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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斋先生别集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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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斋先生别集卷之二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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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录
我国用人。专在于科举。其他只有别荐一途而已。然科举则无岁无之。或一年三四设。而所谓别荐者。或十年或二十年乃有之。宜其抱才而不售者。枯死于草野。况韬晦之士。初不得参于别荐中耶。加以近来党论之弊。罔有纪极。荐人之际。只荐其党。苟非其党。则虽有才德兼备之人。终不入于荐目中。诚可叹也。
善事当路卿相。实进取者之妙术也。今使居方伯连帅守宰之职者。苟或廉洁自守。独立不阿。则虽才如管葛。治如龚,黄。当路者置之相忘。时或挤排。仍为迍邅。终身不调者有之。如或趋附权贵。辇输络绎。则虽笮民膏血。剥民肤髓。一境嗷嗷。怨声沸天。而彼受赇之人。皆是当世柄用者。互相吹嘘。推之九天。遂为鶱腾。终至大官。噫。
士直曰近看少者。专不知事长之礼。有时往二亲友之家。则其家子弟无一人出户下阶而迎。遇于道。又无下马者。此盖由于近日师生之道废坏。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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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敬长之节而然也。世道至此实为寒心。究厥所由。尼山自有不能辞其责者。余闻而善之。
朴尚书世堂思辨录。实斯文之大变。若使今世有如孟子者出。必辞而辟之廓如也。闻其徒方且咆哮大言。以为吾师之说实有踰于朱子。噫。陆象山,王阳明门下。未闻有此言。世道岂不寒心哉。窃想此人必禀天地间一种驳杂不正之气而生焉。以为流祸斯文。贼害吾道之地。天意诚有不可知者。
朴世堂少有文名。又善诗文程式。而居在城东不远之地。故洛下士大夫家子弟就学者甚众。然师之所教。弟子之所学者。不过举业。至于经义。则实夏虫之语冰也。思辨一录。诚是妄人耳。
韩退之原道篇中。所谓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周公以是传之孔子者。是分明就孟子历叙群圣之统说出来。但稍变其文字耳。
凡天地间有物可名者。皆有其字。如天有天字地有地字食有食字。菹有菹字。而惟食酱(쟝)鱼醢(젓)未有见处。想古者无其物。故无其字也。今人以食酱谓之酱。以鱼醢谓之醢。然考之韵书。其释酱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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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醢也。酒以和酱也。今文作酱醢。肉酱也。论语不得其酱注。肉汁也。其释醢字曰醢。肉酱也。周礼醢人注。肉汁。用肉作醢多汁。诗疏云凡作醢者。必先膞乾其肉莝之。杂以粱曲及盐。渍以美酒。涂置甀中百日即成。以此观之。所谓酱。非今之食酱也。所谓醢。非今之鱼醢也。似皆是今之食醢也。按本草以鲊为젓。然韵书曰鲊。藏鱼也。以盐米酿鱼为菹。然则此亦非鱼醢也。又似今之食醢也。食酱之酱。鱼醢之醢。终无其字也。○今人烹菽。烂捣作块。谓之熏造。(몌조)和盐水酿之。以为酱。而所谓熏造。即俗称。亦无其字。以此推之。古之无食酱。尤为分明。且看世人炒菽半破。以盐水和而煮成。谓之战国酱。盖七雄战争时所造者云。而亦未知出于何传记也。
近观拙修斋集。(赵圣期)其文章见识。大类陈同甫。而往往缘饰以儒家语者。亦近世之奇才也。第其所论。凌驾阔略。誇诩张大。而于真知的见。精详缜密。着实亲切上工夫全无所得。且其辨退,栗两先生理气四七等说。瑕颣无数。名义多舛。恐于理气四七名目上。尚有所未明者。以此而自谓辨两先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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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则岂无后来具眼者之讥刺耶。此虽云少时作。亦可以见斯人所学之大槩矣。然而表其墓者。谓毫分缕析似陈北溪。此即全不斟酌之语也。观拙修公寄林德涵书。自谓尚气粗心。此四字真可谓形容自家平生实状也。
权阳村礼记浅见录。非但分裂裁割太多。其立论释经处。又多牵强穿凿。失其本旨。恐起后学立私见毁圣经之弊也。
阳村就曲礼上下篇。以首言无不敬十二字。为经一章。其下诸说。裁割分裂。随类汇集。为传十章。模仿大学之经一章传十章。其用功可谓勤矣。然圣经谓之经。贤传谓之传。大学经一章。即圣经也。传十章。即贤传也。故朱子于大学序曰圣经贤传之旨灿然复明于世。今曲礼则不然。上下篇诸说。不知孰为圣经孰为贤传。而阳村说如此。其馀四十八篇中所言者。好处有之。而不好处亦有之。览者详之。
童谣之作。初非有意。出于无情。而及其后来符应。毫发不爽。己亥 孝宗升遐 显宗即位。有童谣曰岁起摄提。以割德王。当时莫究其意。及甲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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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宗晏驾。今 上嗣服。时 上春秋十四。盖摄提即寅年。而德字割去重人边及下边心字。则乃十四也。果应摄提割德王之谣。
凡地名之设。初无意义。然有时而与人事相验。有若初为此人此事而作者。 国朝西郊有延曙驿。及癸亥春。 仁祖举义。是时李完丰曙以长湍府使。率兵来会。 上出迎于延曙。都城西北门曰彰义门。至是 举义。兵由是门而入。延曙,彰义之名果验焉。○南汉山下有点金元坪。丙子冬清虏入寇。南汉受围。屡月不解。清人久据是坪。点其军马。盖清是金之后裔。而其部下蒙兵。乃元之遗种也。至是果应点金元之号。果川广州之间。有没压石窟。能容数百人。至丙子之乱。果川衿川之人争入是窟。虏人觉之。以火烧其窟。火屡日不绝。窟中之人皆烟熏烂死无一脱者。没压之名果应焉。以古事言之。岑彭死于彭亡。李密死于断密。涧什翼犍死于杀胡林。凤雏先生死于落凤坡。金兀朮败于杀金坪。唐石雄破回鹘乌介可汗于杀胡山。未知此皆前定欤。抑偶然欤。
初涟许骊尹。俱以被徵。数月并登台铉。时许积为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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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为人狡黠。挟以权谋。缔结宦寺。交通宫掖。伺 上动静。先意逢迎。以此 上甚任之。虽他人阅月争不得者。积一开口则 上必屈意从之。权倾人主。势压一时。其妾子坚怙势放纵。奢侈无道。居常衣服饮食僭拟 大内。后又谋杀其妻事觉。人言藉藉。举世痛忿。然慑积威势。莫有言者。涟曾与积微有隙。至是上书论坚罪。遂大败退走。骊见积权重。附于积。反攻涟。其后坚谋反事发。积与骊皆赐死。独涟免焉。
顷在乙亥丙子戊寅己卯年间。东国大饥。时参议朴泰淳首发请粜彼中之说。徐文重,赵亨期共赞而成之。遂遣使幽燕。奉表请谷。则康熙单于即许之。其赐诏书一段曰。海东苍生。皆我赤子。遂命吏部侍郎陶岱。以船载米。泛海而至。船泊关西之日。陶使我 后亲出境。上谢恩后受米而去。边臣以权辞仅得弥缝。陶又作书于我 后。辞甚倨傲。年月下有情弟陶岱之语。时崔相锡鼎以接彼人。奉 命在境。封其书上之。 上下备忘于政院。而其中引用吴徐盛等。岂谓江南无寸铁之语以警之。陶称以皇帝命。以其载来米折价徵银。我国尽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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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所藏。其数不足。遂括东莱商贾之银以充之。并七八十万两。初欲粜米赈饥。而至此反为以银贸米。国中银货为之一空焉。晚以若干米斗。分给饥民。而米甚陈腐。味辛臭恶。作饭殆不堪食。食辄大痛。痛必传染。数月之内。疠气遍于一国。环东士数千里之内。无处不至。无人不痛。以致入路殒命者殆过数十馀万。兵燹之惨。未足喻此。噫。我国不幸。连遭凶歉。庙堂诸臣。又无许大识见才智。赈救之策不过摇尾乞怜。请粜于彼中。观其赤子之诏。情弟之书。其为羞辱。有不忍言者。而况忘 皇朝再造之恩。甘犬羊嗟来之馈。卑辞乞米。腼然无耻。甚者至谓 皇朝如祖。幽燕如父。祖与父。事之何异。又曰初既事之。只当终始尽诚。其言之悖理。乃至于此。民彝天则。于是乎几尽熄灭。宁欲蹈东海登西山而不可得。诚可谓流涕痛哭处也。且出此数十万两银。准价贸米。则在我国。亦足为之。何必远资于彼中腐朽杀人之谷耶。诚又可笑也已矣。
燕米之至。士大夫家。无不甘心争食。略无愧耻。其中有识者。亦皆以为食此。少无所害于义理。多引不当引之事。游辞周遮。间有据义不食之士。反相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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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目为怪异之人。噫。人心之晦塞。天理之泯灭。至于如此。岂意以我东礼义之俗。服穹庐腥膻之化若是之深哉。诚可叹也。诚可痛也。
大明太祖欲占国祚之长短。与刘基以字拈阄。得顺字。刘曰顺字破解则为三百六十年矣。 太祖曰倒破顺字。为六百三十年如何。刘曰不可以私意强解也。其后 明未及三百年而亡。或者以为 明杀戮太甚。故未三百而促亡。或者以为 明裔之南渡者。至顺治而后尽亡。顺字至此而验云矣。
己巳时事大变。 仁显王后有出宫之举。居于私第者殆将五六年。至甲戌二月二十六日。余晓梦自上急召余。余趋至 上前俯伏。 上曰方追悔己巳之事。请中殿还归于宫。而中殿不来。予深以为闷。非汝则不能以动中殿之听。汝往陪来。余闻 命即往。白以 上意。力请还宫。 中殿初甚难之。余伏地涕泣。极陈其义理之不然。良久蒙 允。遂即备仪陪还。恍然而觉。惊起视之。东方欲明。是日与士肯会话于舍弟草堂。余说晓梦首尾一遍。士肯笑曰以即今时势观之。万无是事。兄主做得虚梦矣。至是年四月。 中殿果复位。此实国家大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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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之前。豫见于梦兆。诚是异事也。
丁丑正月。 仁庙自南汉出城。清虏遂撤围北归。欲立石颂功。使我 朝文士撰词以进。初属于张溪谷维。张公微寓讥贬而制之。虏中有汉人能文者。知而怒。张几危得免。更属之李相国景奭。李过为揄扬。虏人见而大悦。即今三田浦碑文是也。其后李以年老参耆老宴。遂写真作障子。尤庵作序文有寿而康也宜哉之语。盖用朱夫子讥孙觌事也。李初不觉悟。挂诸壁上。后知之。怒而裂去云。
士人之妻。乘有屋轿。数十年前所罕见。近年以来。至于中人庶孽之妾媵。无不乘之。礼防一坏。何所不至。记昔监司叔父公遭忧居庐于比邻。公之弟松山叔父之妻作归宁行。欲借乘公家屋轿。公曰顾此閒在之屋轿。岂为汝妻一行而惜之耶。但礼法所禁。不可僭用。终不许焉。噫。公言之截然严正至于此。兹岂非一家诸人之所当取法者耶。
余少时梦至一处。草屋萧洒。寂无人声。庭中只有一小奚。余问曰此何处。小奚曰此乃退溪先生书室。余曰先生何在。小奚曰方在室中观书。余使小奚通于先生。即命入来。余趋进拜谒。先生迎答甚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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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拱手跪坐。望之俨然可敬。头戴黑布笠。身着粗布直领。容貌黝而古。须髯美而长。余肃然对坐。殊甚从容。俄然而觉。了了可记。其后得拜玄石先生。则其容仪衣冠。一与梦中所见相似。诚亦异哉。
南相九万有三大罪。 仁显王后复位。是邦家莫大之庆。虽儿童妇孺无不欣耸。但其时事。多有关张氏家者。南畏他日祸及其身。假托深长虑之说。半夜请对。力救希载。使谋害 国母之贼。得免常刑。其罪一也。张奴业同潜为咀咒 春宫。欲为南人换局之计。此实前古所无之凶逆。而南又急急请对。终始力救希载及业同。其间密为业同地者至巧至凶。骇人听闻。其罪二也。 鲁陵复号。 慎妃复位。名正言顺。可以伸数百年神人之冤。一国舆情。无不恰然。而独南之收议。费辞峻塞。缕缕说话。极为危险。其时若非 圣上之夬断。事几不成。其罪三也。此皆干犯伦纪。于此三者。足以断其人之平生也。
郑维岳。雷卿之子也。丙子乱后。雷卿以宫僚陪 东宫留沈中。时郑命寿(我国人仕于胡者)挟虏威势。恐喝徵责。殆不堪支。雷卿欲仍事告于汗伊。谋为斥退。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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忤龙,马两胡。磔之于境上极惨酷。雷卿临死。以血书帛戒其子曰。不读书不赴举。凡人世事。一切放置。惟为保身可也。付郑相致和曰归遗吾儿。时 孝庙以大君在沈。目见其死。心甚伤之。其后维岳尽破父戒。遂赴举登生员壮元。 孝庙自差备门招见之。赐金二十两曰。尔父之死。予尚忍忘哉。仍涕泪汍澜。左右莫不掩泣。独维岳略无戚容。 上问曰汝有所怀。第言之。盖 上意欲问复雠事也。时馆学儒生方为两贤从祀之请。维岳遽曰愿 上早从从祀之请。 上甚薄其为人。及登大科。往谒郑相致和。郑相拒不见曰。尔父之言。吾至今不忘也。维岳愧而退走。后虏使来到。购得良马。维岳家有骏蹄。贪其价优。出卖之。以此人皆唾鄙。然犹以雷卿之子。且附士类。得做美官。至甲寅乙卯间。时事大变。今 上以大宪招涟许。数月间擢拜右相。恩宠倾一时。维岳即往附之。有人榜其门曰回龙顾祖。纳马忘父。盖首句言维岳之祖顺朋。以乙巳奸魁。搆杀士林。而维岳今又祖述故云。下句言前日纳马事。然此时一番人未甚败。维岳一日忽上疏。颇诋时事。遂坐是落职。后复谄附涟许。鄙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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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态。无所不至。至己未春。值李有浈之变。维岳大喜。欲因此以为延及无辜。网打善类之计。时有人以尹櫶疏录投之者。维岳攘臂大言曰。此录必是逆党。遂欲尽戮之。因同僚救止。不得大肆其恶。其后涟论许坚事忤 上旨。狼狈归乡。骊尹附于领相许积。形势甚盛。维岳又趋事之。一日骊置酒请积。酒酣积把骊手曰。吾两人可以同心为国。维岳即于座上起拜仆仆曰。两大监之言如此。小生之幸也。其谄屈之状类此。权愈尝对维岳戏之曰。西人欲以千金购杀令公。闵宗道曰令公勿忧。彼虽以千金购之。吾辈岂肯出卖。维岳笑而甘心焉。后闻郑之族人郑维衡之言纳马事。略有曲折。与所闻者异。
先君子尝与尹鑴语及己亥邦礼。尹曰宋英甫识见昏暗。曾于此礼。大段误了。而为人固滞。不思改过。反欲掩护其短。必伸己见。乃于礼记中私自改易。以文其己说。而仍为印行于世也。先君子曰宋乃君子人。岂有此事。况礼记一书。世多有之。虽或改印。谁则信之。虽至愚之人。决不为也。尹不悦曰子言过矣。宋英甫岂为君子哉。先君子曰子既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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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许宋。则亦将不以学者称之耶。尹曰学者学者。世间安有如此暗劣之学者乎。夫尹之于尤丈。其成嫌隙已深。则甲寅以后之必欲致之于死者。其渐久矣。噫。其毒哉。
己亥夏。 孝宗大王升遐。时郑公太和以首相议 王大妃服制于尤丈。尤丈据贾疏体而不正之说。定为期年之制。盖 大妃先服 昭显世子丧三年。而 孝庙以 昭显之适弟承统。故引贾疏为證也。时掌令许穆,持平尹鑴并主当服三年之说。许上疏斥尤丈之论。而以贾疏立次适亦名长子者为主。尹则著书攻之。而至以尤丈谓卑其主夷其宗。其后癸丑年间。前教官闵嶪死。嶪之长子世益以狂疾不能执丧。尤斋据朱子上宁宗劄中适子病不能执丧则适孙袭位执丧之说。以嶪之孙慎使之代服。许与尹又力攻其失。甲寅秋尹来到沙川。宿于监司叔父草堂。尹曰宋英甫前后所论礼文皆误。己亥之礼则以士夫家礼而用于王朝。近日闵家礼则以天子之礼而用于私家。渠岂无误礼之罪哉。近闻自 上搜纳前后礼说。颇有觉悟之端云。英甫亦将不免矣。又曰己亥之礼。涟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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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丈专主贾疏立次适亦名长子之说。宋英甫专主贾疏体而不正之说。两说各有所主。不可舍一取一。若只主一边则偏驳难用。惟吾所谓臣为君服之说。通而无碍矣。盖尹之所主。以为宋,许两说既不可偏用。而凡母后之于嗣王。自有臣道焉。则当以臣服君之例。服丧三年为可云尔。叔父曰此于古礼有可据者乎。尹曰纲目元魏时。书冯太后弑其主。今以弑其主三字观之。则母之有臣道可知矣。余曰此则不然。冯后本凶悖之人。平日多行淫秽。以此母子成隙。遂杀其无罪之君。故纲目特书弑以垂戒耳。初非以母有臣道故书弑也。且观汉书武帝之朝于东朝也。辄称臣则诚以子之于母后。有子道臣道故也。今反谓以母称臣于子者。岂不逆耶。叔父曰子无臣母之道。则所谓臣为君服之说。终不可行也。尹曰子无臣母。乃刘侍读说。何足数也。叔父曰此虽刘说。朱子既为采入于论语集注。则何可以刘说而少之也。尹怒曰朱子所见。自取刘说时已误矣。叔父曰此事若使两边持文券就讼。则必见朱子胜而吾子败矣。尹曰千载之后。若有贤于朱子者出。必以吾言为是矣。观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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酬酢之际。辞气勃郁。举措怪异。或推枕偃卧。或翻身突起。或排击窗户。无数开闭。使人观之。不觉骇笑。后以此说首尾白于尤丈。尤丈曰君须仔细记录以置之。
甲戌夏。时事维新。张氏降为禧嫔。 仁显王后复登坤位。上自朝绅。下至草野氓隶山中缁徒。莫不欣忭以为国家大庆。时南相九万以首揆。承 召入城上疏。而疏中有 复位之庆。降号之戚之语。观者以降号之戚一句。可知南之心事无状矣。其疏又曰今日臣子之心。即己巳诸臣之心也。观者无不绝痛焉。
数年前有人入洛过钟楼街上。其时适别试会试榜出日也。有一人持榜而去。路傍有胥吏辈四五人聚坐取见。其中一人愤慨曰。近来国家徒以科举为务。或至于一年二三设。今观此榜。虐民盗贼七人又出矣。盖其榜用七人。而近来文官贪浊成风。民不聊生故云也。吏辈此言。虽似戏谑。实为切中时病。
俞市南棨之孙相基。印出其祖所编家礼源流。投疏进御。尼山以为其父之所编。相与争诘诟辱。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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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论纷纭。互相攻击。相基终有远窜之举。一日余独坐书室。有一过客历访。自谓居在林川。问其姓名曰成梓。余曰居在林川则知俞相基否。(俞林川人)其人曰与之相亲。余曰与俞相亲则知家礼源流事否。其人曰知之。遂将其首末一遍详道之。又曰顷日俞之被窜时。邻居亲旧十数人来会。送别之际。亲旧皆曰子之今行。以何罪名。俞曰以背数十年师义。(俞久师尼山)且以书札间侵侮尼山为罪案矣。座上亲旧一时笑曰。此罪名画出尼山。(尼山久师尤斋。其后倍而辱之。)今子此行。勿把子身看。须把作尼山看为可云云矣。
端懿嫔之丧。 大朝服制。礼官初以大功为定。后因论议纷纭。改以期年。持平李重协上章言大功为是。遂有问议大臣及在外儒臣之举。按所谓嫡妇者。是嫡妻所生第一长子之妻也。其服仪礼为大功。(嫡妇大功。庶妇小功。)至唐魏徵服为期年。(嫡妇期年。庶妇大功。)朱子以为严嫡之义。采入于家礼。然则功期之服虽殊。而其为嫡妻所生第一长子妇则一也。此与今日有不同者。即今诸议。皆以家礼为主。而家礼本文之意。无一人明言者。盖虑他日之祸也。君辅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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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功。后主期年。余屡以书往复。最后复以大功为是。与余卒有烂漫同归之喜矣。
慎妃即 中庙潜邸时嫡妃也。 中庙受命中兴。 慎妃正位中壸。则实一国之母仪也。当初举义时。勋臣朴元宗,成希颜等。杀 慎妃之父守勤。疑 慎妃在内则不利于己。相与请废曰臣等不安则朝廷不安。朝廷不安则 宗社危矣。(此见其时政院日记)以此胁之。 中庙惧而从之。竟使 慎妃出宫。 中庙不忍相离。相持涕泣而送之。其后每当华使之来。 中庙迎 诏于慕华馆。入幕次后。使掖庭下人牵送所乘马于 慎妃家。 慎妃亲入厨下。以米作粥。喂马而送之。 中庙乙亥春。 章敬王妃尹氏升遐。朴讷斋祥与金冲庵净联名上疏。请因此会复立 慎妃。其时小人李荇,金乃文等倡议以为 慎妃乃当初元妃也。若生子则元妃所生当为世子。即今 东宫置之何地。拿致金朴两公。几陷大辟。时静庵赵先生以正言承 召入城。直斥荇,乃文。至曰臣不欲与此辈同朝。至今 上朝有一文官申奎上疏。请复 慎妃位号。 上命广议于朝廷。大小臣僚机会好矣。领相南九万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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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沮之。朝议靡然从之。竟寝不行。噫。收议诸臣。何不从朴讷斋,金冲庵,赵静庵之言。而反从荇,乃文,九万之议耶。人心怏郁。至今不平。
尝观前朝史。丽末贪风大作。有人作诗曰试看路上衣红者。尽是生民血染成。其言尽是哀痛。三复为之流涕。
近来贪污成风。廉耻都丧。才经一二处守令。便买京中甲第。又作乡庄好宅。又多买田畓奴婢。此皆出于为宰时剥割者。生民何辜。诚可痛心。程子曰贪污亦是欺君。噫。今世之人。举皆欺君者欤。
庆尚道英阳县废属宁海府。不知几百岁矣。今 上甲子年间。本县民人诉于 朝。闵相国鼎重建议复设。朴友一和之。叔父首除是邑。往访英邑旧址。则在太白山最深处。树木干云。藤萝蔽日。而其下有旧时客舍。宛然犹存。栋梁甍桷。无一倾圮。内衙新刱后。客舍则仍旧用之。此事朴友详传于余矣。其后李宜相为英阳倅。归后来见余。问此事则旧客舍果尚存。今方为仓舍云矣。
朴友澥之祖𥶇宰旌善日。有筑城之役。使石工剖破巨岩。得鍮杯十枚。尚今以为传家宝。夫岩石全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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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坚之中。有此鍮杯。则此分明是先天地时物。而杯之制度与即今所用者无异。以此推之。后天地时杯制。亦当如此者可知也。朱子以深山岩石中海螺壳。为开辟前物。况此岩里鍮杯耶。且此天地开辟后杯在岩中。历几许千万年。而到朴之筑城日始出。杯之隐见。亦有时而然欤。(后见荷潭破寂录。亦载此事。而朴之所宰郡及得杯郡名不同。)
燕山主嬖妾之喃名金伊古里者。居在湖南罗州地。恃其妹大张威势。攘取人田畓。横夺人奴婢。人莫敢谁何。道内守令新到任者。远地则使之于二十日内来谒。其次十五日。又其次十日。而近邑则不出三日。家畜善步如飞者三奴。自罗州一日半能入京。守令如有不如意。即使其奴报于其妹。以此守令之或罪或罢者。前后相续。朴讷斋祥心怀愤痛。自求为罗州牧。到任五日不往见。古里者发牌推捉三公兄。座首入白之。朴公即发刑吏使令军官及邑内壮健人并五六十人。分付曰汝辈若不捉致古里则当死。良久缚而致之。朴公一边报于监营。而以大杖打其膝。未及十杖即死。监司见其报大惊。即令都事往救之。都事至则已毙矣。朴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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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其印。急跨马发程。行踰芦岭至川院驿。因黄色乌圆之异。舍其大道。遂取左路直向兴德而行。当初朴公捉致古里时。其奴善步者一日半入京。及其死又一人亦于一日半入京。报其妹。妹即通于燕山主。主大怒即下朴公赐药之命。发遣禁府都事。时公之侄在京者闻有是命。急贸小敛诸具。疾驰南下。禁都即平日相亲者。请曰愿君姑后我半日程。都事许之。遂驰到川院驿。逢罗州下人追后向兴德者。始知朴公由兴德路行。即往追之。及于古阜邑内。朴公见其侄之来。惊问其故。其侄不忍言赐药事。绐曰闻叔父重治古里。祸将不测。故欲来救耳。朴公怪其速知。详问其所闻日字。果是古里死后一日半也。遂与同行向京。其侄自中路先驰入城。见公之亲旧详言曲折。诸亲旧争持酒出迎于江外。潜为引置于汉江村舍。日日劝饮酒。使醉倒昏迷。都事驰往罗州。闻朴公已上京。一边驰启。急回马追之。时中兴诸公方谋举义。约日行事。相与更议曰朴某事急矣。遂进三日而举事。朴公醉不知矣。 反正后即拜公为副提学。公尚不醒矣。入城谢恩。 上引见。公仰瞻御座曰 天颜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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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辞朝时不同。左右告反正事。公出阙门曰忠臣不事二君。即于是日归乡里云云。此事公之外裔孙李汉昉言于余。

按此事不见于公行状中。已甚可疑。且丙寅九月 中宗反正。其后乙亥春。 中宗章敬王后尹氏上宾。公以潭阳府使上疏请复 慎妃。几陷重辟。时 中宗之反正已十年矣。至丁亥公始拜罗州。上距乙亥又十三年矣。然则自 中庙反正至公拜罗州。即二十三年也。以此观之。李之所传公当燕山时。自求为罗州牧。打杀古里及仰瞻 天颜。是日归乡之说。其误明白。况公于丙戌年。以重试壮元。始升堂上。则反正后即拜副提学之说亦误矣。此数事既误。则此外又安知其无谬误耶。流传之言。不可尽信也。
吾东方理学。至静庵,退溪,栗谷三先生而大明。其后继之者。吾先生及尤丈也。
余于少时。与士肯,士直兄弟及舍弟仲固。尝昼夜联榻。士直曰使吾辈他日立朝。各当随分而有为。盍各言其志也。以余有一日之长。使之先言。余曰使吾居台阁。当犯颜直谏。虽牵裾折槛。可以为之。为守令则当秋毫不犯。次及士肯。士肯曰当此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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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言不讳。非吾所愿。为守令则虽当不贪。亦不为过廉。次及仲固。仲固曰吾则当从士肯兄。次及士直。士直曰吾则当从直卿兄。其后三人皆次第出身。观其行事。几如其言。惟余独在草野。白首垂死。第昔年暂莅两邑。不敢秋毫有犯。以愧素志也。
朴宣传官震宪居在平丘村。少时能文章。又善武艺。穷居奉母。每朝持弓而出。必射雉而归。以供亲馔。一日遇雉射之。雉带箭冲起。飞落于林间。朴往见之。矢着在于一部册上。朴披视之。即详论河洛数者。遂归家推究其理。自是之后。凡人之穷达。事之吉凶。无不前知。当光海朝。凶人李尔瞻。即朴之五寸叔也。专权用事。势焰熏烂。每招致朴。使与其诸子同做科工。朴笑诺而退。终不往。人问其故。朴曰李奸凶也。未久必陷大戮。若出入其门。恐及于大祸。其后尔瞻屡诱之曰。使汝登第。文衡铨长。是汝分内事。又以祸福之说恐喝之。朴惧祸。遂弃儒业登武科。盖不欲与尔瞻诸子同工也。官至宣传。蹭蹬不显。李承旨枝茂未释褐时。友人尹得说拜 光陵参奉。以能文鸣。时有增广别科。方做策工。李往学焉。一日朴历访李于斋所。盖李即朴之族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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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李见其至。遽起下阶曰宣传官叔来矣。迎入升堂。尹以朴是武人轻视之。卧而不起。朴待李如小儿。问曰汝做策几首。李曰仅五六首。出而视之。朴遍览后曰。此是汝第一做。此是汝第二做。其馀第三第四第五。无不历历言之。仍推算李命曰。汝必捷今秋科矣。李曰以我叔之才。若任大将。必建大勋业。朴曰不可。吾命途甚奇。不可当大任。傥得一良将而使我为佐幕赞画。则庶几成功也。尹闻之。始瞿然起而致敬。遂出示其策。朴曰真善作。非李侄所及。又算其命曰登科则在李侄后。是秋尹果见屈。而李登第后三年。尹亦登第。甲戌乙亥间。朴游南汉山。大惊曰此乃出降城也。未久国有大兵祸。 銮舆必播迁到此。仍言受围出城事甚分明曰。当其时使吾为都元帅。可以御敌。吾死必在其前。设使吾不死。世无知我者奈何。嗟惋久之。至丙子冬。其言果验矣。(此事聘君闻于李枝茂而言于余矣)
京中一士人往关北。归时由山中捷径而行。至伊川界。山势参天。四无人烟。中有石门拆开。有大川自石门流出。见菁叶时时随流而下。其人曰此间必有人居。使其奴浮水而入。良久其奴乘小舟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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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乘船棹而溯流至一处。人家数百户居焉。有一着冠老人出迎曰。此地甚邃。世无知者。子何以能入来耶。馈饭善遇之。仍与同宿。夜深起步庭中。见星殒遽惊曰。武曲星落平丘。朴震宪必死矣。其人心异之。潜录于行中小册。是夜相与从容谈话。老人曰不久必有兵难。若避于三陟,江陵等地则可以免祸矣。翌日其人出石门。归家时径至平丘村。问此有朴震宪称名人否。村人曰已死矣。问其死日。果是星陨之夜矣。及丙子乱。其人思老人之言。遂挈妻子往三陟地。终至全家无事云矣。(此一段闻于李友弘益处)
金江湖叔滋。有妻而娶妻。(以前妻门地卑贱。改娶他妻其事详见佔毕集彝尊录。)释褐后坐此枳清选。不过为屡处教授而已。暮年仅得司艺。佔毕斋宗直即江湖后妻之末子也。能文章。有名于世。登科选入玉堂铨曹。官至判书。夫佔毕以江湖贰妻之子。若在今日党论滔天之时。其践历华要。岂能如当时哉。
金佥正润身。郑北窗𥖝之女婿也。佥正与术人南师古相亲。每往南家则有麻衣老人在座。与南相对论术。老人曰青衣木履。国事可知。南思之良久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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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矣。(我国古无木履。只着履。至壬辰前。始有木履。上下通着。自箕子白衣东来之后。我国上下皆着白衣。至壬辰前。 朝家禁白衣。皆使着青衣。)老人又曰不久国家必有兵祸。 銮舆有离宫之厄。至于西塞而后方可恢复旧都。南又思良久曰然矣。末又言再不渡汉江。南沈思移时曰果然矣。佥正在傍听之矣。未久青衣木履。盛行于世。至壬辰夏。倭寇深入。 宣祖遂作去邠之行。驻 辇于湾上。赖 皇朝发兵远救。扫清南氛。 驾还旧京。麻衣老人之言。果并验矣。至丁酉倭兵再动。鼓行北上。京师大震。时杨经理镐来在我国。 宣祖与经理出御南大门楼上。与朝臣共论御敌之策。佥正时以荫仕微官。随 驾在末班。身困假睡。非梦间遽叫曰再不渡汉江。傍有一朝士怪而问之。佥正遂将前日所闻于麻衣老人者。详说首尾一遍。朝士即达于 榻前。 上招问之。佥正一一陈达。仍曰老人之言。以已过者观之。无毫发差爽。今者再不渡汉江之说。亦必有验。 上闻以为喜报。即超资拜佥正。未久经理所遣麻将军贵。遇倭于忠清道稷山素沙坪。以铁骑突击破之。追至于岭南海边。再不渡汉江之说。又果验矣。老人姓名不传于世。未知为谁某。可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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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哉。此言佥正之孙淐氏丈尝言之甚详。故略记于此。
光海主时有幽闭 母后之变。李大谏效元以言忤主意。荐棘于海岛巨济县。长孙义吉氏陪往侍焉。子澥(咸陵君)在南阳妻家。每一年一往觐焉。未及反正二三年前。称身有病。一不往。盖与原平君元斗杓,南昌君洪振道及沈器远辈。聚于南阳西面。潜谋举义事。而大谏不知其由。疑以病重不来。使其孙义吉往省病之轻重。仍使与之偕来。义吉氏直到青阳庄舍。先送奴于咸陵所在处。而寄书具报自岛上来曲折。其奴径到南阳。留三日受答而归。义吉氏问其奴曰汝留南阳三日。见叔父病势如何。而三日中亦有所为事否。奴曰以吾观之。别无大段痛处。只见初日与沈,洪诸人会于元书房第。烹鸡饮酒。次日会于洪书房第亦如之。又次日会于沈书房第亦如之矣。义吉氏沈思良久曰。此必有妙理。遂发向南阳。不为直往其叔家。而止宿于中间舍乃寺。(寺在南阳水原界上)送奴马邀其叔。翌日出于寺之西台而候焉。午后咸陵来到。义吉氏不入于寺。只与其叔同坐台上。盖避寺僧之窃听也。义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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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曰余见叔父颜色。其无病可知。且以臆料观之。近来叔父似必有所为事。愿勿隐讳。咸陵曰果与某某人方谋反正大事。义吉氏曰是是。即今人伦斁绝。宗社将亡。此事恶可已也。叔父须勉之哉。咸陵曰然则汝亦同参何如。义吉氏辞曰此不须一家叔侄皆参也。咸陵曰方欲推戴某 王孙。事成后似不可无追崇一事。义吉氏曰然。追崇在礼不可已也。咸陵作亲庭答书。付其侄。遂各分手而散。义吉氏还到谪所。则大谏曰汝叔之病何如。义吉氏曰不至大段。今番欲与偕来。恐远途跋涉。有添伤之患。不果尔。大谏曰此儿平日深信汝。凡一行一止。皆听汝指挥。今汝不得率来。想其疾势必重。汝毋瞒我。义吉氏曰何敢瞒乎。叔病本不重。稍俟快差。追后来到矣。遂潜贸大舫两三只。系于港口。若闻大事不成则欲窃载其祖父及家累。逃避于中原浙江府等处。至癸亥三月某日。荐棘外有呼人声。问之则曰 国家有反正之事。主倅使之急通。故来传矣。大谏未知其故。心窃疑之。揽衣起坐。日晏后主倅又送反正勋臣姓名所记一纸。其子澥亦在其中。大谏遽大惊。掷其纸于地。怒詈其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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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此等大事。汝则想必知之。而终始欺我何哉。义吉氏徐曰孙果知之。而不敢告者。窃恐祖父忧虑太深。致有疾病故也。顷年咸陵之侧室子前阴城倅久松来宿于吾家。夜间言此事。首尾如此。
李友行泰泰而晚得胎息之法。宿疾顿消。而又能享寿。真所谓修养引年者也。
彦晖学识粗浅。而自许太过。叔涵见解迂滞。而自守甚固。
尼山尹副学搢。即君辅之姊婿也。君辅往见副学。归路历宿吾家。余问曰见副学时。必有怀,尼间可闻说话。君辅为传副学之言曰。当初仁兄请叔父(美村)墓文于宋相。及其制来。多有不满意处。余谓仁兄曰此墓文。不合用于叔父。仁兄曰吾则不知其不可用。余曰叔父平日德行学业。止此而已乎。仁兄曰大凡墓道文字。只当据实直书。不可过为溢美滥褒。吾意则欲用之。仁兄之于宋相。可谓惑之甚矣。余曰兄意欲用则用之。余则以为决不可用也。其后宋相荐棘于长鬐。余谓仁兄曰今兄可以往见矣。一则可伸师生分义。一则请改叔父墓文。此正其时。几不可失也。仁兄曰此言是也。遂往长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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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棘外通其来。则顷刻之间促入者数三。即为入见则宋相喜好之气。见于颜色。言辞之间。有非常日比。时当食时。宋相方对食床。仁兄自袖中将乾民鱼一尾。跪而进呈。宋相曰汝素贫。何以得此以来。自始食至终食。只吃此鱼。床中有他味而一不尝也。盖以此鱼为情贶故也。留棘中数日。请改墓文。宋相快许。又曰有不可于汝意者。虽十番改之无妨也。仁兄心喜其得请。时李草庐新自宁边谪所蒙宥而归。宋相曰泰之在宁边时。监司吴始寿巡到其处历见。则泰之改撰己亥邦礼说一通出示吴。吴还朝后白于 上而放之云矣。仁兄曰果尔则草庐丈非矣。但改撰之说。何可信乎。宋相曰其说自京誊到此矣。仁兄请见之。宋相使侍者搜之。不得曰顷者宋尚敏归时。必为持去矣。仁兄归路至怀德。访宋尚敏求见草庐改撰说。即其昔年宋相会草庐于公州东鹤寺时。草庐袖此礼说而来质于宋相。宋相览后相议点化者也。其点化处。依然犹在。仁兄遂以此意。作书于宋相。付宋尚敏使传于棘中而归。余闻其归。即往见之。仁兄为言其首末及到尚敏家寄书事。余不觉愕然退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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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之心术素所知之。何以为此逆耳之言。彼必大怒。墓文事不谐矣。仁兄曰汝言过矣。长者一诺后。岂有相欺之理耶。仍责余以太甚。余曰姑观此后吾两人之言孰中孰不中可也。若使兄言得中则幸矣。墓文自棘中来则所改者。不过十馀字。盖发怒于草庐礼说事也。余曰到今观之。兄犹且责吾乎。仁兄自此遂改前见。既改后则所守甚礭。万牛难回。仍曰虽师其心术之不正如此。何可不绝。又曰仁兄之绝宋相。以草庐礼说一事。见其心术不正故也。世之不知者。鬨然皆以为由于叔父墓文。岂不误也云云。(君辅所传止此)过数日后。士直来到。余以君辅所传言之。士直曰搢说大错矣。诿以父之墓文而绝之。则人或有恕者矣。若谓以他人礼说而绝之。则其无状甚矣。(君辅又曰尼山峻论。子敬氏皆主张之。子敬。即搢之字也。)
怀尼间是非。苟非丧心失性者。辨之不难矣。与尼门人有数三相亲者。问曰君辈之师门所处。果为十分正当乎。皆曰古人云人非尧舜。安得每事尽善。吾师虽贤。既非圣贤则何可谓事事无欠耶。其中闵彦晖世称尼门之高弟。余尝以师生间事问之。则答曰师门事。不敢轻议。然吾师所处。殊失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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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长者之道。吾则以为不是也。虽在尼门弟子。其言如此。而至于近来偏主一边之论者。则必曰少无可疵。其中往往有心知其非。而口不敢言者。近有一边人谓余曰。虽吾辈岂不知其不可。第拘于党论。在吾辈众会处。不敢显言。只曰是是云云。噫。偏论之坏人心术。至于如此耶。
余问于君辅曰兄近与尼山多有讲论往复者。其学识何如。君辅沈思少许时曰。观其所答。手段熟矣。问于余曰子之所见如何。余曰前后数次相面时。问疑义数十条则一不能答。辄曰此吾曾所未理会者。不意其鲁莽如此。若使尼山年少位卑。当在兄弟子列矣。君辅笑曰岂其然乎。一边之人皆戴以为领袖。是岂无所以而致此者乎。
尤丈撰沙溪行状。极其揄扬。慎独斋见之不乐曰。此文颇似溢美。噫。以近日尼山事观之。其贤不肖立判矣。
主簿安公讳继宋之妻李氏。即 王子桂阳君璔之女。而 成宗大王之从姊也。幼养于宫中。 成宗在东宫时。年齿相敌。与之游戏亲爱。及笄归于主簿公。(家在城中莲池洞) 成宗一日猝定东郊 山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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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返 驾时预使掖庭下人候于莲洞屏门。急回銮驰向安家。前后队卒皆落后。仪仗未备。 上至安氏门外下辇步入。李氏徒跣趋谒于中门内。 上携而同升厅事。叙怀如旧。且问子女几许。生计如何。李氏以子女甚多。家契且贫为对。 上为之动容。时两司合启。以为人君不当幸私第。且请趁即还宫。连启不止。 上辄批不允。仍 命出见诸子女。又曰安书房安在。使之进见。两司启曰士不可以白衣谒见。时敦宁直长有阙。 上特为 命除。具冠带进拜。 上熟视良久曰。吾初欲超用。今见其状貌。似不大显。当初 陵幸前。 上以驾临之意。先通于安家。故安家预备酒馔。至是李氏亲跪进于 上前。 上为之下箸。且自领台以下至直提。各备一大床。其馀则皆合床矣。 上命进水刺。以盘中诸品及所盛银器。尽赐李氏。且以 御座豹皮方席赐之而还。主簿公之孙女。即吾之高祖母也。此事安氏子孙传说于余矣。主簿公见南秋江师友录。
闵彦晖问于余曰。今有无子而身死者。至大祥一二月前立后。则为其继后子者。只服其所馀一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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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抑追服三年乎。余曰当追服三年。晖曰不然。未立后之前。此只是其侄。而侄之服已尽也。既为立后之后。方为其子。而大祥只隔一二月。则此当以为子以后计之。而只服其所馀一二月为可也。余曰君言不然。今既曰服父之服。则父之服岂有服一二月者耶。此不可从矣。晖终夜争辨。缕缕不已。后以此禀于先生。先生曰顷年有一士夫家遭此变礼。问于余。余与同春相议。使之追服三年矣。
余问于彦晖曰。所后父为所后子服制如何。晖曰丧礼备要所引疏说。养他子为后者期云。则此当为之期服也。余曰此则恐泛言人之养他人子而为后者。非指所后子而言。盖古今礼家文字。一无以所后子谓之养子也。晖曰记云至亲以期断。此亦以期断。故为之期也。余曰记本文曰至亲以期断。然则何以三年也。加隆尔也。此指父母之服而言。亦非指所后子言也。晖曰以四种之说观之。所后子当在体而不正。或正而不体也。故为之期也。余曰正而不体。是指嫡孙承重者而言。体而不正。是指庶子承重者而言。皆非谓所后子也。晖曰此元非己之所生子。其情与己子有间。故为之服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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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曰此尤不然。凡为子之服。于礼可服斩则服斩。可服期则服期。恐不可以己之所生与否而为之轻重其服也。是故礼庶子承重者。虽己之亲子而亦服期者。礼当服期故也。岂缘于其情之有间而然哉。若专以己之所生为主而定其服制。则彼庶子承重者。乃己之所生。而亦不服斩何也。且以所后子为不如亲子而服期云。则可以所后父为不如亲父而不服三年耶。晖曰不然。如以三寸侄言之。与己子固或无间。至于五寸侄七寸侄九寸侄。虽为吾所后子。而其情则与吾子必有间也。余曰若论其未为所后子之前则果有三寸五寸七寸九寸侄之等级亲疏矣。今既为所后子则是为之长子。其情与吾己出无异也。何可反就其未为所后子以前之寸数远近。情义厚薄而论之哉。尝观退溪先生深叹世之为人后者。待其所后亲。每不如所生亲。至谓之伤伦悖理。则况当此末世风俗颓败之日。使兄情义有间之说若行。无乃有伤于父子间伦纪耶。晖曰此则然矣。
余问于彦晖曰。为人后者为长于服制如何。晖曰若是三代奉祀之宗则当服斩三年。余曰以贾疏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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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相承之义看则恐不可服斩也。晖曰此当以奉祀为重。苟三代奉祀之人则非但所后子。虽庶子或妾子或妾子之妾子。皆当为长子服三年。余曰礼云为长子斩何也。以其正体于上。又乃将所传重。今兄专以奉祀为主。则是只举将所传重一边。而遗却正体于上一边也。岂不误耶。晖坚执己见终不变。
日本国人洛阳伊藤维桢原佐。著童子问凡百八十九条共三册。号学古先生。其子长胤锓梓。其门人林景范文进作跋。维桢之言曰。儒者之学。最忌闇昧。其论道解经。须是明白端的。若白日在十字街头。作事一毫瞒人不得方可。切不可附会。不可牵合。不可假借。不可迁就。尤嫌回护以掩其短。又戒妆点以取媚悦。从前诸儒。动犯此诸病。非惟有害于论道解经。必大坏人之心术。不可不知云云。此言甚好。此外格言甚多。不意海岛之中蛮貊之邦。能有此学问之人也。窃观其三册所论。大抵推尊孟子。而时疵伊川矣。维桢诗曰天空海阔小茅堂。四序悠悠春色长。笑杀渊明无卓识。北窗何必慕羲皇。此诗亦好。但似有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