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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岩集卷之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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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岩集卷之二十
 书
  
农岩集卷之二十 第 110H 页
答鱼有凤(壬申)
木石之居。惠然临贲。此意良厚。追思讲讨之乐。殆发于梦寐。中间颇以所苦不细。悬念又切。此奉手字。知天和久已还复。其为欣释。何可胜言。两诗。尤荷不忘。但奖饰过隆。愧无以堪之也。仆与左右。虽相见已晚。然期待之深。盖存于一目击间。自今以往。正宜以诚实道理相勉励。虽文字间。亦不可著一过情语也。更告谅之。协粗保穷寂。去晦。闻申君丧。即往谷云。昨夕始返。方此惫顿。夜草不尽意。
与鱼有凤(乙亥)
不闻问殊久。岂胜怅溯。即惟清和。侍学佳胜。服人顷往农岩。留得旬望而归。适值春物正佳。意思甚适。才到家。辄有新除之挠。信乎好事之难久也。近日作何工夫。科场有期。想不免俯就。惟此心不为所累则善矣。自古有志于学。而为科举所累。担阁一生者何限。然非科举之累人。人自累耳。吾友应已知此。然在我者。苟本领未厚。持守未固。则一从事于此。便见此事为大。既见其大。便被他压得重。遂至于抬头不起。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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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得。卒与世间一种庸碌无见识无意趣者同归。彼其始亦何尝自期如此哉。随流逐波。其势自应然尔。不患妨功。唯患夺志。此固先贤格言。然此意亦须子细看。盖谓馀力兼治。初不妨于学问工夫耳。非谓其虽有妨夺而亦无害也。今若不以馀力而用全力。不止兼治而务专治。则乌得无害而尚可曰不患乎。世亦有始以馀力而卒用其全力。本欲兼治而终至于专治者。志不立故耳。吾友既不免从事于此。唯有竖起此心。卓然以圣贤远大事业。存诸胸中。参前倚衡。不容忘舍。其视应举。不过如日用酬酢。得失之际。不以动其心。则其于用力分数多少缓急。自不至于倒置。而夺志妨功。两无所患矣。如此则虽曰从事于科举。而何累于我哉。大抵为学。正好于闹处难处用功。从此经历锻鍊过。方是真实工夫。譬如良金入烈火中。愈锻鍊愈精纯。此正吾友今日所当勉。因书辄以为告。更宜加意。千万不究悉。
答鱼有凤
昨奉手翰。披慰为多。夜来读况增胜。送来文字。略批呈。大抵议论正大。行文纡馀。而所不足者。遒笃耳。近住书院学子相守者八九人。朝夕讲讨。殊不落莫。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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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既不易来。道以亦难致。诸朋友皆思二君益论。而在区区尤切相念矣。馀不具。
与鱼有凤(丙子)
在城多日。终失一从容。甚恨。再昨惠书。承领慰荷。即问调况佳安。黄生之死。哀哉。何忍言。虽相从未甚久。而托契之深。实非馀人比。今遽失之。痛伤如何。况其美质懿行。何处复得来。此似亦穷命累渠。只有自悼。不敢怨天耳。援笔至此。不觉泪迸。想亦为之怆然也。馀不具。
答鱼有凤(丁丑)
书枉念中。披慰倍剧。且喜春寒。学况佳胜。此间连住书院诸生会者。六七八人。讲习之暇。试肄乡饮仪。学者得因此略见古人礼乐之意。且习于揖让进退之节。非小事也。恨舜瑞不在。道以昨又别去。甚使人怅念。馀不具。
答鱼有凤问目
 圣人之言。语浅近而该高远者甚多。语高远而该浅近者甚少。且以答樊迟之问观之。初不过曰爱人知人。则是至浅近耳。而推而极之。则尧舜禹汤之事。亦不外于是焉。所谓竭两端也。尹氏因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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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之。及其结语。则反曰语上而遗下。语理而遗物。岂圣人之言哉。窃所未谕。
尹说。正谓圣人之言。即其浅近而高远者存焉。若不能如此。而徒说向高远处。则非圣人之言云耳。本非是发明语高远而该浅近之意也。恐不必深疑。
 或疑弥高弥坚。在前在后。为无穷尽无方体。则至于见所立卓尔之时。为有穷尽有方体乎。曰。不然。无穷尽无方体。是道体之本然也。但仰钻瞻忽。则高者不可及。坚者不可入。在前在后者。恍惚而不可象也。所立卓尔。则高者见得到。坚者透得尽。在前在后者。的确而有所定也。虽以颜子。造诣之浅深。有前后所见之不同。而道体之无穷尽无方体。则一而已矣。其高坚前后者。初未尝不所立之卓尔也。所立卓尔者。又未尝不高坚前后也。如此看。未知如何。
大槩得之。但语脉间。似有可商。
 朱子曰深知无穷尽无方体而叹之。是则以为初间之发叹也。胡氏曰。学既有得。而述其先难之故。后得之由。是则以为后来之追叹也。二说。不能无少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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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是后来追叹。朱子意。亦是如此。但所叹。则正在于无穷尽无方体耳。
 行者之赴家。食者之求饱。当属约礼上看耶。当兼博约两句看耶。盖既博而又约之。是学之归宿处。则谓之如行赴家食求饱者。其意固好。但赴家求饱。是为己务实诚心专力之意。则恐不可偏属于约礼一边也。夫博文者。所以求其当行之路。约礼者。所以致其实践之功。则以此二者。俛焉孜孜。皆当如行者之赴家。食者之求饱。欲罢不能而竭其力焉。若只以归宿之意言之。则是博文工夫。似在己分外。而初无诚心求道之味也。未知何如。
通博约看为是。
 与道为体。朱子盖有二说。一则以为道无形体。因物可见。故曰与道为体。一则以为有这道。方有这个。是与道做个骨子。愚以为夫子之言。既所以因物而明道。则与道为形体之说。固好。第以程子本语观之。则其曰此道体也者。合道器而总言之也。然其中又不容无分别。天之运日月。寒暑之往来。水之流。物之生。皆器也。而其所以然。则乃道也。故曰是皆与道为体。惟其道之为体。故能运乎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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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无一息之停。是所谓天命之于穆不已也。君子法之。自强不息而至于纯。则亦天之不已矣。是其首尾本意。皆所以明道体之妙也。今以此一句。若作与道为形体看。则是只言物之著道。而不明道之所以为体之妙也。窃恐上不属下不贯。散漫而无统也。未知如何。
前说恐胜。从前看得如此。若如后说。则与字说不行。盖盈天地之间者。无非道之所形。即其运行不息而于穆不已之实。可见。此正夫子即川流指示之意。与中庸鸢飞鱼跃活泼泼地意思相似。明道先生所谓元来只此是道者。亦此意也。此于上下语意。何尝不通贯。若以体为所以然之妙。则却恐不活络。更详之。
 法语巽语章杨氏说。固知有两义。而新安陈氏。又以前说释之。然更细思之。恐后说为长。盖若以语之而不达。拒之而不受。为全不从不说而不足责者。则必曰亦已矣云。而不曰犹之可也。犹之可也者。犹有可望之辞也。犹有可望者。以其前头倘或喻焉。而庶几其终改绎也。既从且说而不改绎。则知其终不改绎。而叹其末如之何也。前说则犹之可也。庶几其能改绎。终不改绎三句。承接来历。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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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的当而亲切也。以此定看。未知如何。
杨氏说。何曾有两义。只陈氏错解耳。前此屡已说破其谬。未尝有两存之意。岂左右偶未之闻耶。
答鱼有凤
惠墨。殊慰驰想。且喜甚寒。学履珍胜。博约说。昨已因子益。略闻盛意如此。亦似得之。今来窃更思量。又有一说。求饱赴家。大抵指道理极至处而言。物格知至而至于不思而得。是博文之极功也。意诚心正而至于不勉而中。是约礼之极功也。颜子之未达一间。却以其犹待思勉。而其所谓卓尔者。正在于思勉之所不及。以此而言。则求饱赴家。通博约看。终似周尽。胡氏之意。虽未知其必然。而义理则固如此矣。试更推详如何。与道为体。与即为(去声)字之义。言其为道作体也。古人用与字多如此。恐无可疑矣。知字辨。细究旨义。似与鄙意少异。然文字尽好。却可备一说。当转示子益。其曲折。俟面见细论。馀万夜灯不能一一。亮之。
答鱼有凤(戊寅)
即玆。履端侍学增胜。数昨。承惠字。具领示谕。慰写为多。此间衰境添齿。但有百感。最是穷居以来。有意收拾晚暮。殆且十年。而到今兀然无一进步处。念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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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瞿。然以此尤望佥贤视我为戒。益勉日新之功。庶老退者亦得相观以善耳。前来盛说。当俟少间如戒批上。馀不具。
答鱼有凤
秋日多雨。侍外学况何似。顷承惠墨。汔用披慰。阙然久未报。是为叹耳。此间粗遣。而职名未即褫。闷蹙度日。近来作何工夫。谒圣不远。岂不免从事于骈俪耶。无论某文。想非所乐。念此每令人慨惋耳。此亦半年病忧。全不读书。院中虽有一二朋友。而亦皆埋头于制述之役。不能款曲閒讲。兀坐愦愦。殊无警策处。近欲作意提掇。而又有人家文字酬应之挠。黾勉支拨。力不从心。真佛氏所谓恶业。本欲捐一两月工夫。了得此事。便一意作自己工夫。而却不能然。不知一向似此。有甚了期。良可叹也。馀万不具。
答鱼有凤
 程子之论管仲。其义精矣。然管仲之意。则恐不必知其所事之不必死而不死也。特偶未之死耳。但自圣人观之。其辅弟争兄。既为非义。则虽不同死。不甚害于道理。而后来所就。则实有天下后世受其赐者。故不责其死而与其功耳。假使桓弟而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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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则仲或不肯辅桓。若其必死。则未可定也。且求生害仁者。心有所忍而不安之谓也。然或不精于义。则其所安者。未必为仁。而所不安者。未必害仁也。是以管仲之不死。于心或有所不安。而其义有不当死者。则不足害于仁也。若子路之死于卫。则是食焉而不避其难。其心必自以为安。而于义有未至。则不过为不得其死者耳。故曰惟其义尽。是以仁至。斯言信矣。
管仲不死之说。大槩得之。义理不精以下。发明尤有功。但云或不肯辅桓。则恐管仲未保其能如此。
 
克去己私。与克伐怨欲不行。固不同矣。然克己用力处。只在于非礼勿视听言动。则禁止之。与制而不行。相去几何。此不能无疑。窃更思之。盖一心之中。天理人欲。不容并立。勿者。本心卓然为主而有以禁夫非礼之萌。则私意无所容而心德全矣。若夫制而不行者。不能禁止于几微之际。而特力加排遏。使之不发于外耳。此其所以不同者欤。
四勿之异于不行。须先味克己复礼四字。可见其工夫意思自别。既识得此意思。则所谓四勿者。其必克去非礼之私。而一复乎天理之节文者。可知矣。盖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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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问为仁。而夫子告之以克己复礼。则已说得为仁大体。极尽而无馀矣。若四勿者。只因颜子问其条目。而说出此四个地头耳。使当时无克复之云。则所谓勿者。亦何以别于不行哉。来谕既云克去己私。与克伐怨欲不行者不同。而又却疑克己用功处。只在四勿。则未知禁止之与不行。相去几何。是不以克复意思看四勿。而却只据四勿。以定克己工夫之浅深也。要之。似于当时问答曲折。有未深察。而遽欲分别于勿与不行二者之间。恐未免硬安排也。
 朱子释以直报怨曰。爱憎取舍。一以至公而无私。所谓直也。曾于此句。深有所未晓。盖以公为公心。私为私怨而为之说曰。人虽有怨于我。吾之所以报之。则当一出于公心而无所私焉。如彼虽吾所怨。而其人果贤而可用。我方为国择人。则忘其怨而取之。是也。然若以此意例之。则其报之也。亦必待其有罪可罚。而后吾从而罪之可也。然则其所以报之者。初不为吾之怨。特因其罪而罪之也。其所以用之者。初非忘吾之怨。特因其贤而取之也。此则待天下人也皆然。又何待有怨者哉。且怨有大小轻重。若于父兄之怨。以其贤而取之。则失之
农岩集卷之二十 第 115H 页
太厚而为忘雠。于睚眦之怨。因其罪而报之。则失之太薄而为逞憾。是岂以直云者哉。且人亦有私有德于我。而公得罪于国。则是报德。亦将以直。不独报怨为然也。盖反复思之。而终未得其所安。及观或问。有曰怨有公私曲直之分。以直云者。不以私害公。不以曲胜直。当报则报。不当报则不报。以此而参集注之意。则所谓公者。公义也。所谓私者。私意也。盖于其怨也。彼曲而我直。则当报者也。彼直而我曲。则不当报者也。当报而报者。虽若一人之怨。而实天下之公义也。不当报而报之者。直一己之私而已。爱憎取舍。一以至公而无私者。即此之谓。而其所以为直者。一视天理之当然。而不以己之私意加焉耳。或曰。不当报而不报。固可也。今曰爱之取之。则无乃太过。而爱之之心。又何自而生乎。曰。爱者。对憎之辞也。取者对舍而言也。不以辞害意可也。若是父兄之雠。则虽在不当报。固不可犯吾手而取之。下于此则待之平平。无所怨毒。固不害其为爱。若有才可用。而吾又为公取之。亦何不可之有哉。
以直报怨之说。集注或问。终似有不可强合者。前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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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深疑之。尝有所劄论。今录去。大抵旧时看得集注。只用或问意思。故以爱与取为不报。憎与舍为报。正如左右今说之意。而后来觉得以爱憎取舍。为报不报。终是不近。故所劄论如此矣。此与来说。始疑其异而后信其同者。正相反矣。今且以来说论之。其云爱者对憎之辞。取者对舍之辞。则似以爱与取。只为不报之意。而其下却云不可犯吾手而取之。又云有才可用。吾又为公取之。亦何不可之有。又似以取为进用之意。此则所云爱憎取舍者。又是前因其贤而用之。因其罪而罪之之意也。此却可疑。幸更商之。
答鱼有凤(辛巳)
即奉惠墨。承审雪寒。启处安胜。东门讲讨之乐。尤令人慰意。道以昨因书謦欬。不知能果拨转否尔。伯温再昨来宿。渠亦颇悔日前用功之疏。有改图之意。且论太极图疑义。而只最初本然之妙。所乘之机二句。未能分明。说与从前。于此处常有一二重膜子隔了。今老矣。不知能复有脱然时节也。馀不具。
与鱼有凤别纸
大学自欺。从来认为为善去恶。不消得十分如此底意。盖章句所谓心之所发有未实者。即此义。而语类
农岩集卷之二十 第 116H 页
所论。大抵类此。此外谓不容更有异义也。偶记语类中有与李敬子问答两条。其前条先生说。似亦不消十分之意。而敬子以容著在这里者为自欺。则先生以为不是矣。至后条。却以敬子说为是。而己说则自以为过。详此问答。似在章句之后。先生于此。必有所子细称停者矣。因此窃意为善去恶不消得十分如此。此意非物格知至者。不容遽无。若便以此为自欺。则是诚意工夫。直是峻绝无著手处。惟以有此意思而容著在这里者为自欺。则所谓无自欺者。亦较有著手处。先生于敬子说。始非之而后从之者。岂以此也耶。遂欲以是为定论。昨因与吴生兄弟语而更思之。此义不但与章句不合为可疑。其理亦大段欠精切。盖为善去恶不消得十分如此者。即是心之所发有未实处。只此便是自欺。苟非物格知至者。此意诚不容遽无矣。惟于此意之萌。随即禁止。不使纤毫容著于方寸之间。是为毋自欺之事。盖无与毋。有自然禁止之别。自然而无自欺者。除是大贤以上。方能之。若乃禁止其自欺而使之无。则在学者皆可以勉及。然则虽以不消得十分如此者为自欺。而诚意工夫。何患其峻绝无著手处乎。是以经曰诚其意者。毋自
农岩集卷之二十 第 116L 页
欺。固不直以无自欺。为诚意之事。而及其工夫纯熟而至于意诚。则不待禁止而自然无自欺之萌矣。以此而言。则敬子容著之说。终是未精。而朱子之始非之而后从之者。有所不敢知者矣。岂亦记录有差误耶。今且当以章句为主而复守前见。可也。翼日又更思之。容著之说。亦有可商量者。盖为善去恶。不待见于言行事为之间。只就吾心方寸中。察其情之善恶。而恶者克去之。善者扩充之。此便是为善去恶最紧要处。所谓诚其意毋自欺者。正要于此实用其力。如恶恶臭好好色者之务决去而求必得。以快吾之鼻目也。苟或不然。情之所发。未能一于善而无恶。而以为是无伤也。不十分用力克治而扩充焉。则此便是自欺。便是意不诚。朱子与敬子问答。始盖以情之未能一于善而无恶者为自欺。而敬子则以知其如此而以为无伤者为自欺。故有容著之说。此正说著自欺地头。而先生之说。则是上面一层事。故终自以为过而以敬子说为是也。然则敬子所谓容著。正是不消得十分底意。非以容著此不消十分底意在心里者为自欺也。先生之始非之而后从之者。恐亦无可疑也。然此无语类。不得更检。不知当日问答之意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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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否耳。
答鱼有凤(壬午)
自欺说。前所奉质。大抵皆未定之论。其最后一段。固是向来所已讲。而语类李敬子问答。似可以此义通之。故复以举似矣。然亦窃疑情之发处。才有未善。即当为自欺。若以既发后容著在中者为自欺。则是诚意之功。终不能使恶情不发。而但止于不容著而已。无乃非章句所谓真无恶而实有善者乎。吴生去时。盖已略说及此。而其曲折则未暇详论矣。今读来谕。其所折衷于章句语类之间者。既详且明。而区区所自疑者。亦颇相说以解。尤幸尤幸。但其以好善而欲为之。恶恶而欲去之者。为情之善。而不能无不好者以拒之。不恶者以挽之者。为意之发。则是似以好善恶恶。专属之情。而意只是为恶底物事。此恐未然。窃谓好善恶恶。本须兼情意说为备。然情发而意遂之。故言意则可以包情。而言情则不免遗意。经言如好好色。如恶恶臭。亦是以意为主而情在其中。不若来谕之言情而遗意。贵情而贱意也。来谕又谓前日之所认以为恶情者。非情也。意也。此盖以好善而不能无不好者。恶恶而不能无不恶者。为前日所认之恶
农岩集卷之二十 第 117L 页
情。故其说如此耳。若愚前日之说。则本不谓此。其所云恶情者。乃指七情之不循理。如不当喜而喜。不当怒而怒之类耳。此虽非情之本然。要亦情耳。安得唤做意乎。若其谓善恶。当以事物言之者。则大体固然。当以此为定论。然向来所讲。以情言善恶之义。亦自有不可废者。盖身心内外。远近精粗。无往而非善恶之所在。今且以身之所具而言。则耳目口鼻手足动静。由乎礼者为善。而反是则为恶。以身之所接而言。则父子君臣长幼夫妇朋友。以其道者为善。而反是则为恶。此则善恶之在事物者然也。若又就此心方寸中而言。则情之本乎四德而循理而发者为善。反是则为恶。此则善恶之在情者然也。佛家盖有能所之说。今以事物之善恶为所。则吾心之好恶。无论是情是意。皆可谓之能也。若以情之善恶为所。则不以意为能而何以哉。然吾心之与事物。其能所之辨。了然易见。而情之与意。则同在吾心中。故其为能所。却甚难辨。所以前此讲论。多就此处为言。盖亦微显阐幽之意。非必欲专主此义而遗夫事物之显著也。然欲极论诚意之功。则要须说到此处。然后方为精密而周尽耳。且如来谕云非有此恶情而不欲十分克
农岩集卷之二十 第 118H 页
去然后为自欺。即此恶情。便是为善去恶未实处。此其言非不精切。然其所云恶情。实非情。而乃是私意之闯发于好善恶恶之间者。则其为自欺。无待于发后容著。固不难见。若其真个恶情。如不当喜而喜。不当怒而怒者。则是将何以处之。若以其发处。便为自欺。则自欺者。意之为也。指情之不善而谓之自欺。却似过分。若以既发后容著为自欺。则其为可疑。又如前所云者。(即上诚意之功。终不使恶情不萌作云云也。)此处正须子细思量。明白说破。而来谕于此。却似粗瞒过了。不可以不察也。间尝窃思之。人之有恶情。或由于气质之偏。或由于己私之蔽。遇事触物。蓦然发出。不容安排。不容计较。以此而谓之自欺。诚似过分。然其平日好善恶恶。真能如好好色恶恶臭者之切至。则其于气质之偏。己私之蔽。必能究见底里。深省痛惩而涵养克治。无毫发之不尽矣。(此处。须先著致知工夫。而今且主诚意而言。故不及此耳。)恶情何自以遽萌哉。惟其不能然。而隐微之中。一有恶根潜藏焉。则随所感触。便即发出。当此之际。意虽不及谋。而平日用力之不尽。其谁之罪哉。以此而谓之自欺。以此而谓之意不诚。固不可谓过分也。(程子暮归之喜。盖类此。濂溪所谓此心潜隐未发者。固有以识此矣。)前日之说。必以既发后容著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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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者。固未得为极至之论。而来谕虽极说不待容著便为自欺之义。然其所谓情者。却是意而非情。则又不足为此论之断案也。然今玆鄙说。未经前人分明道破。亦未敢保其无差。幸更入思订教如何。语类与章句先后异同之故。来示似得之。但章句前后三说。恐皆是一义。今以初说。为容护庇盖之意者。却似未然。更详之。
自欺说
诚意章。或问未能无不好者以拒之于内。未能无不恶者以挽之于中二句。前此专认作意事。故所与舜瑞书。亦以不当喜而喜。不当怒而怒者。与此分作两项说矣。今更以程子好猎一事推之。向也既自谓无此好。则是固知好猎之为恶而当去矣。及暮归遇猎。不觉有喜心焉。则只此喜心之发。便是有不恶者以挽之。非别事也。盖从前以好善而又有不消如此之心。恶恶而又有不妨如此之心者。认定或问二句意思。故以为意事耳。今更思之。所谓不消如此。不妨如此者。乃是不奈何于恶情之发而有此意思。如程子观猎而喜。则是情之乍动。不及安排者。乃是第一节事也。若喜心既萌而更有如此也不妨底意。则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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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缘情计较者。又是第二节事也。或问二句。实兼此两节意思。而前此专认作第二节事。故须别说第一节恶情地头。以与此相对。固未得为是。而如舜瑞。亦以此为意而非情。则其误认或问意思。既不免与鄙说同。而又不能说出恶情地头明白。则尤为欠阙矣。
答鱼有凤
辱字。承斋居静毖。甚以为慰。自欺说。得于企伫之馀。尤幸。所论。几于澜漫。其参差者盖无多。而顷与敬明论此义。其意却直以恶情之发为自欺。且以鄙说以不当喜而喜。不当怒而怒。与不能无不好者以拒之。不能无不恶者以挽之者。分作两般说为疑。未知此说如何。幸更思之。区区因此略又有劄论。而敬明将逐段条析以来。故姑不先出。后当见之也。馀不具。
答鱼有凤(癸未)
才有一书未达。间承委问。就审冱寒。斋况佳胜。且有学子讲讨之乐。殊以为慰。此间哀苦中不无敛约反省之功。且欲温理旧看文字。就平易明白处。涵泳体认。如生面工夫。稍费思索者。欲姑已之。而适得性理诸家解一帙。此是平生所未窥。数日翻看。恐又不免费心力也。馀呵冻不次。
答鱼有凤
承谕读书五诰。见得天命人心之粲然者。髣髴可见不易能如此。圣人之言。真无精粗浅深之可拣择。才见如此。便是心量不弘。到得用处。必有欠阙不周遍之病矣。前此读书。到此等处。每苦其繁猥。多所忽略。今因来示。得有所省发。殊可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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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鱼有凤(甲申)
方拟遣伻。而苦乏僮指。此际书枉。一倍欣幸。楼院经说。近复得见。录得中庸两章以去。幸一观如何。首章戒惧之义。最其悖谬者。而玉堂所辨。尚未痛快。欲望贤者作一说明辨。幸告留意。左相顷以全书送示。令更看详。盖恐玉堂所辨有未尽者。而看得他说。虽有小小可论。无甚紧重。只此一义。须更明白掊破。不容草草。而病难办此。故敢以奉托耳。窃详当初子思说。此四字。本自平常日用之处说起。推之以极于不睹不闻之地。非专为静时设也。然则静时虽曰戒惧。而其意思轻重。固自与动时不同矣。彼全不识此意。故不得不作此见解议论。非故为诋诬也。此意亦不可不知也。费隐章玉堂所辨。大槩得之。而彼所云既发其端。必究其趣。未有先发两端。而后只举一端者。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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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紧要辨诘。而未经说破。幸就此略下一转语如何。且子思不但说费。而必并说隐者。其旨应有所在。前日似尝论及此义。而今不记盛说云何。亦望批示。馀不宣。
答鱼有凤
悬想间。得奉耑告。倾慰难量。但承天和少愆。奉虑区区。协日间神气颇胜。得以讽诵佔毕。而但为朴说所困。不免分却工夫。亦一魔也。送来辨说。谨受而读之。明白周匝。精密洞快。足以牖迷而辟邪。诚不胜歆叹之至。费隐说。亦甚佳。俟细看。或有少疑。当以书更禀也。中和说。亦试留意。为幸。此间亦将本录。逐一条论。而大抵草草。不能如来说之详。亦其义理。非大段肯綮者故耳。馀不具。
答鱼有凤
一家妇女。虽平日所不面。其丧似须入哭。从前于同姓亲虽八九寸。皆入哭其丧。异姓视此有间。而五六寸则亦宜入哭矣。
答鱼有凤
即领专告。就审极寒启处安胜。且与族孙相聚讲讨。殊令人慰喜。易课。以吕荥阳六日一卦之例言之。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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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少。而但如此而犹不能精熟。则诚恐未易见效。大抵此书。本非闹扰中拨忙看过者。伊川涪州之力。邵子百原之功。在昔贤尚如此。况于吾辈乎。然亦且随分用工夫。使其卦爻义例。通习晓会。则上面道理。亦可渐次求之矣。如何如何。馀不宣。
答鱼有凤(丁亥)
即拜手翰。就审比日冷雨。侍况佳胜。披慰良深。生间关搬移。才得定叠。而病人在道眩晕。归后数日不平。所幸。不至大段添伤矣。沧稿校录。谨领。承因阅此稿。有加意本原之意。甚善甚善。吾辈从前为学。只为欠此工夫。故虽有文字功课。些少知见。亦无凑泊融会处。所以若存若亡。不能充积发挥。此非小事。年来见得此意颇切。盖尝欲一意从事。而疾病澌顿。终未实作。心甚不快。今得来谕提警。良有起予之幸。来使立督。不能尽所欲言。
答鱼有凤
雨雪中闭户独卧。忽被专告。倾慰倍剧。虚灵知觉说。数昨。以草藁寄示道以。令其易纸呈纳。想未及也。此无别本。不得附今便。为叹。大抵此两语。皆兼动静体用说。贤者之见。似得其一而不得其二。故敢疑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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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矣。知觉之兼动静。曾与同甫论之颇详。盖鄙见本自如此。非独于今日也。抑知觉虽不专属动。而中庸序文。先与虚灵并说。后却独言知觉。则或似有分体用之意。故前此不深疑于小注之说矣。今更详玩。似亦不然。故辄敢妄为定论。未知其果如何也。所示中庸首章说。当更考德涵本书。思量奉报。今未暇也。馀不具。
答李命华(丙子)
雨中枉专书。承侍学佳胜。披慰难量。此间病愦昏昏。而积水四环。烟火不通。几乎作子桑之歌矣。惠饷枸杞。良荷勤念。延年是远事。目前可佐盘飧。甚幸甚幸。何时披雾。得奉清眄。令人瞻𨓏。馀不具。
与慎无逸(癸未)
比日凝冱。不审侍学增胜。昌协顽忍不死。又见一阳之生。感时号慕。如何可言。前书见谕。良荷勤悉。适值日暮。只草数字为报。将使足下何以识此意。用是耿耿。怀不自已。辄复有言。惟明者察之。始足下贽书来见我也。盖猥以古道相处。昌协诚自视缺然。而察足下意恳言切。类非偶然者。故卒不能固辞。其后虽未亟见以讲所闻。世已以师弟子云者目之矣。及李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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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疏出。而足下名列其中。则于心虽不喜。然知足下趣向素正。特以弥甥之故。不免牵迫为此。宜必无悖辞也。及得其疏读之。惊愕骇叹。久益不安。盖不惟无以处足下。而亦不知所以自处也。尤翁。吾所尊也。虽未尝受业为师弟子。而出入门下数十年。情义笃矣。今足下名师昌协。而遽出而攻尤翁。是昌协虽不自攻尤翁。而直一间耳。视孟子所云庾公之斯事。何如也。且自世道崩坏。昔之尊慕尤翁若泰山者。相率畔背。始则私窃非毁。终乃公肆诋诬。举世靡然。莫知其非。昌协诚私心痛伤。而无力已之。唯欲吾党之士介然壹志。宗仰不怠。则世道尚有赖焉矣。今者不幸。乃有足下举吾党之君子。将无以自白。而昌协亦且身得罪于斯文矣。岂不痛哉。若先故云云。乃彼庾辞。罔足下者过耳。非足下之罪昌协。固不深嫌。而但以凶谲悖慢目家弟。则不但与足下所云爱敬尊慕者相悖甚耳。足下既以师礼处我。而以此斥其弟。则其不念屋乌器鼠之义。甚矣。此于鄙意。窃甚未安。而要不若尤翁事之为大也。自有此事以来。士友之持足下者断断未已。唯道以,伯温。深明足下心事无他。且其处地极难。宜在所恕。昌协盖尝执两端而求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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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足下者久矣。卒未得所安。及见来书。具道所以不得已者。与雅意尊慕费力卫护之故。二子者之言。信矣。但犹有未喻者。李疏既专以尤翁为积衅蓄憾。假公义逞私愤。而直举其平生本源。毁之无馀矣。岂复有大且深于此者。而足下所谓力争删改者为何。不敢疑其大体者为何。而安在其尊慕卫护也。以此自解。虽以昌协之爱惜足下。尚未能舍。然况彼断断者乎。然足下亦既自知其然。而痛引咎悔责矣。且念古者师生无绝道。其或有焉者。世道之变也。弟子而背其师。固悖伦乱常。名教之罪人。不可言也。师而弃弟子。亦何容易。是故见不善则教之责之而已。而不遽绝焉。仲尼之于冉求。可见矣。然则在昌协与足下所以相处者。亦岂无其道哉。但足下方深悔前事。思所以洒濯变化。则宜求明师。以受其炉锤。昌协自度无以及此。虽欲竭所有而奉足下。使遂拔于颠沛之涂而立于明诚之域。何可得也。昌协为是惧焉。惟足下实图利之。馀不宣。
答慎无逸(乙酉)
虽此病中。向𨓏之情。不曾歇灭矣。即者辱书。传自伯温所。忙手披展。倾慰难量。第承练事既过。祥期且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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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惟孝思号慕。何以堪处。区区悬念。不能自已。昌协病状。视前墓庐相见时。又加一层。委顿澌缀。不得参馈奠。已两月矣。再期此迫。而情事无以自伸。真所谓不如死之久矣。痛泣奈何奈何。所谕。固知是自道之语。然仁山语。尝喜其警切。每以举似于学者。而无一人省发。今被左右拈出。足见志道诚切。且所以相期者非偶然。然在我无易牙调味之手。顾何望于酸咸之能变耶。此却可愧也。自欺书。谨领。区区于此。本无的确之见。唯俟明者订示尔。心学旨诀。略看其门目。已不无可疑处。辄有所私识。而不欲烦人。早晚相对。当以奉质。千万病昏。不能一一。
与李夏坤(戊寅)
家弟书。本出于痛苦之极。不暇择声。来教所云。此间亦多有如此者。然。仁人君子苟哀其穷迫无聊。而不以语默常节责之则幸矣。
与李夏坤(己卯)
入城日。虽得再见。而终未款曲。怅念徒切。即问渐暄。侍学佳胜。湖行定在何间。瞻溯瞻溯。协病状粗免添加。而雨露频繁。哀感益难胜。奈何奈何。归后欲作何工夫。闻庆科已定。想不免屈首程式文字否。每念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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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大聪明博达。何事不可为。只为意思不专一。不曾于紧要处用工夫。到今年纪已大。而志业尚空疏。反不如专意举业者之犹有归属处。岂不可惜之深。此去如不即做举业。宜将西铭太极书并朱先生注解。从头至尾。熟诵潜玩。以领取道理本原学问大体。则宜必知所向望而有兴起之心矣。其间精微曲折。或未能无疑。他日相见。正好逐一商量。此与汎滥杂看都不济事者。其得失果何如也。幸载大勿如前日之泛听。试于此拚得旬日工夫。或当信愚言之不妄矣。见时欲说及。悤挠未果。家奴今往贰衙。略因书附布。他不一一。惟谅察。
与吴晋周(辛巳)
数昨。见书披慰。雨雪后寒稍紧。栖息佳否。载大外。又谁同往耶。使吾儿在者。必不后于两君。而今独长卧空山。块然作一抔土。此何事耶。哀哉痛哉。想两君道语及此。亦不禁一涕也。区区病状。只如前。而孀妇澌败之极。顷得感寒甚重。今虽差歇。尚有深虑。室人病亦不轻。悲忧交铄。身其馀几。尝见仲长统寄愁天上。埋忧地下语。以为何乃至此。自今验之。亦未为过也。夜渐长。益难度过。唯以书籍遮眼。而亦患膏火不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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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讽诵旧书。则又十七八遗忘矣。只得兀然倚枕。诚无以自聊也。载大读论语。当有所疑所得。未由相闻。可叹。前此数三见。皆不能从容。又每见。只论文而罢。殊无意味。幸劝其一扫旧习。痛下亲切工夫。令他日相见。好就紧切处商量。方于彼此。有实益耳。馀不具。
与李玮(辛巳)
即日。不审静栖为学佳胜。瞻溯瞻溯。此病。大抵无加减。而咯血连日不止。可闷。亡儿墓文。我固任之。而亦须有行录文字。顾其平生所存。未施于事者。非伯温。孰能发明。此正朋友之事。曾见泽堂集。有任叔英遗事。今亦宜仿此为之。院中如有此集。幸检出。及此暇时。留意撰录如何。人事。朝夕不可知。似不容延拖矣。深卧一室。不接人客。自朝至暮。无一念不在于渠。古人所谓更无相见日。那有暂忘时。真写出此心矣。偶一出户。见春物蔼然。益复感伤。不忍举眼。似此虽复百年在世。亦有何乐。想古之圣贤君子必有以处此。而学力未到。不能遣诸胸中。又可叹也。馀不具。
答李玮孟子问目(乙酉)
 曾西之所不为
此固孟子有英气有圭角处。然详味其语意。似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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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轻曾西也。
 以齐王。由反手也。
孟子平日论王霸之辨。多矣。如云以德行仁者王。以力假仁者霸。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皞皞如也。汤武身之。五霸假之。似此类。不翅详且明矣。公孙丑辈。想亦闻之熟矣。而于此犹以管晏之事期孟子。故孟子但言以齐王之易。见二子事业。有不足为耳。
 圣人复起。必从吾言。
所谓吾言。乃指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一言耳。此乃事理之必然而不可易。的然而无可疑者。故于此既曰圣人必从吾言。好辩章。亦言圣人不易吾言。乃所以明其理之必信耳。何得为不逊来示云云。恐认得文义有误。
 敢问其所以异云云。
上文说孔子处。固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其所以异于二子者。已自和盘托出矣。使丑如孔门之子贡。则宜无待于更问。而犹复忉忉不已。是何足与语圣人之精微耶。故只得引三子之说。以见其为生民以来一人。而果非二子之所得班也。盖亦就其见量所及而告之。非其言之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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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而不缜密也。
答沈檍问目(壬午)
 亡亲生时执丧。必遵礼规。不食果不饮酒。昨日成服之时。因一家论议。用二器果而不用酒。果亦奠而后彻去。此欲一依生时所执。未知何如。
果则犹或可无。无酒则不成祭奠。且此与用肉有间。恐不得不用也。
 舍兄追服前丧之节。亦多论议。或云因朔奠而当受服。或云后丧成服后四日乃可受服。未知孰是。
曾闻郑连山缵辉之言。尤斋尝论此事。以为当于后丧成服之翼日受服云。以义推之。似当如此。不然则当从四日之说。若所谓因朔奠者。则恐无意义矣。
 出继子妇为本生舅姑服。有期年大功两说。未知何从。
古礼。妇为舅服期。其降也。当为大功矣。今既升为斩衰。则夫虽出后。当只降一等。恐服期为是。而据丧礼备要图。则云当服大功。此即夫伯叔父之服也。于鄙意。不能无疑矣。
答赵荣福(癸未)
承问慰沃。第闻偷儿入庙。不胜惊叹。慰安一节。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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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举论。未知其当如何。而既不犯椅椟。则似不必举行也。
答李秉鼎(丁丑)
阻甚。何日不相念。书来披濯。良可幸也。此间近苦旋晕。见方伏枕昏昏。意况甚无聊也。见谕忧冗奔走。无安静时。此固宜然。然亦须于其中自立得主宰。如先贤所云千万人中常知有我。方是学问。若一向逐物流转。岂复有了期。佛者之语。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时度此身。诚可念也。更宜勉励。毋久因循也。
答李秉鼎(庚辰)
前冬。尝枉手疏。而适值跨马出门。未暇作报。只以口语。托来人归致。尔后因循。阙然经岁。耿叹何已。即者。尊丈来临。具审哀气力支胜。良慰驰恋之怀。古人于忧服中。不废问业。不知近日见读何书。杂看最害事。恐宜专读一书。如论语之类。循序致精。一遵朱夫子教法。然后可见浃洽之效。幸试留意。庶几异日相见。有讲劘之地也。
答李秉鼎(壬午)
院斋负笈。良是佳事。但未闻所读为何书。是可郁也。所谕缕缕。固知出于感慨之切。然已往者。追计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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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及此暇时。收拾身心。专精讲究。以立基本。则将来虽有科举之分功。亦不至于挠夺矣。此事专在于以实心做实功。不然。只是说也。更宜勉之。
答赵文命(壬午)
所示文稿。病忧中不暇细看。而大抵才思颇饶。为之不已。当益可观。但觉命辞不的确。用助语不中律令。此是读书未精细之过。更宜勉之。且古人文字篇章句字。皆有自然之至法。虽时有参错不齐整者。要皆合于折旋。非苟然也。今不察此。而故为长短不伦之语。以求免于板㨾。却恐为寿陵人学步。诸篇中似多此病。并宜经心商度。要以平正典实为务可也。文章本末。事不足道。而学之者。又每失之好奇。只事枝叶。以此类不得造古人藩篱。此可为戒也。
答吴大夏(辛巳)
承读大学兼或问。甚善。但所云昧然无得。不知何谓。岂为文义难明。抑为体行不实。此固不可知者。然此书纲领条目。本自分明。有如绳贯棋局之不可乱。其间精义妙蕴。虽若未易究。而章句或问。又发明无遗。但能循序致精。熟读深思。宁有难明之理。只患不能真实体认。真实行持。则虽诵得口角。澜翻说得。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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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坠。而亦无益于得矣。且如明德二字。章句。本以心言。而性情自在其中矣。或有谓主性而言。又有谓兼心性而言。则此于文义宾主。不能无少差。然槩言明德之实。则五性四端。以至百行。莫非是物。其体固具于方寸。而其用常见于事物。正要于日用之间。常自体察。持养扩充。不为气禀物欲所拘蔽。而尽其体用之全。如此方是理会明德。如此方是读大学人。不知曾如此用功否。若未能然。而遽责效于一再读之间不得。则又切切懊悔忧叹。适恐有损而无益。夫子所谓先难后获。程子所戒志道迫切。正为是耳。至于持身之道。莫备于小学书。而论语中如言忠信行笃敬。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此皆切要之训。不独子张,樊迟。人人皆可以受用矣。若乃气禀之偏。物欲之私。随人分上。各自不同。则又在当人自心自省。用力克治。非他人所能与也。大抵为学。不须多著语言。计较安排。只要默默加功。努力向前。久远自当有得。只患不能办此实心实功耳。近于病中。窃自点检。日前为学。只是虚名。都无实作。以此朋友相从者。亦皆一例悠泛。绝少进益。自诳诳人之罪。诚不可赎。自今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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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相戒饬。少收桑榆之功。因来谕之及。不觉缕缕。幸察此意。千万勉旃。
答申命鼎(甲申)
前月。闻尝虚枉。殊切恨叹。玆被专告之辱。慰荷无已。但每奉示谕。备说事育之艰。欲闻处穷之方。令人恻然不知所以为谋也。此事诚是难处。所以在圣门。独称回也屡空不改其乐。而且以贫而无怨。为难于富而无骄。其不以此事看作小可者。可知矣。朱门人。亦尝问古人多处贫困。不以累其心。不知何道。今值穷困。若一切不问。则理势不容已。若欲办集。未免有屈志腼颜之事。先生答之曰。穷须是忍。忍到熟处。自无戚戚之念矣。此又见圣贤所以处穷者。只消一忍字。此外更无他术。然他日先生自言。则又曰亲年日高。生事日寥落。人子之心。不能不伤叹。在先生犹如此。况于左右。何能不介意耶。力分所及。虽商贩之贱。奔走之劳。亦宜无所辞。但须知人生贫富。皆有定分。不当因此而有侥倖固必之意。才有此意。便易动于得丧。而竟亦无益于事。程子曰。人之于患难。只有一个处置。尽人谋之后。却须泰然处之。有人遇一事。心心念念不肯舍。毕竟何益。若不会处置了放下。便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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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无命也。处穷困。亦须如此。来示所谓燥湿竭吾力。成败信彼苍者。已见得此意。虽谓之十字符。可也。但能持此勿失。初头虽未便。不动久远。会须有得力处。更宜勉旃。别纸一一条报。大抵亦不出此意也。
  别纸
此是疾病。事势如此。亦无奈何。今不须思前算后。过自忧叹。徒伤心气。而无益于事。只当量力所及。为之节度。要使初心。不至忘失。而宿痾不至增剧。可也。
形体。固不可过劳。而虽当休息之顷。亦勿忘操存之意。为善。
春秋传。有敌惠敌怨之文。言报雠怨。当止其身。不当及于其子孙也。然与之往来交好。则恐未安矣。九世必报在匹夫。诚不可如此说。
所谓俗人苟且之习。未知指何等事。若如孔子猎较之类。则固不妨。而若害义不正。则不可诿以行权而为之也。此等处。最宜明著眼目。以审其界分也。
栗谷之说。虽如此。而尝闻尤斋。则以国法五斗以上为赃。故亲旧所馈。虽不尽却。而亦不过此数云矣。
既不免为商贩之事。则立市场论价直。自其分所当为。又何嫌于骇人瞻视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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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殖。商之事。商虽末业。亦四民之一。贫贱时。此等事。在所不免。而夫子指子贡为不知命者。何也。既穷在下。则其职分。不过八口无饥而已。子贡之志。或不止此。故夫子非之欤。
子贡之货殖。想不止于免饥。而有求多取赢之意。故夫子病之尔。
 樊迟游圣人之门。而问学稼圃。圣人陋之。宜矣。然以下文考之。则圣人之意。似不独责其非所当问也。并举稼圃之事而斥之。夫穷而耕稼。圣人之所不能免。而其训辞如此者。何也。无乃樊迟泛论为治之道。而以稼圃为要。故夫子非之欤。黄勉斋曰。樊迟岂有为许行之说者而慕之欤。此说何如。
勉斋说。恐或近之。而亦未知其必然也。
答俞缵基(壬午)
辱书。具见发愤慕古虚心求益之意。甚善甚善。人之为学。固不可无此意。但以世无开我者。遂至于欷歔含泪。自朝至暮。则又太过。吾夫子固尝言发愤忘食矣。圣人之心。虽不可测度。而要是实有所为。故虽饮食之切于己者。无以夺之耳。岂若是之徒为急迫以伤心气而已哉。况不愤之愤。朱子以为心求通而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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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之意。此盖学而疑。疑而思。思而未通。故先觉者亦有以启发焉尔。若如来谕。但以一时意气。空自发愤。而便谓当世无一人能启我。不亦求诸己者已疏。而望于人者已亟乎。推此以言。虚心求益。亦类之。愿无以此自恃。而且就读书穷理处。实用工夫。有所未通。然后方好从师友求启发。设令世果无开我者。而用力诚切。终须有得。岂如徒坐思行叹。伥伥以度岁月也。此间形势虽难止接。若欲作三五日计。则村家岂无寄食处。但亦须贤者自图之。若自此指挥。则有不便耳。生一恸归来。悤悤难状。病惫亦加。益无聊也。倚枕占报。不能尽意。亮之。
答安益大(甲申)
示谕缕缕。具见盛意。科举一事。果能断置。则便是透得一铁门关。自是勉勉循循。何患气质之轻弱而工夫之未到。况傍人之讥笑。庸足恤乎。大学熟读。尤善。不能会疑。固是初学通患。然亦不须强求疑端。只虚心玩味。切己体认。自当有合商量处。不容粗瞒过了也。问目。适此忧挠。不暇即条报。容俟稍间。斋诗及跋语。亦足见自励之志。文字得失。正不须论。且今未暇细评。早晚相见。当有以奉悉也。然此等事。尚属标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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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实切己用功者。亦不须此。如何如何。
答安相圣(癸未)
阻甚怅恋。惠字。审腊寒安胜。披慰何量。此宿患自顷添剧。澌削益甚。闷闷。所谕优游之病。岂有别方可治。朱先生云。知得如此是病。只不如此是药。今若知优游可惧。则亦自策励。勿优游而已。何用问人耶。大抵今日朋友。皆无一定之志。虽科策。亦不能专笃做得。况进于此者乎。日月如流。不肯待人。穷庐之叹。只在目前。诚不可不努力也。
答朴道基(丙戌)
野外观稼。以礼意似稍未安。曾在永峡居庐时。时以屋役看检。不免离丧次。后来思之。不无追悔。如非大段不得已者。则已之。善矣。
答朴道基(戊子)
禫事。当计闰月而行于初丁。非有事故。何可退行于中丁耶。今玆丁日。虽在初吉。亦当如礼行之。近来或以初吉行禫为不安。而无端退行者。此不识礼意而然也。不可效尤也。
答宋逢源(丙戌)
 葬后只行朝夕哭。而墓在家后。则亦当有晨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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冢之哭。几筵及山所。并行朝夕哭。果不违于情礼耶。于几筵则以常侍之义。虽无拜礼之文。而于山所则合有拜礼之节。未知如何。且或有出入之时。则几筵山所。似皆有出告反面之仪。亦将先行于何所耶。
上墓之哭。似不可已。而但既密迩几筵。则两处并行朝夕哭。恐无贰节。只一日一上墓。如何。拜则当为。而出告反面之仪。若远行经宿以上。则亦须为之。而当先于几筵矣。
 为人后者。答人疏。既有不称孤哀之文。则祸延之下。改先妣当何称耶。先辈或称以世母。或称以私亲。何者为是。而世母之世字。抑何义耶。所谓私亲。盖指本生父母。而父在母亡。混称私亲。亦似未安。未知如何。且于书面。或云当以状上书之。此说果有所据耶。
以礼意。则当云伯母或叔母季母。而先辈亦鲜有如此称者。或云生母无妨耶。世母即伯母。而须于宗子称之矣。
为人后者。于本生丧答人疏。当云状。而世俗例皆称疏。鄙家亦曾如此。然非正礼也。前所云生母。恐当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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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生先母。量处如何。(此条系追答)
答尹敬直(丙戌)
称谓之说。区区本怀如此。故前书及之。乃烦垂谕缕缕。恐此亦不免于繁文也。如何如何。书名。自程朱诸先生已然。吾辈所当取法者。舍程朱而何师耶。尤不敢承命也。
答金梦垕(丁亥)
称谓云云。极知盛意。非偶然。然此本外面。文具何用。切切要当以诚心相与为主耳。区区不欲破例之意。前日具说。今亦不能一一。
答元海翼(戊子)
不审新春。学况何似。客岁一书。良慰远怀。仍想岩栖之趣。日有助于观理养心。来谕所云。不专在于陈编者。固然。然亦须有不垆不扇之功。然后方不负百原静坐之岁月。不然。一时好意思久远。恐未必不消散。正不足倚靠也。此间岁前后连患感冒。本火乘之。委顿澌痛。神气耗削无馀。家中忧患。亦有进无退。意况索然。无可言者。贵奴告行。倚枕仅草。不具。都俟归日披叙。
答李沄(丙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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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纸所询答去著衰与否。家礼虽无明文。疑礼问解迁葬条。有现出处。可考也。昔年吾家祔祭时。亦有疑贰之论。而终以衰绖行事矣。
 或云。祔祭主人以下。皆以直领孝巾行事。家礼未见有此文。何以为之耶。果如或说。则服人亦当以吉冠素带行事耶。
主人以下。皆当以衰绖行事矣。
 家礼丧礼章。不作佛事。注。温公说浮屠所谓天堂地狱者。计亦以劝善而惩恶也。苟不以至公行之。虽鬼。可得而治乎。其意不甚难解。而但先贤之论不同。退溪先生曰。治疑当作绐。欺也。沙溪先生曰。退溪说未然。治当如字。谓虽无知之鬼。不可治也。龟峰曰。苟不至公。鬼虽灵。可得治天堂地狱之事乎。当从何说为是耶。
所示温公说。退溪所解。大失本旨。沙溪说为是。此盖设言天堂地狱。所以治鬼也。若其赏罚劝惩。不以至公。则亦不能为治矣。然则人死为鬼。其受福受祸。当一以平日所行之善恶。岂以其作佛事媚阎王。而可免于罪罚乎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