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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斋先生别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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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斋先生别集卷之三
 杂著
  
厚斋先生别集卷之三 第 258H 页
尤斋先生语录
  癸丑九月先生在西郊
干问今有无子而死者。独妻与弟在。何人当主得其祀。先生曰他将欲立后。妻姑主之。不尔。须用兄亡弟绍之礼。弟主其祭。而以亡者之神主祔于当祔之位方得。干曰如今弟主其祭。却是无祥禫奈何。先生曰这虽说弟主其祭。既有其妻而服三年之服。则是如何无祥禫。干曰题主一段。礼经有显辟显兄等语。此何以决定。先生曰此等说已见于疑礼问解。所谓显辟也。不是正礼。干曰此既不是正礼。则他未立后之前。题主及旁题也难书。先生曰须早早立后。仍为题主似好。干曰他即今无立后者。姑待后日得了。方是立后。则其前题主。将如何处得。先生曰此则有非他人所知者。
干问家礼嫡母图下注曰。妾生子谓父正室曰嫡母。正服齐衰三年。母娸嫡子亦报服。所谓娸字之意。可得闻欤。先生曰不记图中有此字。莫是此本入梓时却误书锓出者否。干曰亦尝以此疑之。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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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多本。都卢恁地。曾考见家礼谚解。把娸字释作为(去声)字意。未知是否。先生曰不知。但此图元非朱子所定。乃元末 明初人所为。有几多般误处。不足取信。然后当更考。
干问丧服大功章。兄弟为出嫁姊妹降服大功。而杨氏复添入于期年章下小注。是何意。先生曰大功是。
干问家礼本宗服图左边下面旁注曰。凡男为人后者。为其私亲皆降一等。唯本生父母。降服不杖期。申心丧三年。其本生父母。亦为之降服不杖期。此所谓降服二字却可疑。凡父母于子。苟非承重长子。并服不杖期。然则除承重外。勿论为人后与否。同一不杖期。是不当言降也。今必于不杖期上。更下降服二字。这处便没理会得。先生曰问之是也。凡人既是出为人后。则于本生父母已疏了。兹谓之降者。盖亦示疏私亲而重宗统之意。若泛说期则与众子都滚了。必须如此说。方为分晓。
干问四时节日墓祭。因疾病忧患不得已底事。或不得行。今欲依家礼上旬择日上墓之礼。追后筮日行祭。是如何。先生曰却不是。夫正朝寒食端午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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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既唤做节日。故有上墓之礼。今若蹉过了。便是泛然日。却如何祭墓。是与上旬上墓者不同。干曰家礼小注杨氏复曰。先生云今且说同居主祭之嫡孙当一日祭其曾祖及祖及父。馀子孙与祭。次日却令次位子孙自祭其祖及父。又次日却令次位子孙自祭其父。观杨氏此说则朱子之意既如此。今据次日行祭之义。择日上墓。与元不祭者。较得些子好。先生曰此只说得时祭。非以节日言也。
干问家礼缁布冠制曰。上为五梁。广如武之袤而长八寸。跨顶前后。下著于武。屈其两端各半寸。自外向内。今欲依此去做。其梁甚低。便著不得。先生曰髻小者便当依本样做。若髻大者量其容髻。退却寸数无妨。干曰若恁地做。专失其八寸之数。今以梁之出于武上者为八寸则如何。先生曰其本文文势如此看不得。未知如何。
干问家礼深衣制曰领二寸。又曰缘二寸。今若恁地制得。其缘没领。不见其有领。是如何。先生曰缘用寸半之制。已有古人定论。须当考见。干曰此制已见于琼山仪节。先生曰然。
干问太极图首章下蔡觉轩注曰。自阴阳未生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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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所谓太极者必当先有。叶氏释之曰若以循环言之。阴前是阳。阳前又是阴。似不可以未生言。若截自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言之。则一阳未动之时。谓之阴阳未生亦可也。干妄意天地之间。阴阳二气。循环无穷。此外更没他事。故未阳之前便是阴。未阴之前便是阳。阳之上面又有阴。阴之上面又有阳。程子所谓阴阳无端。动静无始者此也。今若遽以阴阳未生四字。齐头说下。则是阴阳亦有俱未生时。不可谓无端无始也。然蔡氏既发其说。叶氏又从而发明何欤。先生曰果是阴前有阳阳前有阴。阴阳合下无俱未生时节。蔡氏所谓自阴阳未生而言则所谓太极必当先有者。盖言阴未生而阴之理先有。阳未生而阳之理先有也。如此分开说。其意方分晓。今叶氏曰一阳未动之时。谓之阴阳未生亦可也。阴阳岂有俱未生时节。叶说未备矣。且以邵诗本文观之曰。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玄酒味方淡。大音声正希。此言如不信。请更问包羲。是他说坤复之间。阴气才消。而阳气初生。叶说盖引此诗而失其本旨。况既谓一阳未动之时。又谓阴阳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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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可也。看他文义。亦甚鹘突了。又曰一气元无顿消。亦无顿息。以卦配月。积三十日成一月。亦积三十分而成一爻。九月中于卦为剥。阳未剥尽。犹有上九一爻。剥三十分。至十月中。阳气消尽。为纯坤。然阳才尽于上。则已萌于下。积三十分。至十一月中。然后阳气应于地上。而成复之一爻。非但自坤至复也恁地。自乾至姤也亦恁地了。然则阴阳果有俱未生之时耶。干曰或者有来岁阴阳未生之语。是如何。(林德涵之说)先生曰此言却不然。盖来岁之阳未生。而已有生来岁阳之理。来岁之阴未生。而已有生来岁阴之理。一阴一阳。循环不息。今谓之阴未生阳未生则可也。若曰阴阳未生则不可。或说凿矣。干曰然则是理在气先。先生曰理合下在气先。气之未生。已有其理。而气已生则理反寓在气中。气之自理生出来太分明了。干曰理者气之主宰也。气者理之器具也。非理则气无所根柢。非气则理无所挂搭。故未有无理之气。亦未有无气之理。理与气本相离不得。这岂有先后之可言。先生曰一阴一阳者气也。生阴生阳者理也。未生阳而已有生阳之理。未生阴而已有生阴之理。理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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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也岂无先后。曰理气二字。如干蒙学。猝难理会。第一如先生说则是气之上面。别有一个理兀然独立。或动而生阳。或静而生阴。如此则理在上一边。气在下一边。而理气各在异处。先生曰不然。子所云云者。即是就阴阳俱未生处言也。夫阴阳也。岂有俱未生时节。须把阴未生阳未生说。要得仔细看则阴未生之前是阳也。而理本寓在那阳之里面。阳未生之前是阴也。而理本寓在那阴之里面。故未生阴而阴之本已具于阳中之理。未生阳而阳之本已具于阴中之理。今就理之乘气处言则理寓于气也。而就气之根柢处言则气生于理也。故阴气消则阳气息。而其所以息者先已有其理矣。阳气尽则阴气生。而其所以生者亦先已有其理矣。一阴一阳。生生不穷。而其理则未尝不先具也。苟恁地看则理气之有先后。便十分易晓。干曰理与气。本混融无间。未始相离。则自无先后之可言。而但仔细十分推上去。则凡所谓气者。莫不有理为之主宰。就此处看则似是理在先而气在后矣。今若曰这气分明自理生出来。以此决定其先后。则是理与气。判为二物。而一为先一为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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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觉未稳。先生曰不可。夫阴阳二气。本无终始。故阴根于阳阳根于阴。流行不息。循环无穷。而气之所以如此者。理本如此故也。此理分明如此。更无可疑。(顷与舍弟读太极图。余为理先气后之说。舍弟力排其不然。累日相争。故以其时所争者。奉质于先生。则先生所答如此。)
干问四端七情。俱是情也。何以或曰四或曰七。先生曰七情是统称。四端是七情之合理处。此则栗谷先生之说已详矣。干曰恻隐辞让是非羞恶四者。专以善言也。喜怒哀乐爱恶欲七者。兼善恶而言也。故四端纯善而无恶。七情可以为善可以为恶。盖四端是就七情兼善恶中单举其善一边而言之。先生曰得之。大抵七情之合乎理者便是四端。又曰七情之包四端。有一言可知。近观朱子说。有爱恭宜别四字。爱非是七情。而恭非是四端欤。朱子已合四端七情而言之。不须更疑。
干问寂然不动底性。感而遂通底情。未及结语。先生笑曰此言不是。夫寂然不动之中。万理具备。今谓寂然不动时。可见性之本体则可。若只把寂然不动做性看。大段有病痛。苟如子说。是性更无动时节。性与情命名殊。而其理则一。如今只管寂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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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底为性也不得。干曰情是性之动也。岂性无动时节。所谓感而遂通。即是性之动底。先生曰性之动。虽命名曰情。而其实合下是性之发见。故凡性之感应发见处。皆有其理。其所谓理。即非性耶。如今会得性与情名异而理同。则庶于此可以分晓。赵正郎根在坐。顾谓余曰先生此言极是。
干问心之虚灵。只是气欤。抑以理气合故欤。先生曰是气。干曰窃尝思之。天地间万物之生。莫非气之所为。而唯人也得其气之秀。人之一身五脏百骸。莫非气之所成。而唯心也尤是气之秀。是故其为物。自然虚灵洞澈。而于其所具之理。无所蔽隔。然则所谓虚灵者。只是禀气清明故也。不是理与气合然后方为虚灵。今且将自家去体察吾心。一时间身气清爽则心便惺惺。一时怠惰了。便昏昏。此处亦见心之虚灵是气。先生曰然。故栗谷先生尝以心为气。干曰然则心之虚灵。分明是气欤。先生曰分明是气也。
干问尽己之谓忠。推己及物之谓恕。必有尽己之忠然后方有及物之恕。苟无忠。做恕不出。譬如有形而后有影。苟无形。做影不得。此理觉甚分明。然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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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谓忠者未发之体。恕者既发之用。苟能勉强用力于既发之恕。可扩而至于忠。此说如何。先生曰尽己底是忠。及物底是恕。须先要尽己。方可推而及物。或说非是。
干问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五者。以一二次第之序看否。以阴阳多寡之数看否。先生曰上说是。干曰或者谓水火木金四者。皆资于土而生。今若以一二次第之序看。则天五生土之前。水火木金。却在甚处。此说如何。先生曰四者在于地。干曰地非土欤。先生曰土是地之别名。地则已生于其前。(退更思之。果天五生土之前。已曰地二生火地四生金。则地之已有于其前可知也。)干曰以阴阳多寡之数看亦好。先生曰此说出于黄勉斋。夫勉斋是得朱子嫡传者。他必有实见得然后有此说。第与朱子说差不同。今从朱子说为可。
干问水性寒火性热木性煖金性坚土性实。此五者之性。是本然之性。抑气质之性。先生曰此非气质之性。却是正理。干曰此理已堕在水寒火热木煖金坚土实之中。各自为一性。这岂非气质之性。若只管正理说去。似遗却气质一边。先生曰不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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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二气之中。亦有正理。是亦把做气质之性否。且水火木金土之理。即仁义礼智信之性。今将五性分配五行看则可知非为气质之性。
干问张子曰知崇天也。形而上也。此与朱子所谓太极形而上之道。阴阳形而下之器。有不同。夫智理也。理无形状底物事。谓之形而上可也。天气也。气则粗涉形迹。不可谓之形而上也。今既曰天也。又曰形而上者何也。先生曰此与朱子所谓形而上不同。今把智礼二字来。譬于天地。则智之崇可譬于天。故曰智崇天也。此天字只以智崇而譬之。不是直把作形而上看。盖形而上三字。主智而言。非主天而言。干曰然则此天字轻看可也。先生曰轻看是。
干问程子曰修养之所以引年云云。如今真实修养。果能引年否。先生曰然。彼修养之士。能保鍊精气。所以有长生而久视者。干曰凡人之寿夭长短。已定于有生之初。是岂修养之功。所可变夭而为寿。化短而能长者欤。先生曰人禀得天地长远之气以生。苟养得这气而无害。岂无久生之理。干曰天地间阴阳五行之气。纷糅参差。有万不同。而是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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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聚凝而成质。故凡人物之禀得是气者。自不能无多少厚薄之分。其多底厚底。寿而长。少底薄底。夭而短。其理自然如此。今只去修养长生上说。恐涉于诞。先生曰夫所谓命。有属理者有属气者。然大抵命多属于气。苟从修养上极致工夫。无少戕害。则气之短者可化而长。少者可变而多。其理亦或有如此。程子所谓人力可以夺造化是也。赵正郎曰此似不然。夫颜子亚圣。宜无戕害底事。然终为短命何也。先生曰此则造物之理。自然如此。夫孔子大圣也。生于其时。颜子又以亚圣。生同一世。天地之厚气。已禀于孔子。而未及于颜子。孔子之寿。虽未及于尧舜。然能享七十馀岁。则颜子之短命。造物之理自然如此。且细观树木。枝干多者。其中必有先死。盖以禀气不能周遍也。若夫修养之术。亦自有理。此不可谓无是事也。干曰窃意人之寿夭长短。已定于当初禀气之多少厚薄。此则一定而不可变。但其间或不能无疾病之所伤。酒色之所害。其他所以戕害之事。不可胜数。故是气未免中途而澌尽。苟使修养是气。一切无害。则凡寿夭长短。各尽其当初所禀之气。譬之树木。或为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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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所侵。斧斤所害。而初无培壅浸灌之功。则是必中途枯死。若培壅其本。浸灌其根。而又无牛羊之侵。斧斤之害。自然长大。得终其天年。然则修养之功。亦在于不为戕害其当初所禀之气而已。不是当初禀气之外。又别添得一段长气也。赵正郎曰凡许多草木。皆有寿夭。而如松柏譬他树木禀得最长。然在斧斤所及处则易以伤。在不及处则得以寿终。所谓修养引年之术。要亦不过无伤其气。虽使十分修养得。岂能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其终始。先生曰彼树木元无修养一事。或可如此说。人则自与树木不同。若大段修鍊。可以久生。且如人之强恶柔恶。已定于有生之初。尚能变化气质。复其本然之善。况人之寿夭。岂无变短为长底道理。干曰此则似不然。所谓强恶柔恶。此非本性合下如此。只是为气质所拘。有此两样恶。故学者致其修为之功。则终能变化。复其本善。此无他。以其所禀之理同得故也。至于人之寿夭长短。专系于当初禀气多少厚薄而已。有一定之限。这既有定限。则终难变迁。若曰真能如此。恐于理逆了。赵正郎曰古人有理通气局之语。彼说似是。先生曰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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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气。虽有多少厚薄。然其定限则何可知。且韩文公。唐之儒者。他必不为虚妄之言。以惑后人。然谢自然白日升天之事。以为目见。盖事之所以如此者。以其理或如此故也。干曰人之禀气。多少厚薄。正如以器取水。或有取底多。或有取底少。持此两器。置诸一处。则少底先乾。多底后乾。今若移置少底于阴湿处。多底于烈日中。则必多底先乾。少底后乾。看他养得当初禀气与不能养得者。与此一般。赵正郎曰如今把水来说得便不是。夫水或有永永不乾底术。正合取譬于修养引年之事。先生曰然。座有一人曰然则修炼精气。长生不死。亦是合为底事。先生曰否。程子以为天地之大贼。干曰所谓天地之大贼。盖以不能顺受其命。先生曰是。
先生曰天一生水底意可易知。地二生火底意未易领会。干曰尝观先儒说。阳之湿气为水。阴之燥气为火。先生曰火合下是阴燥之气所生。干曰阳气之湿。如甑上热气凝而成水处可见。阴气之燥。如秋来万物枯落时可知。先生曰然。阴气分明是燥。今以男女观之。男之性虽或有燥者。大抵女性必燥于男。且豕之为物。禀得至阴之气。故其性甚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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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处可见阴气之燥。
赵正郎曰郑东溟也应是异人。闻死后颜色如生。久无所变。先生曰想他必禀得非常底气。赵正郎曰此人初来。多生子女。毕竟无后。天理诚难理会得。先生曰他以文章名世。名人之无后。是亦造物之理也。自古几许名人。苟非绝嗣。终亦衰替。且观今世士大夫。一派显则一派微。至如禽兽。与之翔者无四足。与四足者无翔。与之齿者无角。与之角者无齿。此所谓造物无全功。大抵一盛则一衰。一衰则一盛。天下万物。何所不然。是故地师看山。亦寻山脉断而复起处。盖山势逶迤起伏。绝而更高。方结得好局。且如草木。一枝荣则一枝枯。这莫非气之流行。有专有偏。而其理自然如此。赵正郎曰看他草木。其直上之正干。受气必专。而或有直上者枯而旁生者敷。是何理。先生曰正古人所谓旁枝达而为干。是必气之流行。或啬于此而旺于彼。干曰凡物之新生者。受气专。故发得有力。张子曰物之初生。气日至而滋息。看他旁生底。想亦如此。先生曰理或然矣。
干问理先而气后。既得闻命。第极推到阴阳未开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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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则气之未生。想这理兀然独立。无所挂搭。到得后来生出这气而后方寓在那气中。然则这个理似有悬空独立之时。此一段却透未得。愿赐一转语。以破迷惑。先生曰此知之却不难。夫阴阳合下无俱未生时节。盖未开辟时属阴。而其所以阴底即理也。既开辟后属阳。而其所以阳底亦理也。且如以天地言则天属阳而地属阴。以一年言则春属阳而秋属阴。以一日言则昼属阳而夜属阴。自此推去。何莫不然。故未开辟时是阴。既开辟后是阳。阳前有阴。阴前复有阳。阴阳无端。动静无始。而此开辟前。又有开辟。则理岂有离气而悬空独立时节。此理分明直截。势如破竹。
干问水火木金土之性。先生以为不可把做气质之性看。干终不能领悟。盖以理言则理本一也。故理无偏正厚薄。而以气言则气有万殊。故气则有偏正厚薄。然是理既坠在这气中。则随其气之偏正厚薄而亦有万殊。然则这万殊处。是气之为。非理之为也。故性未尝有异。而从原头理一处看。则谓之本然之性。从气质万殊处看。则谓之气质之性。是又不可混杂看也。今水火金木土五者。各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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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气质。迥然不同。而这理便坠在那气质不同中。自为一性而不相假借。热之性与寒之性异。煖之性与坚实之性异。所谓各一太极者是也。这既坠在气质。各为一性则谓之气质之性。恐无不可。先生曰仁义礼智信五者。虽各为一性。不相假借。而其实一性也。这水火金木土之理。即仁义礼智信之性。以此分配看。岂不分晓。
先生曰顷闻北方人头上生角。却信然否。赵正郎曰此非角。想得是肉端。干曰是亦理欤。先生曰是亦理。天下岂有无理底事。干曰理者乘气动静者也。故气变则理亦随而变。然则此非本然之理。乃乘气之理也。先生曰然。
赵正郎曰世称襄风通雪。是何理。先生曰也应是随他山势。赵正郎曰襄之多风。通之多雪。这气与山势相关得。先生曰天下东风而雨。独关中以西风雨。是山势使然。干曰曾闻我国岭东以北风而雨。先生曰此亦山势使然。赵正郎曰闻近来东海鱼族渐渐去向西海生。先生曰此吾所以深忧南方。干曰向见西厓说。辽东旧无青鱼。壬辰前辽人无数网得。谓之新鱼。先生曰此盖将有壬辰兵乱之
厚斋先生别集卷之三 第 266H 页
兆也。先生在房内壁下。宾客满座。余在房门阈外。酬酢之际。先生以膝而前。渐次以进。至于门阈之内。几乎接膝矣。(关中以西风而雨。程子以为山势使然。)
先生曰知得底是心之灵。知而不忘底是心之力。
  癸丑九月先生在东郊
干问家礼外执事。先生曰未晓。似是奴辈。干曰考之家礼。凡祭祀执注执盏等事。执事任之。其中又有执事皆▦拜之文。且看图式。执事在众子孙后。想来唤做他奴辈不得。先生曰或似是子孙。干曰看家礼序立文及图式。既有子孙立位。又有执事立位。这分明非子孙。先生曰此吾所以未晓。
干问今有人出继疏族。不幸本生父母无后而死。欲为归宗则彼此父母已死。此礼却行不得。欲班祔本生父母于出继之祠宇。则缘他疏族。世代已远。却无班祔处。未知这如何处得。先生曰须为本生父母立后。干曰立后人求不得则奈何。先生曰须别立祠宇以祀之。
干问韩昌黎,王文中孰优。先生曰王优。朱子以韩为谄谀戏豫之人。既云谄谀戏豫则更何足议。
干问五行之性如何非气质之性。干心下有疑。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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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悟。夫阴阳变合。各以其类而成质。故阳之稚者为水。阳之盛者为火。阴之稚者为金。阴之盛者为水。而土则禀其冲气。五者之气质既异。则随其气质而性亦不同。如火是阳气偏多。故此理堕在阳气多之中而其性便热。水是阴气偏多。故此理堕在阴气多之中而其性便寒。热者自热而不资于寒。寒者自寒而不借于热。此所谓五行各一其性而不相假借者也。今就此气质不同中。拈出理一边言则谓之本然之性可也。若以堕在气质以后言则谓之气质之性。有何不可。先生曰阴阳二气中亦有理。是亦把做气质之性否。夫阳气生于春而盛于夏。阴气生于秋而盛于冬。二气流行。四时顺布。而这五行之理。已具于其中。故火未生而彼阳气盛之中。已有生火之理。水未生而彼阴气盛之中。已有生水之理。如此看则其寒其热。合下是本然之理。何必以五行既生后论也。干曰以五行未生前言。果是本然之理。以既生后言。虽谓之气质之性可也。先生曰此所指而言者不同。岂可于理上添一个气质字。且把五性来看则仁义礼智信五者。即五行之理。子亦也应从气质性上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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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曰此则似不然。凡人莫不受天地之气以为质。禀天地之理以为性。今放下气质一边而单言性。则可谓本然之性。若兼气质与性言则可谓气质之性。看来五行之性。亦当恁地且道。指理之在气质者。唤做得何名。先生曰本然与气质。所指而言者不同。岂可以五性为气质之性。他日进谒。寒暄毕。先生即出示近思录太极图五行各一其性下张南轩注曰。(五行生质。虽有不同。然太极之理。未尝不存也。)观乎此则五行之性。似可谓之气质之性。然就理之在气质底论。则却是本然之性。是又不可不知者。
  
甲寅九月先生在水原万义
先生在万义小刹。患赤白痢。尹体元以门人来侍疾。一日先生顾谓体元曰。今日乃先师讳辰。吾病虽如此。当用素馔。体元曰先生之疾既重。元气大败。素馔恐不可用。先生挥手止之。终日不御肉。
尹体元问冯翊之义。先生曰冯即凭字。翊佐也。言依凭辅翊京师也。又问扶风之义。先生曰扶风地名。干曰曾见纲目注。扶助也风化也。言扶助天子风化也。先生曰然则是与冯翊之义一般。干曰然矣。先生曰安知旧时官号。因为后来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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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圣硕问董家历。言天下地形。如冬菰悬空横卧。头高尾低。凡人物都贴点他上面以生。先生曰非是。体元曰地形若如冬菰横悬者。其上人物必跌蹉坠了。如何居生得。先生曰天下地势。西北高东南低。自昆崙逶迤而下。至南方渐低了。不是紧急倾侧。所谓冬菰横悬。人居其上之说。犹或似矣。第其冬菰蒂悬在甚处且其蒂悬处。人物必居生不得。想无是理。
干问人有所思。虽千里外事。皆了然于心中。未知这心往在那事上否。抑那事入来这心中否。先生曰也应是心往。干曰何以知心往。先生曰心本是活物故也。
仲固问尝观晦斋集。有心先动性先动之说。此似有病。先生曰果有病。盖吾东理学。至栗谷而大明。栗谷以前。虽如晦斋之贤。其学如此。
干问朴潜冶学问。先生曰不知。第其言曰人之四肢百骸。各有一心。目有目之心。耳有耳之心。口鼻有口鼻之心。手足有手足之心。故割其手则手之知痛。此乃手之心。割其足则足之知痛。此乃足之心。沙溪先生尝以此攻其学术之差。又曰非手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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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心。凡四肢百骸是皆属我者。故才割手足。此心已知其痛。岂手足上别有一个心。朱子曰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盖心之知觉。本一而已。不是四肢各各有知觉。如今割去手足。便作一条死肉。此已不属乎我。故虽百般针刺。无所知痛。此处可见。
干问赵相国浦渚学问。先生曰未曾见得他文字。不知如何。第他居家孝行则至矣。干曰尝闻其所著述间。与程,朱不同。先生曰苟使吾之所见未到。有以致疑于程,朱说则可。若不然而断以程,朱说为非。决不是。问立朝大节。先生曰此亦可知。
干问尹鑴文章先生曰看他文章大类战国辩士气习纵横诡谲如我精神少者莫究端倪又曰尝观明朝石斋集。其文章与他彷佛。且其立言多与程朱相背。又曰他排摈朱子甚力。而世人靡然从其说。此亦可见世道之变。如尹吉甫观其平生所守坚礭。然听他论议。不得不动。窃尝怪之。吾尝以为集群圣而大成者。孔子也。集群儒而大成者。朱子也。夫朱子不特中国尊慕。虽夷狄亦知其尊慕。独他力攻之。虽谓他愚悖可也。
干问向观权持平愭攻闵礼。其言都从愤字上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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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先生曰此人之大人。岂不是好人。至于论议不合。有所愤激。则其言无伦。况此人乎。
有人问目中引朴潜冶言而称朴公知诫云云。先生览之曰此非后学尊慕先辈之意。称名最不可。
干曰国恤未葬前。凡遭大小祥者。却如何处得。先生曰到本日。须以忌祭减数略行。且俟国葬过后。择日为之可也。减数者。如不三献不读祝之类是也。干曰曾考古礼。凡大小样。并择日祭之。不用忌日。先生曰今俟国葬过后。择日行之者。盖据此也。干曰曾看退溪说。国恤卒哭前。凡祭并用素馔。是如何。先生曰此则似难行。
干问今有父死才殡。而其母踵亡者。或曰母亡既在父死后。当申三年之服。或曰是在父丧三年内。即同之平存。宜服期年。两说孰是。先生曰在古礼可考也。仪礼丧服章齐衰三年条曰父卒则为母。疏曰云则者。欲见父卒三年之内而母卒仍服期。要父服除后遭丧。乃得伸。以此观之。当服期。
干问今嫡子有父在母丧者。未及期年而身死。嫡子之子既服其父服。又代父而继服其祖母服。或曰父服乃斩衰三年。祖母服乃齐衰期年。当以斩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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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重。而常服其服。或曰祖母服乃承重服也。父服虽重。当为祖母压。宜以齐衰为重。而常服其服。两说谁得。先生曰承重为重。常服齐衰可也。干曰他之祖父今年已八十有馀。以七十老传之说观之。其祖母葬及祭时。孙当主得其事。先生曰然。
先生曰尝观霞之在野者。到那散时。必归于山者。是何理。干曰是必气有相感之理。先生曰然。仲固曰夫霞者。本来是山泽之气。玆其所以散时必归于山。先生曰凡物其终必反原。此亦其理然也。
干进履素斋心性情图。先生览之曰大槩得之。然不能无可议者。
干问曾见静庵赵先生祖墓有短碣。是南衮所撰。为静庵后者似当曳而仆之。先生曰此既静庵所立。今难曳仆。先生曰书碣者谁也。干曰字画漫灭不能记。先生曰因此漫灭。改立他石似好。
水原儒生问月沙李相可建书院否。先生曰此事甚重。未易言也。曰然则是不当为者欤。先生曰是何言也。昔有以栗谷先生书院事问于牛溪先生者。牛溪先生以事体重大答之。夫栗谷书院。岂有所不可者。然牛溪之答如此者。诚以事体重难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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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卯正月先生在镇川吉祥寺
尹鑴托以山林。前后 召命皆不应。及南人当局。拜掌令。自 上一番遣史官传谕。尹即出。人皆笑之。干问此人出处如何。先生曰未知也。 。先王朝此人封还持平告身。盖以告身中书顺治年号为嫌故也。余谓同春曰此人此事。高似伯夷。同春笑曰吾于尹之为人。知之甚详。本不是潜光葆彩底人物。早晚必出。其说果验。同春先见之明。不可及也。
干曰近闻尹于今日事。持论颇缓云矣。先生曰缓论不是渠之本心。唱起卑主贰宗之说者。岂为缓论乎。若使此人缓论。今日事或不至如此之甚也。又曰自数年前。因京中士夫闻之。此人居在城中。扳援幽阴。昼夜谋议。吾则已知有今日事久矣。
干曰顷见先生答简中。有不觉彪飙左右沓至之语。此可见先生于今日事。不少槩意也。虽然时事到此。宁无嘅乎。先生曰此实彼苍者所为。任之而已。奈何。第国事至此。岂不可虑耶。曰今日攻先生者。不识礼文本意。刱出无识之言。罔有纪极。此则不足以损先生。而或反有光也。先生笑曰谓之有光则不知也。但此辈无识甚矣。见其合启措辞。专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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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卯衮贞辈攻静庵之辞。此则或有光于我耶。
干问丙子斥和三学士北行后。不知其死生。近闻尚今生存。方在吴王军中。(吴三桂降于虏。封云南。至是举兵。以复 大明为名。)果尔则实是异事。但虚实未可知也。先生曰顷闻吴王以同仇讨贼之意。驰檄于倭而倭。又以其意传檄于我国。其时吴尹二人书其生年生月生日及小字。自日本送来。第自 上恐其语泄。密谕筵中曰漏此言者。以一罪绳之。(盖虑北人。而讳倭檄之来。)故朝家讳之。又曰顷者永安尉之子来见。我问以此事。则答云曾以此问于译官张炫。则一切隐讳。其后张往其时专对者家诘之曰。此言不出于我口。而如是传播。必是自大监出云。若是一切虚语则张言不如是也。今观两说自南北来。而与之暗合。以此推之。所谓生存之说似是也。又曰吾曾撰三学士传。蒐集其时文书细考之。洪则所谓汗伊者躬自鞫问曰。尔之独主斥和者何也。且我岂不可以为天子耶。洪曰尔乃 大明之贼奴。岂以天子称之。汗伊大怒盛骂。使之出斩。武士即为持刀押去。洪则想于其时见害也。吴,尹则龙马两胡出鞫。而招昭显世子宫官与之参听。两胡问于吴尹曰。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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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孥在尔国者。吾当率来授汝。汝肯居生于我土否。尹曰吾之妻孥。想必于乱离中尽陷没。无所招来。吴曰吾则本无妻孥。并不屈。两胡即使人押去。今虽不知其置之何处。而吴,尹则想不见杀也。又曰洪乃丙申生也。尹丁未生也。吴己酉生也。当时若不遇害。吴,尹之年。想今不至于老而死也。
  辛酉五月先生在黄涧冷泉
干问孟子浩然章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云云。谚解释予字作내。此未为不好。然干之妄意。不若作宰我之名看。盖宰我自称其名而曰以予观于夫子云云。未知如何。先生沈吟良久曰。以名看。其意长。比之谚解。不啻胜似一倍。
尹鑴赐死后。先生曰尹之何罪可死。余则以为潜造匿名书。欲尽屠满朝搢绅。此罪当死。干曰愚意则不然。论尹之罪。当以管束 慈圣一语为第一。潜造匿名书。犹在第二矣。先生曰然。宋德普顾谓余曰子之门中长者。甚惑于此人。先生笑曰汝休说此言。汝祖当初。亦尝惑矣。
时 闵中殿新入宫中。而再有地震之变。先生瞿然惧曰。 中殿新入。而变异如此。他日之事。岂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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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者耶。
先生曰近来名士。驺从太多。如铨曹郎官出入时。前唱后拥。填街塞巷。此为不可。叙九曰此乃官人威仪不可废者。顷者闵台鼎重为大成时。简其徒从而出。路逢秽物。马惊而堕。几乎殒命矣。先生曰然则五羖大夫之劳不坐乘。暑不张盖。行于国中。不从车乘者。亦非耶。叙九哓哓不止。先生嘿然不答。
月夜侍先生话。德普指月中微有黑处曰是何物也。先生曰此山河之影。干曰尝观程子说。以为月质本黑。受日光而明。月中之微黑。是其本质云矣。若所谓山河大地送影碧落之说。本出于佛经。栗谷先生天道策问中。亦尝讥其说矣。先生曰此分明是山河之影也。
干问尝看程子论日之形曰气行天地之中。而气须有精处。故其日如轮。比之铺柴薪。从头爇著。火到处其光皆一般。非是有一块物。推著行将去。气行到寅则寅上有光。行到卯则卯上有光。此说何如。先生曰不知其然也。
先生新搆草屋数间于黄涧冷泉崖上。以一长板横插于两梁间。而置群书于板上。一日先生使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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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搜出板上册子。攀升之际。梁上横板动摇而落于先生之前。扑坠先生所着毛冠。先生端坐不动。徐谓童子曰无乃有伤。使之酌饮烧酒以镇之。
先生容貌魁嵬。气象尊重。拱手嘿坐。望之可畏。真所谓泰山乔岳。及其接话甚和易。
庚申更化后。先生自海岛谪所放还。承 召入城。侨住于于义洞。时台启方请金益勋加律远窜。余偶到洛下。士直见余曰。闻尤丈欲救金益勋。果尔时论益乖。不可收拾。吾辈何不一往奉议耶。余与士直联辔而往。则宾客充满于外庭及内庭内房内大厅。遂至尤丈所在处则四面簇坐。殆不能容膝矣。拜谒后先生问曰。久不相见。其间读得几许书耶。干曰病忧连绵。全不读书矣。先生曰吾入洛后。问诸年少人。所答皆如此。近来时体似如此矣。欲言金事。而宾客满堂。有烦观听。士直回首顾余。有欲言不言之状。余曰窃有奉禀于先生者。客扰如此。不敢矣。诸客相视愕然。即为屏退。士直曰闻先生欲疏救金益勋。然乎。先生曰然。士直曰何也。先生曰近日台谏所为。诚有不可料者。初请罢职。再请门黜。吾以为金罪相当。故无一言以救。到今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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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远窜。此后安知无按律之举耶。金乃吾师门子弟也。岂可坐视其死而终无一言耶。士直屡言其不可。先生曰师门子弟。不可不救。苟至于死则吾当以去就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