵知觉。炯然不昧。即大学所谓明德。而为物欲所蔽。暗昧偏惑。颠倒错乱。靡有底定矣。一朝能袪其蔽。则本然之体。豁然光明。如鉴之去尘。珠之拭秽耳。臣按以下。我 祖宗敦尚节俭。垂裕后世。 世宗朝。修勤政殿。 上曰。丹雘用金。予以为太侈。即命董役官勿用。 成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1H 页
庙寝疾。大臣入问。则卧内所覆茶褐䌷衾。将弊而不改。亦粤 宣祖大王。食不重味。衣用浣濯。宫人不敢服侈。丧乱之后。尤以缟素为资。 祖宗俭约之德。岂不卓越千古乎。燕山中年。用度侈张。常供不足。以供其需用。加定贡案。以充其欲。至今为痼弊。民不堪命。先正臣李珥。请商宜变通。见于章奏者多矣。况今物产凋耗。民生倒悬。宜先更张。以革旧弊。而因循既久。事难轻改。识者之窃叹。久矣。古语曰。奢侈之害。甚于天灾。即今财力之罄竭。虽由于连岁饥荒。亦由于俗尚奢靡。不少裁节而然也。近来闾巷之间。侈奢太甚。常汉妻妾。必衣锦绮。朝夕饮食。必极珍盛。上下无章。糜费尾闾。锱铢罔非生灵之膏血。财安得不竭。民安得不穷乎。朝家虽有禁制。而三司只循例。出禁收赎而已。岂有惩砺之实效乎。若令庙堂。别为定式。痛加禁饬。则庶可有一分裁抑之道。而但上行下效。捷于桴鼓。必有风行草偃之化。然后可以变移风习矣。古人曰。宫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自 上若依李珥之言。以茅茨土阶为心。 内殿以躬服大练为法。宫庭凡百用度。务加节损。则士大夫以至闾巷小民。岂无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1L 页
观感取则之道乎。必也如此而后。痼习可革。财力可纾矣。
  同月二十六日
昼讲圣学辑要惟天地万物父母云云。 书曰。生民有欲。无主乃乱。又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盖天地虽能生万物。而不能成万物。所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斯民。陶甄一世者。即人主之责也。自古聪明睿知之君。克知斯义。必体天地之仁。保四海之民。惟恐一物之不得其所。如唐尧之不废困穷。文王之惠鲜鳏寡。是也。后代昏庸之君。罔念父母斯民之道。暴殄天物。残害百姓。以至于亡国败家而不知戒。如夏桀之率割夏邑。梁惠王之率兽食人。是也。为民父母之道。无他。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而已。民之所欲。莫甚于饱暖安逸。所恶莫甚于饥寒劳苦。为人主者。可不思所以养民之道乎。伊尹以殷王辅相之臣。乃曰。匹夫匹妇不被其泽。若已推而纳之沟中。矧乎任元后之责。而不能推其惠泽。怀保小民。则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伏惟 殿下体念焉。○西铭曰云云。 不曰天地而曰乾坤者。以形体谓之天地。以性情谓之乾坤。惟其乾健而坤顺。所以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2H 页
能成资始资生之功。而为万物之父母也。塞与帅字。皆出孟子塞即所谓塞乎天地之间。帅即志气之帅也。盖人禀天地之气以为体。受天地之志以为性。西铭紧要。在此两句。下面许多说话。皆因此而推之也。人与物。既同禀天地之理气。以生乎两间。则乾坤实为人物之大父母。而以其有偏正粹驳尊卑老少之别。故有同胞吾与宗子家相长幼圣贤之称矣。此乃理一而分殊也。自于时保之以下。推事亲之道。以明事天之道。方是做工夫处。极为亲切。盖父母之生我也。四支百骸。无一不全。必能全其所受之形。然后为不忝于父母。天地之生人也。五常百善。无一不备。必能全其所赋之理。然后为不负于天地。故仁人事亲如事天。事天如事亲。此实西铭一篇之妙指也。其中践形二字。尤宜体认。盖天生蒸民。有物有则。耳聪目明。貌恭色温。莫不各有当然之则。众人有是形。而不能尽其理。惟圣人。有是形能尽其理。是所谓充其形也。化者。天地造化之用底是气。神者。天地神明之德底是理。知之则天地之用在我。如子之述父事也。穷之则天地之心在我。如子之继父志也。不愧屋漏云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2L 页
者。屋漏室西北隅也。此是深密之地。盖幽暗之中。细微之事。人虽不知。而己独知之。于此而不加谨焉。则无以遏人欲于将萌。而终至离道之远也。是以学问工夫。莫切于慎独。 殿下于深宫隐密之地。宴闲蠖濩之中。果能尽涵养省察之功乎。诗曰。昊天曰朝。及尔游衍。昊天曰明。及尔出往。谨独。实为修己事天之要道也。 殿下于不睹不闻之地。常加戒谨。提撕警觉。靡敢或忽。则其发于施措酬酢万变之际。宁患不得其当乎。舜禹曾参之孝。无所间然。而如申生之待烹。伯奇之沈河。皆陷父于恶。未是中道。而此篇取之者。盖言其吉凶祸福。顺受其正而已。又曰。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当今荐岁饥荒之馀。加之以疫疠。使 殿下不免忧劳于上。此殆天实欲玉成 殿下之日也。伏愿 殿下益加勉砺焉。西铭一书。非但为学者求仁工夫。在人君代天理物体仁行政之道。尤为切要。此则只录其本文。而注释详在于性理大全。 殿下若于燕闲之暇。探玩而体行之。则岂不大有所益哉。
  同月二十七日
昼讲圣学辑要大禹曰后克艰厥后云云。 孟子曰。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3H 页
者皆法尧舜而已。盖尧舜。各尽为君为臣之道。恭己南面。无为而治。然而君臣之间。不忘克艰。自一话一言。未尝不以艰难为戒。此所以庶绩咸熙黎民于变也。盖徒知其艰。而不能尽克艰之道。则与不知者均耳。岂得为尧舜哉。克字最有力。与下文时克相照应。此可见圣人之真知笃行。非常人所可及也。惟其克知为君之难。故必广延众论。悉致群贤。使天下之民。咸被其泽。盖嘉言罔伏。则忠谠之论日进。而无谗谄之蔽惑。野无遗贤。则贤智之士登庸。而无奸邪之冒进。此乃为国之先务。而唐虞之治。亦不越乎此矣。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人臣虽以难事责于君。而人君若傲然自圣。不思悦绎之道。则訑訑之声音颜色。拒人于千里之外。故舍己从人。最为难事。若能舍我之私。而徇人之公。是非取舍。一循乎理。则可见翕受敷施之美。何患言路之不开哉。 殿下于臣邻章奏之言。未尝不嘉纳。而未有听纳之实效。是 殿下虽有从谏之心。无从谏之诚而然也。伏愿 殿下加意焉。○定公曰。一言可以兴邦云云。 知为君之难。则敬谨之心。至矣。惟其言莫予违。则放纵之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3L 页
念。长矣。一念敬怠之间。兴丧判焉。定公之问。亦可谓有意于治矣。使其能用夫子之言。战战兢兢。克尽为君之道。则三家无僭逼之患。而其衰可兴也。惜乎。惑于女乐之事。用夫子而不克终。宜其日就削弱而不能振也。子思言于卫侯曰。君之国事。将日非矣。君出言。自以为是。则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自以为是。则士庶人莫敢矫其非。此乃惟其言莫予违之意也。大抵好臣其所教。即战国衰靡之风。而君闇臣谄。未有不丧邦者也。可不戒哉。○仲虺作诰曰。德日新云云。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成汤自修之心。固已至矣。而仲虺犹戒之以此。古之贤臣。勉诫其君之意。可谓切矣。德即人之所得于天。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即大学所谓明德。苟能克明其明德。则全体备具。妙用显行。不偏不倚。无过不及矣。皇天降衷于民。若有恒性中。固天下之所共有。而为气禀所拘。物欲所蔽。民之鲜能。久矣。人君克明峻德。建立标准于上。则下民观感而化。自不违于中道矣。所谓以义制事。以礼制心者。即昭德底工夫。盖静而以礼制心。即敬以直内之谓。能以敬直内而未发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4H 页
之时。大本既立。固无偏倚之失。动而以义制事。即义以方外之谓。能以义方外。则已发之后。时措合宜。而自无过不及之差矣。所以能建其有极。而为下民之所瞻仰而取正也。且人君为治之道。莫先于开言路。大尧之舍己从人。帝舜之好察迩言。夏禹之闻善言则拜。何莫非咨诹善道。恢广聪明之盛意也。
  五月十二日
昼讲子曰道千乘之国云云。 道即治之理也。以为政之心言之。非政教礼乐之谓也。敬该动静。而此敬字。乃是主动而言。凡遇事而不敢轻慢。乃主一无适也。所谓使民以时者。大抵养民之道。在爱其力。民力足则生养遂。教化行。风俗美。故为政。以民力为重也。春秋。凡用民。必书其所兴作。不时害义。如城中丘新延厩筑台于郎。皆讥之也。五者反复相因。各有次第。此如大学之顺推逆推工夫。盖能敬。方能信。能敬信。方能节用。能节用。方能爱人。能爱人。方能使民以时。然敬了又须信。信了又须节用。节用了又须爱人。爱人了又须使民以时。须看得如此。方见曲折。胡氏所谓数者。以敬为主云者。尤极亲切。先儒论敬之旨。详载于心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4L 页
经。 殿下常加体认于整齐严肃收敛身心之工。精思实践。则本源既立。何事不可做乎。○庶,富,教云云。 胡氏所谓三事。先儒以为父生师教君治。或曰。庶,富,教是也。或者之说。似乎得矣。 上曰。然矣。孟子曰。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盖民有恒产。然后必有恒心。制民常产之法。孟子论之详矣。此实养民之本。王政之所当先务也。即今荐岁饥荒之馀。加之以疫疠。民物凋耗。版籍大缩。则既不得庶矣。仓庾枵败。公私赤立。则又未能富矣。民彝斁绝。风俗颓败。则教亦不行矣。三者俱失。岂不寒心哉。朱子以制田里。薄赋敛。立学校。明礼义。为富教之原。节目详备。 殿下于玆四者。常体而行之。则庶可尽司牧之责。而庶,富,教。不难致矣。○足食足兵云云。 足食足兵而民信之者。其本有在。盖仓廪实。武备修而后。教化可以行而民自信矣。朱子推演孔子未尽之意而言之也。所谓去兵者。兵所以卫国。不可无也。而其曰可去。何也。盖食足而民信。则民亲其上。死其长。如子弟卫父兄。手足捍头目。此所谓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5H 页
可去也。孔子之意。以为食足信孚。则兵固在其中。而盖以轻重论之。则兵在食之次矣。目今民穷财竭。邦本将蹶。而究其积弊之原。实在于军政。盖其财用之耗费。在于养兵。良民之失业。由于邻族矣。小臣顷蒙恩由。往来乡曲。稔闻邻族之弊。比前尤甚。槩以疠疫之后。死亡甚多。邻族鲜少。而逃故渐夥。居者皆有涣散之心。而无乐生之意。其势将至于民不为民。国不为国矣。方今救弊之方。莫如减省军额。以纾一分之弊。臣于前日疏中。已略及其槩矣。伏愿 殿下广询庙堂。急速变通。何如。 上曰。即今事势。不可因循度日。当从容讲究而变通焉。
  同月十三日
昼讲圣学辑要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云云。 鲁哀公问为政之道。而孔子告之以此。治天下国家之道。于斯备矣。群臣疏远。而必如以身处其地。庶民尤远。而必如父母之爱其子。此皆心诚求之之意也。体字子字。玩味宜当。尊贤在亲亲之上者。盖不能尊贤。则不能修身。而无以知亲亲之道。故尊贤在修身之次。所谓贤者。即书所谓能自得师。与大臣群臣有别矣。吕氏曰。所谓犹吾四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5L 页
体。与朱子说。小不同。朱子所训。极亲切。而吕说亦不可废也。此所谓道。即天下之达道。书所谓五典。孟子所谓五伦也。于此五者。各尽其道。则建极于上。而为下民之所标准取则也。齐明盛服。非礼不动。即兼内外该动静而言也。盖不一其内。则无以制其外。不齐其外。则无以养其内。静而不存。则无以立其本。动而不察。则无以胜其私。齐明所以一其内。盛服所以肃其外。齐明盛服。是静而未应接之时。以礼而动。是动而已应接之时。内外交养。动静不违。而修身之道备矣。贾捐之之言曰。后宫盛色。则贤者隐微。佞人用事。则诤臣杜口。盖谗邪是信。则任贤不专。货色是徇。则好贤不笃。此重则彼轻。理势之固然也。凡此九经。其事虽不同。然总其实。不出乎修身尊贤亲亲三者而已。敬大臣。体群臣。自尊贤之等而推之也。至于所以尊贤亲亲。亦曰修身之至。然后有以各当其理也。孔子论九经之事。而结之以诚实。盖一有不诚。则九者皆归于虚文矣。修身不诚。则天理未纯。而私欲间之。尊贤不诚。则正人进用。而谗邪惎之。以此推之。莫不皆然。试以 殿下之事言之。其于修身也。日御经筵。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6H 页
讲讨书史。典学非不勤矣。而涵养省察。未尽其功。体验践履。未尽其实。此 圣德之所以未臻于高明广大之域也。其于尊贤也。旌招侧席。礼遇虽隆。而无必致之诚。是好贤。不如缁衣也。体群臣。则必上下交孚。亲信无间。然后可以共理其国。而其于接臣僚也。礼貌简严。渊嘿是尚。少或矫拂。辄加摧折。是未尽体群臣之诚也。伏愿 殿下反身而诚。以九经行之者。一常加体念焉。
  五月二十六日
昼讲圣学辑要子曰大臣以道事君云云。 孔子此言。有为而发。盖冉有,季路。为季氏家臣。季氏专权僭窃。而二子不能正也。又从而聚敛之。所以夫子深叹季子然之问。而以为大臣之道当如此。孟子曰。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盖阿谀逢迎。以谄佞为事者。终必误其君而亡其国。此岂爱君之道乎。惟犯颜敢谏。责难于君者。真可谓爱敬其君也。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听言之道。以此推之。则忠佞之卞。不难知矣。○孟子曰。士穷不失义云云。 孟子曰。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士即匹夫也。而其立心。必以兼善天下为期。矧乎人君。代天理物。而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6L 页
主参赞化育之功。居得致之位。操可为之柄。而使斯民。不能被其泽。至于饥寒死亡而莫之恤。则恶在乎佑民作君之道乎。况当此饥馑疫疠生民凋弊之日。 殿下尤宜体念斯言也。 上曰。然矣。○易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云云。 程子所论四者。各有所指。而皆系于时君用舍之如何。所谓怀抱道德。不偶于时者。即伊尹,太公之类。而成汤,文王。至诚招延。故二公皆出。而效其功业。知止足之道。退而自保者。即张良,疏广之类。而张良。知汉高不能保全功臣。故托以仙术。谢病不起。疏广。知元帝懦弱。不足有为。故乞骸还乡。终老穷庐。量能度分。安于不求知者。即徐稚,申屠蟠之类。而亦值汉室衰微君子在野之时。使贤人而隐遁。夫岂所乐者哉。惟清介自守。不屑天下之事者。唐尧之时。亦有巢许。此则洁身乱伦之徒。固不可以进退论之也。且曰。此乃蛊卦上九爻辞。臣请以蛊之时义陈之。盖蛊者。事也坏也。蛊之彖曰。先甲三日。后甲三日。治蛊之道。当推原先后。为救弊可久之道。善救则前弊可革。善备则后利可久。大抵穷则变。变则通。事之坏者。又当振而起之。此易之道也。当今时事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7H 页
扤隉。百弊俱兴。不可不改纪更张。以新治化。而至如田制军政。其弊尤甚。尤不可因循也明矣。 殿下顷以讲究变通之意。下教于筵席。此可见锐意求治之盛意。而伏闻昨日宾厅引见时。大臣以下讲论商确。未能归一。一事不得变通云。臣窃不胜慨然也。此由于大官无经远之图。庙堂无担当之人。皆以牵补架漏为心。 殿下若断自宸衷。赫然奋砺。必以革弊更化。兴衰补替为务。则凡在群下。岂无奉承之心乎。第伏念。 殿下常好侈大而恶节约。不能克去私意。至如后宫经用。尚方工作。皆未能撙节。以此经费浩烦。财力日匮。变通之际。事多窒碍难便者。皆由于用度之有难省减故也。古语曰。克己。须从性褊难克处克将去。 殿下体念斯义。上自御供。以至宫中服用。必从大段难减处。快加省减。则何患经费之难继而更变之拘碍乎。上番陈安州楼盈筒。乃潴水蒙利之地。而为明礼宫所折受。当此旱乾之时。防其水利。以招民怨。实非感召和气之道。台启不可不允从也。余曰。数千馀人。收聚财力。仅得堤防之地。一朝为宫家所占。其为号怨。足以感伤和气也。即今救弊之道。如宫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7L 页
家折受。各衙门屯庄之属。一并革罢。尽归地部。军额。亦宜省减。以除邻族难支之弊。臣以为减一名。则一人蒙其惠。减二名。则二人蒙其惠。今若因循旧套。不加更革。则臣恐生民不得保。而国势亦难支过数年也。臣等非不欲以文字奏达。而下该曹之后。终归文具。玆敢以所怀仰达矣。 上曰。军政之弊。予岂不知。欲从容讲究变通。而事多掣肘。如予多欲之君。固不可有为。而虽无欲之君。诚难为计矣。昨闻金构之言。军额虽省减一二哨。无益于民。而军门则颇虚疏。不可轻易破毁云。其言颇精矣。余曰。 圣教如此。小臣诚为惶恐矣。
  同月二十七日
昼讲圣学辑要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云云。 孟子曰。鄙夫宽。盖鄙夫。所见隘陋。不知有义理。而只知有富贵。人君若用之。则小则失其身。大则误其国。决不可使得志也。舐痔。出于庄子。吮痈。即邓通。而以汉文英明之主。有此嬖幸。史记言赏赐累钜万。尝燕饮其家。此大学所谓亲爱而僻焉者也。文帝于平日。无正心修身之功。故好恶之不得其正如此也。○巧言令色鲜矣仁云云。 礼记曰。情欲信。辞欲巧。诗称仲山甫。令仪令色。古人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8H 页
于言动威仪之间。岂不检饬。而此所谓鲜仁者。只在于矫情饰伪。务以悦人。此公私诚伪之所由分也。且巧言令色。不见其害于仁。而致饰于外。意在媚侻(一作悦)。则私意横流。而梏亡其本心之全德。故夫子曰鲜矣仁。
  六月初六日
昼讲圣学辑要子曰。论笃是与云云。 言行者。人之枢机。言与行相副。然后为君子。徒能于言而不顾其行。则只是色庄而已。孔子曰。以言取人。失之宰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圣人岂真以言貌失人哉。甚言言貌之不可以取人也。人君用人之道。亦犹是焉。若以言语之巧拙。容貌之美恶。为取人之本。则便佞媚悦者。必先得志。质实忠朴者。必不得用。用舍乖舛。岂不误其国哉。此不可不戒也。○子曰。有德者。必有言云云。 德者。行道而有得于心也。蓄积于内者。既蕴其美。则宣发于外者。自然顺理。若专以捷给利口。务以悦人者。宁有其德之可论哉。仁者必有勇。即义理之勇也。勇者不必有仁。即血气之勇也。曾子所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者。盖心公理直。无所畏㥘。此仁者之勇也。如北宫黝,孟施舍。不顾义理之如何。徒以刚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8L 页
强必胜为主。仁不足论也。○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 材德兼备之君子。虽小事。不必有拙处。而君子。亦有等列。不可以一槩论。槩其大体虽正。而细微处或有未尽。固不害为君子也。此小人。即器量浅狭。而小有才之人。非庸常小人也。○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云云。 此非君子小人本来气禀如此也。盖君子。志于义而习于义。故于义之精微。无不剖析。小人。志于利而习于利。故于利之纤细处。靡不通晓。盖志习之所由然也。于象山陆氏注。可见也。张氏所谓义者。无所为而然者。极是吃紧切要之言。朱子曰。扩前圣之所未发。岂不然乎。虽是义之当为。而若有所为而为之。则便是私意。亦是利心。此公私义利之所由分也。见赤子之入井而救之者。若有纳交要誉。恶其声之念。则不是天理之自然。岂能纯善乎。○君子和而不同云云。 昔宋之韩琦,富弼,范仲淹。于上前言事。或至失色。而及其出也。小无失和之事。王安石,吕惠卿,章惇,蔡京辈。父子兄弟。同恶相济。而终至乖离分争。判若仇敌。圣人之言。不可易类如是也。春秋传所谓可否相济。晏子之言。极是也。盖君之所可。臣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9H 页
以为否。君之所否。臣以为可。上下商搉。是非得当。若如卫国之君臣。君出言。自以为是。而群臣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自以为是。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则其国事。岂不日非哉。非但饮食必须五味之调和。音乐亦然。五音六律。相生相和。然后能得其成。若专以一律鼓之。则谁能听之乎。
  同月初八日
昼讲圣学辑要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云云。 君子立心。自是周遍。好恶爱憎。一出于公。小人。则同于己者。必亲爱之。异于己者。必伤害之。此其比而不能周也。虽以人君言之。一国之人。虽有亲疏厚薄之分。无不汎爱。而其中善善恶恶。一以公心处之。其利于国。岂不周遍乎。若有一毫偏系之私。虽君子。以其疏远而不亲。虽小人。以其昵近而僻爱。则此亦比而不周也。朱子与留正书。盖本于欧阳修朋党论。其论曰。小人无朋。唯君子则有之。槩尧之时。共工,驩兜等四人。为一朋。君子八元,八凯十六人。为一朋。舜退四凶而进元凯。天下大治。汉献帝。禁锢党人。唐昭宗。尽杀名士。而终不免乱亡。人君之欲去朋党。只在分别贤否忠邪而已。其所以能卞别忠佞者。在于人君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19L 页
明理之学。必也格物致知。本体炯然。使在我之权度。一毫无差。然后贤愚邪正。不能逃于圣鉴之下矣。若无明理之功。而只以去朋党为务。则不几于汉献,唐昭乎。昔在癸未年间。党人甚攻先正臣李珥,成浑。 宣祖大王下教曰。某愿入于珥,浑之党。盖 宣庙深知李珥,成浑之贤。故有此教。朱子劝留正引其君以为党。而 宣庙不待群下之劝。愿以为党。其知人圣德。卓越千古矣。即今党论之弊极矣。东西之论。已成百年痼疾。固难一朝打破。而如老少标榜。本是士类中人。别无贤邪之分。而其中亦岂无忠佞贤愚之人乎。 殿下建极于上。如洪范之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好恶取舍。一以公明。则岂无消融保合之道乎。窃观 圣上近日处分。欲调剂彼此。此固善矣。而第不如随事是非。是者是之。非者非之。此为去朋之道也。 上曰。随事是非之说。好矣。上番进达。久旱得雨。诚幸矣。愿 殿下勿以得雨。少忽寅畏之念。益加惕厉焉。余亦进曰。昔宋神宗时。夏大旱。神宗避殿减膳。即日雨。富弼曰。愿陛下勿以今日雨泽为喜。以累年灾变为惧。盖修德致雨。其应如此。万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20H 页
一于德有损。其灾岂有缓耶。此诚格言也。神宗至置之枕席焉。 上曰。予岂以得雨。忽于寅畏。而儒臣所达甚好。当加体念焉。
  同月初九日
昼讲圣学辑要人之过也。各于其党云云。 人之过也。各于其党云者。通指君子小人。而观过斯知仁者。专指君子而言。盖小人之过。则无足可观。君子之过而后。可以识其仁矣。圣人观人。不一其道。而于其过也。又必察焉。观人之法。可谓详且密矣。下真氏注极切当。所谓爱君极谏。不无狂讦之过云者。如古之比干三日不去。剖心不惜。可谓过矣。而孔圣许其仁。所谓爱君违命。不无矫拂之过云者。如古之周昌期期不奉诏。虽其过于违命。而其仁心可见矣。大抵人之常情。必恶咈逆而喜柔顺。虽古之人君。亦有所不免阿徇逢迎。媚悦为事。则爵禄随至而必利于己。犯颜批鳞。面折廷争。则谴责必加而有害于身。趋利避害。亦人之情。苟非忠正敢言之人。则孰肯违利而就害哉。逆于心。必求诸道。逊于志。必求诸非道。以此观人。则忠佞不难卞别。而言路亦可洞开矣。○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以下四章。 人品之不同。有此四等。以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20L 页
许昌靳裁之说观之。则事是君而容悦者。即志于富贵者也。安社稷为悦者。即志于功名者也。达可行于天下而行之者。即志于道德者。而犹有所未尽。正己而物正者。然后真可谓道德之士也。如舜之耕历山。人皆让畔。孔子之绥斯来动斯和。是也。
  同月三十日
召对。宋鉴第十三篇自绍兴元年至七年。 高宗于金人。为不共戴天之雠。而偷安一隅。无必报之志。如张浚,李纲,赵鼎,岳飞之徒。皆是不世出之人材。而以吕颐浩,朱胜非,黄潜善,汪伯彦,秦桧之类。怂恿而陷害之。故初虽向用。而旋复疏斥。终不能拓中原一步地。盖高宗本无刚健之德。贤邪进退之际。不能尽用舍之道。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高宗不能乎此。所以不得致中兴之业。是为千古之慨恨也。 上曰。当其时。忠臣义士。非不多也。足以中兴。而为小人所摇惑。竟不得重恢。岂不慨然哉。又曰。曲端。名将也。以张浚之贤而杀之。此是浚短处也。又曰。相职。岂是规取之物。而秦桧欲得其位。至有此扬言。桧之奸滥无状。始可见于此矣。又曰。胡安国时政论二十一篇。皆格言至论。其所谓顾人主志尚如何者。尤当体念。自古人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21H 页
君之能兴功业者。皆在于立志。未有志不立而能成事功者也。张九成之告高宗曰。陛下以刚大为心。毋以惊忧自沮。其言善矣。而高宗终无刚大之心。其不能兴复。实由于此也。以胡安国之贤。而不知秦桧之奸。至力言于张浚诸人。古人所谓知人亦未易者。非虚语也。又曰。罗从彦。令李侗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前气象。而求所谓中者。于心学工夫。最为切要。盖喜怒哀乐未发之时。五性备具。寂然不动。非是如槁木。常提撕警觉。使常惺惺。此乃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也。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其下注。或曰鸡鸣而起。未与物接。若何为善。程子曰。只主于敬。便是为善。 殿下若于渊涓蠖濩之中所不睹不闻之地。常加敬畏。操存而涵养之。则其发于外也。宁患不中节乎。 上曰然矣。讲毕。余进曰。向者亢旱之馀。连得甘霈。以诸道状闻。亦知其周洽。盖 殿下至诚焦忧。亲祷社坛。亦尝避殿减膳。以示寅畏之心。上天感应之理。固已不爽。而近者阙雨又久。百谷焦枯。旱暵之惨。有倍于前。 殿下对越之诚。或未能接续而然耶。伏愿 殿下益懋畏敬。斯须毋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21L 页
忽。常以一心合天为事。则天人一理。显微无间。感应之速。必如前日矣。 上曰。儒臣所达甚好。可不体念焉。
  闰七月二十一日
昼讲圣学辑要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云云。 哀公之问。只是要得人畏服。孔子告之以举直错枉之道。盖进贤退不肖。乃是治国之大本。舍此则无他道也。书曰。四罪而天下咸服。舜举八元八凯。而罪四凶。天下皆悦服。此岂非举错得宜而然乎。哀公之时。三家专鲁。举错之权。不在于上。使公闻夫子之言。而复问孰为枉孰为直。以举错之柄。付之于孔子。则民心自服。公室可强。岂至于削弱滋甚而终至于旅死哉。大学曰。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谢氏之说。盖本于此。诗曰。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孟子曰。羞恶之心。人皆有之。好善恶恶。天下之情所同然也。顺逆之间。人心之服与不服系焉。可不惧哉。然在我之权度不明。则枉直交错。举措乖舛。认金为铁。认贼为子者多矣。谢氏推极本原。发此居敬穷理之论。此正吃紧用力处也。盖为学工夫。唯在居敬穷理二事。以知行言之。则居敬。是持养工夫。穷理。是致知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22H 页
工夫。而先儒曰。未有致知而不居敬者。盖敬者。兼知行贯动静。所以成始成终者也。苟能戒惧谨独。涵养本源。讲学明理。以致其知。则人之枉直邪正。岂能逃于明鉴之下哉。 殿下于讲论经史。非不勤矣。而居敬工夫。或有所未至。故举错之间。未能尽得其宜。常以主一无适。戒慎恐惧之道。知行动静之间。交致其功。则何患是非之不明而用舍之失宜乎。○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云云。 上章。泛言举直错枉之道。而此章。引大学絜矩章。尤为亲切。孔子曰。仁者。能爱人。能恶人。虽知爱贤恶不善。而举之不能先。退之不能远。岂得为仁哉。且虽曰知之。而所知者非真知。虽曰好恶。而所好恶者非诚实。故所以不能先不能远耳。苟能见得分晓。如知乌喙之不可食。水火之不可蹈。则岂不真知善恶。而好之如好好色。恶之如恶恶臭。而举之岂不先。退之岂不远乎。朱子封事所论伏节死义之说。实为激切。不可不详玩也。试以天宝言之。如张垍, 张均之类。以贵戚近幸之臣。先皆屈膝于贼奴。而杲卿,巡远。平日。人主不识何状能效忠立节。使明皇早得巡远而用之。岂有天宝之祸乱哉。固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22L 页
当于平常无事之时。克尽用舍之道。至于患难板荡之后。虽有伏节死义之徒。亦何能救其覆亡哉。
  同月二十三日
昼讲圣学辑要易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云云。 此乃乾卦九五爻辞。而与九二爻辞当合看。或谓大德之君。或谓大德之臣。而其所以为大人者。详在孔子文言。文言曰。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又曰。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盖有此工夫。然后进德修业。而至于圣人之域。至下所谓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者。乃推其极功而言也。其中闲邪存诚。即入道之紧要。作圣之根基。苟无至诚无息之功。则何能与天地合其德乎。有此大人之德。然后上下以同德相求。自然气类相感。明良际会。如云龙风虎之相从也。朱子曰。天下不患无臣。有是君必有是臣。虽以历代观之。汉之兴也。有萧,曹,陈,张。唐之兴也。有房,杜,王,魏。至如守成之君。亦多有辅佐之名臣。天生一世才。自足了一世。唯在君上之用与不用耳。
  八月初八日
昼讲圣学辑要故将大有为之君云云。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23H 页
 大文。皆引用经传。有训诰章句。别无难知之文义。而但先正臣李珥之分类辑录。各有意义。此当讲究体认。深思而力行之也。此章。论求贤之道。而求贤。实有其要。盖人君。处崇高之位。擅一国之名。宠与侧陋卑贱之人。上下等威。截然且严。常漠然不相接。则其何以亲信乎。况贤者怀抱道德。深藏不市。虽终身不偶。而不欲枉道而徇人。是以遇合之难。从古而然矣。人君必忘其所处之高。而屈己以下之。不以草野之远。而尽诚而求之。不谓吾德已修。而必致敬而尊之。不谓吾智自足。而必虚心而访之。然后气类相感。贤人自至。而上下相交。功业可兴也。虽以尧,舜,禹,汤之圣。必舍己从人。好问好察。取人为善。不自满暇。况其下者乎。战国之君。皆好臣其所教。不好臣其所受教。故地丑德齐。莫能相尚。而如魏文之式段干庐。燕昭之拥彗先驱。所以能致诸贤而强大其国也。然则求贤之要。实不外于致诚尽礼。屈己忘势而已。以上下文义观之。则可以见其反复惓惓之意。伏愿 殿下体念焉。 上曰。然。○易曰。圣人养贤。以及万民云云。 颐者。养也。养之道非一。而圣人特以养贤。系之彖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23L 页
辞。盖以人君当体天地养万物之义。以养万民。而养民之方。莫先于养贤。故特言之。易之义。岂不大矣哉。程子论养贤之劄。实为治国之急先务。言甚切至。可不留念乎。盖三代作人之方。专在学校。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由是人材作兴。多士思皇。得人于斯为盛矣。三代以后。学校之政不兴。至于唐。专尚词华。瀛洲所选。皆是文士。浮靡日胜。实行无闻。末流之弊。名节扫地。可胜叹哉。若宋朝则上虽未闻兴学之化。濂洛关闽之间。大贤辈出。虽未能进而行道。聚会学徒。私相讲习。人材固已众多矣。胡瑗为苏湖教授。为经义斋治事斋。多聚学者。日月刮劘。四方归之。庠舍不能容。夫以一士之微。一官之小。设学教人。其效如此。况以朝廷设置延英院。以待四方之贤。招致优礼。一如程子之言。则其兴起汇进。岂不于于盛哉。而惜乎时君之不用也。先正臣朴世采入朝时。常欲仿行此事。屡陈于章疏之间。而亦未得行。实为识者之恨矣。讲毕。与上番进前。上番先达。臣等于閤门外。伏闻有各军门将士别试才之命。连岁饥荒之馀。又值凶歉。恤民省费之政。在所
约轩集卷之五 第 524H 页
当先。而有此阅武之举。瞻聆所及。或恐 殿下为耳目之玩云云。余亦达曰。传曰。安不忘危。春秋。亦有四时蒐狩之礼。以讲武事。虽在平常之时。戎政固不可废。而第念比岁大侵之馀。今年农事。亦未免凶。 殿下行幸乔山。亲看田野。黍粟虽似茂盛而多不实。畓谷则挂镰处甚少。他道可推而知也。当此之时。一毫浮费。诚为可惜。试才赏赐之际。岂无糜费之事乎。臣则以为 殿下此举。出于诘戎。虽非为一时玩好。而其在惧灾恤费之道。姑为停止宜矣。 上曰。尔等不见判付而有此云云耶。年凶之故。久废戎政。今此单技试才。实与观武才有异。只有马帖弓矢。户曹若干木绵赏给之例。别无大段虚费之事。欲依上年例为之矣。至于耳目之玩云者。实出情外。诘戎之政。自是安不忘危之事。是岂出于玩戏哉。若避玩戏之名而不为阅试。则亦何以慰悦将士乎。 先朝亦多为此事。而未闻有玉堂之争执矣。 上辞气严厉。颇欠和平。余曰。李健命遣辞之际。不觉其失言。而亶出于惜费之意。不可深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