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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谷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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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谷集卷一
 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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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宋尤斋问目(丙辰)
张良之于秦。雠也。汉代秦而兴。则其事之似非失于臣道。而龟山谓子房之志。为韩报仇。事高祖非本心。引程子进退从容之说以实之。此果以事汉为非耶。
君臣夫妇。主于义。故孟子有土芥寇雠之说。古者妇被出。除其夫党服。盖已见绝则亦将改适矣。观于此义多与后世不同。而自有王蠋一言。遂以为不易之经道。抑以家天下而贵从一。故执使之然乎。不然岂上世圣贤。反不慎于是也。
绝四之固必。谓事之私者耶。虽义理之至当者。亦当毋固必与。
  
答书曰意必固我注。意私意也。然则其下必固我三者。固自此一意字一串贯下矣。若于义理之至当者。不可有固必之心。则圣贤何以曰择善而固执。又何以曰求必得之耶。
 按若谓私已则只一无意二字已尽之。何必曰固曰必而谓无之耶。盖虽正当者。如一有固必之意则已是私耳。至于固执之者。言其所守之笃。非谓有心之固也。
易言寂然不动。感而遂通。程子言廓然大公。物来顺应。朱子言心不可有一物。其系于物有三。或事未来而期待。或事已应而长存。或正应事而意有偏重。都是为物所系。(又曰便有这个物事。及别事来到。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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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便差。圣人之心莹然虚明。随物随应。元不曾有这个物事。○朱子说止此。)盖圣贤之意。心欲虚静。只随事物而应之。不可有其事于心也。然此皆就论于外物酬应之处。而非指自我起念者言之也。凡事之当记留心中不可忘者甚多。如籍记父兄之年。承受朋友之寄。何可忘也。至于某事之当修某务之当行。或有将行而有待者。亦有经始而未了者。如此等类。皆不可不先事经营。留在此心。非止如閒漫细事随来接应于无意之中也。今若勿论其缓紧。一切不留。必待迫至面前之后而应之则已有爽时遗废之患矣。又若先自经营。常常留心。则心中纷然多端。将无有宁静时。其于圣贤之训相去远矣。何如则心既无纷扰有物之失。而事亦可免于遗废耶。
  
答书曰此段所引诸说皆得之。而细看来意则其紧要处。在于外物酬酢。自我起念之同异而已。然自我起念者。何尝不因于外物耶。虽思上古之事。上古亦外物也。虽思天外之事。天外亦外物也。天理之仁义礼智。吾心之四端七情。莫非物也。何尝遗物而有自我别起之念乎。既知此念之因物而起。则来谕所疑。决然冰释矣。此意栗谷先生尝于论卞退溪说。详言之矣。
 接所谓寂然廓然者。是心无私欲寂然无累之意。非谓不念事物也。(是以其心体言。非以其事物言也。)事物则人心所常有。岂有断置事物之念。而求为寂然者乎。然则心未可无事物。只要无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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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私欲故其体寂然不动。朱先生所云。(不可有一物。)亦戒其有私欲之累也。心体果能无所累而寂然不动。则事物之念虽多。何妨于寂然。此定性书之意也。
程子谓人心不可二用。此固以逐事主一言之也。然如今又有事务繁多者矣。事务既不可废。读书讲理。亦未宜缓。而或专于此则不能专于彼。入于彼则不能入于此。纷纭作辍。非惟无以并专。将不无分精歧意二用其心之患矣。俱是工夫而相妨若此则奈何。
  答书曰程子于九思。有各专其一之训。知此则来谕所病。自知其药矣。
 
按以事务为读书之用。读书为事务之源。互为之资。而亦随其缓紧。进退饶减。则二者又可以相益矣。如或不察乎是。而背驰焉。则虽欲不相病得乎。噫。奚独事务读书之为然哉。
上宋尤斋书(己未)
春寒犹甚。伏惟道体起居万福。无任瞻慕之至。窃以某伯父墓草已宿。而表识之石未树。此后生之至恨。夫人之为父兄为不朽之图者。必就丐于当时大人君子之一言。以贲于后。固其常情。而亦大人君子之所宜垂矜也。是以不敢自避于僭猥。徒恃赫世之谊宠念之勤。敬将家状一道。文谷金相公撰志铭。敢以告门下。伏乞门下哀其情而垂察财幸焉。宜躬以谒者。或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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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多遑。荏苒难就。如是递达。不胜惶悚。紫云文字。前冬下书中敬悉所教。且从闵台丈备审已定立地。何幸何幸。新修文字。姑未承受矣。碑石方运往坡州俟书本。可始刻役耳。千万惟祝为道加护。不备。伏惟下鉴。敬再拜上书。
上宋尤斋书(癸亥)
昨也猝承门下已去国。闻之愕然。瞻叹莫及。伏问还次体止增迪。窃以今日事。在先生释负则快矣。于君子出处之义果如何。区区之见。不敢不暴。不敢知执事真以言者为可罪。可以决去就耶。抑隐忧深虑者多。将故假此而为之说与。齐斗迷惑。于是二者。俱未见其可。今日之义。果出于何说尔。借令执事之身。只如退牛二先生姑答 恩礼。乍来乍去之比。则固无容迟徊等待于其间。今乃不然。以职则宰相也。以位则宾师也。以责则任世道之重也。始其出也。许身共 国。扶持 宗社为己任。反其退也。忽然介介于一言者而决之。如是者其何以解四方后世之疑耶。且今为 国家患者。在于彼不在于此。妨贤沮事者。在于彼不在于此。执事于所谓彼者。无所发明。反以是归罪于此。以增操切者之执。岂非弟子之惑滋甚者耶。盖历求前贤。未有见此等义。伏乞一为牖教。以解胶迷。所欲陈者多。病思昏芒。且未敢必先生所存主。略提仰请。
复上宋尤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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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书僭妄。始虑或出于膰肉之意。而犹未敢私识其正当。及得见疏本则文字指意之间。显然有不平色。此则窃恐大失四方之所望也。若以论议渐激。不相见信。难以做事为忧则固也。谓其言之涉于己而乃有是也。则向日领相诸公。谁不当之。而独为执事病哉。其流之害。将使谀门开而谠路塞。虚礼饰而实德衰。非细故也。籍使已有专任之责。彼发媢疾之言。古人之义。未尝如此。况以事之相涉。迹之相及。使人不得有所论。是贤者难与为事。而贤者之果不可为世用也。岂不有害于大义哉。自以受眷之深。不敢疏外。伏惟门下更垂谅察。
 伊川之于胡宗愈,刘忠肃。栗谷之于尹承勋。皆未尝决去。必如孔文仲,宋应溉而后去。晦翁亦以林栗之言而去。观于此。亦可知古人出处之不苟矣。
答宋尤斋书(甲子)
曩窃伏闻气候有摄慎节。伏切惊虑。昨伏承下书。始审症候向歇。区区幸贺之至。近日炎溽又甚。伏问将摄中起居何如。当时再伻。既得闻命。则台一不敢徒尔迟慢。聊敢拜复为仰报下执事计耳。及今人来。获将文字而归。蒙此不朽之锡。永为泉涂之光。私门之感。当如何报。感拜之极。不知所以仰谢。敢拜书鸣谢。兼申动止。伏惟下鉴。不备。敬再拜谢上书。侍教生郑某。
答尹明斋书(壬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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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候日久。向慕方切。伏承手札。区区拜贺之馀。从审近日剧寒。道体神相增福。不任伏慰之至。某闭守山下。粗保奉老。自馀荒陋之状。殆不足仰喻。王氏之学。诚以区区一斑之见。有不能弊铄者。间以诵之朋友。然谁能听之。况今颓弊日甚。身未能有所发明。无益斯道之实。徒以上累门下。下招时议呶呶者。将不免于颠顿之归。只切悚然愧惧而已。何至烦侍者之虑若此。而独蒙申戒之不置。私心感愧。宁有穷已。下怀万万。书不能达。伏乞下察。
上明斋书(丁丑)
伏惟盛夏。道体起居神相万福。积岁阻候。无任区区之仰。伏闻冢宰重 命。礼际方隆。有未易辞谢。不审所以副上下之望者如何也。某等顽命独在。将以今秋举葬事于先墓。玆乃敢以志铭仰乞于门下。伏惟特垂怜悯。赐以一言之贲。死生受赐。当如何为报。今因贱病有苦。未遂躬拜教席之愿。敢以家状付诸儿子。使进而俟命。尤不胜悚惶震惧于中。实以仰恃眷遇之厚。不任恳迫之情。渎冒哀告。伏乞矜恕而垂仁焉。不备。
答尹明斋书(丁丑)
家儿之还。伏承下赐答书。备仪德惠。缕缕惓谕。感拜千万。不知为喻。区区所以仰吁私恳者。非不知耆年酬应之为难。冒烦浼扰之未安。而私情所迫。他无告䜣(一作诉)。所依仰者惟门下。虽甚渎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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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惧。而有不敢避者。伏蒙不加挥斥。特赐优念于倦应之中。区区之幸。感结幽明。罔知其极也。且此非大文字类。则郑重之虑。恐不至如下教。俟蒙赐惠。祈幸恳切之至。葬期卜今八月。欲趁七初间送人请赐以还。未知其期何如。敢此转便伸谢。以图仰彻。伏惟下鉴。
答尹明斋书(丁丑)
顷拜一书。敢伸悬仰。伏承下书先已枉临。遂畀以铭文之赐。百拜而受。不胜感泣。伏蒙宠辞阐发幽微。使得垂不朽于无穷。永有光于泉路。始可成掩葬之礼。得以免于委壑矣。死生俱荣。幽明感极。非捐躯所能仰报也。敬以依写入石。至有不肖所不能堪焉者。则不胜悚惧而警惕。殊不自容。伏审重命既还。视履之祥。益复贞吉。无任区区詹仰。怀恩感私。无能报谢。但奉一二。仰露微忱。临纸感祝。不知所云。伏惟下鉴。不备。
上尹明斋书(丙子)
寒威比严。伏惟道体起居神相万福。区区瞻仰。彦晖一朝丧逝。若是之遽。吾道之不幸乃如是邪。若其邃学卓识。宁复有之。而乃止于是。岂非天与。某适至城外。方得一再相讲。而遽哭其丧。恸惜之私。又非常比。至其身死旅寓。家无寄托。尤可为之悯伤矣。乡寓僻左。奉候不能以时。寻常怅慕。玆始拜书。略伸下私。不备。伏惟下鉴。敬再拜上书。郑某。
上尹明斋书(己卯)
伏惟新春。道体起居。神相万福。阻候经岁。倍切瞻慕。中外疾疫灾疠之剧。振古所无。乡井中保无此忧邪。向来一端时议。必欲为衅。致有纷纭。想亦以为未安。窃为时事一慨也。某贱疾沈淹。心绪日苦。忽忽无人世意趣。只自怜悼。夤缘京禠(一作褫)。敢伸拜候。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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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尹明斋书(壬午)
春初贱疾甚危。岁后伸候。亦不能如愿。罪讼殊切。日夜兢惕。前月下赐书。忽自闵生便俨枉。承荷感拜之馀。伏审道体起居与时偕和。实切慰幸。不任下诚。区区废病。无能有无。固不足仰溷长者之门。而自失去年一拜。承教又莫由矣。常自叹缺而怜悼。今者警诲特挚。垂眷若此。膺受感愧。无以自容。第大叔所陈之书。未知何书。而盖大叔不曾见本说。徒自强以为论。此岂明辨之谓哉。所谓王氏之说。亦自有本源。虽云不同于程朱。其指则固是一程朱也。然于其一二之间。容有不得不审察者。此所以难言直弃。亦难于为说。数百年间。凡诸儒纷纷。实以此也。苟非正有不得已者。岂敢徒为异说。甘自归于悖乱哉。此惟在仁人深谅而熟察之。诚不敢以口舌缕缕也。盛教不可徒负。如是冒效。可胜悚然。某贱疾至今未已。作一废人。只有委命而已。敬此拜谢。不备。
上尹明斋书(乙酉)
春寒未已。伏问道体起居如何。阻候阅岁。不任瞻仰之至。某疾病危废。至近日而极矣。以此笔札候仪。亦不敢自力。阙然至此。只勤瞻结。今者闵生兄弟进去。因以拜申区区。其少者虽有记诵之性。而无思辨之资。进益不效。承侍之际。庶几得蒙沾化邪。万万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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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尹明斋书(丙戌)
岁华既更。春事烂漫。伏惟此时。道体起居万福。昨年闵生归传下书。至今感荷。其兄继有还。更审向来音候。得以私慰者深矣。成汝强一朝奄逝。以其善人而不幸如此。曷胜伤悼。梁子择夫。每恨僻陋未相识。今闻日亲道义于丈席间。此于斯文。不是偶然。未知其居连在公山否。齐斗疾病摧废。无望一近门下。更承警诲。常自怜悼而已。玆始拜申谢。惟祝体候对时 益膺康茂。不备。戚下侍生郑齐斗敬再拜上谢书。
上尹明斋书(己丑)
春阳载新。伏惟道体起居神相万福。大拜之 命耸慰。中外之望甚盛。为斯世斯道。何啻拜贺。第想循墙之意。必益兢惕。是之仰虑也。从此去就尤难以自安。不审何以处是。某疾病长颓。已及蒲秋。虽欲一亲道德。以报此生。何可得也。瞻望恋仰。日以益勤。经岁以来。阻候之叹既深。拜书将进。辄复继以贺私。千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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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
上朴南溪书(丙辰)
岁律既更。伏惟履新体候万福。移卜之计。未知已涉汎波之上邪。岭东计亦复如何也。齐斗顷往松楸。今始归矣。来晦初间。与金友辅臣约伴。先举入岭计。第今门下既离杨江则拜候未易。实增瞻溯。不备。伏惟下鉴。敬再拜上书。侍教生郑齐斗。
上朴南溪书(庚申)
孟子谓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又谓以礼食则饥而死。亲迎则不得妻。则奚啻食色重。朱子断之曰义理事物。其轻重固有大分。然于其中又各自有轻重之别。圣贤于此斟酌。固不肯枉尺而直寻。(从利而废义)亦未尝胶柱而调瑟。(执一而无权)断之一视之当然而已。(朱子说止此)盖以此为处事之权衡。实义理至要处也。凡天下道理。若只有个不肯枉尺而已。则又安用更说未尝胶柱邪。陈代之劝见诸侯。为圣贤济时之功。牛溪之从于和议。关国家存亡之几。之二者。义理之至重且大。殆有甚于得食得妻。则恐不可以从利废义非斥之也。大氐古今人国。此讼甚多。日者丈席亦尝以近日事承问。而妄意在国存亡为重。故敢以权轻重仰解。然窃谓必明此义而后。天下事理方可卞也。若只知有经而莫知有权。则可不谓之胶柱乎。虽然世或有揣摩事宜。斟酌经权者。则又必疑之为枉尺。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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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朴南溪书
日者伏承下报书。私切感慰之至。腊寒转甚。伏问此时道体若何。亡友再期忽届。伏想悲悼倍深。且闻膝下群痘炽发。必劳神思。无任仰虑。伊日所禀。辞拙未能达意。及承教意。不无可更复者。略陈下方。伏乞更赐裁教。
前书所禀。是并举圣贤出处及国家存亡。而今于批教。合之而论轻重。得闻斯义。亦一大幸。然别是一义。殊非始请之意也。前书盖以枉尺胶柱为冒。而所疑而请者。即孟子之出处。牛溪之议和二事也。夫枉尺胶柱等语。既为断案。则考之行事。宜无不合。而尚亦有未尽准焉者。陈代之所发难。为行道而济时。则其重何异于得食得妻。而斥之以枉尺也。牛溪之从和议。系国家之存亡。则其重又何异于得食得妻。而非之以利害也。此二事果与未尝胶柱之训。合邪不合邪。向之所禀则以此也。幸乞更察而教之。
世子世孙废疾。固有与史皇孙本系旁支者异矣。然废不得承重则上无所承于祖。下无所传于子。只是为废嫡。而于统无与也。只是为私亲。而不与于大宗也。然则虽不可名之为小宗。而其不得与祖为体之实。及以卑属合天子之统者。与旁支。何以异也。盖彼以旁支小宗。合于天子之大宗。(指史皇孙)此以废卑无宗。合于正统之大宗。(指世子世孙废疾者)其以私亲干大统一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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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言性善以仁义礼智。而又曰其情则可以为善也。然则善是人之性。非玉雪犬牛之性可得与也。中庸天命之性则程朱通人物所得之理而言之。犹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之性也。牛耕马驰。无非是也。中庸之所谓性。果与孟子之所谓性。有不同若是哉。若曰理无不善。物之理亦善云尔。则仁义礼智之善。亦可通之于物。而事事物物之义理。将皆曰性善可乎。
拟上朴南溪书(年谱是年先生疾益剧。屡濒危。手疏身后事。付季氏广州君。又为书告诀于南溪。此即其时书也。○壬戌)
某真元消铄。自是难支。恨不得复侍丈席也。后世学问。惟其义理心性。两用其功。故学者之于道。未免二之。视圣门永仁之学。不能无贰。某数年间愤悱积思。窃欲一㬥于函丈。竭两端以求正。而恨未能也。窃以为天理即性也。(仁义礼智是也)心性之旨。王文成说恐不可易也。一部孟子书。明是可證。而如庸学诸旨论语求仁唐虞授受。其旨实无不同者。若使彼果主一而废一。则固无可言。今分与合之际。一而二之之间。所争毫釐。则正当极力明辨处尔。伏惟门下岂非以狃常而废之而已哉。窃以此为天地间大道理所系。而某未克求正。则不忍泯默。敢此略布。以冀垂谅焉。不能尽下怀之万一。惟祝为道加护。前所谓学图者。只是私标无足观。幸遂毁弃。不复示人也。
上朴南溪书(甲子)
霞谷集卷一 第 12H 页
近日一端风波。时事益狼狈。宁不可虑。然此事之于人国。古亦多有。不独今日之可异。但君子之争。惟其义理。非以己私也。公论之定。在于是非。非以强弱也。然则君子之所可惧者。惧义理之或乖于百世而已。岂足以声势与时人相尚哉。今之持论者不然。不复顾义理是非之所在。务作忿愤之状。惟以气力取胜为快。夫所谓气力取胜者。何有于天下义理之公。何关于百世是非之正也。盖自有偏傥。此风因以成效。名臣鸿儒。间或不免于是。而至于今习之为当然。波奔沙颓。深可慨慜。此其故何但时士之罪。亦必有分其责者矣。方今士友之能植立不流。其可尽保耶。容复有舍其田而耘人之田。糜烂同归乎时俗之所为病则真是可虑。若此者非先生振之。而谁哉。伏乞先生思有以念之。救得一半。俾世道赖焉。岂不幸甚。区区有愚。不敢不布。
上朴南溪问目(乙丑)
家礼卒哭章祝曰来日隮附于祖考某官府君。继之曰此云祖考。谓亡者之祖考也。是盖本于礼经之文也。祔祭章告祖祝云隮附孙某官。继之曰孙者。是从祖考称亡者。非从主人所称也。右两节所称既如是矣。而独于告亡者祝云哀荐祔事于先考适于某考某官府君。其所谓某考。盖从主人之称也。故备要直作适于显曾祖考。其直从主人称曾祖者。大与卒哭章隮附祖考之文。祔祭章隮附孙之义相违。未知何义也。窃念前祝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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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宜无异同。祔亦当称祖考者是耶。
改尔皇祖考曰某考之教闻命矣。然于卒哭章直曰祖考则未尝有改尔皇祖之义也。且与隮附祭之义相应矣。独于祔祝改之。其或改或不改。先告与后祝称号不同。所以为疑未能释然也。(再申)
小记言大功主人之丧为之再祭。朋友虞祔而已。然则虽朋友。祔祭亦可为也。然而祔者是宗子之事。庙中宗事。与丧事有间。元无主人。行之不便。今主丧者于亡者。既非祭主。于祖庙又属旁亲。则祔祭祝词文字俱非其宜。未知无主而行祔祭者。其礼如何。且适于某亲之祝。见称于旁属。得无未稳耶。
祔祭鲁西所论使子弟代行之礼。是有主而代行之说也。(如答李继善诸有幼主可摄者。固已无难矣。)今日所禀。乃元无主人之礼。有幼主正可行摄。元无幼主。将何以摄。此尤是理穷处。令下教曰祝辞则当用皇辟云云。然则此将通虞祔皆当以皇辟称(句)摄邪。然诸亲摄妇人。已非其宜。又况以夫家从叔父而称使摄之。益加不便。与幼主可摄者大不同。其执难行如何。若果以皇辟称摄之则其祝当如何邪。唯退溪答郑寒岗问。有摄祀事子某敢告之例。此虽为亲子。其无幼主之变则实为可据。故将于庙中先祖用之为例。而唯于新旧隮适之辞。俱系旁亲。实为大泛而无当。所以为难。幸乞更加裁教。(再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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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朴南溪书(丁卯)
向日岭士客丧。凡在同志。孰不惨愕。旋又伏闻门下有寻医近郊之行。而齐斗于前月因寒添痛。一书拜候。忽已经岁矣。区区怅慕。与日俱深。此时下书垂问。俨然辱及。从审静摄中道体神相。慰浣下怀。已不胜任。况复大承教诲之赐。不肖何幸乃能得此于丈席间邪。齐斗以无似。虽未能朝夕侍教于门下。平日之眷顾不遗。得有所仰赖而俯籍。则山梁之依。屏幪之庇。敢忘其所自邪。今又特赐警诲。惟恐其终于㬥弃之科。眷爱牖迷之恩。靡有不至。服之胸膈。殆欲感泣。心虽非敢自以为疏外门墙。甘为下流之归。而至于致此勤念。则宁不知罪宁不知罪。惟是齐斗向来于学问源头。实有大段疑病。尝在庚辛岁间。以此举正于先生。而犹且持疑往来。愤悱惶惑。求解未得。而贱疾遽垂死域矣。常自耿耿。谓将从此澌尽。永抱儱侗于无限也。自三数年来。始有生意。略欲收召精魂。稍理旧业而小致讲究之功。则神气辄北。疾执增困。于是复自叹以为命也无如何。如是且有年所。而居然失多少光阴矣。每日懔然。若将陨坠。其间岂无一二文义条节之可以仰请者。诚以大纲如此。则细目无处可顿。故窃以为若于此关未透。无以学问为也。一遭痛辨。终须彻蔀而后已者。实为一念苦情。而非门下何所仰质而求正。亦岂一时书尺可得发蔀而了解者哉。由是近日之所尝切切而靡解者。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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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讨取一段文字。获侍燕閒。庶几承籍于顶针之决疑。而癃瘁尚尔。寒暑失调。迄今迁迁而莫遂。则似此私怀。顾何由俯烛而垂矜耶。奉教省顾。悚然自讼。若无可容。然从必一趋丈席。卒承指诲。发病请药。尽在其时也。论学数图。非敢拟为成书。不过就一时之见。以考资于得失。今蒙斤教。果知其荒陋甚矣。敢不改图所以加工。至于朋友之辱访。不能致力于往来报谢者。顾已屡岁许矣。详此病情者。虽时原恕。私心愧恨。已不可胜。况不知而见罪者。固宜其然。昨今两夏。仅再得省墓行。而皆舆载归往。彦晖之居。适去路次不远。且与城里稠扰地有间。遂得以休税。略叙是诚。因便而适成。非关于礼数之厚薄。亦难一一为准而均遍者也。如可以筋力为礼。岂至今日未遂请教于门下乎。此或少加垂谅处也。不胜感激。略此布悃。万万不尽下怀。
答朴南溪书(丁卯)
向来一日之侍。未尽积慕之怀。归后瞻仰。政不自胜。伏承下书。就审霾暑中道体万安。慰浣下怀大矣。至于缕缕至教。实区区所愿闻者。提牖若此。岂不大幸。况痛世道之交丧。闷昧者之迷陷。戚然忧眷。而振拔之意。至恳至切。慎拜以受。佩服感结。宁有其极。整庵退溪诸先生之辨。亦尝究心。今承下教。敢不更绎。第念齐斗非敢固自为迷误者。亦不敢谋阿护胶刻之计。其中必有大疑难者。存而未释。而诸家卞语。率皆如绳断水。既未见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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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劈底蕴。则心虽欲就正而发蔀。其孰从之。由是若瘝在躬。愤悱惶惑不自知止者。于今已有年矣。苟能使眯昧之惑。涣然开释。则中心之警悟已切。顾奚至于上烦戒诲也。近与闵彦晖讲此。而彦晖方锐意论卞。此真死生路头。不得其可措耶。庶几一与痛讲。殚竭其说。剖析其蕴。则将必有一决矣。贱心所存。又有不敢不陈者。盖齐斗所以眷眷王氏之说。倘出于求异而济私。则决去断置。非所难焉。但未敢知吾人为学。将以何为耶。思欲求圣人之意而实得之而已。今既莫卞于圣学之的路果是何在。而枉了一生之惧。方切于中。则蓬茅未开之前。夫孰能决以舍诸。年来耿耿。政为是尔。岂勉斋所谓求道而过者乃真是。而莫之觉与。噫。非天下至仁。其谁肯察之。伏愿门下矜谅焉。潦暑稍间。不无西出意。慎当更拜教于函丈。万万不备。
答朴南溪书(戊辰)
日者 行幸。伏闻有登 对之举。政尔驰仰。此际伏承下书。从审迩来道体神相万福。区区伏慰之至。某前月与彦晖有数日之会于高阳。以某私冗中仅图一隙。又迫表叔送行。趁期趣归。未遂转请于门下。私恨耿结。于今未已。彦晖之言。尝谓良知之学。不知心也性也天也。正欲闻其说而破惑。及夫讲难。竟无一言之直得肯綮。与不讲不异。盖彦晖未尝见良知之说而然也。独其言曰良知之外。别有一层性命源头。非特某所认吾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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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之体而已。其然其不然乎。此宜细推。且某于朱子之书。或有未精而谬妄生疑。亦不可知。由是今日之所欲熟思反求专精岁月者。正以不敢自信而为佗日究竟之地也。忽承辱问及此。诚不知所以仰对矣。万万从后一进请教。以尽两端。敬此拜谢。不备。
答朴南溪书
出都之日。未克拜送。今已𢞣然数旬矣。区区瞻怅深切。伏承下书。因审霾暑中。体候万福。仰慰之至。且今旌召既寝。几杖初安。伏想一忧一乐。有倍昔时矣。下教疏义。夫以言之行不行。为去就之说者。自是通谊。今以此论之于女乐不听政之失。则其义不已有间耶。窃念之。当如此疑误不辨之时。言之诚不可不明。然不欲显人于过失者。又君子忠恕恻怛之本心也。二者衷将何裁。抑可有并行而不悖者耶。此宜熟讲而会通处。正所愿请教者也。千万不备。
上朴南溪书(辛未)
腊寒苦剧。伏未审道体起居如何。数日陪教。归来益增瞻慕。某今始发湖程。不任隔远之叹。学辨教编。敬奉以周旋。略有浅见处。往往签付请教。固知此将益重其为罪。而诚以私愚所蓄。不敢隐于门下也。僭猥及此。不审何以裁之。将过君辅所留之。为转纳地耳。所愿请教者非止此。又有一二说欲正未就者。蚤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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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暇而成。请益当有日也。临行拜此不备。
答朴南溪书(甲戌)
某稽颡再拜言。罪苦忧伏。未敢辄以藁疏奉起居。怅慕之私。徒切于中。伏蒙下书垂问。伏审近日寒冱。道体动止神相万福。哀感拜荷。更切区区之慰。历书之赐。厚受宠眷。尤增感激。 盛际方隆。时虞惟难。伏想匡济之重。亦深私忧。某岁月流迈。视息徒延。只痛顽忍而已。乡庐阻僻。承候无因。临书独有哀涕。惟祝几舄增福。以慰瞻仰。伏惟下鉴。不备敬疏。孤哀子郑某疏上左议政座前执事。
答朴南溪疏草问目
审王道云云。曰王道则上下十二条。无不包括在中。当为一篇大纲。不独为目而已。若曰审道术而论辨王伯贵贱之义。要以定其取舍。明其准的。以为当世立极。而为今日第一义如何。
勤经筵云云。此节似宜有今之诵读课程。未尝不具。而思问辨行之功。不▣难望缉熙之效。特以切已为本之意。就今实迹及时急之要而加之如何。
罢内司。外臣之刚明未必尽得。何关别命。且非患于货财之无提辖。最是别为启目。别送差人。恣为不法。人不敢规者。乃为大患。只得出付外廷。任之外官。属之上司。一与各司一样。有如尚方而已则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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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戚属。戚属而曰教如何。且近日 国势孤危。每欲依赖于戚属以为重。此衰世之意。而利害可鉴也。习俗以为当然。甚可虑矣。
用宽猛云云。宽严不可先立题目。只在其人因时造化。子产诸葛之治。因病用药。时宜固然。然所谓严者。实振肃其颓靡。不为姑息之政也。若其主尚严猛则实非先王之政者也。若果振举常典。整肃颓纲。德威惟威。则是不忍人之政。同一仁而已。何尝曰严乎。今若云严正为主。令行禁止。以前汉皇明为法。则恐乖圣王家法。而与世俗一切之论有心于为严者。何以辨焉。况今上失其道。民散久矣者乎。故窃以为宽严。不如辨一公私。而务诚实之本源也。上文即忠之一字是已。且下文振纪纲。即此意也。此一节有关大义。幸乞更量。
破朋党云云。此间似当有 圣上果有至诚去党。终始务实之志。则当先立大本而后作此大诰云云。以为张本。不然作大诰。只是虚文。
抑侥倖云云。此节似当以齐一人心。民有定志。晓然知赏之不可倖。刑之不可逭。而无隳堕陵夷之患之意。为主如何。
求贤才云云。颁布中外之下。更以诚心求得。取以身之道。致意如何。
 卞别贤邪。进贤退不肖。此当世之急务。而为国之一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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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而上亲贤远小处。不足以尽之。此一节似不可不立。或于上振纪纲条亦可耶。纵求贤才而不能卞别贤邪。则贤才终不可得用矣。
责己云云。责己之言。必有其实然后能感弭。今之所不足者。非言教也。向者之教。亦将归于虚文矣。可闷。
选任云云。抡选之令每下。而抡选之实未见。将奈何。其要将在教令之外耶。
乡党经界云云。乡党经界等拘束之法。又必见其治道稍成。纪纲有立。然后始举焉。以尽其为治之制之意。乃为备矣。不然只以法令绳束。如近世统牌之法。只为厉民之具矣。
水利云云。近闻水车无效难用。且有水源处。筑堤储水以灌溉。是古法。近皆废阁被占夺云矣。
学校云云。 国家取人之道。必出此道。然后此教可行矣。不然人才终无可育之路。
军制云云。别队以下诸色军各自为门。最害事。是不可合并于两营耶。
选器械云云。近来诸倅名为别备军器以为能。其数甚多。其实滥恶费多。而作无用之储可惜。此亦当商量处。
行营云云。自 上出巡则只在临事定计。如选命大臣则本朝。体察出而开府是也。然近世体府。无益有弊。居然可见。恐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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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便。
习水战云云。今之水操。未尝不行。而未知能有实事否也。此等有旧制处。似有仍旧规之得失而论新务之意。如何。
上金相国书(寿恒)
自闻门下东移。虽未能拜书一候。喜慰之心。不独为区区之私也。伏惟春寒。大鉴体候万福。某伯父墓表之记。尝荷宠许。意谓蚤晚蒙赐。且以先祖幽志之未具。方欲重乞门下。而二者难于专一。则表记恐未亟图矣。玆闻洪川李兄之言则大监近有不许显刻之戒。然则表记又恐未易。李兄将有蓬山之行。因此付请于尤斋先生。亦一会也。敢用仰禀。此虽度执之言。私心实有所未安。候明教以进退之。千万续当进听于门下。不备。
答闵相国书(鼎重○时失考。似是己未庚申)
千里南迁。终未遂一拜之别。私心不胜耿结。前月敬奉两道下书。区区慰荷。不啻如亲承警咳。更伏问凉意渐高。处坎体候若何。还切慕用之私。书石事前后所教。非不敬悉。而第窃念以时事言之。閤下固欲以谴累自撝。至若士林之所望则何可以时事间焉。夫事有轻重。谦有不当施。閤下亦岂不念及于是耶。特轸斯文之重。速出写本。俾得成事则诚大幸也。收合之物。尚尔等待者。将以有刻也。或于此未蒙肯许则刻是无期之事。此物不宜留诸私家。欲移置书院。则院中以非閤下之教。无意相当。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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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何以为处。快许挥毫。以从士望。都无事矣。如以为义终不可。伏乞速赐处物之方如何。今洛下无同事士友。紫云只有曹生一人。而又非院任。彼此皆无同声。岂非可闷者邪。蚤欲取裁而地远便疏。至今滞稽。后时之叹。无有穷已。执也何哉。碑碣三石。已收储院中矣。只祝对时加护。不备。
上闵判书书(维重○庚申)
献岁发春。伏惟台体起居万福。令侄殇惨。是岂德门之所宜有哉。某日者于岭南。谒蓬山函丈。以李先生碑事中撤。深以为慨。引古徵左。意不偶然。而以及时缮写。私相讫功。有望于閤下若洛下士友。不审閤下意以为如何。但归见爻象转加腾涌。又非曩日所虑及者。恐亦无暇于此矣。不敢知何以为处。将姑撤之。待后来风色之稍缓。则世故何知。大事未易就。而工手之艰。使令之乏。且不容不念。抑欲蕫督敏讫。以卒既始。则执头如右。无由意率。事虽正而难成。岂非悯叹之甚者哉。第乞从便指导。俾免于悔吝。如何如何。敬不备。
答尹相国书(趾完○乙亥)
某稽颡再拜言。伏闻大拜之 命。耸慰远迩。殊切瞻仰。下书垂问。俨及此际。仍伏审大监起居神相万福。承荷拜慰。无任区区。岩廊无暇之地。特纡垂记。重之珍剂新历之赐。眷念有加。益切哀感之至。某等岁月流迈。顽喘 存。初期已迫。只切痛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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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惟祝均候益重。以时匡济。光膺 盛际。伏惟大监下鉴。不备敬疏。孤哀子郑齐斗,齐泰再拜。
答徐聘君书(汉柱)
下询事。某病昏固不能周悉。物情之已能释然。亦未可知。而池鱼之忧。岂至是也。然此是利害之说。虽有灼见而明发。不足论也。古人有醴酒不设而去之者。咒向日遭诬辱极矣。再投樊笼。想非冥鸿之志。某虽陋何敢以是望于长者。所以曾有所禀者。不独为晚景吏役之苦而已也。此则有不待物议而审者。未知如何。想或裁处。前书固未敢妄有所陈。承此俯访。不胜愧悚。伏惟谅察。
上礼曹判书书
云云。上年十二月。前右相(吴始寿)以某先祖文忠公郑 祠宇造给事。 榻前建白。特有令该曹造给之 命。该司举役。今数月矣。某奉 承传启辞中。有曰文忠公画像。奉祀孙郑缵光置于家庙。以士子瞻拜之非便。欲设祠宇。未果而殁。其弟贫不能自存。无以主祠。崇奖节义。王政所先。祠宇令该曹造给云。以此启辞则其意有若谓画像无合安之所。欲造别庙之云。而其于私家事情则有未之悉者焉。盖当初画像所奉之庙。本非缵光之私庙。而欲立祠宇者。亦非欲为画像之祠也。某先祖从食 圣庙。为子孙百世之宗。不敢祧迁。庙室未毁。故其所谓家庙。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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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祖神主所奉之庙也。画像则真本在忠烈书院。中间主庙祀者欲为兼安庙中。以为瞻依之地。传写以奉主傍。则其意不过为从主而设。非有意于特庙也。但自外观之。只知其影之寓于庙。不知其庙之实为奉主之所。则其势或然也。至于后学展拜之际。虽或以祠堂为嫌者。若以此又别祠以奉。则非但始意之不然。又所谓宗子所在。奉二主以从之。二主常相依则精神不分矣。留影而奉祠版。恐精神分散。非鬼神所安。明有朱子之训。故有不敢轻作者。向来旧庙岁久颓落。势至于不可不改。则缵光果欲谋所以改造。未果而殁。其所欲造者。只是此旧庙也。非有各庙之说也。今此 朝令忽出私家事实之外。某未敢知 朝家之意。必欲为画像别庙而有此否也。如或不然。特出于事势之不审。则崇奖之典。宜无有施于影而不施于其主之理。今此造给祠宇中。使之并安二主。得如旧例。而又略存内外于其间。以便后人之瞻望。则庶合于相倚萃聚之训。而亦不背私家之本意矣。然而 朝家所令。既未知其本意之如何。则某等不敢私有所擅作。而以其可以 上禀裁处。俾有所定制者。惟在于本曹。乃敢如是仰请。伏愿閤下明以此意启禀。更取 明旨。得有所指挥。千万幸甚。
霞谷集卷一
 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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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闵彦晖书(以升)
曩日临宿之约。奉而倾幸。扫待数日。竟未得报。往探秀夫所闻。从者已自江上言旋。区区怅缺。如何可喻。即惟清秋。兄候有相。固欲追进。以卒请所疑。而自从凉生。众疾交作。盖于新凉之交。不能耐过。是贱疾之常事。稍俟旬后。若能强力可作松楸之行。则当图遂一日之稳于浦上。然亦未敢必也。前月申诲之奉。略具小札。拟入递便。旋虑兄已递直次。且兄书有毋答之示。因仍迄未成谢。殊用怅恨。前具之书。不能无慨于不谅鄙心。亦聊见鄙心之一二。故今付以去。兄既欲不尽其疑。而只令从顺。则于此必益重其骇斥。然未有晓解于心。而姑听命之为悦。则诚非所敢安者。兄如有相顾惜之心。何不出于此也耶。要非面言难悉。先此略伸。伏惟兄谅。
与闵彦晖论辨言正术书
 辨言曰惜乎。阳明氏死矣。(止)在犬为司吠乎。
牛可耕马可驰。鸡司晨犬司吠。固所谓物理。然亦有理与非理而已矣。谓牛可耕而耕之于不当耕。谓马可驰而驰之于不当驰。攘邻人之鸡。玩西旅之獒者。尚可谓之理乎。牛有时乎有骑者。马有时乎有载者。鸡有时而烹。犬有时而皮。马牛之适有归放。鸡豚之或有不察。独不可谓之理乎。凡于此等。必察真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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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极夫天理之正而后。方可谓之理也。夫所谓真至之义。天理之正。果在乎马牛鸡犬而可求者耶。故天地万物。凡可与于人事者。其理元未尝有一切之定在物上。人可得以学之也。其逐件条制。随时命物。实惟在于吾之一心。岂有外于心而佗求之理哉。若徒见可耕可驰之在牛在马。就而求之则实亦茫荡无归。正涉逐物之病。某恐圣贤所为性理之学。不在是也。告子谓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于我也。(正是牛耕马驰之意也。)孟子引长马之长长人之长。出于心之区别者喻之。且曰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此所谓天理也。其义之分明已如此。则何故必以为外在也。先儒云羁靮之生。由于马。斯固至论。(此明其非出于人之私智之谓。)然因此而谓羁靮之理。不在于心不可。何则知马之可以羁靮而羁靮之者谁耶。夫羁靮而制马则心之理得也。如或有不中不明。妄羁靮而御牛者矣。是果有系于马牛而然乎。(此孟子所谓行吾敬者也。)是故老少朋友。天下之所同有。而安怀信之之理则惟有圣人之心之德能之。然则羁靮之生。固可谓由于焉。亦不可谓不出于吾心明矣。由是言之。物理吾心。又安可以内外彼此分之耶。王氏所云在吾心万事之理。于天地万物之理。即一而已者。正谓是尔。老兄或莫之察乎。今日所论。本原在此。其他皆枝叶也。于本书中幸熟察。
 辨言曰其合知行也。(至)阳明氏当何说以对也。
霞谷集卷一 第 19L 页
只知其为宝而不必采取等说。正是阳明所病知行为二之弊者也。今以此反驳何哉。阳明之千言万语。无非此义。而必欲行之以为之知者则其合一之本意。故其言曰知而不行。不得谓之知。此果与吾兄所卞不行而徒知者。合乎异乎。欲以其所病病其人。何其远也。不察人言之意若是。而将辨乎毫釐之间难矣。大抵所论诸说。惟牛耕马驰一段为可商量。他如动静念念去人欲存天理(抄录中立志克治等处详之则可知其工夫之有方。非所可疑矣。)及为理字所缚不复洒落(抄录中答叙国用书。论敬畏洒落。天理常存之说。详见矣。)等说。无不全失本意。更详其书则可不待于有言。故不复叠床焉。
 
辨言曰圣贤之言性。至必笑我为支离。
阳明果以恻怛亦因良知而有云尔则良知与恻隐。固不免先后彼此之分矣。兄之非之也诚然。但阳明说自不如此何。其言曰恻隐之理。果在孺子之身邪。抑出于吾心之良知邪。又曰见父兄自然知孝弟。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便是良知也。此其意果以为良知而有之。正如其从彼至此之谓邪。其意盖谓恻隐之发。即是此良知云耳。是其与因而有之者。意绝不同。不啻为毫釐而已。幸更察之也。苟非其人之说而责其人。非其人之罪也。夫良知一言。乃文成之宗旨。而全不察乎其言之是非。则更何以论文成。若夫恻隐之心。是人所固有之良知也。惟此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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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为能恻隐则其实是一而已。如果先良知而后恻隐则固其为非矣。今又先恻隐而后良知。亦岂为得耶。阳明之说曰良知是心之本体。又曰良知之诚爱恻隐处便是仁。其言良知者。盖以其心体之能有知(人之生理)者之全体名之耳。非只以念虑察识之一端言之也。盖人之生理。能有所明觉。自能周流通达而不昧者。乃能恻隐能羞恶。能辞让是非。无所不能者。是其固有之德。而所谓良知者也。亦即所谓仁者也。如程子所谓满腔子是恻隐之心者。正是其体也。若无此良知。顽然如木石无知则其谁能恻隐者乎。(所可论正在此段)今也以其良知。不过为循其恻隐而寻绎察识者之一端。而不察乎其恻隐之心即良知也。心体之知即生理也。则宜乎其所论者之为燕越也。盖今于此节。惟当论阳明所言良知者。与仁理之义。为同与不同而已。如其先彼而后此之卞。本非阳明之说者。则正不宜自言而自辨。终无与于阳明者也。(昔朱陆无极之辨也。朱子尝引其误本有自无极而有太极之语。以明濂溪之说本不如此。今兄所举文。恐或类此。非其本意。辨之无乃无益耶。)
昔罗整庵亦尝以阳明良知即所谓天理之说。为非而辨之。其意槩曰天理者。人性之所具也。良知者。吾心之知觉也。何足以良知为天理。以天理与良知。谓之有实体妙用之分矣。今来谕之说良知。正与此略同矣。奇高峰乃以良知非天理之说为非。而曰若言知觉则是气也。其为理为欲为真为妄。固不可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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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于知上加却一良字则正是天理。今也以爱其亲敬其兄。只谓之妙用而非天理。夫以孩提之知爱亲敬兄。为非天理则更有何天理耶云云矣。夫爱亲敬兄非仁耶。非恻隐之心耶。非即所谓良知者耶。
 辨言曰吾请就其知之能知而。(止)为有知者乎。
嘉树之能发达畅茂者。即是其良知良能也。以其自能会此而不为之顽然索然故也。非以其必先有欲为知之之心。然后谓之知也。
 辨言曰人疾病之发则。(止)与树何异。
人身之能痛能痒者。即是良知良能也。无良知。是谁能痛能痒耶。惟其心体之知。自能痛能痒焉。既能痛能痒。斯能知其疾噆之发焉。是一知而已。非有二也。此所谓仁理也。其痛焉者即知。其痒焉者即知。其恻隐焉者即知。其伤切焉者即知。是其知也即痛痒恻伤之谓耳。岂其于痛痒恻伤之外。别有一端所谓知之者更在于其后耶。(不惟此所谓知疾痛知噆螫者而已。虽其从以之充其恻隐。以至位天地育万物焉。亦惟此能痛痒恻隐之一个知而已。故心即理。知行一云耳。)今谓先知疾噆。然后方痛方痒云者。在阳明无此意。非所以论阳明。(阳明千言万语。无非以道体为惟一而不可二。今此等说。何其先后分贰之太甚。而反以是为阳明之意耶。)
 辨言曰故曰恻隐之心。止非有待于知而后然者也。
恻隐之心。人之生道也。良知即亦生道者也。良知即是恻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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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体。惟其能恻隐。故谓之良知耳。夫既知其心本有知能痛痒能恻隐。而恻隐痛痒。即无非是知者。则其曰有待于知而后然云者。可知其非阳明之说也。非其人之说而责其人不可也。夫以其全体之德谓之仁。以其本体之明谓之良知。其所指而名者虽如此。然其全体亦何尝非本体也。本体亦岂外于全体也。惟一物故也。人之言语。各因其所指。虽有不得已而异名者。岂可从而拘执而彼此之若是也。
 辨言曰虽然人固非我也。止岂非其陋耶。
以阳明以为尽于吾心而包罗焉森列焉云。阳明未尝有此意。试取阳明书观之。阳明无此说矣。此正阳明所深辟以为心理为二之病者也。阳明只以心体明则万理明。万理皆由此出而无不足无穷尽云耳。非谓万理预先罗列也。阳明本曰心即理耳。谓其理之发于心。而心之条理。即所谓理也。非以心与理为两物。而相合之可以为一之谓也。今此之说。以理为各有所在。乃以其一心理者。为合两物而一之。本与心为二。而要合以一之之谓焉。此则阳明所病心理之二知行之分。千言万辨。无非为此故也。未知今何所考而得此。以为阳明之病耶。非其人之说而攻其人。何与乎其人。夫是心之于事事物物。各有条理。随时逐件。无不有其当然之则。如上节所谓牛耕马驰等属。可以见之也。今于此心理之说。良知之名。其全不相悉。既如此则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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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其前后众说之有不得以相推也。夫既不察乎其所为说。而我乃自为之说若此。则虽以文成之虚心无我。乐受人言之心。其亦无如全不相悉。不啻千万之远何哉。嗟乎。如此而谓之辨阳明。无如阳明何矣。(自前论阳明者。疑其简捷超悟则然矣。乃以梗执劳攘目之。曾是不料也。)
 辨言曰使阳明从事于居敬。(止)安能更入于其心哉。
水镜之体。本无一物而知其非虚也。事物之多。各有定则而知其非外也。大本立而达道行。善乎真是说出一个阳明之说。何独以其阳明为非也。
 正术曰天命穆穆流行。(止)复其本然也。
此条所论正术者之说。却亦正说阳明者。阳明之术。正无不如此。非有异于此道理者也。乃以谓辨阳明何哉。兄正以道理既如此则其于阳明良知心理等字。虽有文义所见之不相合者。其为道理则无不同可知矣。兄所云辨之者。即亦无非阳明之所辨者也。盖此节之所为说道理者。可谓分晓。而及其知行一段。乃独牴牾。与上之濯磨光后。鉴妍媸烛房闼者。不衬合何也。包罗森列于其心。然后出而应之。正是阳明之所深非。不是阳明自为之说如此也。
皆一理也。故尽乎己则能尽乎人。尽乎人则能尽乎物。此所以阳明合一之说。阳明之说如此者。正惟阳明之学如此故耳。
 正术曰规规然察之以知。(止)不以为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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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规然察之以智。此真阳明之所辨。非阳明之所说也。兄果以其所谓良知。谓规规然察之以智者也耶。孟子曰人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知爱亲敬兄是也。乃以此而谓阳明浅陋则诚无如阳明何也。(爱亲敬兄之外。别有所为规察者谓良知耶。)
来谕以为知之必欲行之。行之必欲先知之。其事不同。其机相须云。其先后字相须字。阳明所深病。夫心体本无有不知。惟人不能致之耳。故惟致其知而无不尽。不思不勉。正所谓沛然若决江河者也。知苟至焉则知即是行也。行则是知矣。其所指之目虽二。其事即一而已。此阳明之意也。精义利用。非有二也。天地阴阳之喻。恐可商量。(且岂古亦有一个生知之人。一个安行之人。各为别件物事者耶。抑其一个德行。而知中有行。行中有知者耶。)
 正术曰彼良知之学。止亦是哀夫。
良知之学。一心理合知行。非以其私智而为之也。实以心理之体本来如此。正所谓不思不勉。而如一元之运。非分与刻者也。今乃以蝜蝂取持目焉。既有见于心理之本意则可以见其蝜蝂取持之云。非所拟矣。(一本刻字上有百字)
阳明每以为实践然后能知。用功然后可讲。以此等悬空辨说。为无益于发明。况以弟依迷之见芜拙之辞。其能发其一二乎。故曾奉此帖。不敢遽有所仰请。欲望兄之更观本书。尽其人之言之意而后论之。可以得其实也。今兄复以此见谕。不得不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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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二转语于逐节上。以求裁教。若于此复取其本书观之。则如弟一二说。固不须道也。阳明本以良知即为恻隐之心。兄则以良知与恻隐先后之者。为阳明之说而攻之。阳明本以心理为一而已。兄则以心理相为包罗森列之者。为阳明之说而攻之。其所以见阳明者。乃非阳明也。又何以论阳明哉。弟之奉质于此者。正欲其洞察乎其言之意。有以柝乎其精微之处。则庶几有开悟者矣。今乃反于文义之间。其所言之指。先已见之东西。全没本意。如水火寒热之相背。不必有言之地。费了此多少辞说。而都无肯綮何欤。尝以为兄看文字不泛。意其所言之意。必一览而尽之。可以辨其得失矣。今不察乎其言者有如此。则又何望辨其得失于毫釐之间耶。此弟之所以望兄之更察乎其书。必以尽夫其言之意。以为其穷竟之地者也。
答闵彦晖书
昨具复书。来使已失去处。政尔怅惘。即又惠札荐及。感幸深至。昨书略有仰报。今因呈。而册中所论。终复细绎之。深抑高明之辨。而但于肤见或恐呵叱反重。而所论若不足于肯綮者。斯欲有仰请而未能容易也。今被推索依呈也。示及士友之云。亦所宜然。此不可诿之一毁誉。政是所当以惕然深省之处。惟是鄙心以为吾人之学。将以何为也。今不能喻之乎心而厌然求媚。实所不安故也。乃荷吾兄反覆谕之。爱我忧我之意。乃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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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使人戚戚者。顾弟私心。宁不知感耶。第兄试于此思之也。弟亦非全无所闻者。亦岂果故为邪僻而故自迷误者耶。必有所大不得已者存焉。如非仁人。其熟肯以察之也。此所以深有所欲受于吾兄者。今者兄论虽甚截直。而似亦或有不之深察而先加抵塞之意。则当复何说耶。于此幸更思而教之也。馀俟差间一会。不宣。
答闵彦晖书
 来书曰阳明宗主良知。(止)不难辨。
论性情以知居后。其槩则有然者矣。虽然自仁而言则知者是仁之通仁之明也。自知而言则仁者又知之全体知之生理也。虽至义礼信。皆无不互可为言。岂截然为二。元不相涉者耶。且良知者。其文孟子。其说即大学致知而实明德是也。兄必以为明德体良知用也。然其仁理体恻隐用也。亦无异也。盖其实体用一也。今以明德字言之。其可以与恻隐之心为先后耶。
其告人惟称性善。其良知良能则非本领根极云云。夫随事立言。其文则固多有如此者。然今此之言。其所谓良知良能。即非其性善而何。其言性善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正以其爱亲敬兄本然之良者。谓之性善耳。抑果复以何物为称其性善者欤。其曰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抑以为第二义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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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注曰良者本然之善也。程子又言良知良能。出于天而不系于人。下注又曰达之天下。无不同者。然则其谓之良者。即性耳。何谓只为求端之设而非本领也欤。明是言其性体耳。此章发明仁义之理出乎本然。而非由外得之。其为亲切。与四端五常恻隐不忍心之说。未见其小异也。其以异看之何故欤。今也请仿本章而代为之说曰。人之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顽愚之人。无不知恻隐于孺子之入井。行道之人。无不知羞恶于嘑蹴之食。达之天下也云则岂有所不可欤。其知隐其孺子知羞其嘑蹴也。与知爱亲敬兄之知。抑有分别欤。其谓之曰知曰能者。岂在于恻隐之外。其可与恻隐分而为二事欤。不过以其能处。谓之知谓之本然。则于何见其先后耶。假其本文。正非本领说话。若其取以状明德之体则未尝以其非本领说话而有所不可。(如思无邪是也)横渠曰鬼神者二气之良能。先贤亦以良知良能字。言造化矣。(阳明所言良知。即亦人身中二气之良能是也。)其以言明德。亦有所不可欤。
来谕以能爱亲敬兄之心者。为用而非体。达道而非大本也。是即固其所谓用者也。虽然用而出于本体则岂非其率性之谓耶。然则是用之中其本体则岂非所谓性者欤。大本者欤。五常所谓知者欤。(大本不外达道之用。)今者若必以良知之明是非之心。只为其用而无有乎体。则人性之中。只可言仁义礼三者。而知者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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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为性耶。不得为体与大本者耶。
达道非大本。用而非体云。夫阳明所论大本达道体用之说。大有曲折。以为体在用中。大本在达道中。性在于情。未发在于中节。寂然在于感通。器亦道道亦器。一源无间云尔。详在所呈一卷书中多付别标以识之。幸加察焉。此其实见得处。而亦本领所在也。
以释氏数珠居实念中。见于良知之说。此所以前后所论之若是也。此所谓全不见良知之意者也。(且与象山二见。尤是可异。)试于此一卷书中观之也。(以其在朱子格物理之说之后。故到处说知行说集义说良知耳。不然不过即象山存心求放心之说而已耳。)盖表此良知一言。以明其心德之体。而又以明其内外皆心。无外于心者。故到处皆以良知明之。今也见其到处皆言良知。疑其有著意所执也。且只看其知字之为同于知觉。而不见其良字之为性体。其可谓已见良知之说者乎。(程子以夜气所存为良知良能。朱子于尽心存心之心。谓人之神明具众理应万事。心也性也天也一也。今只以仁义之良心明德之明体看之也。致此良而充其体。尚可以为病欤。)
若如来说。如书之道心执中。语之求仁为仁。孟子之养其良心求其放心之类。许多圣贤之训凡有事于根本者。皆为数珠念中之病者而已矣。
 来书曰第二条论心理。止正为此设。
先儒总以物之性谓之理。如天地物我之禀是也。(吾性通同于物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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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专就吾之性谓之理。如仁义礼智之德是也。(物性即统于吾性内。)此即其言理之不同者也。古圣人所言理。未知其指果出于何说。然仁义等字。既单指吾性。则理字之义。恐亦无异也。如齐王之见牛未见羊。其心各异也。于禽兽于百姓。其心各异也。此皆所谓理也。而孟子之说仁术说轻重长短。皆本之其心。而不在乎牛羊百姓之性。七篇之书四书之言。无非此意。以此推之。窃恐事物之理。于吾性上。正无不尽也。仁有贯通。义有制。礼有秩。智有辨。如好色之好恶臭之恶。(马驰而不耕。牛耕而不驰。此类于知有辨义有制之上。无所不尽。)惟此四字。于天地万物。其理更无不尽矣。未知于仁义礼智上。果有所不足。而不于此明之。可以明于物也欤。鄙心所惑如此。以为如何。幸细證教。
阳明内之不屑于物云者。岂谓阳明废其用于物欤。岂谓阳明如告子之分内外为二途。(仁内也义外也。勿求心勿求气。)或内外各求。或是内而非外之为欤。此可知其不然也。阳明只是无内外耳。心理一耳。只是由内而外。故不别求理于物耳。自本而末。故不更分二于外耳。岂必分理于心。自外而求之。然后方可为屑于物也欤。如恻隐羞恶之理。爱亲敬兄之理。出于心发于内。亦可谓内之不屑于物欤。孟子之内仁义即是也。而未尝有求于物。阳明氏之内之。亦只此耳。且以恻隐羞恶之理。谓果在于物欤。如是非之心。亦犹此耳。(即好恶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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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以无不知爱其亲敬其兄言之。如其必先有所知识。以为其合爱焉合敬焉而乃得以知其爱知其敬。又从以为之爱为之敬焉。则岂所谓所不虑所本然之善而性体之真欤。非其性之本也。乃性之外也。此可以知良知之说而知天地圣人之道矣。吾弟秦人之爱。非谓无吾弟秦人之身异也。其可爱不可爱之理由其中。感触而发。昭昭然不昧。故其爱之或以出或以不出。心之本然。自有(缺)不得者。与恻隐羞恶一般。喜怒哀乐之发而中节亦如此。岂商度其合爱与不合爱而后出其爱之之心不爱之之心欤。若于吾弟秦人之上。讨求其理。以为其当爱而爱之。以为其不当爱而不爱。则道体已分。便有外内之异作伪之端矣。如明鉴烛物。妍媸黑白。岂不是其物也。其随妍媸黑白而出于鉴者。一出于其明体。无一毫假之于外矣。此真物各付物。各有其则者也。(虽然无妍媸黑白之物烛之。亦何所形焉。非吾弟秦人之身。此理亦何所见乎。此又物理吾心不可分二处。而格物即致知者也。然其根之一出于心则不得小有夹杂。非果于物上有可求而明者也。以至于如目之色口之味之类。无不如此。外口而言味。外目而言色。天下无之。)然则马牛鸡犬之理。老少朋友之道。虽各有其物。若其则之昭著焉则无非心之本然。是其则耳。苟能尽其心体。无不如爱亲敬兄之心之无蔽焉。则其于物之本然。即无不如爱亲敬兄之理之昭著矣。无物不然。故其长长也白白也马马也牛牛也老安也少怀也。各有其则。昭乎不迷。即心之理也。此其真至之理。为物之则者也。本于性而无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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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曰真至。(如好好色恶恶臭是也。)其长长而长之也。白白而白之也。马马而驰之。牛牛而耕之。老焉而安之。少焉而怀之。各得其宜焉者义也。其体不得以离之。(此即知行之说也。)今也曰知牛马之理。(理在牛马)故使以驰使以耕。知老少之道。(道在老少)故待以安待以怀。此则心理各在。理义分求。知行之所以先后相离。而虑道体之或几乎贰而息也。
吾弟秦人之说。此告子所称仁内之言也。今引而为理在物之證可乎。然兄既引之。故上已就论之矣。盖其实非惟仁之内为如此。虽理义之内亦皆如此。孟子嗜炙之答是也。若如来说长长白白。皆如告子。则虽仁之理。亦在物而不在心。仁义之性。初无本于心者也。
以其不当耕驰。又为别事。若如此说则圣贤之学。于其马驰牛耕之物性上即一工夫。又于其当耕不当耕之事理上即一工夫。有此两层工夫。然后又有其出于心之理。复在其后欤。
 来书曰第三条论知行。止行与不行。
所谓知行之为两件者。自是其失本体之人自两件之耳。圣贤循本体之知行则不如是。知自已能之矣。行自是其明耳。体只一云耳。
 来书曰第四条论心动静。(止)阳明何足以知之。
念念去人欲存天理。其见谓天理者。兄之所云与此之所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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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故耳。其曰存天理。非所谓事物之理也。(已见上心理之说)即指此心寂然不动之体。通有事无事而常存不昧者是也。即大本之谓也。其曰念念者。无一息之间之谓也。非着念者也。其曰未发者。此天理之体无动静之间。只寂然无动。故谓之未发。非真别有无知无念以为静而未发之时者也。其可谓之不有大本也乎。此天理之存。元无一毫加分于本体也。则言于静时已无不尽。言于动时又焉有急切而缠缚之有不洒路者耶。且兄以去之存之。谓之加意制缚。此则正其所深辟者也。其谓戒慎恐惧无一息之或息云者。其说已不胜其缕缕矣。(只是亡则存之。动则制之。以存其本体而已。如立志等说。去人欲存天理。岂不已明悉耶。)此说因求宁静之问而发。归重于存天理。而不管于宁静不宁静之(缺)。故其辞似若有着于天理者然。而兄遂执之以为大病。然以其平日之旨。天理之体观之。其本意可知也。
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之体。阳明所以为洒落者。详在于今所呈一卷书中。正所谓水镜无物而非为虚者。即此是也。事物非外。亦在其中。其谓寂然之体。与先儒之分地界者。虽有不同。其无思无为寂然感通之实。尤是以为活泼不息。诚一无二云耳。水鉴之体。岂寂灭以为静欤。明而已耳。水鉴之用。岂挠动以为用欤。空而已耳。
鄙心之不见谅于兄。固已自求自愧。不敢有所恨也。然其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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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以为句语好而傅会焉者。兄试以此一卷观之。无非此意也。虽其主意。与兄所言水镜事物之各立。大本达道之为二者不同。其实则亦不过此数言。是其体耳。此非鄙意欲有所依付明见以为同耳。谓兄辨之或不能得其所别处故耳。
良知只是已发而已无未发。只是达道而已无大本也。自吾兄所言观之。此以其静上动上分未发发中。寂时感时分大本达道。一如先儒之说也。然则其为之病固如是。然阳明不如此。其未发在于发中。寂然在于感通。性体存于情用。大本行于达道。非别有寂而为性静而为体之时。以为其大本者也。故其静也动也者。不过其时也。所谓大本者。无间于静动。其寂也感也性也情也则其本体妙用之不可以暂离者也。而大本不得毫忽分于达道矣。性体不得毫忽分于情用矣。其谓之无大本不有性可乎。只看其情其用之发。果能纯乎其性体乎否耳。其果能纯乎出于性体则正是其性也大本者也。弟见所入亦在此耳。此正其与异于先儒处。而阳明之所以谓天理谓性体谓不息而无二者此也。故其以静而无思者为性为大本。以动而接应者为情为达道。柝为二途者。非惟中庸之意未见如此。六经四书中并无此说云耳。试以鄙意。略请质焉。如明鉴有照。虽万象纷错。其明则未尝有动也。虽一毫不见。其明则未尝有息也。一明体而已。其空体亦然。虽万象罗列。未尝见其为增实。虽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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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未尝见其为加无。亦一体而已。此则自不睹不闻。以至于穷天地达万业。虽显微巨细之不同。实则只此一体而已。其以有照之时。谓之有明而不有其空。无照之时。谓之有空而不有其明可乎。故圣贤之心。其未发发中。中和体用之无间于动静也亦如此。感通之中。寂然之体。未尝有加动也。寂然之时。感通之用。未尝为少无也。只是此一本体。无时而不活泼。无时而不静寂。此则其体用一原而不可分。至诚无息而不可二者耳。非有一个寂无之时以为未发。一个发动之时以为已发。此义果如何欤。
无动无静。非无动无静。前说可见。其曰不知有敬。(云云)无思也无为也。感通天下之故而其体实寂然不动无思无为焉。此岂非所谓敬欤。此外宁复别有可为敬者欤。其曰天理者。正亦谓此体耳。以有事无事无失此体者。谓之一心皆在天理耳。岂此敬之外。别有天理者耶。未发非专指静时上说已尽矣。所谓本领之错云。其说亦自有所谓本领者如此。今于此数说之中。故未见其为能断乎其本领者矣。
 来书曰第五条论良知恻隐。(止)尤难臆断。
良知本义无先后之说。上已略言。此又申之。良知者即大学之明德。而即五常之知也性也。若只言知字则恐落情一边。其与知识知觉之知。浅深精粗。无可以别。故特曰良知。正明其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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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之知本然之善。而即五常之知也性也大本者也。五常之知。即又五常之仁之明处。其谓与恻隐之情有先后欤。兄又谓良知是情非性。然静言性发言情。亦只是大槩分边。岂真以性为只在静中。而不在发用处欤。岂动静截为二端。其静寂者为性。而发用则无性体无大本者耶。此诚本领处。幸加察焉。
兄以草木之有枯者为有知。以别于其生生者。此以其生气为恻隐也。非以其怵惕恻隐之人心言也。且生生底道理。即恻隐之全体处也。见孺子怵惕。是恻隐之发端者也。以良知谓生于生生底道理则亦可。谓良知在于怵惕之后则不可。且如见其草木之生枯。天地之屈伸。皆为其良知良能则可知其无事于先后之论矣。
良知恻隐之说。上已略见矣。如爱其亲敬其兄。岂其必先有知识。以为其合爱焉合敬焉而后。乃为之爱为之敬。以为其良能耶。(恻隐亦未尝以其先知其可恻隐。而后为之恻隐。以谓之良能也。○先知后行之论。此可以解。)又岂其先既有爱之之心有敬之之心后。别有所知其爱知其敬者。以为其良知耶。(恻隐亦未尝以其既恻隐之后。别有所知其恻隐者。以谓之良知也。○良知在后之说。此可以解。)此不过以其爱敬本然之善。所不虑而知焉。以其能爱能敬之所自然而能者。谓之良知可知耳。(然则正以其恻隐之为良知焉者。正犹此爱敬之为良知焉。无毫发之殊也。岂爱敬居于怵惕恻隐之后欤。)
先后之说。上已缕缕矣。到此以手足痿痹之说观之。始知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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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恻隐者。乃指生气而言。非发于孺子之端之谓也。心不可以先后言。若推人生之本原则人惟其有生气充满。故能有灵明。(灵明者。生气之精爽。即是良知之体。非但指其知觉之发者也。兄所谓恻隐者。实指此生气之充满者以为在先云。而不是以其怵惕恻隐之情。发于孺子之端。言之者也。)有灵明洞彻。故能有怵惕恻隐之心。发于其孺子也。(前引阳明所言恻隐之心。既就此见孺子而怵惕之端是也。非指本原生气也。鄙说所言。惟此良知能恻隐。顽然木石。讵能恻隐。皆谓此也。非指其充满有生者说也。)如草木禽兽亦有生气充满。非无生生之恻隐。非生生底道理。无其灵体也。无其明德也。故无怵惕恻隐之心发于孺子者也。(于此观之。兄所言恻隐之心先后之争。可知为无用之辨矣。)虽其俱可谓生理。通谓之恻隐。而其为本末则如此。今者以其本原生气。混用于其情感发端者。谓之论先后。欲以格其次第。宜其所言之为芜越也。
且训仁知觉之说。其言生气太浑沦。故说灵体。言知觉无本领。故曰良知。其实不过是生气之精爽不死不昧者是耳。非独以一端知觉之见于发者言也。夫生气能知觉。知觉即生气。初非二也。然而生气是全体。知觉其能处也。则以此分别固可也。然此则虽恻隐之心亦然。生气其全体而恻隐之心其发处也。生气其全体而知觉其发处也。虽然又俱是其生气。俱是其生气之精灵耳。然则爱不可以谓仁。知觉不可以训仁。而良知可以言仁。有何可疑欤。
 来书曰正术之作止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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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儒绪馀云云。固知兄之说即先儒说。亦圣经意也。然阳明之说。其亦不过此义而已。则其所异者亦不在乎此耳。盖先儒与阳明。俱是为此说义者。但于源头。有离合之分。一二之别。是其所异耳。故谓兄之当论于其所异处。不当事于其所不异处云耳。非谓其初无有异处云尔。
答闵彦晖书
册中盛诲。仰荷至今。第困暑昏昏。迄稽申复。殊切怅叹。区区虽甚陋下无似。私心窃以为于斯世斯道。庶几无彼我之形为可耳。今日之说。其敢与兄为争辨计耶。且归重先儒。一如兄谕。亦可无事矣。惟其迷见所在。愤悱之端。明谕中终未得有见破而辨释焉。则不可谓之已有所得而遂已矣。玆不敢不复竭其所有而进之。以为竭两端之地。而固知兄意之所分辨已在其先。不肯考察于区区之言。则非有可望于两竭。不过得一呵斥而止。然惟此一端蕴结而未发者。不得喑默而终闭。以不卒其当初请讲之本意也。此亦可见其甚愚而可笑也。贵帖中复有所条请。而鄙说一二端亦付其下。抄录一卷。亦完修并呈之虽其所请诸条。旨不别白。语多支蔓。若不可统领。而言其大要则盖欲以仁义礼智之吾所性者为学。而不复以物我内外为二本焉者。此所鄙见之蹉却处。而向来所由来之说。亦只是此耳。其僭妄之罪。固知难逃。其一二之见。不敢不尽于讲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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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可谅也。
朱子答郑子上书云儒释之异。正为吾以心与理为一。而彼以心与理为二耳。近世一种学问。虽说心与理一。而不察乎气禀物欲之私。故其发亦不合理。却与释氏同病。又不可不察。(此一种学问。似指江西也。)今请就此以明阳明心理知行之说。
释氏主心而弃伦理。(此外理而废之者也。心亦非其心矣。)伯者主事功而遗心。(此袭理而假之者也。理即非其理也。)此二者皆主一而废一。皆二之者也。即物而穷其理。(以心与理合而一之。是固心理为一焉者。但合二而为一则其本即未尝一也。)此即兼二而为一。原其于本体。未免有离。是亦二之而已。(此即合心理二者兼尽。则岂不为一也哉。只是于本体。还有分贰之。则遂不免于心理各求而各用工夫矣。此正所谓毫釐之间者耳。)致良知。(以为理即是心也。以其理之出于心。故心体尽而理无不尽也。循体而达用。一而已。)此其本体之自一而无二者也。(此其心理之并尽无遗。亦岂与朱子有异义哉。惟其本体之出于一者为有别故耳。所争真毫釐也。)说心与理一。而不察乎气禀物欲之私。(此则本亦致良知说也。即亦欲致一者也。以其工夫欠缺。不能尽其心体。故发不中理耳。此则工夫之失。而非一体之故。)此亦终于为二而不能一矣。
徒知而不能行者。(不行则不能尽其本体矣。即不可谓之知也。)务行而不能知者。(不知则不本乎其本体矣。即不可谓之行也。)此二者皆得一而亡一。皆失知行之体而为二者也。先致知而后力行者。(以知之与行之。为各项工夫。使其次第而两尽焉。)此以两事而兼之。先后而相须。为二之也。(此亦兼知兼行。并功而两进。亦岂不为一哉。惟其不出于本体之自一。而歧二于先后之间故耳。)致良知。(循其本然之知则已率性而无可离矣。惟充其实顺其体焉而知已有行矣。行已有知矣。其所谓知行者惟如此。其体用无动静而一而已。故其本体谓之知而功用谓之行。其知之体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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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而其致之于行为达道。其在于己者为明德而著于物者为亲民。皆一而不可分二也。)此知行本体之一而已也。(此其知行之合而俱尽。其义亦岂与朱子异哉。惟于其本体一二之间。所异有毫釐之争耳。)说良知而不能致者。(是亦欲致之者也。欲合一者也。其功未至。不免于私意气质之弊。则不能充其体致其实耳。此则用功之未尽耳。不可以为本体之故也。)此亦为二而不能一焉耳。
朱子谓象山以读书讲理为外而废之。此告子义外也。是以其外而废之者为外也。陆氏谓朱子以物理为在外而讲求。此即义外也。是以其外而合之者为外也。朱子以理为在物而求之。其意固将以合之矣。然其为体则已为二途矣。然其所言心即理者。正是由内达外。自本而末云耳。惟其本于心而明其天。则以达乎天地万物之用。则岂非所谓集义者。而孟子所以辨内外于告子者耶。夫阳明之谓心即理。心在物为理。无内外一而已者。只是此耳。故以至静寂动感之动静体用也。(敬直义方也)致知格物之内外显微也。(精义利用也)明德亲民之体用本末也。(修己治人也)皆其一而已者。无不是此体。而其不可以二者。无不是如此矣。此所以为天地之间。惟此一理而已耳。一性而已耳。一心而已耳。惟尽乎一己之性而无有乎不尽矣。此其所以触之而通。感之而应。不行而至不疾而速。不思不勉而从容中道者也。此其所以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语大莫能载。语小莫能破。愚夫之所能。而圣人亦有不能者也。
窃见阳明一心理合知行者。其说大抵如此。非如兄向所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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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今日之辨。须宜就此意中看出也。盖朱陆两家大致如此之中。朱子则疑陆氏之同于释。有遗物理之病。阳明则疑朱子之分于外。为袭义理之弊也。盖朱子自其众人之不能一体处为道。故其说先从万殊处入。阳明自其圣人之本自一体处为道。故其学自其一本处入。其或自末而之本。或自本而之末。此其所由分耳。其非有所主一而废一则俱是同然耳。使其不善学之则斯二者之弊。正亦俱不能无者。而如其善用。二家亦自有可同归之理。终无大相远者矣。如何如何。
虚灵不昧。周流洞彻。应感不穷者心也。(其本体性也。是仁义礼智之理耳。是天之所命。所谓明德者也。)其喜怒哀乐恻隐羞恶者。其情也。而其有中和之理。(即性之本然)耳目口鼻之视听言动者。其身也。而有聪明从恭之理。(即性之本然)父子君臣夫妇朋友者。其伦也。而其有仁敬孝慈之理。(即性之本然)家国天下天地万物者。其物也。而发而有三千三百经曲之礼。溥博渊泉时出之理。(皆性之德。时措之宜。无非出于心。而即性之本然。)原于心发于身。以达于其伦。其物皆心也。皆己之性也。虽其从微至广。形相有分。由内达远。亲疏不同。而其体即一也。皆吾之心也。所谓一本而万殊者也。无非所谓中也。中节之和也。率性之道也。道心者也。无非所谓仁也义也礼也智也明德者也。
吾心之恻隐羞恶。本然之良也。喜怒哀乐。中和之理也。自视听言动。以至天地万物。无不致尽其理。而自视听言动。以至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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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无不各尽其性焉。则所谓明明德于天下也。天地位万物育也。此其为道有何不纯。亦有何不尽。而不可以为学也。必先有学于事物之理。而以为大本以为达道也欤。
弟之所有见于阳明者即如此。全篇皆是性也大本也。其谓之所惑者。即此道理也。所谓宫室之安。亲戚之欢。恐在于此也。所奉质于兄者。此道理是也。而今兄只滞于良知之语句。不察其指意之所在。而有所辨说焉。故不得已复为此一段叠文以请焉。此中言语虽有芜拙而未能莹者。亦宜观其大意而略其辞语可矣。
答闵诚斋书
盖知能二字不可二之。其自能会此者。是良知。良知即是良能。非专属知识一边之意也。故凡其所谓良知之说。不可只以知觉一端言之也。如天地之能流行发育。万物之能化化生生。无非其良知良能。(非独心之灵觉可谓之知。凡其有主宰。凡其自能会此为此。而不为冥顽窒塞者。皆可言之。易言乾坤知能。)自然之理。无非是此体也。吾人之能恻隐羞恶。能仁民爱物。以至能中和位育也。无非其良知良能。天之所与我。不虑不学而有之本然之体。即亦无非是此体也。故一心理合知行。而有不得以分歧者也。(独人自不能充之。不能一之耳。)孟子书中孩提之童一端。此乃就人所易见最为亲切不昧者立言。以明本体。皆是此物者也。虽其语之若偏于知识。其旨则实举全体而言。自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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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圣人天地。无非此体。如论语之谓仁体。庸孟之谓性命。即其意也。不但以知觉一端尽之也。(故其书有问随事格物只是一节之知者则曰。一节之知。即全体之知。全体之知。即一节之知。人心本体。原是天了。只为私欲蔽之。不能尽其体。如今面前见天是昭昭之天。四外天亦无非昭昭之天。只为许多墙壁遮隔。其实只是一个天。去了许多遮蔽。天之全体。便尽喻矣。)独以其明德之能辨是非知好恶。人所用功易分晓处指示则曰。良知盖亦状其本心体段而为言尔。其实不过即亦心之天理而已。故其书曰良知是心之本体。心之体即天理之谓。岂独以其知识一节而当之也。亦岂不分真妄。而出于私心己意之谓哉。
其见孺子而能恻隐。见可愧而能泚颡。无非此知之所会发也。如木之能发达不能发达。亦无非此理者也。且以恻隐之心谓非良知。则是果无所知觉而发者耶。且如此解。论说未易胜穷。如游骑之泛滥。固为如弟肤浅者道也。兄则必有实际真见而发者。然亦须此等指意。必照悉而后论之如何。
盖王文成初时。只以去人欲存天理。省察克治。申申语人。至晚年乃提出良知二字。以为心体天理。难以语人。今良知字。一言之下。洞见全体。此本是究竟语。与人言。不得已一口说尽。可惜。学者不用功。反作一光景看了云云。盖良知。指其全体体段而言者也。
答闵诚斋书
昨日衲便中获奉惠书。迨荷迨荷。第于册中申教。一则曰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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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则曰肆骂。而尚复如是勤教者何哉。谓得此呵骂。可以能开悟回头也邪。原来兄都不知鄙心之毫末矣。其所以甘心兄呵叱而为此者。以其或于兄有得矣。兄欲令人闭藏不发而称为之辨。果兄若有真见阳明而果能发其膏肓。则弟之发书相笑也。何待于留至异日乎。实则兄初未尝一言有真说阳明之处矣。弟则疑之方切。而兄则格之唯恐不力。如是而尚何望其开释乎。此则兄所以自处之者已多矣。斯迈斯征。何必重烦故事耶。末复以诛戮之说继之。如有明辨有进于是者则固至当。而如以戮辱威祸则非所敢知者。戮辱之于诱学末也。弟之所未尝能信者。政未知其道之为如何耳。如使其道果能知其真是也。则论学而被罪。亦所不恨也。兄何相见之薄也。册诲慎奉而更绎。但于其论阳明者。每有非阳明之本体。使弟从何而有能得解者耶。良知一图。似有非其本意者矣。盖所论必须尽究其实而曰。辨其所非云则方可以谓得其真所非矣。如有非其实而枉为之辨。则虽其辨之甚雄。终无与于在彼者矣。玆以鄙所见一圈子。别为奉呈。且分注其良知云者。非以为分疏于兄而有辨也。盖以见从前贵说。元不曾说得一个阳明之意者耳。愿兄勿疑勿㥘。前书之意。亦不过出此耳。
今兄谓无可归一之望。弟则犹有望乎归一而不自知止。又如是缕缕。于兄也必如是发尽其说。无一闭藏。然后可以望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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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利病而发新知。非其掩蔽之私所可容也。今兄其以此为大骇耶。今弟于此实有所愤悱而不能决。兄则以为陷溺而为之忧。亦当必深思所以启发而牖导之方。庶几一剖而决。今未及此。只以攻击取胜为快。何有于发蔀乎。兄试思其所以解释之道也。如使弟有可以开悟之端则诚不难于一变而不俟终日矣。此弟之深所望于兄者也。至若斥绝之肆骂之是先。则未有开悟之端而其望愈塞。其疑愈坚。所以终无归一之望也。复有进于此云者。若能义利之可以开牖者。有复进于此则诚为万幸。如其戮辱威祸。谓之进于是则不敢知也。今兄之说。皆都不知弟之意故也。必须一进展布。可悉鄙意。
贵帖中两图。其良知一图。似非尽(缺)于本旨。略以鄙见。又作图以奉览。盖必得乎其意之实然后。可以有辨故耳。
삽화 새창열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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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所谓心即理。以其心之所有。故谓之心即理。又以其出于性之本然。故谓之天理。非其在鸟兽草木之理也。其包罗森列之者。未之闻也。其曰天没高地没深。以其心感应之交于物者言之耳。未尝见有以天地包罗于心者。今以此奚證乎。
良知者。以其灵明之体言之则帝也。以其知此觉此之用言之则化工也。即一心之谓也。若在于性分上。无以容得说下得工。故就心而言良知。以为其性情工夫之主宰耳。且其纵横颠倒。皆说心说良知者。为其事物感应之理。皆出于心。而不在于物故也。且多其名目。人视为各件。求之多歧。故不过以大本一心言之。若就言其性情则其界分亦未尝不明耳。阳明以统体皆不出此心。故统以言于心。此所以有移性入心。移心入情之讥也。盖其实是一物。以之言性言情。皆无不可。故多有专言之者是也。若言其界分。又未尝不明。如此图是也。如天分言之。有主宰功用等目。而如专言之则乃道也。其实不过一天是也。良知之专言者。亦犹是耳。(故心即理。犹日天即道也。)
乐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其上智字是体。(心之本明者)下知字是用。(就其发于物。知此觉此者。)其有以指体而言曰良知。是心之本体。即未发之中是也。其有以指用而言曰良知。是知善知恶是也。盖孟子本文似在下知字。而阳明通上知下知字兼言之。故此今日所大骇者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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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即一个知。非有可分别者。则只言一良知足矣。如火上本明其体也。其光辉烛物其用也。而其明即一耳。不可以火上与照上分别其明。(此功夫本体不相离之说)故统以一良知言之。即犹此耳。岂可徒拘于名目之分。而不察心体之实然乎。
性体情用。动无不和。即静无不中等说。即阴阳太极之说也。离了阴阳。何处见得太极耶。其已发未发之说。兄以为大异。然朱子初亦尝以此解中庸。其与南轩往复之书。称程子凡心已发端者。即是此说也。其说详于大全。其后以为谬误而改之。然亦谓其功夫偏于动上而有所欠阙为病耳。其为心体。未尝以为误见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