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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斋先生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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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斋先生集卷之三
 疏
  
厚斋先生集卷之三 第 48H 页
肃宗大王练祭时入城参 阙外哭班。伏承 别谕。辞谢告归疏。(辛丑)
伏以日月遄迈。钻燧屡改。 圣考一期。今已倏过。凡我中外臣民。追慕号绝。益复如新。念臣受 先朝厚恩。与天地罔极。恸霣之怀。尤不自胜。趁此受练之日。拟泄慨然之痛。强疾登程。仅到城中。不意千万梦寐之外。十行 恩谕。忽自天降。辞意勤挚。宠遇隆重。丁宁恳恻。有踰寻常。臣一读一涕。惝恍惊惧。不知所以得此于今日也。顾今我 殿下累然衰服。茕茕在疚。而益自旧发。励精求治。寤寐羹墙之馀。思致耆硕之贤。旁招之举。及于草野。瞻聆所届。就不钦仰。而如臣庸陋衰劣朝夕将死者。一体滥齿于其间。则岂不招一世之讥。而为岩穴之羞哉。臣自少出入于先正之门。而只以姿品凡庸。志气不强。虽或从事于章句之末。初无所得于真实之地。不过乡曲间白首无用之一匹夫也。至如日用酬酢之际。尚多卤莽之叹。况此圣谕所谓讨论经籍。贲饰治化者。其在愚贱。宁有一分近似者乎。臣诚惭恧。莫知措躬之所也。且臣犬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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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齿。今至七十有六岁。筋力澌缀。疾病侵寻。夜来又参哭班。露处湿地。以致素患眩證。猝然添剧。奄奄之势。实有顷刻难保之状。玆欲舁疾还乡。以为得寻生路之计。而分义所在。不敢昧然归去。略陈短疏。仍就乡路。行色忙迫。病思昏瞀。亦不能悉暴衷悃。瞻望 严庐。只有涕泣而已。伏乞 圣明俯赐矜察。亟收 召旨。且治臣径行之罪。以安私分。不胜万幸。
辞工曹参议 别谕宣召疏(乙巳)
伏以天降大割。 国有钜创。榆柳屡改。 因山又过。伏惟我 殿下友爱加隆。摧恸何堪。如丧之恸。率普同然。况臣受 两朝厚恩。与天地罔极。则其攀慕号陨。益复何如也。仍伏念臣本畎亩间笃老笃病之一庸夫也。数年以来。流落南土。山居涧饮。粗安微分。杜门养痾。以毕馀生。区区志愿。惟此而已。不料乃者。冬官佐贰之 命。出于千万梦寐之外。臣方切兢惶。罔知攸措。继又祗奉下谕 圣旨。数行丝纶。辞意郑重。谕臣以 先朝之旧恩。畀臣以 经幄之重任。使之斯速上来。臣病中惊起。伏地祗受。擎读未半。不觉涕泗之交颐也。顾臣庸陋。最出人下。少而失学。无所知识。中罹奇疾。遂成废蛰。不知缘何盗窃虚名。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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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朝荐被 误恩。言臣平生。不过如斯。僭踰殊极。愧惧恒切。今我 圣上。新登大位。急于求贤。不察臣之本末长短。以为 先朝旧物。或有寸长可取。过引 列圣之故事。有此格外之 异数。此正臣追 先王之殊遇。欲报之于 殿下之日也。臣一悲一感。无以为怀。其奈志业荒落。衰昏又甚。 特召虽勤。奉承无路。臣于是徊徨恧缩。直欲钻地以入而不可得也。况此 经筵之任。实有成就君德之责。苟非学术该通。见解高明。可以备 顾问而善启迪者。必招不胜其任之刺。是岂如臣有病无学之人所可承当哉。臣伏闻 殿下哀疚之中。勤于学问。收用旧臣。日 御经筵。好学之诚。迥出百王。瞻聆所及。莫不欣耸。使臣苟有一毫可堪之势。所当仰承 圣教。趁即趋 命。进参 法筵之末。获睹 圣学之成。在臣贱分。实为荣幸。何可逢此机会。自阻 耿光。上以孤 圣明之盛意。下以增愚臣之罪戾哉。且臣素患疝眩二證。至春而复剧。近又重患泄痢感寒等病。尪羸惫缀。奄奄欲绝。尸居馀气。就木不远。以此衰病筋力。虽欲黾勉赴召。又何可得也。玆敢罄竭肝肺。仰吁 宸极。伏乞 圣慈。察臣空疏之实状。谅臣老病之已甚。收还 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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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仍递职名。使朝暮垂死之命。得以安意就尽于丘壑之间。实 天地父母终始生成之德也。
辞赞善疏
伏以臣于本月十三日。祗承右承旨成贴书状。以臣升为侍讲院赞善。令臣斯速乘驲上来者。臣北望拜受。惶駴震灼。罔知所以置身之所也。仍窃伏念天祐宗祊。锡我元良。玉质幼彰。睿性夙成。 祖宗之眷顾在此。神人之依戴在此。即伏闻册礼方举。中外延颈。此实吾东方亿万年无疆之休也。正宜妙选端方正直道术博闻之士。而置之左右。以古圣贤格言至论。日陈于前。孜孜讲学。循循善诱。礼义之教。浸灌胸中。仁孝之说。擩染耳目。则可以涵养其气质。薰陶其德性。他日作圣之基。实本于此。其为任也。若是其重且大矣。此岂人人之所可当哉。臣闻昔在 仁祖朝文正公臣金尚宪。为文敬公臣金集请设赞善之职。其后膺是选者。皆是山林硕德。经学宿望。而犹且逡巡辞避。难于承当。今臣志业空疏。疾病缠髓。加以犬马之齿。恰满八旬。筋力摧残。精魂消亡。虽寻常冗散之官。尚恐其不可堪胜。矧此讲院之清选。教导之重任乎。臣心愧耻。姑置勿论。其在 圣明贻燕之道。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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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之疏略也。臣谨按程子论经筵第一劄曰。周公辅成王。幼而习之。所见必正事。所闻必正言。左右前后皆正人。故习与智长。化与心成。又曰欲乞朝廷慎选贤德之士。以备劝讲。臣又按朱子戊申封事曰。别置师傅宾客之官。使之朝夕游处。又曰置赞善大夫。拟谏官以箴厥失。又曰陛下又当以时召之。使侍燕游。从容启迪。则是将有以得乎陛下心传之妙。而宗社之安。统业之固。可以永久而无穷矣。其言恳到切实。自古人臣言教养之道。未有踰于此者。臣窃惟今日所以辅导之具者。想必详悉无遗。而乃以如臣庸陋无一可取之人。滥吹其间。以充一夫之数。臣恐有识之士。必将指点而笑曰。夫夫也。亦为是耶。岂不贻累于始初之政。而有愧于程朱之训也。臣所蒙 经筵之责。尚今压在头上。而今又有此胄筵侍讲之 命。此皆重选也。一之犹难。而况兼之乎。臣自知甚审。万不近似。闻 命以来。夙夜忧惧。既卧复起。对案忘餐。徊徨恧缩。若负大何者也。且臣新经重病。宿疾添剧。残喘如缕。奄奄欲绝。门庭咫尺。足迹不及者亦久矣。身为宫僚。当此大庆。而病状如许。不得趋参于贺班之末。臣罪至此尤万万矣。伏乞 圣明察臣衰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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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沈痼。谅臣学业之空疏。特递两筵之任。改授可堪之人。以重官方。以安私分。千万幸甚。
辞大司宪疏
伏以臣滥叨匪分。屡辱 召命。而疾病沈痼。一未祇承。至于宣册大礼。亦未趋班。猥陈一疏。略暴危恳。席藁私次。恭俟谴何。臣疏未达。而又于此月初八日祗奉初三日左副承旨成贴书状。以臣为司宪府大司宪者。两朔之内。 异数稠沓。旧职未递。新 命续至。噫。臣是何人。有罪而获宠。求免而反得。臣益用惶骇。罔知攸措也。臣闻凡受惠于人者。称其分则安。过则不安。过之甚则逡巡辞避而不敢当。盖天赋物性。各具良心。于其所不当得处。则羞耻之心。自然而生故也。臣本碌碌无用之一庸人也。少尝出入于先正之门。而姿禀凡下。志气不强。虽或从事于章句之末。而初无所得于着实之地。今至白首垂死之年。依然是昔日儱侗样子。且早婴奇疾。特地澌缀。气息奄奄。常若不保朝夕。此皆臣之实状也。知识筋力。比之恒人。万万不逮。而顾此所叨之职。责任甚重。地望自别。在臣贱分。即所谓过之甚者。臣虽不肖。惟其羞耻一段。根于本心。自有消磨不得者。则何敢于此。晏然而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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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哉。即今政化维新。惩讨方严。凡可以补 衮阙而振颓纲者。求之朝端。自有其人。而乃以如臣庸陋衰昏者。苟然充数。是无异于以宗庙之犠牲飨鶢鶋也。章甫之文章施越人也。岂非不似之甚乎。臣不直为私义狼狈。实为 朝家名器惜之也。臣闻 命之后。寝食俱废。畏天愧人。无地处躬。玆将肝膈之恳。仰吁严庐之下。伏乞 圣慈。察臣人器之不称。谅臣疾病之难强。将臣新授职名。亟许镌免。所兼 经筵赞善之任。亦乞一并收还。以安私分。以延残喘。实 天地终始生成之德也。
承 批后请 召还史官兼陈所怀疏
伏以臣病蛰穷峡。屏绝人事。晚始因人得闻。近来春宫邸下气候欠安。赖天之佑。旋复天和。此实 宗社臣民之庆也。昔宋帝患疮疹。程子责宰臣以不知上之有病。今臣名忝宫僚。异于他官。而不惟不知。闻且后时。臣罪至此。万殒难赎矣。仍伏念臣之今番死疾。百无一幸矣。荷 天地生成之德。得以保全性命。而馀喘如线。顷刻若绝。以致 恩召之下。未即祇赴。敢将危悃。沥血封章。仰冀 圣明有所矜怜而垂察矣。即又祇奉道臣传谕 圣批。恩礼之隆。视前有加。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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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岂不上来。一见予面之 教。辞旨恳恻。可感豚鱼。臣虽至愚。亦有一段知识。叩首奉读。不觉涕泗之交集也。如臣不肖。何等微细。而今 殿下所以见施者至于如此。臣反复思惟。不知所以得此于 圣朝也。情势穷蹙。拶到此境。一息未泯之前。所当不敢言病。亟欲一进 天陛。仰瞻 威颜。得遂平日之至愿。仍以自呈其空疏老败之实状。然后即请骸骨。退死沟壑。庶免于欺世要君之罪。而第目今病状。断无自力之望。此臣所以惶惑周章。罔知所出也。倘蒙 圣明召还史官。稍展日期。容臣安意调治。获延数月之命。则徐待日候稍凉。扶曳病躯。先归故山。取近 京辇。以为试其筋力。观势前,进之计。伏乞 圣慈特赐矜谅焉。且念臣以草莽疏贱。朝夕将死。其于 朝家事。无所与知。而抑有区区所怀。敢忘僭越。略为附陈焉。臣伏闻 殿下自即阼以来。凡政令施措。皆从仁心中流出。仁声所及。莫不欣耸。曾子曰为人君止于仁。夫人君为政之道。岂有大于仁之一字哉。第窃惟念仁之未发而在中也。只是浑然一理。纯善无杂。及其感于物而发见于外也。直出则为恻隐慈爱。横出则为苟且姑息。即周濂溪所谓几善恶也。若于分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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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克精察而明辨。则未尝不以苟且姑息。为恻隐慈爱。当刚不刚。事事委靡。其弊遂至于贤邪不辨。赏罚不明。贤邪不辨则贤者未必用而邪者未必斥。赏罚不明则冤者未必伸而罪者时或幸免。可不慎哉。臣远伏穷乡。得闻 殿下近来所以处分者。其出于恻隐慈爱者固多。而出于苟且姑息者亦或有之。伏惟以 殿下之聪明睿智。无微不烛。而犹未免有此者何也。臣恐 殿下虚明应物之地。似或有一毫未尽。以致临事发用之时。眩于是非。迷于得失而然也。苟能于格致上煞用工夫。使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则其于邪正之别。功罪之分。如数一二辨黑白。当恻隐而恻隐。当慈爱而慈爱。刚决果断。自无苟且姑息之弊矣。臣病思昏瞀。草草数语。固知不概于 圣心。而刍荛一得。圣人亦或择之。伏愿 圣明垂察焉。
自高山归到沙川。史官书启后申请 召还史官疏。
伏以臣迫于 严命。曳疾还乡。而累日撼顿之馀。澌缀特甚。昏仆私次。未即祇赴。迹近要君。罪积逋慢。即仍史官据实 启闻。严诛不加。而 回谕益勤。 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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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王人之恳。都归虚饰。请递讲职之诚。一未蒙察。臣之惶悚。于此尤深。臣虽至愚。亦有一段秉彝。感激之极。岂不欲不计死生。扶曳渡汉。以为待罪城外之计。而惟是四朔相守之史官又此留住。万分难冒之职名。尚未镌递。陨越闷迫。罔知所措。倘蒙 圣明俯谅危悃。亟 赐允俞。以开臣前进之路。则臣虽仆死道傍。谨当趁 练事匍匐以进。伏乞 圣慈矜怜而财处焉。臣急于陈情。不敢付诸县道。使家僮直呈于政院。僭越之罪。益无所逃。臣无任激切屏营俯伏俟罪之至。
入对后告归疏
伏以光阴驷疾。 练事奄过。伏惟 殿下追慕号痛。何可堪抑。仍窃伏念臣前后所叨 恩眷。无非臣不可堪当者。而至于赞善之职。尤为万万不似。此臣所以终始力辞。不敢冒进者也。幸赖 圣明俯谅危悃。快许镌改。使之入来。 圣恩至此。无以复加。臣于是不顾私义。不计衰病。敢以陋贱之质。得污蠖濩之地。身近 耿光。手惹天香。 威颜咫尺。 玉音温谆。其所以终始勉留之意。至恳至切。不啻若慈父之教爱子。恩荣极矣。分义伸矣。臣虽退死沟壑。无所憾恨。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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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对之时。 圣明复授以讲院旧职。又令入参内庭祭班。 敦勉之教。缕缕谆复。臣意以为讲职固从前自画之任。而 祭班是臣子追慕之所。彼此事件。似不相关。故乃以入参之意。有所仰对矣。实不知不谢其职。则不入内庭之例也。仓卒之际。遂有此误。对退而思之。则终难以匪据之职。冒没出肃。故拟参于 阙外散班矣。夜深临 祭之时。近侍再临。责以面诺之语。谕以诚实之意。事迫时急。难容累渎。冒昧趋进。祇赴 严命。然终不敢以职名自居。只以初付军衔。入参西班而退。格例之违越。处义之矛盾。至此而极矣。疏谬之失。已著于初见 君父之日。惶悚愧怍。迄不自已。臣既以难冒辞 命。而今复以是职应 命。则揆以事理。宁有是哉。臣若迫于 严命。惟以趋承为恭。则是臣不以诚实事 殿下也。 殿下既许递职入侍。而隔宵之间。复以是职责臣。则是 殿下亦不以诚实待臣也。况臣空疏无用衰病昏耗之状。虽顷刻酬酢之间。伏想 殿下已为洞烛而无馀。倘蒙圣明俯赐矜谅。解其职名。许其退归。则是亦 天地父母终始生成之德也。且臣强疾参 祭。终宵处冷。素患疝眩二證一倍添剧。今番 园陵行幸之时。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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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祇迎于路次。人臣分义。果安在哉。颓卧旅舍。残喘如缕。如或迟留数日。疾势加重。人事难期。一朝溘然。则不惟臣见讥于有识。抑亦必为贻累于 清朝矣。伏枕委呻。百尔思量。一归字外。无他善计。 圣恩至重。而无一报答。 君命至严。而终未祇承。臣罪至此。不可胜赎矣。担舁病躯。将寻归路。瞻望 象魏。心魂飞越。伏地涕泣。不知所达。
归家后又请 召还史官疏
伏以臣白首垂死。扶病赴 召。秖为仰瞻 耿光。俯遂私愿。不料 圣眷优渥。异数超常。 玉音盈耳。天香袭手。臣虽粉骨糜身。无以报答其万一。第念 恩礼愈重。承当愈难。愧惧愈切。情地愈蹙。使臣虚纡 圣恩。不量己分。徘徊不去。腼然无耻。则是臣一日之留。反为一日之罪。区区报 恩之心。将为负 恩之归。揆分度义。固知有罪。而理穷势极。终作妄行。臣之情事。可谓戚矣。昔臣师文纯公臣朴世采初入登对。礼遇殊绝。而旋寻归路。无少迟留。夫岂不义而先正行之哉。此于事理。必有可为而为者矣。臣仍窃伏念七十致事。礼之大防。盖以年纪衰迈。筋力凋耗。则虽欲陈力就列。鞠躬尽瘁。其势有所不逮。故为下者必
厚斋先生集卷之三 第 54H 页
引年而求退。为上者亦依礼而许退。今臣犬马之齿。正满八十。则其在致事之年。已多十岁。虽立朝恒仕之人。犹当退归之不暇。况臣畎亩之贱。岂可躬犯圣训。自陷于礼经之罪人哉。且臣衰病已极。神识顿耗。庸陋之姿。决无裨补于 圣朝。顾臣所进七条之说。实出于芹曝之微诚。藉令臣日侍前席。其所陈说。不过如此。倘蒙 圣明留念焉。则是有胜于臣身留在左右也。臣劳攘之馀。宿疾倍重。又自昨日。寒战大痛。證情一似痁疾。此必衰老气败所祟。颓卧床席。无计起动。论臣罪犯。万殒难赎。且史官之留住匪所。尤为惶悚。伏乞 圣明。亟命召还。以重事体。以安微分。不胜幸甚。
灾异求言后应 旨封事
伏以臣顷于九月间。重经毒痁。继值严冱。又患寒疾。尪羸惫缀。伏枕委呻。精神筋力。较诸秋初。不啻落下数层。所欠者只一死字也。伏惟 殿下姿挺上圣。好学诚笃。日 御经筵。讲讨坟典。此诚大有为之会。而臣学不足以明理。识不足以博古。齿满八帙。病又膏肓。身被 误恩。报答无计。此臣所以日夕徊徨羞愧欲死者也。伏乞 圣慈俯察衰病无用之实状。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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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镌递讲院职名。以重名器。以安私分。不胜幸甚。臣病伏昏瞀中。伏见十月三十日史官所宣 别谕。乃以冬雷之变。欲闻消弭之策者。念臣自 肃庙朝猥荷恩遇。至今年三月以后。受 殿下异数尤出常格。感激之深。不知死所。顷者袖劄数条。欲以酬 圣上不世之恩。伸愚臣涓埃之报。而伏俟数月。未闻 指挥。窃虑当时所言。不概于 圣心。以是愧惧。久不自安。不料 殿下遭此非常之灾。宣此非常之 谕。首尾百馀言。无非责躬省愆之意。是 殿下因灾警惕。有此勤恳恻怛之 教。此诚 圣上善端发见。转灾为祥之机也。今此雷电之变。出于闭藏之节。其声虩虩。其光烨烨。震动之壮。殆有踰于夏月。臣谨按羲易。五月于卦为天风姤。一阴始生。自此以后。阴气逐月而长。九月为山地剥。则只有上九一阳。至十月为重地坤。则阳气尽消而为纯阴矣。且雷者是阴包阳外。阳气冲激而作者。电者是冲激之际。相轧而生者。今当纯阴之月。有此冲激而作声。相轧而有光。则失其常道也甚矣。其为变异为如何哉。宜 殿下惕然而惊。懔然而惧。既下求言之 教。又询此朝暮垂死之臣。而其求助之诚。若是勤勤。至曰眇躬之阙失。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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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利害。一一历陈。今 殿下使言其阙失。而臣若畏惧而不言。使陈其利害。而臣若嗫嚅而不陈。则是臣负 殿下也。其罪大矣。臣窃惟今年即 殿下即位之元年也。越自嗣服之初。宵衣旰食。励精图治。严恭寅畏。敬天之诚至矣。哀伤恻怛。忧民之虑深矣。然而治化未著。食效愈邈。民怨于下。天怒于上。灾异之多。未有甚于近日。 园陵失火之变。已极惊心。其他如夏旱伤稼。冬暖无雪。冻雨成霖。凶星告灾。今又有此雷电之异。未知何样祸机。伏于冥冥之中。而有此可惊可怪之象耶。朱子曰冬气太温。雷电震激。嗣岁之计。尚有其忧。然则今此变异之作。意或忧在嗣岁耶。臣闻天人之际。一理贯通。上下无间。故积诚以动天。则天虽难感。而于是乎可感矣。修德以胜灾。则灾虽难弭。而于是乎可弭矣。臣请以 殿下所当感天而胜灾者六事。为 殿下献焉。夫所谓六事者。其纲一其目五。所谓一纲。曰人主之一心是已。盖心者。一身之主而万事之纲也。故人主之心一正。则天下之事无有不正。人主之心不正。则天下之事无一得正。此古昔圣帝明王所以欲明其德于天下者。莫不以正心为先也。尧舜禹天下之大圣。而其授受之际。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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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万世心学之源也。今以大学之序言之。精一即格物致知也。执中即诚意正心也。此乃尧舜以来。孔颜曾孟相传之要诀。故两程夫子于戴记四十九篇之中。表章大学一书。以为孔氏之遗书。入德之正门。此诚至论也。伏惟我 殿下春秋鼎盛。 圣学益笃。缉熙之功。无少间断。将就之效。优入高明。则其所以端本而出治者。庶几光明洞彻。俱得其正。而第执表而观里。由著而察微。则聪睿太过。或欠沈毅之量。英气所发。时有务胜之病。抉摘细故以为明。优容大罪以为宽。臣恐 殿下正心之功。尚有所未至于精一执中之域也。伏愿 殿下。勿以其已能者为自足。而益自勉力于其所未能之地。穷理以致其知。居敬以立其本。躬行以践其实。当其未发之时。所以操存者愈深愈厚。及其已发之际。所以省察者愈精愈密。日夕乾乾。终始如一。则可以立大中之本。而标准四方。清应物之源。而酬酢万变。日用之间。将惟 殿下之所欲为而无不如志。苟如是则正心之效。不但 殿下自得。而所以正人之心者。亦在是矣。所谓五目者。其一曰去己私。盖私者公之反也。公则人欲净尽。天理流行。君臣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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孚。情志流通。而致同心同德之休。私则心地狭小。知见昏蔽。一膜之外。亦为阻隔。而有偏爱偏听之失。是以公心晦而私意行。则一念之萌。众弊随之。私在用舍则害于用舍。私在听断则害于听断。民隐欲恤而私害之则不能恤。伦纪欲明而私害之则不能明。虽欲慎刑而私意蔽之则倖免之患必生。虽欲去谮而私意蔽之则信听之弊必至。非但此也。如好名好誉。务高务胜。多少病痛。皆出于私之一字。初则其端甚微。终则必至于人欲肆而天理灭。危亡之祸。于斯莫救。孟子所谓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朱子所谓不世之大功易立。而至微之本心难保。中原之戎虏易逐。而一己之私意难除者。正谓此也。然此自 殿下必须先正其心。去其私意。如一刀断割。不使一毫苗脉存诸胸中。然后推而责之于群下。则必有上行下效。表端影直之效。苟或不然。所令反其所好。则下无法守。人必不从。此必然之理也。人心之涣散。朝议之横决。 殿下勿异焉。或者以为今日之事。只当不分彼此。不问是非。惟以均一和平之道行之。庶有镇定之望。其言似公而其实则亦是私也。臣谨按朱子之言曰近年百事。多务含容。曲直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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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无所问。圣意以为如此处置。方得均平。然臣于此窃有疑焉。盖古之欲为平者。必称其物之大小高下。而为其施之多寡厚薄。然后乃得其平。若不问其是非曲直。待之如一。则是善者常不得伸。而恶者反幸而免。以此为平。是乃所以为大不平也。由此观之。或者之言。亦出于私。而其不可用也明矣。伏惟我 殿下睿智出天。清明在躬。以至公至明之心。行大中大正之道。观感所及。莫不欣耸。则孰敢以一毫私意。拟之于 圣躬我。第以其见于行事者观之。或不无可言者矣。夫干犯伦纪之罪。王法之所必讨。国人之所共愤。非 殿下所得以私者也。臣伏闻 殿下于近日诸臣惩讨之请。辄以意有所在为 教。臣未知 殿下此意。果公耶私耶。苟公也。是宜昭揭十行。明谕厥由。使一国臣民晓然知 大圣人至公之意如青天白日。而彼前后争论者。亦宜自服其偏私之罪可也。今乃不然。引而不发。似说不说。有若周遮掩护。而未免于䵝昧不明。此群下所以抑郁泄沓。不能无疑于 殿下之意。匪公伊私也。 私亲诞育之恩。在 殿下欲报之诚。宜无所不用其极也。第臣仄闻祠宇之营建也。功役浩大。崇奉过度。信斯言也。何其与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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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牢拒大字之意。姑停石役之 教不同也。圣人制礼。贵于得中。礼或失中。则虽竭一国之力而为之。实则反有乖于崇奉之道也。古人丰昵之戒。可不念哉。宫家折受之事。为民间巨弊久矣。臣闻近来此事之新出者。渐至增加。其数过多。加以宫奴辈到底横挐。遐方无告之民。怨咨日深。为守宰为方伯者。或恐 圣上之恶闻。不敢违覆。间有一二仰闻者。率皆见格。殿下深居宫中。何以尽烛其状耶。今 殿下贵为一国之君。何忧于子女之饥饿。而为此招民怨之事耶。至于顷日掖庭下人之犯夜。 殿下处分。亦未知其得当也。夜行有禁。其法甚严。李广以旧时将军。犹为蓝田尉所辱。况此掖隶之微细也。禁营之捕治其罪。乃其职耳。 殿下视为私人。过为容护。决棍重刑。再及于逻校。臣恐自此以后。虽有奸人恶小乘夜横行于都市中。畏约之馀。人莫敢谁何。其弊将至于国法废而夜禁不行。臣窃为 殿下惜此举措也。夫私之为害。人所易见。以 殿下之明圣。于此等事。想必察之审而知之明。然于施为之际。或不免有此者。岂 殿下克去己私之功。有所未尽而然耶。噫。人主以眇然之身。处九重之邃。其心之公私邪正。若不得以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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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而其符验之著于外而不可掩者如此。可不惧哉。臣闻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伏愿 圣明奉此三无私。行之以至正之道。致之以中和之功。则将见廓然大公。物来顺应。君正臣正而朝廷归于正。形和气和而天地之和应。至化旁达。灾异自消矣。其二曰严宫禁。臣谨按传曰家齐而后国治。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未之有也。是故古昔圣王。未有不以齐家。为治国之本。而齐家之道。莫先于严宫禁。盖内外有限。男女有别。闺门无疑阻之端。嫡庶有尊卑之分者。宫禁严也。后妃有关雎之德。后宫无盛色之讥。苞苴不达。请谒不行者。宫禁严也。如或宦寺开贿赂之门。权奸通幽阴之径。内言出外。外言入内者。宫禁不严也。肤受之谗行于左右。巧憯之计售于隐密。蛊惑君心。沮败国事者。宫禁不严也。二者之间。得失昭然。而自古中智以下之君。一为所饵。莫之能悟。终至于危亡之祸。随而立至。李林甫之阴伺上意。王德用之潜献殊色。至今言之。足为寒心也。大抵宦妾之辈。元无干预国家之事。只备宫中使令之任而已。第以为君亵御。情意稔熟。故其中奸黠者揣知君心。君心在于货利则以货利诱之。在于声色则以声色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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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于游畋则以游畋诱之。在于宴安则以宴安诱之。百计经营。以中其欲。为人君者。喜其容悦。乐其顺旨。日相亲狎。所言皆从。然后乃敢内恃君宠。外结权奸。彼权奸者。倚以为势。务悦其心。金帛走于其门。珠玉输于其人。潜相交通。阴授指嗾。致使其人之好恶。为君之好恶。其人之喜怒。为君之喜怒。于是吾之所尝喜怒者。能使君喜怒之。吾之所尝好恶者。能使君好恶之。惟意所欲。无所不至。考之往牒。滔滔皆是。伏惟我 殿下德合乾坤。明并日月。遵守家法。宫闱甚严。始初处分。动合机宜。恶奸阉之附丽凶人则出付 王狱。痛权奸之缔结貂珰则诛一二巨魁。一号令之间。内外肃然。虽然宫闱之间。例致情常胜威。恩常掩义。谨之于始者。未必谨之于终。行之于暂者未必行之于久。可不戒哉。记曰男教不修。谪见于天。日为之食。妇顺不修。谪见于天。月为之食。由是观之。人君家政之不修。亦足以致乾象之变。伏愿 圣明先修其身。以正其家。一动一静。皆合乎礼。一政一事。悉遵乎道。使人心祇畏。家道整肃。则夫岂有一人恃恩私以乱典常。纳贿赂以紊朝政者乎。将见内自宫省。外至朝廷。皆得其正。无有邪气干于其间。众灾消而百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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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矣。其三曰开言路。臣谨按仲虺之告成汤曰。自用则小。好问则裕。盖兆庶至众。万几至繁。而一人之聪明有限。天下之事变无穷。苟非广开言路。博采众议则君之阙失。政之疵病。其何以详知而善处耶。是以古昔帝王。设进善之旌。立诽谤之木。吾之所未闻者使闻之。吾之所未知者使知之。合天下之明而为吾之明。尽天下之善而为吾之善。夫然后众志通而庶绩熙矣。伏惟我 殿下即阼之后。政化维新。优纳相臣之袖劄。克从台阁之公论。冤者毕伸。放者皆还。曾未几何。浸不如初。凡大小所言。多不听纳。群情疑阻。莫知 上意之所在。以致首相先己遁荒。右相继又出郊。才闻左相辞单。亦已上矣。其他如权𢜫,李縡,赵观彬。又皆次第归去。 殿下之朝廷。不几于空虚乎。臣闻近有一台臣疏大忤 圣旨。前后铨拟。一皆靳点。噫。 殿下何示人不广也。使其言设有狂戆者。在殿下听谏之道。惟当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弃之而已。今若显示疏外之色。厌薄之意。则谁复有犯雷威批龙鳞而为 殿下献言者哉。苟如是则虽今日下求言之 教。明日又下求言之 教。臣恐无补于实用。而徒归于文具也。昔我 宣祖大王临筵问曰。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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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方前代何主。正言金诚一对曰可以为尧舜。可以为桀纣。 殿下天姿高明。为尧舜不难矣。但有自圣拒谏之病。此桀纣所以亡也。 宣庙为之改容。当时君臣之间。进言之直。容谏之 德。人到于今称之。古之人君。在舆有旅贲之规。位宁有官师之典。倚几有诵训之谏。居寝有亵御之箴。临事有瞽师之道。宴居有工师之诵。皆所以随事补阙。引君当道之意也。后世此法尽废。惟讲讨之任在于经筵。绳纠之责在于台阁。则其为任也可谓重矣。而闻近来讲官当开筵之日。不过一番读过。而无开释警发之益。谏官当叫阍之时。不过循例传启。而无直言极谏之风。则其何以格君心而回天听乎。虽然此亦未必不由于 殿下不能乐善好谏之致。苟使上有拜昌之诚。则在下者岂无尽言之忠也。朋党之祸。自古有之。汉之南北部。唐之牛李党。宋之川洛朔。 皇朝之东西林。相继为患。其始起于一人之私意。终必至于社稷丘墟。生民涂炭。此岂非千载有国之明鉴哉。我 国之有朋党久矣。百馀年来。相倾相轧。一出一入而已。其祸至于年前杀戮之惨而极矣。四年设鞫。专事诛戮。独柳之下。流血成川。刀锯之馀。得脱者无几。其祸可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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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肆惟我 殿下深以党祸为惩。以和平之道。行荡平之政。今番柑题。亦可见 圣意之所在也。虽然用舍之际。得中为难。如或贤愚不分。薰莸杂用。惟以相均相参为意。则其弊鲜不以君子为小人。而小人为君子也。噫。苟君子也。不患其党之为多。苟小人也。一小人亦可以乱人之朝廷。况于党乎。凡天下之事。莫不有当然之理。人君之处此者。不须问其事之如何。只当观其理之是非。其言之是也则取之惟恐其不及。而不当忧其为党。其言之非也则斥之惟恐其不严。而不当忧其有偏。若不然而先将党字横在胸中。闻一言见一事。辄疑其为党。则是将上下相阻。宫府异体。如此而可以为国乎。此虽由于群臣不能以诚意动上之致。抑恐有乖于人君推诚待下之道。呜呼。天虽高而其听则卑。理虽微而有感必通。是以太戊纳伊陟修德之训而能消桑谷之妖。武丁从祖已格王之戒而能弭雉雊之灾。今 殿下遇灾恐惧。广求直言。朝廷之上。草泽之下。亦岂无嘉言嘉猷。可以感天而消灾者哉。伏愿 圣明扩受善之量。恢兼听之道。克己自新。早夜思省。又申敕中外大小之臣。同寅协恭。日夕谋议。以求天意之所在而交修焉。则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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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害日去。而福禄日来矣。其四曰择守令。臣谨按朱子之言曰。生民休戚。系守令贤否。盖守令廉而贤则一境赖而得安。守令贪而暴则百姓无以保生。其任之紧且重如此。汉宣帝所谓与我共理。其惟良二千石。唐太宗所以先试外职。知其能否。然后次第选用者。盖为此也。臣伏闻昔我 成庙朝。守令有不治者。上亲御敦化门。挞之于大路。以愧其心。仍使还任。责以后效。故其时为守令者。无不畏威感恩。多有循良之称。且闻自 祖宗朝抄选廉吏。入于 阙庭。特赐宴乐。褒而嘉之。一与其选则后世子孙。亦皆录用。其法盛于 明宣两朝。至 仁庙朝。一番行之。更无闻焉。似于丙丁乱后。废而不行也。自是成宪坏而劝惩失道。朝纲解而贪浊成风。顷年臣师文纯公臣朴世采在朝时。拟遵 先朝旧宪。以示彰瘅之方。条令已具。而异议横生。且未久去国。事竟不成。可胜惜哉。伏惟我 殿下自在潜邸。深知民间之疾苦。及登 大位。益复留意于民事。凡发于政令。见于丝纶者。无非忧民之意。至于摘发奸赃。永为禁锢。吾 君爱民之心。莫不钦仰。然而泽不下究。民不被惠。寔由于守令之不得其人也。亲民之官。莫切于守令。而臣窃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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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为守令者。出宰之后。专事棓克。剥民肤髓。浚民膏血。广占田宅。谄事权贵。哀我穷民。何以为生。丽人郑以吾诗曰试看路上衣红者。尽是生民血染成。其言可谓痛迫矣。以至监司不得其人则一道受害。阃帅不得其人则三军离心。怨声通天。足伤和气。今日之灾异。安知不由于此乎。贪污之弊。举世皆然。其中虽有志行明洁。操守牢确者。盖亦鲜矣。臣数年以来。寓居湖南。窃听于舆人之所共诵。前高山县监李道显政化清简。冠于道内。后以母病弃官归家。而一境追思。如慕慈母。咸悦县监李相华至诚抚摩。治绩大著。全州判官李秉鼎剸剧苏残。名闻四邻。合自 朝家别样调用。以示褒奖。以励他人。则必有观感兴起之道矣。臣闻见不广。所闻者只有此数。若以他道论之。又岂无其人也。臣闻大臣顷以沿路所闻。荐守令之善治者数人。皆蒙褒典。亦可以砥砺一世也。噫。贪污之习。为世痼疾久矣。若不大段变通。有难猝革。况目今凶荒无前。而三南尤甚。老者填于沟壑。壮者去而为盗。此时字牧之官。尤不可不择。伏愿 圣明克遵先朝美典。严其法律。精其拣选。使廉者有所劝。而贪者知所惧。又别择有名望威惠者。畀以方面之任。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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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之寄。则八路生灵。庶有苏息之望矣。如此然后民怨可息而天怒可弛也。其五曰崇节俭。臣谨按古人曰奢者恶之大。俭者德之恭。盖为恶之事非一。而必以奢为大。尚德之道非一。而必以俭为恭者。其意岂偶然哉。自古帝王。积德累仁。垂裕后昆。未有不始于恭俭。而其后嗣之不能持守。以至于危亡者。亦未有不由于奢纵。考之往牒。昭昭可见也。大扺人心之所欲无穷。而天地之生物有限。欲之无穷也。以天下奉一人而未周。生之有限也。以一人竭天下而不足。殚民财而民怨。殄天物而天怒。古所谓奢侈之害。甚于天灾者。真格言也。伏惟我 殿下自即阼以来。节用而爱民。崇俭而去奢。内无玩好之病。外绝华侈之习。所好者学问。所爱者贤才。此盛德事也。第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此又 殿下不可不虑者也。臣近闻道路所传之言。自内 命纳军门银货地部䌷布。其数猥多。不识有诸。信有之则臣未知 殿下用之于何处耶。我 朝内需司之设。有乖于君无私财之道。而至今因谬。尚未革罢。固为治政之累。然 殿下于内间所需。取办于此。则因循旧例。犹不至大异。今乃公然取军门之储。地部之藏。而终不免于滥费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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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归。则无怪乎中外之滋惑也。昔在 宣庙朝命纳义盈库黄蜡五百斤。其时先正臣李珥职在言地。屡次争执。虽承未安之 教而不少沮挠。终得还下于该司。臣未知今日居言责之任者。果有如李珥之争执。而 殿下亦能体 宣庙还下否乎。臣尝伏见 肃庙朝若遇俭岁。必出内帑银钱。以助赈资。且于禁苑 亲拾橡实。下于赈厅。实惠之孚民。不啻沦肌浃髓。故至今遗民。追思哽泣。今 殿下纵不能出帑积以赈饥民。亦何可取公物以为私用耶。当此大侵之岁。虽撙节财用而一意赈救。减削浮费而竭诚赒哺。犹患不能救近止之民命。况可以有司之财。反为无名之费而莫之恤乎。宋臣李沆之言曰。论语节用爱民一语。终身诵之可也。臣谓非但人臣如此。抑人君终身诵之可也。近来闾巷之间。侈风大盛。象胥之家。皆衣锦绣。倡优之贱。尽服绫段。一宴之需。多至百金。一婚之费。不下万钱。以致财用竭而物价涌。朝贵之干请。守宰之贪婪。皆由于此也。此而不禁。其弊难防。为人君者。可不思所以痛革之乎。虽然此必自上躬先俭约。以为表率之地。然后下方有风行草偃之效矣。昔汉文帝惜百金之费而不作露台。 皇明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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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临朝听政。衣之弊袖。自龙衮中出见。我 太祖大王在宫中。常御藜杖麻鞋。翁主 赐第。不过二十馀间。而草盖者过半。 成宗大王荼褐䌷衾。弊而不改。猗欤盛哉。在上之人。俭德如此。故当时教化大行民俗归厚。皆能措一世于太平。绵国祚于无疆而为后世法者也。伏愿 圣明远法汉文帝 皇明太宗。近体我 太祖 成庙。清心神薄嗜欲。内有养性之效。外无伤财之患。则自然泽及于民。而天感于上矣。呜呼。当今之事。可言者多矣。臣不暇及他。而以此一纲五目之说为言者。诚以今日之当急而不可缓者在此也。苟能从事于一纲而尽其道。则所谓五目者特一施措之方。将见纲举目张。有感必应。群黎百姓。无不蒙休。上帝鬼神。还收威怒。何惮不为。而直为此凛凛也。臣本愚昧。年又衰迈。若过十馀日。犬马之齿。八十一岁。加以近来连经重疾。气血益败。精神益昏。奄奄欲死。不能握管缔思。 明命之下。稽延至此。今始略陈荛说。而言又陋拙。不足以仰副 圣上求助之万一。惶悚俟罪。无地自容。且臣有区区所怀。敢忘僭越。附陈于疏末。臣师文纯公臣朴世采。曾在 肃庙朝。汇录程朱告君之说有关于君德治道者。编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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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书。又于各条之下。以己意推衍其说。极其精要。名之曰经筵故事。仍辞疏写进。其时 肃庙大加称赏。到今岁月已久。其书之尚在宫中。有未可知。故玆敢更书一通。谨此封进。伏乞 圣明详览而体行焉。则其于进德之方。为治之道。必有大段裨益矣。
辞赞善兼进孟子劄记滕文公以上疏(丙午)
伏以臣犬马之齿。踰八望九。膏肓之疾。日深月剧。加以自春以来。重经伤寒泄痢等疾。今至数朔。不离床席。杜门块蛰。饰巾待尽。伏闻 王大妃患候阅月弥留。我 殿下违豫。亦且有日。候班连设。百僚忧遑。而臣以朝暮垂死之命。未伸臣子起居之礼。全昧分义。偃伏田庐。揆以邦宪。罪合万死。臣仍窃伏念为官择人。有国之先务。揣分度义。人臣之常道。是以自古为上者。未尝不尽诚于求贤。而亦未尝不致慎于用人。在下者未尝不有意于行道。而亦未尝不自审于量己。此其所以上无滥授之患。下无冒进之讥也。臣形枯气败。知昏学荒。其不堪需世之状。非但臣前后辞本悉陈无隐。前秋登对之时。伏想 圣明亦必洞烛而无馀矣。况臣所叨之职。责任甚重。不可一日瘝旷。而虚縻周岁。一不供职。以匹夫而敢抗 君命。处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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亩而遥带朝衔。私义不安。姑置勿论。 朝家处分。亦甚苟简矣。伏乞 圣慈。察臣本末空疏而无实。谅臣情恳非出于饰让。将臣职名。亟许镌免。以安私分。以重名器。不胜幸甚。且臣伏闻 殿下近讲孟子书。日与筵臣讲讨义理。好学之诚。迥出百王。呜呼其盛矣。然读是书者。必须先知七篇主意之所在。然后方可次第开释。有所受用。所谓主意者。遏人欲存天理六字是已。以中庸言之。遏人欲者。慎独之事也。存天理者。戒惧之事也。此不但为学者所当警省处。其在人君。尤不可不详味而深体也。盖人欲遏则私意不萌。天理存则公道流行。伏愿 殿下将此六字。煞用工夫。不徒诵其书。而又能体之于身。不徒体于身。而又能推行于政令施为之间。则凡日用举措。必皆流出于天理之公。而自无一毫人欲之私矣。臣向读是书。而知识蒙昧。虽章句训诂之末。茫然不能领会。况于义理精微之蕴。尤何能有所阐发。而窃尝不自量度。乃敢搜辑古今经史子书之说发明于是书者。一一收录于各条之下。或以浅见有所论辨则下一按字以别之。盖欲资讲习而备遗忘也。名曰孟子劄记。草藁之藏在巾衍者。盖有年矣。今闻 圣明方讲是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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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私录。不合仰渎于 睿鉴。而区区愚衷。不胜野人献芹之诚。敢忘僭越。冒昧书进。第乡家纸笔未易。不能一时誊写。先书梁惠王公孙丑滕文公三册。自此以下。从当图得器具。随书随进。烦渎之罪。在所难免矣。且臣眼暗神昏。倩人以写。而多有误书涂抹之痕。不恪亦甚矣。不胜惶恐。伏望 圣明恕其僭而赦其罪。或于进讲之际。以备参考。或于 清燕之暇。时赐潜玩。则萤爝末光。或不能无补于日月之明矣。
辞大司宪赞善兼进孟子劄记离娄以下疏
伏以臣春夏以来。衰病转剧。委卧床席。与死为邻。不料千万意外。伏奉道臣传谕 圣旨。复畀臣以司宪府大司宪。令臣斯速上来者。臣扶病强起。仅能祇受。伏地感惶。罔知攸措也。臣窃伏念霜台首席。地望自别鹗立朝端。凝持风裁。上以绳愆紏谬。纳吾君于无过下以扶正抑邪。振朝纲于既颓。使君德日新。四方拭目。则其任之重且大也如此。是岂人人之所可承当哉。臣往在前秋。猥蒙 前席之恩。待遇之隆。勉留之勤。即近来人臣之所罕有者。臣于是时。不胜感泣。已有为国一死之心。即今 新命又出寻常。则分义所在。敢不祇赴而第臣环顾循省。实有万万不敢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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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者。盖以志业摧颓也。才具空疏也。老昏又甚也。实状昭然。人所共知。臣若徒知 恩宠之异常。不思重任之难堪。偃然自居。视若固有。则私心羞耻。有不足言。而其所以欺诬 天聪者。顾不大欤。噫七十致事。礼有明训。今臣犬马之齿八十有一。则较诸古人致事之年。已多十一岁矣。如臣庸陋。不敢以古礼自处。而自量筋力。殆无馀地。则毋论职事之漫剧。固无陈力就列之望。而况长宪为任。至紧至重。有不可一日虚縻者乎。玆将由中之恳。仰渎 体下之听。伏乞 圣慈。察臣情恳非出于饰让。谅臣衰病已至于难强。将臣新授职名。亟许镌免。兼递胄筵侍讲之任。以重官方。以安私分。不胜幸甚。且臣顷于四月初。敢忘僭越。猥进孟子滕文公以上劄记。自离娄以下所当即为继进。而穷蛰乡村。器具未备。自尔迁延。今始投上。且缘眼暗神昏。倩人以写。而所倩者又非一手。誊写之际。多有裁割刮磨之痕。奏 御文字。殊甚不敬。此又臣之罪也。臣衰耗已极。朝暮待尽。而受国厚恩。无阶报答。敢以若干私录。拟效区区献芹之忱。 燕闲省览之下。如或有一毫裨补于 缉熙之功。则臣身虽死。亦无所恨矣。臣治疏将上之际。伏蒙 圣上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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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史官。远宣别谕。仍 命与之偕来。十行丝纶。辞旨隆重。至曰予所守者 祖宗传授之邦。卿所学者先辈相传之道。 劝勉之意。可感神鬼。臣奉读未竟。不觉惊魂离体。惶汗浃背也。噫。 先王御世之时。山林宿德之士。遭遇 圣君。出而行道。布列朝廷。助成治化。则彬彬之盛。果如 圣教矣。今我 殿下尊贤乐道之诚。可以追配于 先王。而顾臣衰朽灭裂之贱。无能为役于前人。苟以敷求之念。克尽招延之道。则岩穴之下。岂无应 命而起者。乃反以不敢当之 教。被之于笃老将死之一庸夫。臣于是惶惑愕眙。莫知所以致此之由也。凡事出于虑外则听之者骇笑。过于本分则当之者愧惧。今臣无其实而滥叨 圣谕。匪其人而谬荷 殊恩。四方骇笑。将谓斯何。中心愧惧。若陨渊谷。求死不得。欲逃无路。臣之情势。可谓穷蹙矣。恳乞 圣明早赐处分。还收史官偕来之 命。俾此垂死残。喘得以安意就尽。则实 天地父母生成之恩也。
辞大司宪赞善兼进小学劄记疏
伏以臣之于君。犹子之于父也。子有疾痛。必呼其父。臣有危悃。辄诉于君。此皆发于中心之真切。而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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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矫伪者也。臣之庸陋衰耗。不堪为世需之状。不惟臣自知甚明。亦想 天鉴孔昭。业已洞烛矣。况自经秋初毒肿。精神筋力。消亡殆尽。冬深之后。又患寒疾。一番稍动。一番添痛。望九之年。其势即然。屡辱 勤名。一未祇赴。匹夫无礼。自陷大罪。论以常刑。万殒难赎。此臣所以日夕惶悚。罔知攸措也。玆将危迫之忱。仰诉 仁覆之天。伏乞 圣慈。察臣情悃。递臣本兼两任。使之守分待尽于田亩之中。则实 天地父母生成之恩也。臣于病伏中。伏闻贱孙致垕猥蒙 圣恩。幸忝魁科。自 上特为引见。仍 命荣归之日。谕臣入来。 玉音丁宁。 天意勤恳。此实稀世之 异数也。贱孙归家。口传 天语。 圣眷罔极。相对感泣。仍念臣门衰祚薄。屡罹丧祸。到今垂死之年。相依为命者。只有贱孙一人而已。形单影只。常自凛凛。不意昨今年来。臣之祖孙。荐被 隆渥。感激之极。不知死所。臣则老矣。报答无阶。惟以为国尽忠。死而后已。日夜诲饬于贱孙。庶几为仰酬 恩造之万一也。且臣伏闻 王世子玉质幼彰。睿学日进。所讲孝经已毕。将又继读小学。臣窃惟是书有内篇外篇。而其中所载者。无非忠君孝亲。隆师亲友之道。使人读之。油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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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发兴起之效。正程子所谓薰陶其德性。朱子所谓做人底样子也。注解则有何士信集成。吴讷集解。陈祚正误。陈选增注。程愈集说。先正臣李珥集注诸家之说。可谓详明纤悉。无有遗欠。而第童蒙始初之学。尚有未易晓解处。故臣少尝读是书时。广搜经传子史及吾东诸儒之说。有可以羽翼是书者。无不一一采录。至于字音字义。亦为致详。使蒙学易晓。间亦窃附己意。此不过为自己不忘之资而已。今闻书筵将讲是书。窃料辅养教导之人。必尽其诱掖劝讲之方。区区私录。自知不足有无于其间。而野人献芹之忱。不觉自切于中。敢忘僭越。随疏投进。伏乞 圣明授之春宫。以资讲读。或下春坊。以备参考。则其于教谕开发之道。或不无少补矣。臣衰昏日深。凡平日依俙彷像于章句训诂之末者。今皆顿忘而不记。设使臣日侍讲筵。无少裨益。玆以私自劄记者。敢为替进。惟圣明之财察焉。
又辞本兼两职疏(丁未)
伏以臣连将衰病实状。沥血陈恳。而微诚未得上彻。非惟未蒙 矜许。顾乃仍承 召旨。 圣眷愈隆。一节加于一节。臣益增惶陨。罔知所以措身之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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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数超常。 君命至严。在臣分义。所当匍匐以进。致身于 宸陛之下。以冀 圣明俯垂哀怜。许其休退。然后归死丘壑。则臣之分愿。万万充足矣。第惟臣病初非一时偶感而发。盖以望九之年。又添一齿。毒肿之馀。更患寒疾。筋力之澌缀。精神之消亡。其理固然。伏想 圣明亦必俯谅矣。自古人臣义有所不安。则移疾请免例也。故虚实相蒙。轻重不分矣。今臣则不然。年至矣病痼矣。委于床席。朝暮待尽。不敢无实而矫饰。以欺 殿下也。玆摅肝膈之私。仰吁 仁覆之下。此实出于闷迫之至恳。夫岂得已而不已哉。伏乞圣慈特加矜慜。将臣所叨宪职及讲院兼任。一并镌改。以安私分。不胜幸甚。臣委顿床席。神昏气竭。饰巾待尽。万念俱灰。而惟其一段爱 君之心。尚有耿耿未泯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玆敢以草草数语。附陈疏末。臣闻帝王为治之道。必以学问为重。而所谓学问之工。不徒诵说而已。要在讲明而体行也。诚能以古圣格言至论。作今日面承耳闻。以之薰陶其德性。变化其气质。使严厉者变为和平。粗硬者渐至纯熟。则方是真消息也。苟或不然。则所行与所学相反。虽自谓处事得中而未必为中。自谓秉心至公而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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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公。政令辞气之间。随处触发。是由于平日涵养之工未尽。而血气之用为胜。如此则何贵于学问乎。设有逆意之事。惟当从容处置。务归至当。何至于声色太厉。举措颠倒欤。昔宋儒吕祖谦性气粗暴。有不如意事。便打破家事。后看论语至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忽觉意思一时平了。终身无是事。朱子以为善于变化气质此乃学问中第一要道惟 圣明之体念则实为幸甚。臣衰耗已甚。朝夕待尽。苟于未死之前。得见 圣学日高。 圣德日隆。则臣当瞑目入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