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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斋先生别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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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斋先生别集卷之四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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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溪先生语录
壬子春。干与舍弟栽。承家亲命。随监司叔父。(叔父自白川谪所蒙 宥归。到沙川还为下去。)乘舟于杨花渡。往拜先生于白川邑内寓所。先生衣粗布直领。着黑布笠。仪度端肃。气像严重。一见便知其为道德君子。干等起拜请学。先生曰君辈远来。欲读何书。曰欲受近思录。先生曰此为倒学。必须先读小学。然后方可及此。干等曰未谙受学次第。只持近思录一帙而来。过二日后。先生曰客中小学猝难得。姑为先受近思录。然归家不可不读小学。此不过消了旬月工夫。
先生曰闻尤门教法。有不可知者。不问马史韩文杜诗韩诗。若受业者请学则皆教之。余则不然。必先教以小学而后。次及心经近思录家礼等书。以至于四书五经。庶几循序渐进。而无躐等骛外之患。若马韩之类。自有知者。何必来问于余也。
先生方为搜辑栗谷外集之役。有李姓人(栗谷庶孙而忘其名)自海州来进栗谷经筵日记一帙。栗谷亲笔也。初卷上篇下边。有磨破处。至第某卷。有以墨涂抹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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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曰此何故。其人曰此即论白休庵晚年做错事也。休庵子孙见之。持往牛溪请涂抹。牛溪曰他人直笔。吾何敢尔。休庵子孙泣而恳请。牛溪不得已从之云。干曰栗谷平日。尊信休庵至矣。至有做错事。又为不讳而直书。可知为公论。先生曰然。其后就涂抹处一一考出。详书于外集印本。
白川倅李恢出见先生论及其祖延平公事。李曰祖父平日每云人生必有一死。男儿等死。要令其死光明炜烨。使人知之可也。所见如此。故当东人时。能办得前后许多章奏。先生曰余常以为此丈反正前事业。优于反正后事业。
干等留侍一月。见先生寓舍湫隘。疏粝不继。而先生处之裕然。不以为意。
辞归之日。干等起拜请曰。古人用工。必先从气质偏处克将去。方有向进处。愿闻謦欬。以为服膺之资。先生曰此问是也。但相从未久。偏处难知。然程门敬法。实为学者第一义。此后学所当猛省处也。且授以牛溪所撰为学之方一册。使之誊览矣。
时先生自白川寓所作安山省墓之行。盖端阳节祀将迫也。祖能从行。暮宿江西寺。干等适当归时。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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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随行。早晓乘舟于寺前。顺流放下。行到昌陵浦口。舟挂沙岸不得进。时东方未明。退潮方急。水势渐缩。船头渐倾。覆溺之患只在目前。满船人无不惊惶号泣。独先生端坐舫头。少无惊惧色。当时若使岸上观者有如涪江樵夫。则必发达去舍去之叹矣。
先生每日早起盥栉。整摄衣冠。拜于家庙。谒于北堂。退坐书室。终日俯读仰思。口诵手抄。虽祁寒盛暑疾病呻吟之时。未尝暂时少懈。(以下并追录。或有前后失序者。)
问人有所思则虽千里外事。皆了然于心中。未知这心往在那事上否。抑那事入来这心中否。先生曰此实难言。似是此心往于彼。然既往之后。又牵挽他入来。
问四时墓祭。因疾病忧患不能行。今欲依家礼上旬择日上墓之礼。追后筮日行祭如何。先生曰礼有过时不祭之文。追后行之。似不当。
问家礼所谓外执事。是子孙是奴仆。先生曰吾亦常未晓。第闻中朝人必有家丁。此似是家丁之类也。
先生尝论闵家变礼。癸丑秋以此有待 命秋曹之事。一日干往侍宿焉。时适当 国葬引期。(甲寅冬。先生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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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待命。)而先生以时方待 命之人。不得往参哭班。预于前夕净扫寓舍阶庭。至鸡鸣起。而盥洗整衣冠。与干望哭于庭中。而行四拜礼。
问王文中,韩昌黎孰优。先生曰王优矣。盖王虽有献策之事。而退归河汾。教授弟子。煞有儒者之风。韩则识见虽高。而所谓善戏谑不为虐之类。此何等模样。王则无此矣。
问宋太祖得天下。是亦可谓纂乎。先生曰此分明是纂也。五季之时。习俗如此。故虽以宋祖之贤。亦未免焉。此则栗谷已论之。却缘他后来处置得好。是以人不知其为纂也。
问今人家有叔与侄为友婿者。侄娶其姊。叔娶其妹侄之年稍后于叔。而所谓叔者即大宗也。叔无子。又他无继后之人。大宗奉祀。将至废绝。其势不得已将以侄继之。今以叔与侄观之。侄继叔后。礼当然也。而以叔侄之妻观之。则妹为姑姊为妇。以兄行妇道于弟。揆以人情天理。极为未安。未知何以处之。先生曰此实变礼之极难处者。不可容易决定。消详良久曰弟为姑兄为妇。果有人伦倒置之嫌。然大宗绝祀。其事尤重。以此准彼。轻重差别。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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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酌此轻重。欲为变通。则似当为继后也。曰既为继后则姊妹之间。常时称号何以为之。先生曰妇人礼当从夫。侄既以叔称父则姊亦似当以妹称姑矣。
问水火木金土。寒热暖坚实之性。是本然之性。抑气质之性。曾以此禀于尤丈。则尤丈以为本然之性。此亦如何也。先生曰吾亦消详于此久矣。其谓本然之性者是也。曰今以大本一原上观之。其初一理浑然。何尝有寒热暖坚实之性之异乎。若以此理堕在气质以后观之。则随其气质。自为一性。寒者为寒热者为热。(暖坚实同)不相假借。不相凌夺。这岂非气质之性乎。先生曰寒热本是水火之理。此不当唤做气质之性也。他日进谒先生。出寒冈集指示其中一条曰。水火寒热。寒冈亦把作气质之性看。古人亦有如此议论。此与君辈所见同矣。
先生曰余弱冠时读书。得脾疾。几死复苏。自是不敢复为读书。晚遂留意于著述。
先生曰尤庵遭遇 圣祖。力扶大义。虽天不助顺。事竟不成。然到今天地否塞。人心晦盲。而尚知尊中国攘夷狄者。皆尤庵诸公之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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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辰秋。先生至安山先陇下。干往谒。以私记明德说进之。先生曰君之见解。已至于此。殊以为喜。曾见鲁西所著说。以为明德合心性情而名之。与君此说相合。但此太无分别。吾意则只以心性为明德矣。他日进谒。先生曰明德说更为思量否。曰干窃观章句。所谓者也二字及朱子所谓德兼性情而言者。似甚分晓。而至于其下小注。又直以恻隐为明德。以此见之。恐不可遗却情一边也。先生曰当容徐思。其后往谒。先生屡问明德说。干对如初。至癸酉冬。进拜于广滩。先生曰前论明德。当以子说为定。(后见先生文集。有寄朴泰初书。果以余说为是矣。)
先生曰朴大叔来传彦晖自言知工已至。方欲为行工云矣。干曰曾见石潭日记。徐花潭亦有已到诚意地位之说。而栗谷先生深斥其不然。则彦晖此说。吾不信也。况知行自是一串事。用工之道。所当并行而兼进。岂有致知工夫件件净尽。然后方始为力行工夫也。此非但不识为学工程。似亦专不识知工者也。先生曰然。
干尝叹气质之鲁下。先生曰英睿不足恃。鲁下也无妨。自古质鲁者终必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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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辰冬。往拜先生于原州长山釜渊村。(先生寓居)先生出示栗谷先生所著为学之方图曰。此图出于海儒家。近因李汝九得之。想先生必因牛溪为学之方而成者也。第尤庵以为非先生所作。未知其如何也。干遂誊传其图而归。
先生前后 召命。一不出谢。盖以 教旨中书单于年号故也。至癸亥春间。玉堂以此禀于 榻前。上曰此后勿书可也。未久先生赴 召入洛。
癸亥先生承 召入城之日。 上命赐食物。先生屡辞不得。遂以其所 赐米太。尽为分送于亲旧。无馀存。盖出于孔子以与尔乡党邻里之意也。及先生还于杨州。 上又命本道输送食物于先生家。先生辞不受。输来者接置于邻家而去。
先生曰。余少时宿于沙川和顺丈家。至夕食。宾主案上只有乾石鱼数片。和顺丈惊曰此物何处得来。甚可贵也。其清素如此。
先生曰。栗谷居坡州日。箪瓢屡空。或至于绝火时。崔简易岦为成川倅。使人负送米斗及乾鱼等物。栗谷只受其鱼。不受其米。古人辞受之严如此。
先生屡言近世偏党之害。其言恳恳。可感神明。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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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释党字云相助匿非曰党。所谓相助匿非者。此岂士君子之所可为也。君辈亦宜戒之哉。
先生曰君之名与字。并取于黄勉斋。似为未安。然须顾其名而思其人。以冀其跂及焉可也。
问危坐跪坐有异否。先生曰跪坐者。只以两膝跪而坐也。危坐者。既跪后以尻着蹠而坐是也。
先生曰顷在 阙下。与李云举论心经参禅二字。余曰参禅似是一事。云举曰参禅是两事。佛家有参法禅法。余素昧释氏书。不能辨。干曰尝观佛经。所谓参禅者。参即参究也。禅法。如所谓狗子无佛性之类。言参究其狗子如何无佛性之意也。先生笑曰然则云举之说归虚矣。
先生曰后生年少中受业者。或不无英才美质。初到时尽是个好人。及受学差久。文理稍通。则皆为科举所坏了。毕竟无一人可望。诚可叹也。
先生曰近来士习不正。学术渐差。人才不出。治道日毕。莫非科举之弊有以痼之也。又曰科举之害。甚于异端。异端如门外之寇。科举如门内之寇。
先生曰科第之人。有无限大利于身。故冒没廉耻。不计死生而趋之。此实无可以打破道理。又曰虽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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弩机于科场门外。彼赴举者亦必不避而趋入矣。
先生曰近来受学者不为不多。然率皆因循。未见有一人大段长进者。此莫非为科举之习所累故也。又曰若无科举则人心之斲丧。不至若是之甚也。又曰吾未见于科举脱然不累者也。
先生曰朱子尝与吕伯恭编次近思录。欲采程张所论科举之弊。别立一目。却被吕伯恭不听。只录不患妨功。唯患夺志一条。可胜叹哉。
先生曰近见君辅否。曰顷一历访于振威龟川寓所。则经史满架。俯仰其中。深得静居幽趣矣。先生曰好了。君辅久处洛下。应接烦冗。用工不专。故余屡以书劝使下乡。其意盖为此也。
往拜于杨山草堂。李载叔亦来到。先生曰大学絜矩章所恶于前无以先后下小注。朱子曰作九个人看方得云云。今以我置之前后左右上下之间而观之则是为七个人矣。九个之九。无乃七字之误耶。干曰这真个是九个人。盖以我置之前后之间左右之间上下之间。而作前后我左右我上下我看则恰成九个人矣。先生曰是也。
问君辅云中庸所谓天地位万物育者。似是统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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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之功效。而然朱子于章句。必以天地位。为致中之功效。以万物育。为致和之功效。从两道分开说去何也。此言何如。先生曰朱子岂不知此意而为此说也。今自上文戒惧慎独。推而观之。则其意思脉络。明有分属。若仔细玩味则可见矣。
先生曰尹子仁有虚受之量。凡余所言。无不虚襟以听。自有怀川事以来。屡有往复说话。而漠然无信从意思。诚可叹也。又曰子仁初是尤门高弟。当己亥服制收议时。尤庵以子仁不为峻激之论。使之代制。其平日师生间信爱许与者如此。不幸近来不能善处父师之间。遭此无限狼狈。因以辗转。致使士论携贰。世道横溃。可胜惜哉。又曰子仁于尤庵。大乖师生之义。犯分冒义之诮。子仁恶得免哉。
尼山寄先生书。以尤庵为大故无状底人。朱生以书辨之曰。尤庵虽或有些疵病。不过白中之黑点。尼山答书辞说烦多。而大意以尤庵为专黑底人。先生出示其书于干等曰。子仁此书如何。其言可谓太不逊矣。
干曰顷以怀尼近日事问于闵彦晖则晖云。此事关吾师门。(闵尼门人)有难言者。第师门所处。有歉于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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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长者之道云矣。先生曰彦晖说是也。
先生以所撰师友服制说出而示干曰。此事何如。窃恐因此惹起人谤。干曰末世淆漓。师友道丧久矣。至于今日。其弊尤甚。使先生此说。得行于今日。则既弊之俗。虽不能一一复古。庶几由此观感。人知师友之义若是之重。则必有大段补益于世道矣。先生曰然。吾意亦为此而作也。
先生曰古礼师服心丧三年。自有程子说。后人错看了。为师服者始有隆杀之别。降而至于近世。师生分义。殆无有识者。余之作此说盖虑此也。又曰窃闻近来士友之言。三年心制。莫不以行素为难。然气质可堪者。自当依礼行之。若年老者抱病者禀气弱者。上有父兄。虑其致伤。则终亦难行。虽父母之丧。老病者有勉强不得处。况于师服耶。但吾之为此者。窃欲使人知世上有此道理也。
先生曰纲目东汉明帝纪。不书迎来竺教事何也。顷者尤庵以此来问矣。干曰不敢知。第此书纲则出于朱子。而目则使门人为之。无乃缘此或遗乎。抑别有微意耶。先生曰竺教之入中国。实异端乱夏之始。而朱子于此。不别立一纲何也。是未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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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曰朱子于沧洲精舍。以司马涑水并享于周程诸先生。而于言行录则不列于儒贤之科。反入于名臣之类何也。(此亦尤庵所问)此必有意想。涑水虽是有学底人。而其立朝事功。尤为卓绝。故在沧洲祀则取其学问一边。在言行录则从其尤者而取事功一边也。
先生曰终日跪坐。亦未易。曾闻牛溪跪坐时。或倚壁或倚屏。以助其跪云矣。
干曰牛溪集中无论学一边文字何也。先生曰非但牛溪平日不以著述自任。亦由于及门之士无一人及于讲学故也。
先生曰牛溪门下。如吴楸滩,黄秋浦诸公。皆笃信师门。尽心于 王室则有之矣。若学问则未闻矣。
先生曰栗谷过许曹南冥。过贬奇高峰。过攻李东皋。(浚庆)此三事未知其如何也。
先生曰郑寒冈少称神童。早登乡解两场。至京不赴会试而归。因赵月川谒于退溪先生。请学周易。质其平日所疑。则退溪不能详对。数日后寒冈退裹册袱。月川怪而问之。寒冈曰当初来学。意非偶然。今受周易。我无资于先生。而先生反有资于我。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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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何为。是以欲为归去耳。月川惊曰少者之于长者。礼不当如此。果尔则子之谤言四起矣。遂挽留十馀日而后归。其后退溪诸门人攻之以背师。使不容于门下。及退溪葬日。寒冈具奠物往于山上。哭悲哀。诸门人会葬者相与指点耳语。不与之偶坐。寒冈少不为动。尽其心力。终日看役而去云矣。
先生曰河图洛书图。皆北下南上。左东右西也。今太极图。依此图书图排置看则左边阳动移在右边。右边阴静移在左边。而阴阳左右位次。与图书不同。近来洛下年少辈多以此来问者。干曰太极图与图书不同。不须依图书排置看。只当各因本图。以太极图立看。图书图卧看。则左右位次。三图皆司。此义已略见于退溪天命图矣。归家后略著辨说进之。先生曰此说是矣。
先生曰程子所谓主一无适。整齐严肃。谢氏所谓惶惶法。尹氏所谓其心收敛。不容一物。此四条于为学工夫。最是吃紧亲切。皆当服膺着力。造次不忘。而其中程子所谓整齐严肃。尤合猛省。
问存养是静时工夫否。抑兼动静看否。先生曰存养单言则兼动静。与省察对言则存养为静时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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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察为动时工夫也。
先生曰吾东方四名日墓祭。不见于古今礼书。又是中朝之所无者。未知昉于何代何时。近因岭南士人之来访者问之。则云古者东方风俗贸贸。礼仪未备。虽士大夫家。元无立祠藏主之礼。至丽末国初。朱文公家礼始为出来。东人始知祭礼。而既不立祠藏主。则四仲时祭。无处可行。遂以四名日上墓行祭。吾东墓祭。盖始于此。而仍成风习。至今不废。吾乡自古所传之说如此云矣。此人此言。似有据矣。○干后按丽史。文宗二年秋七月。制自今大小官吏。四仲时祭。给假二日。以此观之。四仲时祭。非始于丽末。已行于高丽盛时。岭南士人云云之说。未必尽然矣。
先生曰以家礼观之。祭用鱼肉。各一器而已。近来人家祭祀所用鱼汤肉汤。殊无品节。多者或至数十器。少者亦不下八九器。此于古今礼文无所考。栗谷击蒙要诀忌祭用鱼肉汤三品。时祭用五品。初意以为栗谷必因时俗所尚。而参定多寡之数也。顷见国家五礼仪。其中 原庙日祭鱼肉汤品数甚多。始知要诀本于此。而士夫家多用汤数。其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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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亦出于此也。盖此 原庙多设汤数之礼。先自诸宫家效而行之。仍及于闾巷士大夫家。遂成习俗。可胜叹哉。
先生曰仲和以彦晖为博洽。士直以彦晖为孤陋。两言皆是。盖彦晖熟读经书。谓博洽亦得。但未见程朱全书及前辈文字。故谓孤陋亦得。又曰彦晖未免独学。故自谓吾学已至。过为张旺。而实无所得。然傲然自大。务欲突过古人。病痛非细也。
戊辰夏。先生以吏曹判书 召至京。入对时进袖中密劄。以语触宫闱及宠宗。 天怒遽震。严旨非常。南,吕两相。并荐棘于北塞。先生待 命于西门外。自西门外退在西湖沧浪亭。仍转至杨(一作扬)州高岭寺。最后往海西平山地。狼狈去 国。栖遑道路。逮乎翌年己巳夏。时事大变。 坤殿出宫。先生劄说至是果验矣。
先生闻亲旧之计。莫不为之设位望哭。其中情亲者并服缌制。虽泛然相知之丧。亦皆一曰行素焉。
己巳夏。朴泰辅,吴斗寅事后。邦禁极严。时先生以上年言事之人。方在一体俟罪之中。故不敢有一言。盖身方待谴则何敢出位言 国家事乎。前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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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以其时可以言也。今日之不言。以其时不可以言也。可谓不失君子时中之道也。有人以先生此事问于李尚书世华者。李曰玄石前日之言。即曲突徙薪之策也。吾辈今日之事。即焦头烂额之类也。何敢比乎。
干尝从容禀于先生曰。当己巳夏。何以无一言乎。先生曰非但方在待罪中。且恐添得 君父过举。故不敢也。
己巳后先生杜门废居。罕接外人。至于京洛亲旧。虽书札亦罕通焉。
先生尝曰有某人学诗于权石洲韠者。就权之大门外。为筑土室。遂留学三年。夫诗小技也。其人学之诚实如此。余观近来年少后学。虽或出入于师门。而其诚实一未有如其人之学诗者。何可望其有所成就乎。
先生曰昔吕伯恭来沧洲精舍。留十馀日。朱子与之编次近思录。君须来此。留书堂数十日。效沧洲古事如何。干曰年来汩于丧病事故。未能抽身。早晚俟得闲隙。当如教。先生曰吾年老矣。馀日无多。向后事何可必乎。又曰对面讲讨虽好。不过说话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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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君须数以文字问之。吾当以文字答之。如此则似胜于言语讲讨矣。干曰向来读书时。有若干劄录。而在暗草中。从当精写以进。其后事故连仍。终亦未果。至今遗恨无穷。
先生曰尤庵荐棘耽罗时。闻某某人死。辄曰是固有罪矣。及闻文谷相讣曰。此士祸也。遂设位而哭之云矣。尤庵文章识见。为近世第一。但持论太峻。以致崎岖南北。至死不化。盖身任世道之责故也。
先生曰顷日子仁自交河茔下来过余。酬酢之际。语及怀川事。子仁摇手掉头曰苦哉苦哉。余出示所编师友说。则子仁艴然变色曰何不以我添入于末端耶。即拂衣起去矣。
先生曰郑士仰姿质端详安静。侪流中实鲜其匹。其奈深惑于阳明之说。流于异端。甚可惜也。又曰士仰言朱子,阳明之学。比之入门。朱子自西小门而入。阳明自南大门而入。盖以阳明为得正路也。其言可谓大惊小怪。
先生曰余尝言于士直曰君既不免为科工。则须作郑守梦,吴楸滩。盖守梦,楸滩虽以科第发身。而皆以儒术自励。为世名臣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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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曰吾晚得二士。柳贵三,崔敏学也。二人皆于此学。用力着实。似有可望。又曰郑尚朴以登科之人。作仕既久。经历世故。而后始回头转向此事来。想其志必固矣。
先生曰古者经学礼学。合而为一。有经学者。未尝不有礼学。后世分而二之。退溪初年亦专主于经学。而未能致力于礼学。人有以疑礼来禀者。使徐斯远问于郑寒冈而后答之。晚年礼学亦为高明。或不袭古人说话。只据义理而言。几尽吻合于礼意。
先生曰近闻朴大叔读周易。干曰朱子云学者于四书。循环熟读。则三经不学而能。又云周易非学者紧急工夫。先生曰然。大叔之周易。岂不太早乎。
干曰顷者彦晖来访。适仲固,士直同在席上。相与讲讨心性情意之说。想彦晖尚于义理名目上未晓了。先生曰此人学问如此。而自许太过。盖由于平日独学。以未知自以为已知故也。
祖能自京归白于先生曰。闻崔汝和(锡鼎)近将礼记一书。裁割分裂。随类易置。而以为与吾家亲及彦晖相议为之云矣。先生曰余于其书。元无干涉事矣。干曰此事今虽似微。后来似不无人言。先生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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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因寄林德涵书。略及其事。
先生曰尹子仁出处。有不可知者。自 上礼召前后沓至。 异数勤款。实为非常。而未尝一番应 命。此乃一节之士。长往不顾者所为。元非吾儒家法。孔孟之历聘诸国尚矣。程朱大贤以下诸先生何尝如此。以吾东言之。静,退,牛,栗及其馀诸儒。亦皆随时量宜。以为出处。至于曹南冥自是处士。然亦尝一谢 恩命而归。大抵儒者出处。只当求其合于时义者。可进则进。可退则退。此外无他道理。
先生曰壬辰之乱。牛溪不为扈从。一边伸救之说虽多。而皆非牛溪本意也。其时东人方盛。牛溪自救栗谷之后。大为东人所攻斥。至有榜示朝堂之举。而两司连启请罪。时南报汹汹。沙溪往问于牛溪曰脱有边警。先生义当随 驾。牛溪曰吾方在待命中。何敢不待 朝旨之进退。径先扈从耶云云。然则其不为随 驾。师生之间。预为据理议定也。
先生曰吾生长京华。少时衣服丰厚。及留意此学之后。薄待吾身。以此每遇冬节。必重经一番寒疾。其后习熟之久。虽当严寒。终无病也。
先生曰李行泰及某某人。(忘其姓名)其收敛饬躬之功。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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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但盥栉衣冠。终日拱手敛膝而已。岂复有恢拓之望耶。
干问士直经学识见。超出流辈。而窃观先生似少别样亲爱之意何也。先生曰不然。士直姿禀甚美。非闵彦晖辈所及。故余甚爱之。当初所望于渠者不偶。而渠乃反从科工上去。余每见士直。多有责望之语。此非薄于士直。盖欲爱而挽他入来。以冀其着实用功。若使士直无中间作辍。而一向孜孜不怠。则到今已成中辈宿儒矣。
先生以朱子答江德功絜矩两图出而示干曰。此图君其知之否。(朱子曰絜矩之说。盖以己之心。度物之心。而为所以处之之道耳。来喻殊不可晓。而所谓先自度者。元无所当。今以鄙说昼为两图。合而观之。则方正之形。隐然在目中矣。)
삽화 새창열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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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曰不敢知。第以浅见。就图中观之。所谓侧图者。以己侧卧则头边为上。足边为下。胸为前背为后。所谓地图者。以己坐地则面前为前。背后为后。左为左右为右也。盖侧卧则头足自为上下而胸背自为前后。坐地则面背自为前后而左右自为左右。但不曰坐图而曰地图。此未可知也。先生曰君之说似然矣。
先生曰尹子仁处父师之间。有多少不尽分处。此后则以旧谊只通寒暄而已。至于讲论义理则不可为也。干曰闻前日与尼山相亲之人。近来往往有绝之者。是如何。先生曰尤门人其势不得不绝。他人则何至于相绝。若前日不相知者则不必往见也。
先生曰君于学问。终无担当底意思何也。曰自量其不敢当也。先生曰不然。圣人云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其自任之意如何。学者当以圣贤自期。不可有一毫退托之意。
先生曰冠礼不是难行底事。而余观近来乡曲寒士。每以器具未备。多有废不行者。诚可叹也。三加冠服。不必求其难得者。若以时服代而行之则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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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有哉。
干曰士直之姿质明透。故果于有为。干之姿质低下。故患于退步。先生曰须取长补短。互相资辅。则彼此俱必有益矣。
先生曰君辈近来为学之法。不可不改。穷格虽是切要工夫。亦须更从务实上做去。方有实得。此言须归传于君辅,仲固,士直,叔涵。更相勉励可也。
甲戌春。先生病重。专伻寄书于干。而用朱夫子临终时寄黄勉斋书中语。干奉读不胜愧悚。未久先生所患亦差。
甲戌夏。 天心悔悟。 中壸复位。先生首膺 宠命。擢拜左相。既入城。欲正张希载谋害 国母之罪。时南九万身居首相。不思同仇之义。阴怀自全之计。费尽心机。力加扶护。以此先生之言终不得行。然使一世之人心既晦而复明。知有义理者。实赖先生力扶伦纪之功也。
选清白吏表著者。赐宴于 阙庭。别为褒美而奖励激劝。自是 祖宗累朝以来成宪。至 仁庙丙子遭乱以后。废而不行。今至六十馀年。以此近来贪污滔天。罔有纪极。先生慨然于是。欲复 祖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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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博询精选。将为举行。为南相九万所沮挠。亦不得行焉。
先生曰金仲和方拟以铨长文衡之任。而此人痛父非命。无意于斯世。今余欲得古人可援为證者。以开其入路。干曰昔杨震赐死而其子后又从仕。盖以君臣大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此事可以为据也。且窃闻自 上于此。已示追悔引咎之意。而 天语勤恳。可以感动云。若然则分义所在。恐难一向退处矣。先生曰此言是也。
先生入城后。亲旧书札一日至者几数百缄。先生于宾客浩烦中。皆亲答之。其馀未及答者。至鸡鸣后张灯而坐。并一一手书以答焉。
先生曰吾东儒贤知寒暄,一蠹平日言动。皆以小学律身。绳趋尺步。可为模范。但言论风旨。微而不著。退溪常以是有沓沓底意思。及得见晦斋答曹忘机堂书中。用太极图说数句语。便大喜曰正得程朱路脉。此真儒者也。后作晦斋行状。极其褒扬。
先生曰己巳以前南人无罪废蛰者。一体调用可也。己巳以后南人实有罪。不可与己巳以前同矣。又曰南云路,柳悠久辈力救张希载。竟至不死。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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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事变无穷。将来事何可预料。未知毕竟果何如也。
先生曰近来年少从学之人。或称门人。或称门下生。余亦初不分别看。近以古人事考出。所谓门人者。即挟册受业之人也。所谓门下生者。即平日出入门下之类也。其称自不同矣。
先生曰郑寒冈家屡遭火灾。五先生礼说再编再火。至三次辑成。家又有火。先生持其册箱入于池岛得免云矣。又曰寒冈临终时。以手抚案上平日所玩朱子大全曰。汝于不久当不复见我矣。
干曰以心上动静工夫言之。静时似易而动时为难矣。先生曰何也。曰干以吾心验而知之。当在山寺读书时。禅窗涔寂。俗踪不到。静坐潜玩。杂虑皆消。此心安静。似有清明气象。归家之后。因家事俗务之烦冗。不过二三日。即复汩乱矣。先生曰然。是故古人言心上工夫。多从动处说。
先生曰丙子前 朝廷与北虏通和。美村以进士上疏。深斥通和之非。及丙子虏骑深入。美村率妻子避乱于江都。时江都主将金庆徵只事饮酒。不为御寇计。美村移书责之。有朝绅编伍。 玉趾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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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胆。即事杯酒非时之语。又自请分守城门。观此所处。与泛然避乱之士不同矣。及虏骑渡江。阑入城中。美村之友金,权二人曰事急矣。遂奔往美村处。议其所以自处之道。美村曰古人有行之者。北地王谌是也。二人曰然。即归而皆自经。美村又劝其妻。促令自决。美村独不死曰吾当往南汉。见家亲后终当自裁。誓无负妻与友也。江都既陷。龙胡据椅高坐。驱江都人及避乱人士入于庭中。先斩前行数人以示威曰。汝辈若不跪降。当与此人同。庭中人皆跪拜。美村亦拜跪。时 世子使宗室珍原君世完。报江都事于南汉。美村请于珍原君。自为牵马奴。而虏骑充斥。道路不通。龙胡作一文书。挂于珍原鞍前。又书一纸付于美村毛笠上。(如我国勿禁帖之类)遂得达于南汉。而美村终不死。尤庵所谓江都俘虏者。指此而言也。其后不赴举。不再娶曰。吾以此赎江都之罪。又受业于慎斋门下。晚年成就可观。以此世人言江都所处。即年少学问前事。不可深咎。未知尚论者。果以为如何也。
甲戌夏。先生承 召入城。干往谒先生曰。吾自离京城几至数十馀年。今始复入。其间士大夫风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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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坏了。凡大小事。无不争来请嘱。此等风习深痼。已成无用之地矣。
先生曰己亥邦礼。以吾所见言之。十分皆是。至于闵慎家礼。九分是而一分似欠。盖闵礼是吾所定。故于意不安。常若有些欠处。
先生曰立后家呈礼曹斜出。古无其礼。然此乃时王之制。不可不遵用。
先生曰丘氏仪节。多与家礼不同。如四拜之礼。专是僭礼。且如父母忌祭祝词。改祗荐岁事。作恭伸奠献。其他异于家礼处甚多。今一依家礼行之为当。大抵近世礼文。因丘仪而多错了。
先生曰家礼服人答慰状中某启之启字。沙溪以为用于奏 御文字。并改以白字。是如何。干曰曾看先辈文集。凡位卑者呈于宰相及其地主文字。作为四六者。并谓之启。又见问解昏书式用启字。问解亦沙溪书也。以此观之。启字恐无不可用者。先生曰然。只当依家礼用启字。又曰祠后土之后土。沙溪改作土地之神。又与朱子不同。此亦依家礼用之为可。又曰朱子于墓祭山神祝曰后土。于家祭土神祝曰土地。如此分别。必有其意。并见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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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可考而行也。
先生曰为师上疏伸辨。古无其事。程朱党祸之日。门人高弟终无一言。我东赵静庵身罹惨祸。如成听松,赵龙门皆以高弟。亦无一番伸辨之举。自近世以来。上疏伸辨。成一时体。今则已作不可已之事矣。又曰不赴科。不从仕者。虽不参疏无妨矣。若赴科从仕则不可不参也。
问凡吊时有主人拜宾。宾答拜之礼。未知主人一拜。宾即答一拜。主人再拜。宾又答再拜否。抑主人再拜后宾答再拜否。先生曰主人再拜后宾答再拜可也。
甲戌夏。先生赴 召。初住新门外。干往谒。及夜诸人皆散。干独侍坐。先生曰当初怀尼变生之后。闵相大受启于 榻前曰尹某有背师之罪。此后朝家不可以儒贤待之。 上许之。然则到今自下当复陈白礼遇之意。然后用之可也。无此一事。而铨曹直为拟望非是。其后入 朝请召在野诸人。而独不及于尹。先生微意盖可见矣。
干问家礼所谓第几云者。即行辈之称。但人家有亲兄弟从兄弟再从兄弟三从兄弟。未知以何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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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曰三从兄弟。是有服之亲。当以此为准。
先生曰丙子以后。我 朝服事虏人今六十年矣。若非向来尤丈明大义以扶之。人必狃于闻见。不以为异。到今人皆知 皇朝之可尊。事虏之可耻者。都是尤丈之功也。
先生曰顷者崔汝和来请其祖迟川相文字。余姑不许矣。干曰岂以丙子一事故欤。先生曰然。
先生曰向来士大夫以使于虏庭为羞耻事。皆为图避。近则往往有来请者。世道之变。于此可见矣。
先生曰尤丈遭遇 孝庙。担当大义。虽不能行于一时。其有益于世道者。岂浅浅哉。
先生曰栗谷尽是个多少聪明力量。早岁登科。身当国事。而乃能于公务之暇。作击蒙要诀,圣学辑要,东湖问答等书。岂不奇哉。
先生曰顷闻岭南人言。退溪元集外。尚多遗书云。而无缘得见。如或得见则欲为编次矣。
怀尼变出。先生曰以弟子叛师。又为诟辱。宾悖于师生分义。后来多扶尤丈。以此至遭尹推骂詈之辱。先生闻之曰渠家既与尤庵不相能。有此不好举措。而又欲使他人效渠之所为。岂不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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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问曾子年十六始游夫子门下。及夫子没。曾子年二十七岁矣。然而夫子在世时。已得闻一贯之旨。自十六至二十七。不过十年间也。若非多少聪明。其闻道不若是之速。而夫子犹曰参也鲁何也。先生曰想是比颜子则鲁故云尔也。
先生几杖所到之处。远近士友至其门者日累百人。至或房舍不能容。而先生皆接应以道。随问响答。各尽其礼。而少无懈怠隤惰之容。
先生充养完粹。面背睟盎。凡出言行事。无不从容中道。未尝为血气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