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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斋先生集卷之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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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斋先生集卷之四十四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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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纯公南溪先生行状
先生讳世采字和叔。姓朴氏。潘南县人。学者尊为玄石先生。晚寓坡州南溪。遂定以南溪之号。系出新罗。至高丽有讳应珠。始为县人。传世至四讳尚衷。以邃学直节名。官右文馆直提学。当丽季。上书言 皇朝不可背。元使不可迎。遂为权奸所害。 本朝赠领议政谥文正。自是世有闻人。平度公讳訔。冶川先生文康公讳绍最著焉。曾祖讳应福。大司宪。祖讳东亮。议政府右参赞。录 宣庙朝扈 圣功封锦溪君。谥忠翼号梧窗。考讳漪。校理 赐暇湖堂。号中峰。后以先生贵 赠领议政。妣 赠贞敬夫人平山申氏。领议政文贞公讳钦号象村之女。先生以 崇祯四年辛未六月二十四日寅时。生汉京仓洞之寓第。生而姿禀端粹。能言颖悟庄重。大异凡儿。五岁遭申夫人忧。哀毁如成人。至丙子冬。北寇深。一家避兵于海岛。时先生六岁。岛中士女不啻数万。朝夕待变。见先生容貌气象。咸曰虏兵若渡。必不保此儿。宁有是理。及闻南汉 出城之报。先生愤骂主谋宰相。闻者异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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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始受十九史。读未半。文义大通。不复烦师教。九岁李尚书景稷见而奇之曰。近来边忧孔急。今看此儿。将来必成伟器。吾无惧矣。从兄佥正公以笼鸽遗之。先生辞曰吾方志学。谢而不受。或劝之出游。先生曰若与常儿游。人必视我为等辈。吾何忍为。潜心好学。无少戏怠。藻思日就。出口惊人。如扶桑捧日轴之句。人多传诵。十一岁受击蒙要诀于中峰公。已知为学向方。其馀诗史传记。无不遍览。自是华闻日彰。十四岁遭中峰公丧。初先生之叔父观海公早世无嗣。观海公之妻赵氏。以梧窗公命。鞠养先生。先生之伯兄死而无他兄弟。遂遵遗志归宗。丧祭之事。少无违礼。朝夕馈奠之暇。日讨经籍。如期三百璿玑玉衡之类。靡不讲究。至于揲蓍之法。深衣之制。亦皆究极其趣。服阕有一权势家求婚。先生恶其人。拒不许。其人后竟败僇。年十八。中戊子进士。己丑夏。 仁祖大行。先生食素居外。讫于葬前。 孝庙初登大位。励精图治。傍搜岩穴。群贤满朝。四方想望风采。先生以为此诚志士奋发之时。欲效王仲淹,程伊川上书 阙下。见胡致堂论仲淹自处不重之说。遂不果。庚寅春。馆学儒生有栗谷,牛溪两先生从祀圣庙之请。岭南人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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㮨等相与陈疏。肆为丑辱。自泮中施㮨付黄之罚。时有 登极庆科。㮨之疏下。皆不欲赴举。仍岭伯闵应协之启闻。 上命解㮨罚。先生率诸生辨斥㮨疏。其中有诬贤之罚。自是士子之责。非 朝廷所可指挥等语。疏入还出给。又下未安之 教。遂致捲堂。喉司覆逆。大司成李厚源,右相赵翼。伸白于 筵前。并不听。知馆事尹顺之上疏救。 批旨尤严。先生谓同事诸人曰。 上之待士。若是太薄。此后何敢更为进取计乎。遂屏居静处。不复为公车业。专心向学。刻苦用工。至忘寝食。非丧祭医药。未尝出门外一步地也。戊戌先生年二十八。始登荐剡。己亥春除翊卫司洗马。是年五月。 孝宗升遐。先生据礼小敛前以黑带参阙下哭班。成服后归家。葬前行素。大祥前居外寝。时山陵信台史之言。将定于水原府治。先生以书喻洪尚书命夏。略曰水之为府。其山粗而夷。其野旷而散。又为设镇残破其地。欲以此奉 圣体。为国家祈天永命之助。不亦舛乎。其后事遂寝。 国丧之初。 王大妃服制。尤,春诸贤主礼经期年之说而参用国制。许穆主贾疏次长之说而谓服三年。会有尹善道者。乘此机投进凶疏。语极危怕。尹鑴又倡卑主贰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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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簧鼓人心。举世汹惧。先生曾与鑴相识。至是为作服制私议及图。备论礼经之意。传示于鑴。又贻书戒之。略曰首发宗统之义。阴主宪臣之论。(许穆为掌令)其谤方骛。逮三水(善道窜三水)之疏作。人心汲汲。中外震骇。苟非我 圣上洞烛其奸状。则其不为己卯遗辙几希。又曰非议朝廷。挤戛儒贤。交通要路。比昵权势。又曰异己者虽贤而日远。同我者虽愚而日亲。仍以妨实学而误正见。金陵之丧邦。象山之悖道。率由于是。鑴见而大衔焉。甲辰乙巳间。公卿交荐。直出六品。拜宗簿寺主簿。丙午除工曹佐郎翊卫司司御。丁未除忠清都事。并不就。是夏漂海汉人曾胜陈得林演观等来泊济州。衣冠言语。皆用华制。赍 永历正朔历书。为言 大明皇帝方在某岛。中兴之业。指日可期。 朝廷畏北人。拘而送之。先生闻之。慨然流涕。移书于李公端相。力言其不可。略曰 皇朝之于我。外定君臣之义。内有父子之恩。壬辰再造。实海东万世所不忍忘者。然自南汉以后。一向为强暴所制。殆沦于禽兽之域者今垂三十年矣。不意兹者。唐船适到。谓 祖宗血食未绝。国势之强。尚可与益州并论。其在东人之喜。不啻复睹汉官威仪。所当审问形势。以为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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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复雪之根本。而乃不出此。绑而致之虏廷。独何心哉。其后闻吴三桂起兵南方。以恢复 皇朝为名。移檄日本。期与同事。先生得见吴檄。寄尤庵宋公书曰。莱山启本。昨日入来。有吴郑拥立 毅宗第二子。改元周启之语。使人闻之。不觉感涕汪然。其传檄日本而不及于我邦者。虽倾江河之水。不足以雪此耻也。戊申秋超五资拜侍讲院进善。三疏得递。自是冬至己酉夏。复拜进善者二。拜掌令者二。 别谕促召者再。皆不应。癸丑八月。复拜掌令。九月国舅金佑明请对。启曰前教官闵嶪之子世益有废疾。嶪死。其孙慎代服祖丧。是闵嶪,世益俱无子。世益及慎俱无父也。上令该曹查覈。盖嶪之长子世益有狂易之疾。专无人理。不能主丧。先生问议于尤庵。使其孙代执其丧。此实遵朱子定论也。尤庵再疏引咎。先生亦以当初与论之人。入城上自首疏。仍待 命秋曹者十馀朔。甲寅秋。 肃宗登极。因大臣收议事得解。此为乙卯以后士祸根本也。先生乘舟溯江。寓居杨根地。是冬时事大变。先生遭削版。尤庵又远窜。群小满朝。祸机日急。先生自杨转入于砥平。流离迁徒(一作徙)之际。穷厄备至。而其所以励志笃业者。未尝有晷刻之间。涵养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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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理明义精。其见于行事者益沛然矣。戊午正月。迁居原州长山。是夏叙 命始下。己未秋。移寓杨州金谷。庚申更化。因 筵中大臣儒臣之荐。首除成均馆司业。 别谕召之。略曰予以寡昧。从事斯文。未尝敢怠。而学不加进。治日益卑。思得誉髦之士。布列左右。讨论经籍。切磋治道。而顷缘媢嫉之辈充满朝廷。人有彦圣。予罔闻知。非不数开经筵。而指导无人。惟尔学有渊源。操履端方。负一世之重望。为士林之模范。向来颠沛。专出于萋菲之谗。属予幼冲。莫之觉悟。兴言及此。曷胜悔恨。先生上疏。首引闵家误礼之罪。且陈学业未成。不足以开发 宸聪。培养 圣德。再疏力辞。并 不许。七月升拜司宪府执义。累除济用监正,执义,司业,皆不就。辛酉春。尤庵承 召入城。启曰小臣老耄。不能尽启沃之责。朴某宜至诚招致。以备顾问。遂以 别谕宣召。略曰为治之道。必本于学问。故古昔圣帝明王。莫不以讲学为务。必求名儒宿学。以资讲道。予素闻尔积学力行。抱负非常。予虽寡昧。尚赖尔之出入筵席。使予启发聪明。理会心神。则尔不负所学。予亦有所得。可谓两得其宜矣。四月因旱灾。以 手札别谕。 上于筵中口授起草。略曰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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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灾孔惨。民事罔极。若幡然上来。出入筵席。则不但于学问之功。启沃弘多。至于政事之间。亦必有裨益之效。尔其须体至意。亟回遐心。以补不逮。五月因地震之变。又宣 别谕。又以 手札别谕。皆疏辞 不许。冬拜执义司业。以雷变又宣 别谕促召。先生辞疏。略曰臣少时读朱子遗文。得南康封事,灾异劄子。皆因大旱之日。冬雷之后。而进忠时君者也。臣尝谓自古人臣。举天下之大事。尽言于君父者。决未有以踰此。一则先举民弊而归重君心。一则始陈古事而要在实功。以昔准今。夫岂远异于彼。而其于世主体行之道。推而扩之。变而通之。只欠一转手之机耳。壬戌正月。又 宣别谕。四月以执义升拜承政院同副承旨。又以 手札别谕曰。尔以世禄之臣。久遁荒野。固守若浼之志。杳无幡然之期。予心之缺然。朝野之不幸。曷有其极。自古儒贤之去就。实关国家之兴替。矧此咎徵沓至。忧虞溢目之日。微尔硕德重望为士林矜式者。孰能任筵席启沃之责哉。秋凉乍动。讲筵已开。倍切思想。不啻饥渴之饮食而已。俄移吏曹参议。并再疏辞 不许。先生以为前后 恩召。连用 手札。所被眷遇。实为非常。而不应 命。分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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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是欲效古人至京陈辞之例。始赴 召。至中路又疏辞。 上为之许递。仍命上来。遂入城。以情穷势蹙。黾勉至此。而不敢迟留京邸之意陈疏。 上优批答之。即 命赐食物柴炭。先生疏辞不受。 上欲于是夜夜对 召见。旋以夜深后 召致。有所未安。为停夜对。又曰闻其有疾。仍令入侍。有似强迫。姑为调理。且 命入对时特除肃拜。翌日先生以忠义执事例服色进见。盖不以官人自处也。 上曰前后招延。非止一再。今来相见。欣幸曷喻。先生辞谢讫。袖进一劄。略曰比岁以来。坤维震动。星文彗茀。水赤石移。殆无虚岁。臣以此知天怒于上也。宿弊未祛。新法可忧。岁饥政烦。何以为生。臣以此知民怒于下也。苟欲一矫其弊。以得夫天人之心者。要当先立大志。以为圣人必可至。三代必可复。表里终始。了无虚假疑贰之端。然后务加实功。于所谓明理者。必以思绎为穷格之方。于所谓修己者。必以体行为诚正之要。正家者必以谨严为戒偏之道。经国者必以审辨为任贤之地。兢兢业业。刚健不息。尤以存天理而遏人欲。亲君子而远小人为主。则至诚所在。将见气质变化。德业修明。百害消而万政举。不惟上帝悦豫邦本安固。庶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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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运循环。仁者无敌。驯而至于雠耻可雪。华夏可尊矣。 上欣然嘉纳。仍问曰年岁几何。今观容貌。衰谢甚矣。予当别加体念。不以职事相责。须观气力。时时出入经筵。以匡予不逮。是日 上见先生。礼貌备至。勉留甚勤。实近古君臣间所未有之事也。先生以为自初归意已定。不可中止。而 圣眷隆重。有难虚孤。遂汇辑程朱告君格言有关于君德治道者。编为一册。又于各条之下。以己意推演其说。名曰经筵古事。并辞疏投进。即日出城归家。 上追遣史官。传 批促还。十一月以雷变复宣 手札。十二月更以 手札促召。 上招承旨于前。 口授别谕曰。试观今日之国家。天灾地异。叠见层出。国计民忧。无一可恃。如大厦之将倾。如涉川之无涯。当此之时。以眇然一身。托乎亿兆之上。日夕危懔。罔知攸济。尔以穷经世禄之士。遭此多艰之秋。不思经济之道。徒守考槃之志。即今岁序垂尽。新正不远。此时思想。一倍于前。连疏辞。优 批不许。复 赐手札。略曰讲筵已开。大老造朝。亟体伫待之意。斯速登程。共参筵席。 上必欲招致。连遣史官。与之偕来。时饥荒荐臻。灾异叠出。自 上大加警动。为下哀痛 教。十行纶札。辞旨恳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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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莫不感动。尤庵先已造朝。又寄书劝起。而 上之眷待甚隆。机会似若可以有为。先生遂拜 命。行至东郊。史官以病重闻。 传曰春寒尚紧。旅寓荒凉。添伤之患。势所必至。予用虑焉。须速入城调治。 遣御医持药物看病。复宣 手札。再疏 不许。进到东门外。因左相闵公鼎重所达。 特命去告身所书伪年号。先生即于是夕入城。此为先生立朝之始。其于出处大义。凛然有不可犯者如此。陈疏辞。 优批促对。引见熙政堂。 上曰屡遣史官。必欲造朝。非为一时登对而止。元老入来之时。与之共图国事。以济时艰。是予至望。予气方不平。且有脚疾。不便行步。而思想之际。喜尔来到。急于相面。即使引入。须体此意。终始匡救可也。先生袖进三劄。其一言体乾刚之道。略曰刚者阳之德而健之体也。人君为能体之。足以存天理而不为人欲所屈。持之以坚。行之以久。以一心而正万事。以一身而正万民。则天德可执而至治可冀矣。窃观 殿下圣姿虽高。而主宰本原之功未尽立。圣志虽大。而提挈纲维之道未尽明。是以其见于事为。发于政令者。往往欠虚受财择之美。致私吝改挠之端。如向时追录勋籍者。未尝亟赐改正。则其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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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类知。虽谓之以人欲而害天德之刚。恐有未能辞者。其二言建皇极之道。略曰夫皇极之道。自人伦之大。以至事物云为之间。无不极其义理之中。使天下四方之人。有所取正。箕子之告武王。丁宁密勿。盖欲王者立正大之体。致寅恭之休。而为万世治平之基也。粤自大狱完毕。奸党屏黜。 圣志坚定。朝论翕然。宜其邪正大明。治化日升。而顾乃混同扰攘。不免有危亡之兆。臣愿凡系逆狱奸党大段不容贷者。处之益加明白。非在此类。而贤能可用者。因得荡涤而拂拭之。俾无抱冤遗才之叹。臣窃闻曩岁 殿下尝读洪范。以箕子有功于东方。遣近臣致祭其墓。此诚百王之盛典。然隆其礼。不如行其道。尊其人。不如法其治。更愿申省而亟图之。其三言辨华夷之道。略曰春秋之义。必以内中国而外夷狄为大。其邻境而盟好相及者。尚以为非。而况有 陵庙之雠。义不戴天。如朱子所陈。岁致金缯。首顾居下。如贾谊所论者乎。窃惟 国家之于 皇明。实有君臣父子之义。壬辰之难。举天下之兵而救之。肉骨起死。不足以喻其恩矣。乃者昊天不吊。燕都覆没。且如南汉 出城之耻。迄未一洒。而玉帛之使。项背相望于道。然而犹且因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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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嬉。视若常经之不可已。是岂为我臣民者所得以安哉。惟我 孝宗大王躬履艰危之会。奋发大志。首起元老。旁招一时贤士。以为自强报雪之举。而不幸中道 升遐。足成千古之痛恨。其在 后嗣。可不思所以继述而光大之耶。又于三条之下。各以小贴黄。推明馀意。以极其趣。 上亟加嘉尚焉。复除吏议。三疏辞 不许。承牌入对。讲心经惩忿窒欲章。先生以平日素讲熟者。推衍文义。明白恳至。务积诚意。以感上心。 上曰修己之道。莫切于惩窒。而予于平日不无暴怒之举。今见此书。殊觉惕然。先生对曰每于忿欲时。毋忘此戒。则政令施措。无不得当矣。又以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之说。反复陈达。 上皆嘉纳焉。 上自袖中出赐玉贯一双。又 命尚方。造赐貂帽。先生自复拜三铨。疏辞者八。入侍者六。其四疏申论前日敬义之说曰。臣闻为学之道。贵在知要而守约。六经之言。无非至道所寓。而论其大要。无踰于大学之格致诚正。中庸之明善诚身。然别寻其言之至切而兼包众义者。只在所谓敬以直内义以方外。盖穷格以致知。诚正以修身。首尾并进者。为学之大法也。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巨细相资者。为学之要道也。尧舜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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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惟精惟一。孔子所谓克己复礼。便是此事也。时尤庵劄请 孝庙世室。先生献议。略曰臣谨按世室者。帝王观德之庙。垂之永世而不迁。则王朝之礼。诚有莫大于此者。恭惟 孝宗大王天纵圣德。足以追踵古先哲王。而适值天运艰难。淹恤北漠殆且十年。及正大位。不量国势之轻弱。遂以倡明大义为己任。登进贤士。训鍊兵戎。夙夜忧念。誓不与彼并立者。不啻如青天白日。不意上穹不吊。大勋未集。然其大志卓业。亦可以暴诸天下万世而有光矣。其于世室永代而不迁。夫谁曰不然。然义理无穷。事体至大。大论之下。或不无甲乙异同之见。尤当益致诚谨。以绝万世之訾议。以垂一邦之典则。方为明允。其七疏辞也。兼请 勉留致仕臣宋时烈曰。臣即接邸报。已 许时烈休致之请。臣益愕然。时烈蒙 三朝大恩。负一时重望。历变履险。皓首归朝。四方拭目。日望 殿下之咨询仰成。转危为安。古所谓硕果不食。尚猷询兹黄发者。非时烈无以当之。且臣此来。固为 圣明黾勉。而重被大老以书相喻。与共国事。则尤难独有所为也。其再入侍也。申论惩忿窒欲之道曰。人君地位高亢。喜怒得中尤难。臣虽不能仰测 圣德。以见于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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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者见之。 圣上实有聪明英果之姿。必更有含弘深远之道。然后可以相济。又曰凡读书之法。当以玩味体验为主。 经筵进讲。固是不可已之事。而燕闲之暇。从容玩绎。尤当得力。未知 圣上在宫中所看者何书。法讲之外。所当参看之书。定其数目。勿宜泛看杂书。又曰方今天灾时变。至于此极。民生困悴。无一可恃。然君臣相得。至诚勉励。亦无不可为之事。昔宋仁宗时。范仲淹,富弼为相。仁宗使开天章阁。给纸笔疏著时务。以成庆历之治。今宜以此为法。又曰臣闻岁初。 上谓大臣曰今自大臣以下。勿为私意所挠。一心奉公可矣。 圣上此言。足令臣下感动。又曰我国用人规模。极其狭陋。科目门阀之外。虽有奇才异等。无以进用。曾在 中庙朝。先正臣赵光祖建议。搜访一时人才。依西汉策士之规。设贤良科取人。故得致休明之运。今日亦广其荐人之路。勿拘常规。大段变通可矣。 上一一嘉叹而领受焉。其三入侍也曰。周宣王内修外攘。兴衰拨乱。固可谓有始。而不能保其终。可不惧哉。又以敬义之说。申告勉戒之意。而语益加切焉。 上曰即今所当务者。何事为急。先生对曰上下之所当戒者。在于私意二字。百事不做。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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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而然也。遂陈内司宫家勋戚之弊。请托私行之害。又曰培养人才。尤当留意。昔在 世宗朝。金钩,金末久任太学。训诲后进。 中庙朝尹倬久为大司成。培养人才。 仁祖朝郑晔为师儒。至为卿宰而亦常兼带。专任教养之责。故劝奖成就。至今称之。苟欲有为。莫如极择大司成。俾专育才之事。则作成之效。庶有可观矣。又曰尹拯以宣举之子。游宋时烈之门。宜各别 召致。共图国事。其五入侍也曰。程子尝谓经筵官兼有保护圣躬之义。臣伏闻顷日引对 殿坐移时。水刺失节。以致 玉候不安。君臣之间。分义虽严。其于情义。必如家人父子。至诚交孚。然后可以有为。引接之时。或致日晚。则 进御水刺无妨。或使侍臣暂退。亦无不可。如此则上下之间。情义交孚。得以从容尽怀矣。又以中庸首章命性道教谨独等说。推衍其义。而终至于位天地育万物之效。又曰万事无诚则所事虽出于正道。而亦不着实。凡发于心行于事。以至待下之际。皆必有诚。然后功业可得以成就矣。上皆倾心嘉纳焉。其六入侍也曰。今年乃 仁祖大王中兴之岁。自 上所当各别惕念。宋太祖受命之年乃庚申也。朱子作诗寓感。臣于今月十三日。开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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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仁政门。都承旨洪万容曰今日乃癸亥反正之年月日。而 仁祖大王殿坐于此门。臣闻之不觉感涕也。今 圣上临御。适值周甲之岁。岂不思所以继 圣祖之丕烈乎。 天朝之请兵。姜弘立阴受光海密旨。投降于虏。 仁祖大王即阼。深痛光海之事。思报皇朝之恩。此当时第一义也。会掌令安烒者。受人指嗾。侵及铨官。先生不安于心。是日留疏出城。疏末言前日三件事及抡选荐主事。 上批曰尔以林泉耆德。遁于荒野。适值时事之多艰。体谅寡昧之微诚。惕然改图。出入筵席。其所以发于筵奏章疏之间。无非忠君忧国之丹衷。此国家士林之大幸。而今日世道亦有庶几之望。不料兹者。乃引一时之小嫌。苍黄出郊。仍寻归路。愕然失图。无以为喻。至于前日三件事。实合事宜。而未即采施者。岂由于诚意之未孚而然哉。盖欲从容思量之意也。疏末抡选事。当令庙堂举行。须体勤恳之意。与近侍从速偕还。是夜尤庵上劄曰。臣病中得见吏曹参议朴世采告行书。不胜愕然。切欲诣 阙陈其曲折。且请至诚 召还。忍死匍匐。未及中半。气竭欲绝。不得已中止。噫。亦时运所关也。臣与世采。不但朋友。复有婚姻之亲。熟知家行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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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既出而担当世务者。实 宗社生民之幸也。士林相庆。以为世道其庶几矣。今者不幸不安于心。遽尔遁世。噫。此何景像也。辛乞 别遣近侍。喻以 圣意所存。且示悔悟之端。则岂不回其遐心哉。所谓悔悟之端者。其所进陈之说。未能相信而施行。则虽微台谏之说。而固有难久之心。此于世采之疏。微意略可见矣。然则台谏之说。无乃世采之膰肉乎。又于昼讲陈达。又陈劄请与同其去就。 上又以手札别谕促召。先生疏辞。 优批不许。连遣承旨。益加 敦勉。又令给马。 下谕道臣。亲自面谕。先生遂又黾勉赴召。即为引见。先生曰臣出郊之日。闻有虹贯之变。日者人君之象。而淫虹之侵干。叠见于数日之内。此乃阴盛阳微之象也。宋臣张九成曰一念之善。祥风和气。一念之恶。妖星札瘥。 殿下于燕闲幽独之中。若实下谨独工夫。则天怒可以小回矣。又言贡物裁省之弊。请待年而行。以慰都民之心。后日又曰圣贤千言万语。孰非求仁工夫。而其要只在于居敬致知力行。此朱夫子为学之工。今虽引接臣僚。讲论经学。而必须体念于存养省察之功。无少间断。然后方有实效。又曰臣顷者引见之日。留待 阙门。有数三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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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差备门向某处。臣不胜惊讶。虽以士大夫家言之。粗守礼法之家。婢仆辈不敢任意出入。况宫禁之内。何等重地而有此事乎。 上皆嘉纳焉。前一月。尤庵发 太祖追加尊号事。有收议之举。而先生方拘台论。不敢献议。至是入侍。昼讲毕曰。人臣之于君父。追隆颂美。出于天理人情之至。万世通行之道也。以周公之圣。亦必成文,武之德。追王太王,王季。以及先公。其道可谓至矣。但于当初议定时。必须详慎。无一毫未备之议。然后方尽臣子之道。汉犹近质。只称孝文,孝景。唐则礼文渐繁。亦多追上尊号。其后颜真卿请只从本谥。今致仕臣宋时烈前后上劄。有此议谥之事。盖 宗庙礼重。方且完定举行。以臣区区之见。如是仰达。极为僭越。第适见 列圣行状。 太祖为太上时。已上启圣神武之号。及 大行后加上至仁启运圣文神武之谥。此于历代之制。虽无可据之文。其仍尊号之意。似为分明。至于威化回军之义。时烈以为 太祖功德之大者。不可不添入。然帝王之谥。当以开国刱业。修德守成之实为之。回军一节。自是潜邸时事。别为颂美可矣。其后 筵席大臣格之。先生议竟不行。经生学士知礼者。皆以先生言为是。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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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今西北边事多可虑。当此民生饥馑。国势委靡之时。虽难措手。然经理边事。修明军政。不可忽也。 孝庙朝屡下修城缮器之令。其时若非路傍之邑。亦多修筑之举。平安监司申翼相辞朝不远。宜令庙堂商度应行节目。庶几得力于异时矣。又曰书所谓辛壬癸甲。三过其门而不入。乃大禹克勤之德也。论语所谓恶衣食卑宫室。乃大禹克俭之德也。人主之德。无过于勤俭二字。实为今日切实工夫也。又曰私之一字。为今日痼弊。凡关内司及宫家近习之事。显有偏护之私。自 上既如此则何可徒责臣僚乎。 上皆奖纳之。时 上连讲心经。先生因辞疏投进平日所编心学至诀。以为参考之资。又于昼讲。请别加诚礼。召还致仕臣宋时烈。又疏请修德立政。以为致贤之本。五月入侍。先生曰汉唐宋传世历年。可谓久矣。中间贤明之君。亦不为无人。而其治大抵以功利法令。把持天下。洪惟我 孝宗大王。承 仁祖精一之训。招延草莱之士。专意于学问之功。不惟频开 经筵。讲论不怠。至于在内之时。亦未尝以安逸为事。居常对越方策。其终始典学之功。虽古圣王蔑以加矣。故晚年 圣德之成就。自非近世帝王所可彷佛。其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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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至于明大义立大本。以彰东方数千年无前之盛烈。亦惟 显宗大王丕承 孝宗之绪。且好心经一书每与儒臣。讲讨甚勤以此十五六年之间。深仁厚泽。洽于民心。今 殿下承 两圣之后。又有大志于学问之功。顷下哀痛之教。悉蠲民赋。连招在野之儒臣。期济时艰。而今日弊习。犹夫前日。此固群臣不能奉扬之致。而亦恐自 上不无未尽表率之方也。时旱灾太甚。先生请对。首陈闵旱祷雨之意。次陈恐惧修省。以为弭灾之本。次陈诚心学问。加工于探赜体认之实。次陈克去己私。以为躬先导率之方。次陈辨别贤否。以尽择任之道。次陈恢张公道。以肃颓纲。又疏陈 太庙两后位版太字未安而改题之。 特命升拜嘉善大夫工曹参判兼成均祭酒备局堂上。三疏辞 不许。时年少台官论事过激。以致尤庵不安。还归故山。又以金益勋请罪事。侵攻大臣。 上震怒。或递或罢先生出谢新 命仍为入侍曰数日内因台论失于和平。连有 严批谴斥之命。岂不贻累于圣德。反复陈达。力请还收。又曰讥察。非王者正大之道。金益勋受国重任不能善处。人言之来。固其宜矣。台谏之言。只循舆情而已必须明白处之。然后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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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可止定。 上不纳。先生因白臣之新命。出于 特除。盖特除者。古人谓之中批。除之者既未尽善。受之者亦当不安。此臣所以必欲终辞者也。且臣顷日三件事。今过四朔。尚无指挥。申翼相之出按关西也。敢达自庙堂别样区画之意。幸蒙采纳。旋为大臣中沮。荐人一事。臣去后亦必无所归属。而反为无益。当初宋时烈亦以共济国事之意。移书于臣。故臣果上来。而今时烈以意外事。已还故土。臣之独留。有何益乎。臣若不于今日入对。陈其情势。则终无乞归之路。故如是烦达。 上缕缕面谕。且以 备忘。极诚挽留。先生出城。留疏告归。兼乞收还资级。略曰臣所叨吏工两官。本因 经筵而得之。当时出谢。皆以此事为重。今臣既以不善进对。自为罢去之计。前后所膺资级职名。必当并蒙收还。庶几无碍于行止。 批旨愈恳。又遣史官与之偕来。先生再疏。略曰昔朱子罢侍讲后。并辞待制职名。末引程子罢侍讲后乞纳官归田之语。此正愚臣今日之事。其后辞疏。复申此意。 批曰尊信礼遇之诚。多所欠缺。虽有忠言嘉谟。不能翕受敷施。致令儒贤狼狈径归。予心愧恧。更加一倍。将何以自解于天下后世之讥议乎。更遣史官。申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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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 上闻先生有病。特遣御医。持药物看病。又 命本官。输送月廪。先生辞不受。六月除司宪府大司宪。七月右相金锡胄因先生疏伸台议上劄。有侵侮语。先生陈疏。引咎请罪。遂往金川墓下。再呈状三疏辞。不许。十月递拜户曹参判。闻自 上患痘疹。进到东郊。以便频闻 起居。而因赵匡汉之疏侵。不敢入城。及 圣候向歇。自城外陈情辞职。兼附加护 圣体之道。当 上痘时。有一妖巫。因戚里潜入宫中。恣行妖术。祈祷之际。虽闾巷村妇所难堪者。慈殿并屈意从之。以致 违豫。遂至大渐。其他服僭索货。罔有穷极。国言喧藉。人心愤惋。宪府捉囚。将欲重究。未久论议多端。渐至解弛。先生上疏请正其罪。不报。先生以此陈疏自劾。兼辞职名。别为 下谕宣召。除吏曹参判。再疏得递。先是尤庵撰尹美村宣举墓碣。其子拯尤庵门人也。嫌碣文不称己意。遂成疑阻。尝寄先生书。深斥尤庵学问心术之病。有本原专黑之说。先生以书辨之。未几尹书因人宣泄。自此怀,尼之嫌益深。先生深以此为忧。欲为两间调剂之道。其答尤庵书略曰。凡为人碑表。专用状文。古无其例。若删烦就要。损过趋中。檃括裁断而成文。则虽使言者十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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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不复生疑矣。又曰子弟后生之尊父师。与亲朋之评同辈。其轻重浅深。大煞不同。世之为子弟后生者。必欲令作者悉用渠意。然后方协其心。此非独不识理势。其为计亦误矣。以伊川之状明道。何等致隆。而韩持国志文。率皆平平说去。至使不知为道德君子。然而未闻伊川之不用其文也。胡文定之于杨龟山。以朋友而称中立先生。其尊之也至矣。及为身后文字。无甚称美。而未闻杨氏之不用其文也。然此皆平心直说。无所阻碍。故人不得以间也。今则不然。其说愈多而人心愈疑。若略加修润。如上所论。无已则改其前规。断以己意。如持国,文正之于明道,龟山。无所不可。平生论议不合如骊事。缘文相及。抑又何妨。又曰朱子初疑吴伯丰之受漕司文字。及至死后反极伤痛。杨子直,路德章之徒。非意相干。辄自一味逊谢包容。益见其德量之宏大。至于河洛法门。乃以故人情厚不敢疑。以处邢七。大贤作用。非后世之所能及也。愚意若非自长者先示悔吝之意。彼虽欲负荆于门下。其可得乎。寄子仁书略曰。前日甘露时。兄尝欲进长书。窃比于比干一言而死。余曰君臣师生。诚皆以义而合。既有比干则又必有王蠋。姑当斟酌折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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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保全其大义。盖以长书必成相绝之本也。又曰所谓父师轻重者。固谓道本不同。显相攻击。势不容于两立。今则不然。所执者只是后事一款而已。其所撰次。虽不出于作者意匠。而铭词之别叙。总论之再窜。其亦可谓推之太重。听之委曲。自当垂诸斯文。鲜有恨矣。又曰所教师友君臣。俱是义合。鄙意亦然。但其事之之道不同。盖进言于君。以犯为主。不幸而其君不纳。重则得罪。轻则放逐。然而君臣之义。终不可废也。质疑于师。以无犯无隐为主。不幸而其师不纳。重则斥绝。轻则见疏。然而师生之义。终不可废也。然则所谓义合者。不过与父子天性对言。其有可去之道而已。非谓君臣师生则得罪见斥。便废其大义也。又曰观兄之意。似以父子君臣二者。固有至性大义。与天无极。而师则非如孔子之于颜,曾。不可泛同于君臣。夫师弟之义。檀弓所记。固以极至者言。以该其馀。程,张所论服师有如父母兄弟朋友者。固已和心丧三年在其中。然则恐难以情义浅深之说。遂直谓师独异于君父也。苟为然者。当服期以下。皆不得与此。是将目之以师弟。而不为左右就养。不为无犯无隐。不为服勤至死。只管量服功缌而已。古今天下。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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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许道理。而栾子所谓生三事一者。其为偏枯不仁甚矣。又曰存讯之节。论议之际。一用公正和平之道。则其于师生之义。自有斟量。不至大段乖激。兄乃反为极言竭论。语意深切。无一顾藉。辄以敌己以下所不堪者。行之于函丈大老。事理至此。决无馀地。又曰兄所遭父师之逆境。实为古今所无者。正宜稽之经旨。律以贤轨。思量权衡。庶几自行其厚而不行其薄。得其中而无过不及。卒乃不然。一则以直告为义而太涉迫急。一则以自明为主而终归欠阙。可谓进退不得其当矣。又曰兄书正当少类一边欲攻尤翁而未得其窾之际。于是搢绅章甫争相愤激。以为今幸得一大真正公案。遂敢公肆诟辱于长者。不啻狼藉。论议噂𠴲。成一乱场。触之者碎。婴之者败。虽使孟子当之。无以少回其狂澜。况如鄙人之陋劣乎。惟庶不沦陷于彼此士大夫私意窠窟之中。而助成国家无穷之祸。或望千载之下。略知其本心有异于立党行私之伦。而得罪于圣贤公正之门。是鄙人日夜所自靖也。先生既劝尤庵许其自新。且责尼山之处义无据。其间措辞。无非出于苦心血诚。至今读之。犹令人感叹也。最后书曰区区愚虑。固已仰效于前。及其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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溃。几无着手处。则非但兄之不用吾言。吾亦不能为兄谋忠。又著师友考證。申明师生之义甚重且大。盖欲以义理晓喻。冀其惕然悔悟。前后几二十馀书。而忠言不入。衅隙层生。卒为世道之大祸。又尝寄人书曰。尼山与骊尹相合。攻斥大老。实为不可之甚者。如此不已。贻累于乃翁者。诚非细故。又曰与师门血战。以蹈恶声之戒者。实有犯分凌节之罪。又曰尼山近日与南尹护逆之论相同。而实为之根本。其所以斥之严而虑之深也。又如此矣。七月又以 手札宣召。因辞疏极陈天人相与之义。灾祥类应之道。除大司宪。辞 不许。八月至金川墓下。与其处学徒。讲学于山寺。时 上追思先生。使掖庭下人寻到于此。颁 宣庙御笔。且问近来安否如何。先生以为此地既远京洛。士风淳朴。每于省墓之行。与诸生会于书院。或书堂时习冠仪。或行相揖礼后。讲家礼,白鹿洞规,西铭,司马氏居家杂仪,栗谷学规,击蒙要诀等书。又以暇日。率冠童啸咏泉石而归。翛然有出尘之想。乙丑二月。除吏曹参判。七月因旱灾又 别谕宣召。八月连除大司宪。并不就。丙寅二月。又除吏曹参判。再疏辞。进朱文拾遗。丁卯正月。因虹变 别谕宣召。陈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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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请复还职名 不许。三月自杨州移居于坡山广滩晚醒亭。亭前大溪泓渟。广可方舟。先生乐而逍遥。遂寓南溪之号。远近抠衣之士日益进。相与筑室于溪上。以为隶业之所。时 长陵迁葬之议久未决。至是 车驾亲幸。拟欲审定。 上闻先生家在路傍。 特下召命。且使给马。先生以迁 陵事重。 召旨且勤。不敢在家。进诣 陵底。 上知先生追到。喜见 玉色。即 命除肃拜引见。先生曰凡事必须熟讲大意而后可以无患。今日 迁奉可否。只在于 山陵疵病轻重。岁月久近。 上曰。卿言是也。敢不详审。先生曰臣在外闻。近来 殿下举措。嘉怒有不能翕然于群下之望者。臣虽在草野。不能忘忧爱之忱。自今以往。益加勉励焉。 上深纳焉。仍以随驾入城之意。勤勤 面谕。先生曰臣每虑党论为国家大祸。故顷年入朝欲除弊习。而不能善处。竟遭狼狈而归。臣何敢复入朝端乎。先生退出。 上又下备忘。语甚恳至。及落后陈疏待罪。 上连遣史官。谕以体予至意。无孤跂望之诚。戊辰五月。以大司宪特升资宪大夫吏曾判书。先生辞疏。略曰臣才拙学荒。最居人下。经历三朝。誓不出仕。至壬戌秋。陈情 阙下。获蒙 赐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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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衷自激。已有许国之志。继而荐承 召命。谕以世禄休戚之义。适闻元老又先在朝。庶可相依而图事。是以决意趋朝。殊不知庙堂台阁。论议方乖。遂不免随事献规。狼狈奔归。臣亦混被党比之目。本未如此。庶不再误。区区寸心。可质神明。以所有职务言之。铨长即古冢宰之职。成周之制。与闻君举。实关辅导。汉唐以后。专主选举。便成治乱。苟非藻鉴精明。践履老宿者。莫宜居之。今乃一朝举而属之于愚臣。如不早自审处。其到末梢。罪衅迭作。思欲止为前日狼狈奔还。有不能得者。四疏并 不许。五疏辞兼陈时务万言疏。先生尝在癸亥间。具成一疏。悉举时务。画为纲条。未及上而去国。至是深感 恩遇益隆。遂就旧本更加檃括而进之。凡十二条。条各有目。目下又有小目。一曰奋大志。其目有二。曰审王道曰明大义。二曰勉 圣学。其目有四。曰勤 经筵曰正大本曰亲君子曰远小人。三曰正内治。其目有二。曰严宫闱曰崇节俭。严宫闱小目曰罢内司曰戒宦寺曰教戚属。四曰立规模。其目有二。曰尚忠曰主严济宽。五曰振纪纲。其目有四。曰公赏罚曰辨贤邪曰破朋党曰抑侥倖。破朋党小目曰褒扬二贤曰收岭南曰严教戒。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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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求贤才。其目有二。曰论荐曰通用。七曰开言路。其目有二。曰求言曰纳谏。求言小目曰责己曰置看详官。八曰制治法。其目有六。曰勤听政曰复政府故制曰选任三公六卿三司长官八道监司曰择长吏曰久任超迁曰黜陟。选任小目曰绩成徵用曰内外交差。黜陟小目曰别遣御史。九曰述祖典。其目有一曰设经济司。小目曰参用经济六典曰修正续录曰采先正章疏曰革旧弊曰颁新制。十曰法先王。其目有三。曰乡党曰经界曰学校。乡党小目曰四民。经界小目曰农桑曰水利曰社仓。学校小目曰尊贤堂曰选士法曰贡举曰乡约。十一曰修军政。其目有四。曰内政曰定军曰选将才曰明训鍊。定军制小目曰复五卫曰精选别兵。选将才小目曰讲兵法。明训鍊小目曰缮器械曰峙粮资曰备战马。十二曰专守御。其目有三。曰修山城曰置行宫曰沿边设大镇。设大镇小目曰募土兵曰设屯田曰开诸岛曰习水战曰备战舰。 上优批嘉纳焉。七疏至高阳。八疏进到城西。九疏 批旨愈勤。越三日出肃。 上即为引见。慰谕甚至。先生曰自古圣王之学。不过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而已。夫物格知至之功至则天下事物之理。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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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瞭然于心目之间。而其所以意诚心正者。虽不出于堂陛之上突奥之中。而内外洞澈。万物咸睹。不容毫发隐微之病。然后家之齐国之治天下之平。亦可举而措之。今 殿下讲学进德。凡几年所。而或于遇事应物之间。殊有乖于大圣人和平正大气像。因自袖中取出启劄一封进之。其一略曰区区犬马之诚。于君德之阙失。有难自沮。敢仿旧例。略效愚忱以诚之一字为枢要。诚以当今之势。君臣相阻。宫府异体。躗言间作。骇机难测。朋比之习。犹为其次。要必透得此关。然后他事方可商量而行之。恭惟 殿下志气清明。学问精笃。以言乎 经筵则亹亹益勤。以言乎政令则孜孜不怠。是则庶乎所谓诚者。第以见于事为推之。 殿下之举措喜怒。犹未得至当之理。臣方以圣人之诚从容中道者。望于 殿下。而今反如此。此臣所以日夕彷徨。系心皇极。必欲见允德之成就者也。其二曰人主之御世应物。所以发于其心。见于事为者。协于事理。合乎人心。然后庶政平而至治成矣。臣伏见 殿下去岁因事斥退一二大臣。未知此一一中道否。领敦宁金寿恒。袭训名祖。文学端方。遭遇 两朝。致位三事。终受 顾托之命。及际艰难。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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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投荒。大节愈著。判中枢李端夏。早岁守静。经术行谊。自绝流俗。及其登朝。论议和平。忠款切至。尤能留心于民事。如二臣者。求诸 殿下之庭。未有能及。乃遽以一言之失。一事之误。遂并罢之。仍加呵责。殊非本情。其为 圣德之累。果如何哉。其三曰人有七情。惟怒易发而难制。或惩或窒。皆所以为克己从善之道。去岁金万重之谪配也。 殿下大加威怒。下狱诘问。卒至投畀于绝塞之外。似闻得罪之肯綮。在于进诵流传之说。其说虽甚无状。闾巷间传说已多。而独殿下不闻。则因事仰彻。亦奚可深罪耶。虞庭群臣。戒舜以无若丹朱傲。以今观之。诚可骇异。然舜未尝以此贬德。其臣亦不以此获罪。今其事既涉宫禁。其言又非窃议之比。在 圣上听纳宽容之道。恐不宜如此也。其四曰臣闻朱子之言曰三代圣贤之君。能修其政者。莫不本于齐家。男正位于外。女正位于内。而夫妇之别严者。家之齐也。妻齐体于上。妾接承于下。而嫡庶之分定者。家之齐也。此盖为时君进尽忠言者。其为后世君臣之龟鉴大矣。臣伏见李徵明,韩圣佑等。以言宫禁事。前后获罪。此恐非 圣世气像也。要之宫闱之内。嫔御之设。自系常理。况今思广储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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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道。又与他时不同。则其所当戒者。不过内外之别必严。上下之分必定。与夫恃恩与政之端耳。今使臣僚所言。虽甚不合于 圣虑者。必复痛加省察。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非惟 圣德因此益茂。虽以妃嫔言之。亦将祗畏谨慎。自无过差。以承 圣志。其在上下宫府之间。岂不顺且正耶。其五曰臣闻朱子之言曰九经亲亲。不言任之以事何也。苟以亲亲之故。不问贤否而轻任之。不幸而或不胜焉。治之则伤恩。不治则废法。是以富之贵之亲之厚之。而不曰任之以事。是乃所以亲爱而保全之也。尝以是观于历代待宗亲之法。鲜有不背于此者。至于我 朝。定为国制。不任职事。中间岂无一二宗班可用者。而终无所挠。其义严矣。臣伏闻去岁谏院论东平君杭惠民署提调。而终不递改。念此固非所谓任事之比。诚亦 世祖朝以后所未有者。则 圣明之不赐即从。台谏之不为坚执。恐是上下胥失也。世道益卑。人心不淑。无论圣眷优异。加以职秩者。与进见频数。或与他人不同。则闻者莫不究其致之之由。曰何以 圣渥至此耶。指拟辗转。不无浸及于 圣朝者。诚亦不可不慎矣。先正臣李珥尝论此事。以为偏私过厚则有求必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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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罪不治而贻害于时政。若泛而不切则一不相接。疏外如路人。此皆非先王亲亲之义也。其说甚的。苟自 殿下特罢提调别典。而其馀进见赠遗。必与诸宗均一。则上绝偏重之恩。下有普被之惠。实为今日保全之至道。时后宫有专宠。将有易配之渐。而东平君杭倚托幽阴。出入宫中。接见无时。赐与甚数。至有特除惠民提调之 命。朝臣言者。窜黜相继。故先生于袖劄陈之。以为先事之戒。而言不见施。卒有己巳之变。 上以劄中所论东平之说。必出于宗班之媢嫉者。有拿鞫严问之教。 天威震叠。辞旨极严。先生即出城外。领相南九万,右相吕圣齐请对启略曰。朴世采新自草野而来。不识忌讳。有触忤之言。自 上听纳之道。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置之而已。何至辞气之间。若是严厉乎。 殿下临御十馀年。未有储嗣。人心未定。上下疑惧之际。近宗频数出入之说。传播于闾巷。世采乃敢陈白于奏劄。此出于过忧也。 上大怒。南,吕两相。并荐棘于北塞。先生本兼诸任。并命改差。于是政院宪府谏院玉堂及领相金寿兴,领府事闵鼎重,判府事李尚真等。相继以救。或劄或疏。至再至三。左相赵师锡至涕泣以谏。馆学儒生赵裕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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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二百四十馀人。京畿儒生金混等一百十馀人。平安道儒生李斗最等四百馀人。黄海道儒生吴焕斗等一百十馀人。全罗道儒生白光瑚等四百二十馀人。相继抗疏。首尾屡月。言者益切。朝野震荡。人皆咨嗟。至十一月。始有兼带及吏曹判书还授之 命。而前后备忘中未安之 教。次第还收。馆学儒生疏请更加诚礼。期复招致。 批曰朝家既已牵复旧秩。则独于礼待之事。有何前后之殊。尔等勿为过虑。先生再疏得递。旋除大司宪。己巳正月。除议政府右参赞。时朝著局面又换。诛窜日继。栗谷,牛溪二先生亦见黜于圣庙。先生上疏略曰。臣窃闻近日 朝廷大加黜陟。一反前辙。综核名实之政。宜先在臣。此臣所以敢复仰首申吁。以祈追还职秩而不能已也。抑臣因此有不得不效古人自劾之例者。文成公臣李珥,文简公臣成浑。道大德尊。实继我 朝五贤遗躅。出处言行。彰明较著。臣自幼少时。诵其书慕其人不啻古贤。而党习所拘。士论不咸。虽在 圣朝。列诸祠典之后。犹未尽服。臣为世道慨然。曾于所进长疏中。特设一目。请令诸道印行其遗文事迹。庶几士子有所观感而兴起者。今闻因人上章。竟黜文庙。不料昔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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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丑正之举。再起于今日。遂使 殿下当初尚德尊贤之盛美。阏而不行。十年俎豆之地。一朝遽辍。其亦不仁之甚矣。如臣豫请褒扬者。罪犯尤大。伏乞下臣有司。议其罪之轻重。 上许递本兼诸任。四月闻 坤殿出处私第。自是杜门屏居。不见外客。六月尤庵有楚山后 命。寄先生书。托以世道之责。先生为之望哭。行素带三月之制。尼山闻之。深怀愠憾。多有忿怼之说矣。于是先生闲居屡年。著书讲道。时与门生。或行相揖礼。或习冠礼。绝口不言时事。越六年甲戌四月。 天心悔祸。朝著复正。群凶屏黜。 圣母复位。以 特旨拜崇政大夫议政府右赞成。先生疏辞。 批曰噫。卿之去国。倏过六载。寡昧之思想。久而弥切。以卿忠爱之忱。独无系恋之心乎。俄又升拜议政府左议政 世子傅。兼如例。又兼禁卫营社稷署都提调。先生陈疏力辞。至第三疏。兼及大义。密封疏匣。遣长子泰殷直呈于政院。疏入后夜三更。下密 批。仍纳密匣。遣史官 传谕。疏略曰窃念国家运值艰虞馀五十年。惟我 孝宗大王奋发大义。将有所为。不幸中途 礼陟。是为臣民之至痛。式至 殿下。真所谓遗朕以平城之忧者。伏惟 圣明。仰体 先志。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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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留神于继述之业。顾以时运尚屯。邦内多事。姑未之及耳。臣尝于癸亥所进三劄中。其一言此事梗槩。又于戊辰辞职时。缴进万言疏。其归乃辄以此为重。盖非欲不量形势。遽然以此从事于敌国。要之不昧乎大义。蓄力相机。以善后图。苟不能然。是将冠屦倒置。纲常灭绝。国不为国。人不为人矣。臣晦迹草莽四十馀年。中间屡蒙收 召。辞章日月。不敢辄循时例。及其赴朝。 殿下命于贱臣告身。特刊伪年号。如非圣上终始曲成之恩。则臣固无以至此矣。第今相职。固与他曹时不同。客使之至。必有弘济之先迎。南宫之齐见。且有大事。亦得奉命而出疆。此臣所以惊忧战惧。抵死不敢承 命者也。七疏 优批不许。行到延曙八疏。连遣史官承旨。九疏特遣重臣。别为 敦谕。进至城西十疏 不许。仍宣旨促对。遂诣 阙谢恩。 上即命引见。先生曰国运再泰。天日重明。 中殿复位。此诚古今所未有之大庆也。当更化之初。如臣无似。首被升擢。第此地位。非臣平日梦寐所到。何敢承当。屡上辞章。 天听邈然。严畏分义。不得不进到近郊。得递职名后一次入对。仰瞻 天颜而归。 圣上不谅。 恩礼愈隆。咫尺 天门。不敢逃遁。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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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谢 恩命。计欲留参贺班。至于职事则臣疾病已入膏肓。决无供职之望矣。 上曰卿于前后。每以才分疾病古事三件为辞。而卿夙负士林重望。即今辅相之责。非卿谁当。以疾病言则年龄未高。一时所感。不至大段难强。至于古事则自古山林之人。负德望而入为辅相者。亦多有之。揆以三件事。别无难便之端。屡次敦勉之意。非为只参贺班而已。先生曰近日圣上处分。无不合于臣民之望。第自古始初清明。而其能有终者鲜矣。愿 圣明益加勉励而慎其终焉。上命宣酝。六月参 中殿复位贺班。进别单启劄四本。其一略曰恭惟我 殿下聪明首出。仁孝天至。即阼以来。凡诸发政施仁。以加于中外民庶者。殆无所不用其极。而乃反时事屡变。非但宫闱之间。大分倒置。朝廷之上。罪死相继。其视先正臣李彦迪所谓宋朝三百年未尝杀一大臣。高丽五百年未尝杀一谏臣。仁厚之至。足以寿国脉而致历年者。异矣。乃者天启 圣衷。赫然震怒。曾不移日。 坤极重临。屏斥群阴。收召旧臣。此真 殿下本心之直出于天理者。虽日月之更。风雷之益。不足以喻其盛矣。其二略曰不幸朝廷党论相倾。自甲寅以来至今二十有一年。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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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著四变。初则起于宗班代奠之日。次则成于戚里当朝之时。至于己巳之事。 殿下固忧储嗣之深切。今日之举。特察 中宫之冤痛。其出于 圣朝之忧深思远。独断于 宸衷者。岂非彰明较著。而乃有诖误之说。久而不止。至发于狱端。虽以 殿下掩百王超前代之盛德。犹若有未尽。究厥所本。无非两党之迭翻。私意之转炽。而 殿下亦不能建极而临莅之。使不得售其私也。其三略曰所谓人心。即天理之所在。其始出于闾巷妇孺之贱。而虽圣贤不得变而易之。货赂不能通。威武不能屈。巧辩不能乱。善善恶恶。惟是之归。在上者所当深察而审处之。况其所关非细乎。窃惟历代易配之举。其于纲纪风化之源。诚难以细故而恕之。然则其在下者。不能正谏。而反有以助成之。其罪讵可量耶。郅郓夷简之属。殆不容于诛矣。己巳之事。举国人心。皆必归咎于旧日末揆。盖以独与戚属甚密故也。罪名之重发于变局之后。所谓鱼肉搢绅。固已大矣。其于 圣教所及谚札。与狱中相遗者。前后符合。此尤中外人心。所以必欲致法而后已。 坤殿复位之日。亡论朝廷士大夫。以至穷山深谷妇孺跛躄之伦。率皆欢忻鼓舞。相与致贺。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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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之天。不死于六载之内。乃有重宰司马者。于此不免迟疑。亟欲倡议以言之。又有喉司诸臣因其论而启请会议。事异传闻。关系既重。幸 命有司。论其得失。参以轻重而处之。则人心国势。自然安顺矣。其四专论明党之祸。盖当 坤殿复位 命下之初。兵曹判书徐文重,吏曹参判朴泰尚等。会 阙下。欲上章论缴。喉司诸人又启请会议。以致迟延累日。领相南九万入来。又有臣既以 复位为欣。又以降号为戚。今日臣子之心。何异于己巳诸人之心之语。以此中外人心。莫不愤痛。故劄中言之。 批曰附陈别单启劄辞意反复勤恳。出于忧爱之忱。感叹不已。于是徐,朴以下喉司诸人。待 命于金吾。其中无识之徒。公肆忿怼。潜与飞谤。摘出第二本中语句。变幻本旨。意在饷祸。南相见之亦大愠。又有随事沮戏之举。先生知人心世道之不可为。归意已决于此矣。自贺班归得泄痢。 上遣御医。不离看病。再陈劄乞递。兼辞食物。时先生寓西门外。 上曰大臣者。人主之股肱。安有一日无股肱而能为国者乎。大臣之久住城外。有所未安。更遣承旨。申诰予意。先生遂入对。恳恳求退。且劝 圣学有始有卒。 上以既往之事。深自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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咎。开谕勉留甚至。先生曰希载事。当初 圣上有谋害 国母之教。故台谏坚执其义。阅月争论。而大臣虑事于常法之外。以此人心不快。久而拂郁。且以礼言之。则世子外家不在于张氏而在于 中宫。世子稍长而有所察。则必有以大义灭亲之心矣。先生屡次请讨。欲正王法。而南九万,柳尚运乘夜请对。力扶希载。凡先生建白。一切挠败。使不得行。及至辛巳之祸起。人始服先生之言矣。又以前日劄启四条。一一申达其义。至第四条曰国家朋党之祸。若不防塞。将至于亡国。今若依大诰之文。宣谕中外则似可矣。朱子奏状中私制诏书而进之。人臣代撰王言。亦所不敢。而不然则无以宣布 上意。臣亦欲仿朱子之意。搆一书以进。 上曰制进可矣。先生曰己巳废妃时李万元争论甚力。李凤徵亦呈疏未彻。今虽以他事并被罪罚。而其在明赏罚之方。不可无参酌分拣之道。 上即令放释。又曰李后定家世孝友清白。当己巳年搆呈一疏。为喉司所阻。臣近得见疏本。言论明正。旨意剀切。足以耸动颓俗。亦合有褒奖之举。 上曰令该曹举行。时日已晏矣。宦官私相语曰不知 上尚未食耶。讲官请退。先生以为所怀不可不毕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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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进曰徐文重事。以台启不止。尚未结末。人心愤激久而未已。譬如治水。若不疏导。必有横溃之患。此事稍示处分。庶可尊国体而正人心矣。 上曰徐文重等事。依台启处之。时事多草刱。人怀观望。煽动危言。骇机叵测。先生入朝。坐于庙堂。不动声色。施措得宜。伦纪既坏而复正。是非几晦而复明。朝廷体貌。始成模样矣。先生职兼师保。行 世子相见礼。退谓人曰世子温粹可爱。实 宗社之福。喜动颜色。劄辞三省推官。因乞递职。复以 手札勉留。七月陈劄辞常禄。入对奉进所制 教文曰。自 上必须明言其是非。然后君臣情意。可以相通也。 教文略曰。前世致治之道。罔不以君臣同德为务。其在唐虞三代之际。率由乎是。若稽皋陶之言曰。天叙有典。敕我五典。天秩有礼。自我五礼。同寅协恭。和衷哉。及乎箕子之告武王曰。皇建其有极。敛是五福。用敷锡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至其君臣。自相同心。则所谓舜命九官。济济相让。周有臣三千惟一心者。皆是道也。自玆以降。典礼不修。皇极不立。上下胥矢。党习相寻。若汉之南北部。唐之牛李党。宋之川洛朔。 皇朝之东西林。相继为患。其始起于一人之私意。终必至于社稷丘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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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民涂炭。此岂非千古有国之明鉴哉。惟我 列圣。圣继神承。式至 宣庙朝。始有朝绅东西之目。初亦未尝不为之调剂。而至其相失之端。一激于癸未之劾司马。再激于己丑之治逆狱。仍成仇怨。衅隙日深。继值斁伦之世。固无足言。及乎癸亥之中兴。 宗祊再正。群彦毕集。庶几致保合之美。而遂乃大激于己亥服制之论。虽以 四朝之明圣导率。犹有未尽底平者。况予之昧于临莅。眩于用舍者。将何以靖之。先儒训党曰不公。又曰相助匿非。此岂士君子之所当为者哉。粤自甲寅以来。世运屡变。一进一退。适足以助其倾轧之势。遂使当时主事者。亡论彼此。各主党习。清浊老少。槩可推见。每念及此。心焉若伤。记往之岁。予尝以一诗晓喻朝臣。然尚未闻有因此而革心移风者。此岂徒朝臣之咎。无非予或失于喜怒。或昧于是非。进退黜陟。俱不得宜以致之耳。今将大祛私意。大恢公道。与国更始。一视同仁。痛惩前日之事。不拘彼此。惟才惟贤。是崇是用。托以心腹之寄。任以手足之要。庶几以臻公明之理。以享和平之福。玆以谨依宋仁宗时诏百官戒朋党之举。作为一书。以吁群工。其亦咸听予言。整顿尔心志。洗涤尔肠胃。俾绝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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吝偏系之见。岂不善哉。其或怀私忘上。务为崖异。是无异于化外之民。予不轻贷。须各体予荡荡平平之志。庶无后悔。 上览毕称善。先生曰此文有上逼 圣躬之语。极知未安。而自古晓谕臣民之书。必有谦逊引咎之语。然后群下感化。故唐陆贽制诏。每言其前日误事致祸之由。其时骄将悍卒。或有感泣者。又曰去党之本。只在于秉心至公。用舍黜陟。少无不均之弊。积久行之。人心自然变动。若只以一时颁布文字。望其得力。则恐不免文具矣。又曰臣前后劄疏。皆敢以君德为首。又必以学问为本。今日昵侍 天颜。岂有新说话。大凡学问。不出于知行两道。所谓涵养省察之方。皆就知行上言之。而主敬工夫。通涵养省察而言之。 圣上引接臣僚时。群下所共知。未见有失。而至于宫闱之间。幽独之地。 圣上独知之。尤宜著念。 殿下每以喜怒暴发为 教。目今改纪已过数月。而政令施措之间。无大段喜怒之可言。自古先辈之臣。莫不以人君善端之发。为可为之几。又曰 中殿鞠养春宫。如汉马皇后之于章帝。宋刘皇后之于仁宗。至情固无间矣。世子英睿夙成。岂不知台谏臣民之心哉。然则欲讨希载者。所以欲安 中宫。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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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 中宫者。所以欲安世子也。世子安则禧嫔自安。此事明白易知。领相亦岂不知。而深忧过虑。有非常情所及。夫以春宫止孝之心。不以谋害 国母者之不死为不安。而反以私戚被罪为不安者。岂其理哉。是不能望世子以正道也。自 上坚定圣意。俯察国家大体。臣民大义。复喻首相前日失言之意。 允从台启。则 中宫世子禧嫔一体俱安之道。其在此矣。因荐朝臣中雅望文学可合别样收用者权尚夏,金昌协等数人。又陈别荐人才之意。 上皆嘉纳之。又曰劝惩官吏之贪廉。有国所重。而近来赃法不严。以此贪官污吏。接迹于中外。若不痛革此习。国事无可措手。臣见 明庙朝清白吏。其数甚多。 宣庙以后被选者渐少。自 孝庙以来。其事遂废。今依 祖宗旧例。贪吏则摘发加罪。廉吏则令庙堂精选。以为劝惩之道。时贪污成风。贿赂公行。先生欲为变通。以正其习。而僚相故为迁就。不即举行。至先生下世。只以其私党一二塞责。先生所抄十馀人。一无与焉。又曰近来都城习俗大变。侈汰日盛。今拈出乡约中最切条件。名曰教令。大典禁制中可行者。名曰禁令。使民晓然知教禁并行之意。则风俗可正。法度可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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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患疮疖。久癈 经席。先生陈劄略曰。程子云人主一日之中。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寺人宫妾之时少。则自然气质变化。德性成就。今 殿下春秋已盛。 圣学已高。未知燕居九重之时。其能戒惧于未动之前。谨独于将发之际。与夫主敬以立其本。克己以去其私否。伏乞 命开筵于数日之内。庶几 圣上进德讲学之功。无间断停辍之患。而臣亦得于未归之前。因以略效葵藿之忱。又曰圣贤之言。莫不切至。而诚敬二字。尤为紧切。自 上若但知开筵是 祖宗通行之旧规。而不知诚敬之实功。则终无补益之效矣。又请择置师儒之长。如 国初金钩,金末。 仁祖朝郑晔教士节目。以为教化训迪之方。又劄请解职。归养老母。且仍雷雹之灾。乞赐策免。并 不许。会 上幸 恭陵。命先生乘轿随后。先生劄辞焉。归路以病落后。留住村舍。 上遣御医看病。又遣偕来史官。先生上劄待罪。陈疏乞退。 批曰卿之疾作。出于驱驰之馀。意谓稍俟病间。可以还朝。不料倚毗方隆。归志浩然。纵余凉德不足有为。卿以世禄之臣。独不念追报之道耶。矧今讲筵频开。启沃之责。微卿其谁。再疏。 上优批答之。 批末曰启下册子。待卿还朝。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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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议处。此又不可不念。特遣承旨宣 谕。仍命必与偕来。所谓启下册子者。盖前日先生入侍时奏曰臣戊辰所进册子。如或尚在宫中。自 上更为下览。必有采取处。下于备局。审其可用与否而启闻。则臣身虽退。臣言可行矣。其后 上搜得其疏。详览而下于庙堂。盖指此而言也。四疏还纳 命召。归于坡山。承旨御医随行。 批曰今玆转归旧寓。非出于长往。则命召有何来纳之理。已令史官赍传。徐待春和。从容至京。母子团聚。获遂至愿。是予所望。因雷变六疏辞。又乞策免。皆优 批不许。先生既承启下册子待卿相议之教。而归家后屡疏。 批旨愈恳。 恩遇愈隆。以为其兆可行。又赴 召至城外陈疏。请以散班入朝。 上促令引见。先生入对。恳辞职名。仍曰臣顷在高阳。伏承 圣批。有前进册子欲与相议之教。即今当与庙堂议定。而抑未知 圣意果如何也。退而劄进万言疏。附录明其可行。以坚 圣志。劄略曰程伯子尝告其君曰。君志定而天下之事成矣。所谓定志者。一心诚意。择善而固执之也。义理不先尽则多听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则守善而或移。惟在以圣人之训谓必当从。先王之治谓必可法。不为后世駮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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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所牵掣。不为流俗因循之论所迁惑。程子此言。明白痛快。政 殿下今日所当法也。要之此不出于一诚字。今臣所陈诸条。如其不可用则已。如其可用则举其九而阙其一。非诚也。揭其表而不尽其里。非诚也。抑臣于此。益有所感者。昔朱子于宋孝宗。辛丑入对延和殿。手进七劄。其第二贴黄曰。臣去年所进封事。恐元本不存。今别缮写成册。用袋重封。已于閤门内投纳。盖指所谓庚子封事也。夫孝宗南渡之盛主。亦尝褒礼朱子。而一岁之间。遂致元本不存。今臣在七年屏废之后。伏蒙 圣上收置秘府之中。乃仍臣请。更加 详览而下诸庙堂。以为议行之地。此殆有天数存乎其间。岂但为贱臣之私幸。如或诖误挠夺。使其有喜于始者。不能无戚于终。则亦不无深虑也。再引对。辄以疾病难强之状。力请退归。盖先生之十月复入也。以前上万言疏所言。无非经国远图。救时急务。自 上有采施之意。故意其或有可为之机。遂有此行。入城后与门人金干,李挺英,尹志和等。修正疏中所引文字本源出处。便于考阅。以备 睿览。使圣明昭然知十二条所陈者。皆出于圣贤谟训。以异其得有所据。次第施行。而僚相蓄憾。议多径庭。前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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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下册子。称以见识力量。不敢自当。还为封进。俗论又从而百方沮败。先生知其言之必不可行。且闻北使将到。十一月又以稽治录一册随劄投进。翌日再劄即行。出宿西门外。三劄申告归意。劄末言北使压境。事节多碍。解 命召密符。纳于政院。遂还坡山。劄批甚恳。缕缕百馀言。末有其所云云。虑之太过。不宜以此为嫌之 教。先生申疏辞略曰。今者职名未递。而客使将至。其欲出待乎则非臣本心。其不出乎则彼必致疑。小国之役于大国也。强暴危逆。何所不至。揆以臣之所目睹者。庚辰五臣之行。荐绅气塞。庚寅六使之至。举国震动。山林宿德。几乎不免此皆中间谗者之效也。至于故相臣李景奭之罹祸。 孝宗大王至欲令大将李浣杀使告绝。当时事可谓危矣。凡百节拍。安得以已往之故而谓今保无他虑也。连疏辞本兼职及常禄。并 不许。乙亥正月二十六日。重得感冒。昏眩不省事。承旨启闻。 上遣御医。持药物看病。使连为书启。二月初五日。即先生祖考梧窗公讳日。而家庙在高阳郡宗孙衙内。时先生之病已不可为矣。命布净席。正衣冠向衙哭拜。母夫人出视疾。先生跪伏若平时。使侍者扶还于内。正枕整衾而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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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长子泰殷执笔。口呼遗疏。气已微不能成声。喉中微语。皆是爱君忧国打破朋党之说也。遂以是日申时易箦于晚醒亭正寝。先生以去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还山。至十二月二十九日夜深。有异气一道绕屋。光芒烛地。是年正月初二日夜亦然。至是月初二日夜。其气尤异。状如虹霓。光如灯烛。蜒蜿远匝。良久乃散。邻人见者皆异之。噫。哲人之萎。岂偶然哉。讣闻。 上为之举哀。命赐棺板。特遣都承旨致吊。 世子亦遣宫僚来吊。又各 优赐赙仪。即下 备忘曰噫。左议政负一世重望。为士林领袖。平日言行。必遵礼法。逮登台司。正色立朝。其所以勤勤恳恳于筵席章奏之间者。无非一斗腔血中流出。小子之倚毗。不啻柱石而已。前冬适缘事故。留劄去国。方遣承宣。勉谕至意。幡然造朝。指日企待矣。何意一疾弥留。凶闻奄至。涕泪沾襟。震悼难抑。其令该曹。丧葬诸需。各别从优题给。禄俸亦为限三年仍给。以表至意。又 传曰前日左议政封事中。政府署事有难。复设内需司亦难。革罢之意。曾已下教。而此外条件中。亦岂无采施者乎。其令庙堂商确禀处。使儒相为国效忠之言。有采纳之实。 圣旨之下。人皆感叹钦仰。 上眷不替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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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明者如此。而僚相终始推诿。一无采施之事。使先生经世之志。 圣上隐卒之恩。并至于泯没而不著。人莫不慨惋。至有为之霣涕者矣。先生当病时。闻 王世子将读小学书曰。 世子天姿岐嶷。学问将就。教导之方。不可不豫讲。遂将平日所辑小学读书记。更加整顿。务令详备。欲趁 王世子入学前进御。积诚编摩。昼夜不息。以致疾势添谻。书才成而先生易箦矣。长子泰殷以先生遗意。更为缮写。陈疏投进。 批曰省览尔疏。继观册子。先卿为春宫惓惓之诚。至此弥笃。噫。贤相云亡。遗书尚存。令人不觉感叹。伤悼之怀。益切于中。从当下于春坊。以资劝讲焉。是年四月。礼葬于长湍招贤山子坐之原。祭仪葬礼。一从先生平日所定而行之。门人持服者二百馀人。赴葬者千馀人。太学诸生及书院章甫。亦皆操文致祭。戊寅三月。 赠谥文纯。道德博闻曰文。中正和粹曰纯。后以宅兆不利。乙酉八月。迁窆于平山绵谷。先生天分甚高。英特绝伦。清明温粹。仁厚恺悌。襟怀洒落。言行正大。人望之若祥鸾仪凤焉。幼时学击蒙要诀。已能知其说而心好之。后仍泮中疏事一拨。便转从事斯学。绝意外慕。笃志求道。时年二十也。自是覃思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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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心玩味。勉焉孜孜。弗明弗措。而所得者日益富。所造者日益深矣。其为学也。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而其所用功。主于一敬字。尝著主一说。论敬提要以自警。盖敬者圣学终始。皆不可无也。敬以致知则所知者益精。敬以践实则所存者益固。以身体之。以心验之。从容默会于幽闲静一之中。超然妙契于书言象意之表。未发之前。所以戒惧者无或间断。既发之际。所以省察者无少放过。其工程次第。一本于濂洛宗派。而其得于考亭者尤多。迨其晚年。严厉者变为和平。矜持者化为纯熟。天然之中。自有成法。则先生之于学。可谓安且成矣。其为道也。以为道者不可须臾离也。无时不然。无物不有。其主于心则有仁义礼智之性。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情。具于身则有手足耳目口鼻之用。接于物则有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常。明之为日月。幽之为鬼神。极其大则天地之运。古今之变。尽于小则一尘之微一息之顷。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已。与其所以然而不可易。推究其极。融洽洞彻。则先生之于道。可谓质前圣而无疑矣。其自得于已者。早弃举业。养德丘园。不由师承。夙悟道体。洞见义理之原。独睹昭旷之域。启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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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秘键。发前人之未发。充养完厚。德业崇广。修之于内。可以验之于外。得之于心。可以措之于事。则非如后世迂儒能言而少实。有体而无用也。其可见于行者。色温而言厉。神定而气清。宽而有制。和而不流。动静之际。悉合准绳。言为之间。皆有规度。衾枕簟席必整叠。书册几案必齐正。端坐一室。俯读仰思。不以疾病事故而顷刻暂辍。不以迁徙造次而斯须少怠。惰慢之气。不见于身体。睟盎之容。自达于面背。虽燕居申申。和平乐易。而及其酬酢事变。断以义理。截然有不可犯者。其在家也。未明而起。盥栉衣冠。拜于家庙。虽风雨寒暑。未尝或废。奉大夫人诚敬备至。承颜顺旨。愉色婉容。家庭之内。怡雍肃穆。若无人声。而众事自理。尤庵先生尝以孝行纯笃。奏达于 筵席。家甚贫窭。滫瀡之供。有时或之。先生尝承 召在京时。自 上闻之。特命赐母夫人衣资食物以宠之。教子弟必先孝悌。御僮仆兼施威惠。至于奉先之事。尤致谨焉。如朔望参俗节忌祀四仲时祭。蔬果鱼肉之数。一从家礼。各有品节。上墓之礼。依程朱已行之规。用寒食及十月朔。尝病冠昏二礼世无行者。遂博考古今礼家。损益折衷。撮为一书。并及祭礼。名曰三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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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之于家内。士大夫家亦有慕而化者。少时家近城南延接都监。每当燕使至。设彩棚戏。京中男女争先往睹。北纳细布。士大夫家利其价优。竞相图纳。先生痛敕家人。并一切禁断。盖自少严于春秋之义。不以此等微事而有所少忽焉。宾客亲疏。无不延遇。常尽其欢。吉凶庆吊。无所遗阙。皆有礼意。其自奉则衣服居处。殊甚弊陋而处之裕如也。其立朝也。以格君心正朝廷。明人伦扶大义为先务。而尤严于出处之义。时可以进则进。时可以退则退。未尝为贬道求售殉身苟安之计。亦未尝为一切遁世之士长往不返洁身乱伦之归。尝答门人曰儒者一进一退。各有攸宜。一向不出。非儒者。乃隐士也。观于孔孟程朱可知也。壬戌一出。盖欲一谢 恩命而归。此为赴 召之始。其后 命去告身年号。遂即入朝。此为出仕之始也。至甲戌 坤仪再正之后。首膺宠擢。位跻三事。十疏辞 命。恩谕愈勤。于是慨然以挽回世道经济时艰为己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匡君大要。可见于 经筵陈奏之说。经国嘉猷。灿然于万言设施之疏。此与伊,傅之训戒其君。朱子之入奏封事。可谓同一其揆也。丙子以后。天地翻覆。冠履倒置。先生心怀痛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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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薪胆。前后袖劄及章疏。无不昭揭此义。虽国小力弱。时且不遇。事竟不成。而其于复雪之义。炳若日星。可以有辞于天下后世也。常以为朋党之祸。必至亡国。每惓惓于洗涤党论。保合士类之策。大诰一书。出于至公无私。其时失志之类。赖而得全者亦多矣。君臣之际。不可谓不遇。而时议忌嫉。众咻沓至。使先生不得时月安于朝廷之上。得展其素蕴。岂天未欲平治耶。惟其所以扶纲常淑人心。使既晦之义理复明。既陷之世道复振者。无不光明炜烨。卓乎难及。其功甚伟矣。难进易退。不为苟容。是平生素所自靖者。以故前后入城。不过五行。考其立朝。未满数朔。道之难行也如是夫。然而为国一念。白首耿耿。 朝家行一善政则喜见于言。有一阙失则忧形于色。未尝以进退有间也。噫。尊周大义也而忘雠者排之。去党公论也而护私者挠之。正论不行。邪说横流。其流之害。终至于辛壬间屠戮搢绅而极矣。有识之士。莫不悲叹于斯矣。其教人也。随其人品之高下。才识之浅深。无不开心见诚。反覆诱掖。大要以立志为先。躬行为本也。其授书次第则始以小学,心经,近思录。次以大学,论,孟,中庸。俟其该摄洞贯而后。及于六经子史。循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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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序。阶级甚严。学者问有未切则明白晓之而未尝。隐。意有未喻则委曲告之而未尝倦。从游质疑之徒。袭和饮德。各有所得焉。尝曰击蒙要诀革旧习一章。实为初学猛省处也。又曰知行二者。不可废一而为学。见门人长于检束而短于讲究者。忧其不能恢拓。专于问学而缓于实体者。虑其不能守约。必使之周遍用工而不落于一边也。又曰近来年少受业者。不为不多。而率皆因循荏苒。未见有一人大段长进者。莫非科举之害有以痼之也。每言其为害有甚于异端。异端之害。譬如门外之寇。科举之害。譬如门内之寇。其言恳恻。一掴一血。人之听者不觉愧悚出汗也。其接人也。忠以尽已。恕以及物。睦姻任恤。恩义笃厚。少长贵贱。礼貌各当。知旧之丧。皆服巾带。门人之死。并为麻制。其在泛然相知者闻讣。亦为之一日行素焉。承 召寓邸之时。自 上所赐食物。并分于内外亲戚及有丧之人。无一入于家者。闻人之善。咨嗟奖许如不及焉。见人之失。从容开导。必以义方。诚款所至。感而能通。贤愚善恶。咸得其心。骄豪者服其化。暴慢者致其恭。虽趣向不同。意见差殊者。亦不敢以慢言傲辞加之也。至或见涉于异端者。虽平昔有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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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而辟之。无少容贷。有凭藉礼论。欲祸士林者。贻书绝之。有专尚王学。迷而不悟者。明辨以谕之。有放旷象外。驰心窈冥者。亦深忧而斥之。俾不至于乱吾道而惑人心。于是学者皆知斯学之正。而靡然向之矣。尤庵先生生并一世。先生以其志同道合。乐与之游。讲磨切磋。终始无替。其间虽或有未能归一者。亦不妨于一时所见之有少同异也。尼山尹氏亦尝亲好。迨其后来大段狼狈。先生曰此人于师生间。多有不尽分处。此后只以旧谊通寒暄而已。至于义理则不可讲也。尝荐林下士数人于朝。而不及于尼。自癸亥以后。亦不以招致之意。一陈于 筵前焉。所尝著述。多至数百馀卷。吾东儒贤言行。历时既久。几至湮晦。先生为之编集。自罗丽至 本朝。上下数千百载。凡系师友者。寻其渊源。一一收录而表章之。使后人有所感而兴起焉。闷初学之迷方则为著教法要旨。虑祭礼之多舛则为著祭仪正本。居家要义所以正家范也。稽治录所以语治道也。至于六礼疑辑心学至诀。规模宏大。条目精密。其于品节之方。正修之要。明若指掌。无复遗蕴。则朱子通解,西山心经以后。惟有此书耳。惧箕圣之遗迹泯没则于是有范学全编。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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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生之分义废坏则于是有师友考證。于心经家礼有要解。于论语孟子有纂要。于大学有补遗辨。于诗有要义。于春秋有补编。于家语有外编。于乐闷后世律尺既亡。崩缺已久。遂采仪礼通解,律吕新书及杜氏通典,文献通考。以为乐经遗编。辟异端则有阳明学辨。明正学则有圣贤遗模。其他日用诸训,学法总说,四礼变节,读书记,白鹿规解,朱文拾遗,先圣手笔,理学通录补集,伊洛渊源续录,三先生遗书,中兴遗迹,书院考證,增删濂洛风雅,退溪语录,栗谷续外别集,牛溪续集等书。或发挥经旨。或羽翼斯文。或论为学次第。或言变礼节文。其继开之功。纂述之富。实近代儒贤所未有也。其馀许多文字。不能尽载。又有文集七十馀卷。以 朝命将刊行于世。娶元氏。封贞敬夫人。朴潜冶门人府尹斗枢之女。淑慎婉顺。甚有妇德。生四男三女。男长泰殷。次泰舆。俱判官。次泰正早没。次泰晦。女宋淳锡县监,申圣夏府使,李德明。泰殷无后。以泰舆之长子弼莘为嗣县监。泰舆二男。长即后泰殷者。次弼傅洗马。泰正亦无后。泰晦二男。长弼渭夭死。次弼隆。宋淳锡一男广源。申圣夏三男长昉献纳次暻次曙进士。李德明一男应协。弼莘三男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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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师贞,师烈。馀皆幼。窃念状先生之行。诚不可以不重其事。不择其手也。如非深知其道德。又能善言德行者。何可属之以其笔哉。先生下世。今已久矣。而同门中可托者殆尽沦丧。干愚不肖。无所知识。特以从学之久。同志诸人俾任其责。不敢终始牢辞。为此血指汗颜之事。自知见识庸陋。文辞卑拙。是何足以形容先生德美之万一哉。于戏。东方僻陋。文献无徵。箕圣东辕之后。丽季郑文忠公始为崛起。为吾东理学之首。逮我 圣朝。儒化大行。群贤郁兴。静庵,退溪,栗谷诸先生。前倡后继。主盟斯文。吾道之盛。比之于洛闽。惟我先生继其后而作。尊尚其人。缵述其道。问学渊深。道德醇备。心事明白。论议和平。出处正大。事业炳郁。使诸先生相传之道。焕然复明于世。如大明中天。昭晰呈露。先生与尤庵先生实任其责。真朱夫子所谓文王治岐。周公制礼者也。岂不盛哉。玆敢以浅见。略述先生言行大槩。而又私窃以道统之说终之。以俟知德者考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