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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谷集卷之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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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谷集卷之十四
 疏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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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史荐辞职疏(丙辰)
伏以昨者閤门外诸臣会坐之时。大臣以为今番翰荐。或有物议云。臣闻来。不胜瞿然之至。人言之轻重。指向之谁某。虽不可知。而莫重翰荐。致有非议。臣等以主荐之人。不可一刻晏然。故罢对归院。欲为陈疏自处。即与待教李后沆面议。同坐搆草。联名净写。使之呈彻。臣则即为出来矣。夕后后沆送书于臣曰。即见修撰姜硕宾于阙中。则以为此言出于我。我当言之。吴道一则有病不合。李塾则物论不快。李湜则拙于书。不宜于秉笔之任云。仍复托以日暮。还寝联名之疏。乃于今日。独自陈章。后沆之意。臣实未晓。硕宾既以三人不合为言云。臣不得不据其所言而明之也。吴道一即故名相吴允谦之孙也。夙负才誉。人称奇童。文学出人。家世焕赫。固无可议。而今之言者。乃以疾病为言。道一少有羸疾。而差愈已久。决科从仕。屡经假注。且以春坊讲官。频侍书筵。此则 圣明之所尝下烛也。况疾病有无。初无关于翰荐。被荐之后。病不应讲者。固有之矣。未闻物议以有疾为言。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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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者也。李塾乃宗室子。而龟川君睟之孙也。龟川君立大节于光海朝。为世名人。塾之群从。皆入翰苑。而塾又儒雅端方。实合是任。既选入于槐院。又被荐于注书则以家世。以才望物论。有何不快之理乎。李湜则今右尹李观徵之侄也。臣虽未曾相熟。而同僚极言其才望可合。必欲并荐。臣亦闻其优于文才。遂与之同荐矣。人或言其拙于书。而掌史之任。异于堂后。唯以直笔为称职。不必以善书为能事。臣闻硕宾初以塾与道一为言。而末乃添一李湜云。其意所在。岂难知哉。不过出于排摈异已之计。而只论二人。未免太露。故插入观徵之侄。欲掩伐异之迹。为湜者不亦困乎。凡史荐之规。既定新荐。则遍问于曾经先生。谓之回荐。若有一人以为不可。则并削其荐。必待佥议归一然后。方为焚香。而至以荐非其人。必受其殃。为告天之祝辞。此其事体何等重大。而敢有一毫苟然之念。以取欺天误事之诛哉。况今番新荐。既非一人之独为。臣与同僚。反复相确。以五人停当之后。勿论彼此。回荐于先生。至于数十人之多而无一异议。可见物情之允惬也。今硕宾乃以一己之私心。欲沮史局之公论。而被荐之人。元无指议之端。故其所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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殆不成说。玆数人被荐与否。不是大段事。而窃为今日世道。发一嘅也。臣本以无似。叨冒史局。猥当莫重之事。而荐墨未乾。颊舌先腾。其不敢抗颜于记言之列明矣。且臣于昨者。见卖同僚。致令联名自列之章。格而不入。而及见同僚之疏。则泛称三人不合之言。而只为李湜分疏。臣窃为同僚惜之。伏乞 圣明俯谅危恳。亟命先削臣职。仍正臣罪。以重史局。以快物议。不胜幸甚。
辞馆职。兼陈所怀疏。(戊午)
伏以臣禀气虚薄。居常善病。中经奇疾。羸壳廑存。固无陈力之望。而感激恩遇。黾勉从仕。前月望后。重得外感。而不遑将理。累当考试之役。劳伤之馀。疾病大作。精神昏眩。元气危缀。自揣病情。决非旬月可瘳之症。所叨职名。系是经幄重地。不可一日虚带。以速瘝旷之诛。伏乞 圣明俯赐体谅。亟许镌免。以便公私。臣不胜至幸。仍窃伏念愚陋如臣。无所肖似。蒙 圣上特达之知。一朝拔擢。置诸迩列。譬如乘轩之鹤。在梁之鹈。荣耀虽极。不称甚矣。夙宵兢惕。以宠为忧。既不能循分量已。获遂逊避。则罄竭愚虑。图报万一者。是臣区区之愿也。顾缘才识浅近。学术空疏。拜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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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数次登筵。而只得缘饰章句。备礼侍读而已。至于论思启沃之方。蔑尔无闻。上孤 主恩。下负臣心。臣惟自愧。人谓斯何。比因 玉候违和。静摄多日。停废讲筵。已踰数月。虽上圣兢畏之志。在幽独而罔懈。然微臣忧爱之心。虑工夫之或间。清宵禁直耿耿不寐。补阙诚深。匡时念切。辄效恳款之愚。以冀涓露之裨。惟 圣明留神财幸。臣伏睹 殿下聪明圣智。有大有为之资。冲年履位。躬总万几春秋方富。听断不倦。此正挽回颓运。丕扬 先烈之会也。而顾乃因循牵补。退托自小。迄无振厉之意。临御五年之间。设施注措。未有大慰斯民之望者。反以求之。正坐此志之不立耳。伏愿 殿下奋发大志。一洗旧习。秉持乾刚。法象天德公好恶以正朝廷。慎法令以安民生。杜塞群枉之门。恢开众正之路。一以振肃颓纲。规恢至理为务。则国事可庶几也。 殿下清明在躬。气质纯粹。而一念之间。未免有偏系之累者。以先入之言为之害也。圣人之心。澹然虚明。初岂有偏私之蔽。而惟其左右承弼之人。导之不以其正。先入之言。渐渍日久。旧臣则尽以为党私而疑之。新人则尽以为忠正而信之。疑之者摧折谴何之不足。信之者崇长奖拔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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暇。此亦理势之固然也。然但见数年以来。政刑法度。日益紊乱。风俗人才。日益污下。谄佞成习。贪饕肆行。私意横流。公道扫地。朝廷溃裂而国势虞危。终至于莫可收拾之地。 殿下其可不惕然于斯而思所以改图乎。当今之事。不可毛举。且以近日数事言之。郑维岳前日以言近习而忤旨。复置代言。实光 圣德。而台章遽发。必递乃已。赵希孟之事。则诿以细故而停其论。自古人君庇护近习者。或有之矣。安有庇护近习之台官乎。金寿兴被谴已久。因赦命叙。实出于 圣上之至意。而两司俱发。汲汲论执。朝廷之置台谏。其责如何。而视国事于秦瘠。惟攻击党人之是事。不亦甚其哉。法者 祖宗之法也。法一坏。国不为国矣。顷日朝家申明守令滥率之禁。而因其自酋。辄令勿罢。至于按廉之官。事面尤别。而朝廷既知而不问。台劾垂发而还寝。终使犯科之臣。容其自处。 殿下之纪纲。将安所施。而冒法干禁之徒。将自此而日肆。不如初不申明之为愈也。朝廷四方之标准。而行私蔑公如此。若是而其能国乎。书曰。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又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会其有极。归其有极。此 殿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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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加意者也。夫人君建极之道。不在于他。惟在此身之修。日者筵臣有以中庸二十章要旨。仰问于 殿下者。 殿下拈出修身二字为答。大哉言乎。 圣虑及此。实我东生灵之福也。臣请言修身之道。人君以眇然之身。临乎亿乖之上。必须在我者极其正而后。可以正人之不正。极其公而后。可以责人之不公。如或不端其表而希影之直。不清其源而望流之洁。则天下岂有是理哉。此中庸所谓修身则道立而为九经之本者也。然身不可以徒修也。亦必由于讲学以正心。所谓学者。非谓章句之弥文。口耳之末习而已。将有以讲明义理而剖析于毫釐之间。矫揉气质而省察于言动之际。涵养德性而操存于静一之中。求之于书而会之于心。体之于身而验之于事。此乃讲学之实也。今 殿下好学之诚。出于天纵。毓德少阳之日。固已加意于学问。及今正位宸极。 圣德日就。频御讲筵。典学不倦。为尧舜为文武。是在 殿下。然人主一身。内有众欲之交攻。外有庶务之繁委。其心易挠也。其事难专也。以易挠之心。做难专之事。卤莽作辍而求其实效难矣。臣不敢知。 殿下果能潜心着力而践其实否乎。苟为践实得一善而行之有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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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一言而用之不尽。随其所得之浅深而验效斯判。今以 殿下粹美之质。讲学图治。非不至矣。而功化未应。众弊滋蔓。危亡之徵。不形而著。此固识者之所窃叹。愚臣之所深怪。而先正所谓入瞻重瞳。则英姿洞澈。睿识明断。而出顾四方。则民生愁苦。蹙蹙靡骋者。正为今日道也。以此观之。臣恐 殿下虽有好学之志。而或欠践实之功也。诚愿 殿下毋徒纸上讲说。必于心上理会。勿以处独而或肆。勿以停讲而或怠。必使居寝燕閒之间。常若临筵讲论之日。行之以诚实。守之以中正。以为修身建极之则焉。呜呼。今日之国事。可谓岌乎殆哉。上焉而乾文示警。宜伏者屡见矣。下焉而地道失宁。宜静者数动矣。其他变异。式月斯生。阴阳未和。雨泽愆时。可愕之灾。史不绝书。上天之仁爱告戒。如彼其昭。而君臣上下恬不知惧。一日二日。宪宪泄泄。至于罪己之虚文。策免之故事。且废而莫行。则况何望警动修省而应天以实乎。臣闻天人非二致也。得人心则斯得天心矣。朝廷之举措得宜。刑赏当理而后。人心服。 殿下临御未几。窜逐大臣。轻开荆棘之路。数年之间。言事之臣。放黜联翩。韦布之士。谴罚相续。无论其人之贤愚。其罪之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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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像愁惨。听闻骇惑。人心安得不涣散。士气安得不郁抑乎。噫。今之论者。以贬损君父。为宋时烈之罪案。以离间骨肉。为金寿恒之罪案。夫君臣大义。天地之纲常也。臣之于君。犹子之于父。为臣子而贬其君父云者。是果近于人理乎。况如时烈。林下之一寒士。蒙 孝庙不世之知遇。待之以待大贤之礼。义则君臣。情则父子。其为报效之诚。必有万倍于恒人者。而加以此等罪目。岂不为天下之至冤乎。此无他。只以误礼为罪。则其罪不重。其律不至于窜殛。故构成极罪。眩乱 天听。以快私党之憾。而 殿下不悟。岂不痛哉。 殿下试于燕閒朝彻之时。穆然澄神。设以身处而察其心。则时烈枉被贬损之罪。不待一二言。而可以释然矣。至于金寿恒。乃 先朝顾命之臣也。 殿下嗣服之初。眷遇隆重。身居辅相。目击时事。上封论奏。言辞剀切。深陈诸臣误事之咎。痛斥尹鑴悖理之言。忧国爱君。赤心皦然。而 殿下不赐舒究。遽下不忍闻之教。左右之臣。从更罗织。孤忠未暴。罪网横加。朝而吁咈于一堂之上。暮而远斥于千里之外。一落炎陬。屡更寒暑。天涯恋阙。只影堪怜。以 殿下闵覆之慈。岂无矜念之端乎。 殿下试取寿恒当日之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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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赐乙览。则断断之心。可以灼见矣。噫。匹夫之微。犹不可非罪而罪之。况以 孝庙礼遇之老臣。 先王顾命之大臣。而不察情实。勒加以覆载难容之罪。虽以二臣之被罪为不足恤。独不重贻累于明时而伤明于 两朝乎。时烈之安置。今已四年矣。炎瘴栫棘之中。疾病沈婴。白首残龄。馀日无几。深恐一朝溘然。使 圣朝有杀士之名也。惟 殿下兴哀于垂死之喘。轸念于盖帷之仁。俾得复见 天日。归死故里。以体 孝庙当日之心焉。寿恒罪名冤枉之状。大臣曾已陈达于筵前。往年恩宥之旨。实出于覆焘之至仁。而 殿下执德不固。遽允还收之请。使左右窥其俯仰。中外议其浅深。岂不惜哉。惟 殿下思 先王凭几之音。早下放还之命。以全终始君臣之义焉。臣历观史牒。自古明君英辟。或因一时之忤旨。过听群臣之言。罪黜其臣子者多矣。惟其转圜之量。不吝于迁改。故雷霆之威。无竟日之怒。而天地之仁。后世称之。君臣之际。岂不如此。易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今此 玉候平复。莫大之庆也。死罪并宥。大霈之典也。诚因此时。克推旷荡之恩。前后被罪诸人。一并宽释。导迎和气。慰悦群情。则圣人大德。人皆钦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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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臣所谓得人心以应天心者。其在是矣。凡臣所陈之事。实犯当今之忌讳。非不知言发于口。罪祸随至。而诚感 殿下旷世之殊遇。有怀不言。臣实不忍。玆因乞免之章。冒进狂瞽之言。冀 圣明之一悟。惟 圣明矜其愚而察其忠焉。臣不胜激切屏营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人臣为国进言者。人主之过举。时政之是非。尽陈无隐。乃其职耳。已正礼论。更为提起。事未稳当矣。
辞典翰疏(庚申)
伏以臣伏见教旨。以臣为弘文馆典翰者。闻命震駴。抚已兢惕。不知所以容措也。夫玉署多官。何莫非论思之清选。而至于本职。则地望最重。视诸僚自别。毋论故事。即自近代言之。上下数十年间。居是职者。仅一二人。而必极一时之望以充之。苟无其人。辄虚斯位。其任之重。为如何哉。臣本空疏谫劣。百无一长。而 天日之明。误加偏照。前后所蒙。迥出常格。恩山德海。报答无阶。轩鹤梁鹈。愧惧徒积。自知不称。何待人言。惟是仰感知遇之深。俯循义分之严。自检讨以至于侍讲。不敢固辞。终于拜受。诚以职虽匪据。窠是代匮。私谅不可终守。 君命不可终违。非为微才贱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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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分近似而然也。至于今日新除。系是久虚之极选。尤岂非万万不似之甚。而一朝举以授之。辱名器而羞朝廷。非细事也。臣之不敢冒进。于此决矣。臣自闻除命。如负重担。踧伏累日。恭俟物议。而驳正之论。尚此寥寥。不得不辄具文字。冒死呜呼。言出肝膈。匪由饰让。伏乞 圣明谅臣危迫之恳。将臣新授职名。亟行改正。以重官方。以安私分。不胜幸甚。臣无任兢惶祈恳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尔之文学。允叶是任。尔其勿辞。从速察职。
玉堂请勿退视事之期劄
伏以臣等即闻政院以处暑虽过。日气尚热。禀退视事之期云。臣等愚虑窃以为非宜。臣等窃惟国家庶政。千条万端。而其最重且急者。莫如人主之进学。昔之圣王。德已成矣。治已定矣。犹必惜寸阴而懋日新。顾岂以寒暑之隆盛。辄有间断哉。后世以寒暑停讲。已失学如不及之义。而责难之臣。固有深忧之者。况今 圣上春秋方盛。涉学尚浅。德未可谓已成。治未可谓已定。进修之功。一日为急。而因循旧例。阅月停讲。揆以古道。已极疏缓。若于旧例之外。又启延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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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则岂不尤可闷哉。即今暑气虽未尽退。朝夕之顷。固多清凉之候。昼日亦间有不至大热之时。随便开讲。亦何有妨。若复迁就。更待日凉。则工夫易间。岁月如流。臣等窃为 圣上惜此时也。凡人为学。自少至老。无非可勉之日。而得效之速。专在少壮之时。知思未分。故闻善而易入。聪明方开。故随学而日进。譬如百谷之生。当春夏之节。不失耕耘之功。则易得长养而自然成熟。稍缓则虽勤而难为功矣。以此言之。今日者岂非 圣上所宜甚惜之时乎。虽当停讲之日。自 上诚有好学之志。则閒燕之中。亦岂至虚度光阴。而讲论之助。交修之益。终未若开讲之为尤切也。伏望 圣上深察此义。勿退视事之期。频御经筵。及时进学。不胜大幸。臣等空疏不学。章句讲读之间。尚多窒碍之愧。今虽数侍帷幄。实恐无所裨补。然在 圣上勉学之道。诚有不容一日缓者。故敢效其愚虑。古人云爱人以德。不以姑息。凡爱人之道且然。况于 君父乎。区区忠爱之忱。惟 圣明察之。取进止。 答曰。省劄具悉。卿等诫诲之言。诚甚得宜。当令政院依例取禀焉。
玉堂因灾异进戒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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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天祚大东。凶孽就诛。 圣心赫然。厉精更化。几我八路苍生。欣欣然拭目而相贺。皆有少须臾毋死之心。人和既至。天休斯应。仍岁早暵之馀。雨泽以时。禾谷以茂。秋序方殷。有年可冀。乃自是月之初。天作淫雨。水潦大挚。势如翻盆。平陆成江。至累日未已。是岂但害我粢盛。伤我民食。为邻国之所吊恤。田畯之所闷忧而已哉。将恒雨之若。厥徵为咎。而极备之凶。不翅流行之天灾。则 圣明于此。其可不惕然反躬而思所以消弭之方乎。古之论灾异者。或以为阳亢为旱。阴盛为水。此盖推原象类之论。而历观史牒。未必皆验。虽不可指为某事之徵。然其所以应之者。必先求本源之失。以及政化之疵。屡省而亟反之。方可以尽应天之实矣。至于今日之灾。则臣于古昔良臣之规戒。究观深嗟。得一说焉。臣等尝闻春夏为阳。秋冬为阴。阳之气煖然而为嘘。阴之气凄然而为吸。故春夏则施雨露而川泽洋溢。秋冬则降霜雪而水泉收缩。此自然之理也。以此知夫阳气涣散纵弛而不敛固。则常为淫雨大水。此如人之嘘而不能吸也。试以近日之事言之。君臣上下。恬憘度日。百隶怠官。庶政丛脞。法度之废坠甚矣。纪纲之颓弛极矣。方且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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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寻常。苟安目前之无事。设施注措。率归于虚文常套。而少无揫敛坚凝之意。赫然降临之天。安得不为之出灾异警告乎。顷日申翼相之为谏长也。疏论君德。言极剀切。而外示嘉奖。内实訑訑。徒使一札温批。为观听之美。臣锡鼎以节用爱民之说。陈于榻前。 圣明嘉纳。诸宰同辞。谓若可以通其变而有其效矣。厥后因循。讫无处分。臣道一疏陈时政。而其中吃紧数件事。漠然无所可否。至于主第一事。两司争之于前。大臣儒臣陈之于后。既下量减间数之教。而今闻侈大依旧。经费不节。了无减损之实云。凡若此者。窃忖 天意。亦岂欲徒事文具。以为姑息之计也哉。实由于 圣志不立。泄泄沓沓。虽有纳谏之意而无翕受之美。徒有听言之名而无采用之实。若此不已。亦将日趋于委靡不振而无可救者矣。岂不大可寒心哉。诚愿 殿下奋发图治之志。一洗悠泛之习。至于诸臣之章奏。明示从违。弊之可改者。划即除去。政之可行者。划即施行。而主第一款。尤是伤财害民之大者。亦宜明诏有司。不但量减间架。亦必痛祛浮费。无如前日之泄沓。以为敬天弭灾之实焉。且以经筵讲规言之。 祖宗故事。既有朝昼夕三时之讲。而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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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对不时召对。 先圣王讲学之勤如此者。灼见经筵为治道本领。而其所以孜孜勉勉者。自不得不尔。岂非后嗣王之所当法者乎。今 殿下频御讲筵。非无典学之诚。而一日开筵不过昼讲一次。又且疲于万机。一月之中。临筵讲读。多不过三之一焉。若是而其能致厥修之成。而无间断之患乎。程子曰。学者先要会疑。朱子曰。始读书。未知有疑。其次渐渐有疑。又其次节节有疑。过了此一番后。疑渐渐释而至于都无可疑。方始是学。凡此数语。实学问之要诀也。 殿下虽圣质生知。不烦思索。而义理无穷。经传简奥。亦岂全无疑晦之处愤悱之端乎。然而开讲之时。只有听受而略无问难。殊非不耻下问之意也。颜渊亚圣之资也。尚能以多问于寡。以能问于不能。况有疑晦而不质。有愤悱而不启。则何以进其学而成其德乎。诚愿 殿下继自今逐日开讲。无少间断。以 祖宗为必可法。而凡于临筵讲读之际。极意问难。诚心咨叩。已知者䌷绎而使之豁然。未知者研究而使之晓然。廓开心胸。无少吝滞。不惟质论章句文字之间。而又必探讨旨义。不惟讲明身心性情之德。而又必切劘治道。惜阴如夏禹。逊志如商宗。以为建极出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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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焉。今番移御。由于内里之灾变。宫省事禁。虽未知何等灾变。而传曰。人有衅则妖作。又曰。妖不胜德。人君秉阳刚之德。恢至正之心。照临于上。则阴邪之气。罔干于其间。内自宫禁。外至区域。纯粹精白。一出于正。又何阴妖之足患。而沴气之足畏哉。今虽仰体 慈圣之旨。有此移避之举。而胜妖之道。不在于此。诚愿 殿下明理而绝神奸。修德而屏阴耶。以为消灾迓祥之道焉。臣等俱以驽劣。待罪帷幄。裨补蔑如。愧惧徒积。今因仁爱之天。降灾儆予。敢进一得之愚。而亦不敢沿袭陈言。以效汉儒之傅会。独将听言进德之方。仰赞遇灾修省之实。言虽荒陋。志则恳款。惟 圣明之加意焉则幸甚。取进止。
应旨进言。兼陈停选非宜疏。(甲子)
伏以臣伏睹 殿下比因旱暵之灾。深轸夙夜之忧。遍举祷祀。亲录罪囚。凡所以应天求雨之方。靡不用极。至于日昨询访卿士之举。尤可见 明主兼听博采之盛意。犹以为未也。特降 天札。广求谠言。十行词旨。丁宁恳至。凡厥臣僚。孰不感动钦仰。如臣无似。最居人下。而受恩遍厚。图报常切。诚宜披沥心肝。罄竭思虑。以答休命之万一。而前后大臣诸臣之所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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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历举当今之要道急务。殆无遗策。如所谓祛偏私而端建极。收人才而振淹滞。和论议而正朝廷。节财用而恤民隐。此其大者也。虽使臣极意究度。操笔覼缕。谅无舍是而他求者。今何敢架叠辞说。沿袭常套。以为塞责之地哉。传曰。非言之艰。行之惟艰。惟 殿下深察其要务之所在而力行之。则国家幸甚。抑又惟念自古人君之御极出治也。必先定其规模。如射者之有质的。行者之有定向而后。庶务以凝。百度惟贞。古人所谓立志者是也。禹汤文武志在于王道。故凡生于其心。发于其政。率以尽善者为准。而三代之治。后世无及。降是而桓文之假仁。汉唐之杂伯。其志尚之醇疵。功业之浅深。固不可比隆于三王。而然其定一时之规模。成一代之治理。则亦岂有二致哉。伏惟 殿下聪睿之性。禀于天纵。精一之传。得之家法。讲学不怠。听断如流。用人则廓然而大公。出言则蔼然而恻怛。 殿下之国。亦庶几于理矣。然而临御十年之间。设施注措。未见方驾殷周之盛。而依然在偷安委靡底科臼。此其故何哉。不过曰愿治之诚未甚笃。求道之心未甚切而然耳。诚愿 殿下遇灾而惧。惕然奋发。先立大志。克定规模。以新有邦之治道。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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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宗之复兴殷道。周宣之侧身修行。即今日其几也。臣闻言路之于国。犹血脉之于人也。言路塞而不开则国必亡。血脉壅而不通则人必病。是以古昔论圣王之美德。必曰拜昌言。必曰从谏弗咈。而传曰。兴王赏谏臣。逸王罚之。进谏而受赏者。汉唐盛时。犹或见之。后世则不然。迁其赏于不谏。迁其罚于谏。此所以治道之日退而乱亡之相属也。今 殿下岁下求言之旨。而公车寂寥。未见采用之实。此固群下之罪也。然而言事之臣。辄被谴何。台阁之论。多靳允俞。则人孰有轻犯雷霆而进尽忠言哉。草泽之间。虽有忠谠之论。无因至前。而如纶之音。徒为观听之美。岂不重可惜哉。诚愿 殿下廓开言路。虚受谏诤。以为求助进言之本焉。臣又伏闻日昨延访群僚也。今年秋科。以早灾退定于明春云。此盖 殿下虑有劳费之端。权停科举。以为一分省弊之地。而臣之愚意窃以为不然也。以县官言之。则试士之所。定于一邑。考试出榜。不出旬日。而科期已迫。只隔一月。都会之邑。必有经纪。仍而行之。无甚弊端。以举人言之。则士子之业科。如农夫之服田。以经籍为沟洫。以诵习为耒耜。终岁做业。计日以待。人自乐赴。岂惮赢粮。一或差退。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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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落莫。脱有丧病事故。势将废业停选。其为贻害。抑有甚焉。殷汤忧旱之词曰。民失职欤。此谓民之失职。足以召灾也。今者因旱退科。实恐使人失业。非所以应天灾而悦人心。唐臣韩愈以此意论奏其君。今臣所陈。实出于此。伏愿 殿下将此事理。深加 睿念。更询大臣而处之。不胜幸甚。臣职忝近密。无少裨补。妄进一言。亦无可采。惟 殿下恕其愚而察其心焉。
辞大司成疏
伏以臣空疏愚劣。无所肖似。滥沐洪造。屡玷华贯。涯分已溢。愧惧常积。乃于日昨。移授国子之长。闻命悸恐。抚躬回徨。诚不知所以自措也。窃念六部百职。各有司存。钱谷甲兵。无非事者。而至于太学训迪之官。为任自别。援古以论。则舜之教胄。周之造士是已。盖为政之道。必本于礼乐教化。而兴教之源。寔在于庠序学校。其规模节目。载于朱子大学序者。亦可槩见矣。今虽时代浸降。法制不古。而本其建学立官之意。不已重欤。诚宜博选慎简。必得年德俱尊。望实兼备者而畀之。岂可使如臣蒙学后生。一朝骤躐。以累 圣朝之官方哉。臣若不自量已。贪荣冒进。扬扬入学宫。抗颜而为师。则非但物议之嗤点。抑恐多士之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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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反复思惟。决无承命之理。玆敢冒昧万死。仰首鸣呼。伏乞 圣明深惟责任之不轻。俯谅恳款之非饰。将臣新除官职。亟行镌改。以重名器。以安微分。不胜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国子之长。实循公议。尔其勿辞。从速察职。
论救四馆罢职疏(乙丑)
伏以臣伏见应教申晔辞疏之批。以向日儒贤去国。玉堂不为陈劄请留。为大段失误之举。臣不胜瞿然之至。自前儒贤去国。多因情势之不安。或以礼遇之少衰。故玉堂之臣有陈劄请留之时。而顷日奉朝贺宋时烈之入城也。才登天陛。旋寻归路。不为一日淹。虽欲陈章请留。已无及矣。自 上恩礼之隆。迥异常例。则又不必徒事文具。故絷驹之章。不果上闻矣。今承 圣教之严。理难晏然荣次。伏乞 圣明亟命镌削臣职名。以安私分。不胜幸甚。日昨筵席。大臣论前大司宪尹拯书札事。仍及四馆施罚儒生之举。至有罢职之命。臣同侍讲筵。心切慨叹。欲陈处分之失当。而史官既出。旋即罢对。未得毕辞于前。退而耿耿。如食有噎。玆敢附陈于乞免之章。惟 圣明财察焉。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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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家处分。必须先论其事之是非。事苟非也。罪之斥之。无所不可。而如或不然。不论事之是非。而先加摧折。以为镇定之策。则臣恐其是非益以混淆。人心益以拂郁。终无镇定之效也。顷日金盛大等数人会于学宫。抉摘尹拯书札中一句语。谓之诬辱先贤。声罪发文。拯即文简公成浑之外孙也。文成公李珥。实与成浑邻德不孤。同明相照。共为百代之宗师。而拯之景慕两贤。积有年所。则今谓之辱李珥者。此果近于人理乎。况闻其所谓书札。乃是四五年前事。因其亲旧之简问。欲明乃父之终始。而其书有曰今以江都事。訾病先人。即何异于指栗谷以妄塞悲之疏。而谓之自道尽之者耶。然栗谷则不免有入山之失。而先人无可死之义。盖以妄塞悲。即李珥辞免校理疏中语。其疏过自引咎。可见君子之谦德。而一种丑正之徒。反引此疏。以为诋毁先贤之资。至于尹拯之父故执义尹宣举江都之事。臣于前席。略有所申白。而其前后辞疏。亦有过自引咎之语。人或以此致疑于宣举之不死其事相类。故答书如此。此不过援引先贤。以證其父之事。有何一分近似于搆捏者之言哉。夫发人私书。横加罪案。已非 圣世之所宜有。而当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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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论乖阻。互相诋轧之日。捃摭久远书尺。搆成别件罪名。必欲挤之于诬贤之科。其亦不仁甚矣。噫。尊贤好德之心。出于秉彝之固有。今使尹拯诚有诬贤之罪。则事关斯文。人所同疾。馆学章甫其丽不亿。宜其多士齐愤。不谋同辞。而今乃不然。八路通文之举。何等重大。而只出于盛大等若干人之手。其非士论之公。而为倾陷之私者。亦较然矣。士习之不端如此。则施罚紏正。自是四馆之职责耳。闻其发简之后。书送谨悉者。至于二十馀人。则公议所在。槩可见矣。夫搆捏陷人。自作不靖。实是盛大等事。而大臣反以先启不靖之端。为四馆之罪。臣实未晓其意也。史官辞疏之批。既斥震颜以不正之言。旋因大臣一言。不加舒究。遽下严命。咫尺香案。苍黄迸出。观者失色。听者骇耳。不料 圣明之世。有如许气象也。台阁之臣。同入筵席。目见朝家之过举。无一言匡救。退陈还收之启。而草草数语。不成说话。未免塞责之归。此岂置台阁之意哉。臣窃惜之。伏愿 圣明更加澄省。收回成命。不胜幸甚。
平山云峰书院请额疏(代海西儒生作○丙寅)
伏以臣等窃伏惟念。纲常宇宙之栋梁。道学生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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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则。苟有独树彝伦。忘一身之死生。深明正学。为后来之师表者。则必为之表章焉崇报焉。于以风厉乎千秋。矜式乎百世。斯乃王者之令典。有国之通规也。谨按高丽初。有曰开国佐命太师申崇谦。资挺英伟。性得忠义。当新罗政衰。弓裔,甄萱叛据东南。太师知天命有归。翊扶丽祖。水陆征讨。倚以为重。及甄萱之入罗都也。丽祖亲率精骑。邀萱于公山之桐薮。大战不利。萱兵围丽祖甚急。时崇谦为大将。貌类丽祖。请以身代。乘御车出。力战死之。丽祖得脱。萱兵以太师为丽祖。取头以去。丽祖求得其尸。命工雕造头面。备礼葬之。追封壁上虎骑卫太师开国公三重大匡。加以功臣美号。谥曰壮节。配食丽祖庙庭。入我朝。配享于麻田崇义殿。此即国史列传及诸人纂述所昭载也。又按高丽季叶。有曰门下侍中韩山君李穑。资禀清粹。学问宏博。立朝启沃。裨益弘多。时新经兵火。学校废弛。改创成均于崇文馆旧址。择一时经术之士。若金九容,郑梦周,朴尚衷,朴宜中,李崇仁等。兼馆官。而以穑兼大司成。为之长。四方学者。坌集请业。诸臣分经教授。穑穆然中处。为之辨析折衷。必务合于程朱之旨。竟夕忘倦。东方性理之学。自是大兴。儒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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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焕然一新。学者称为牧隐先生。其曰早入辟廱。师范一方。义理精微。上接程张。故名臣河崙所撰碑铭也。其曰践履极于笃实。文章妙于发挥。学者仰之如山斗。国家倚之如蓍龟。故儒臣权近所著赞辞也。洪武乙丑。中朝学士张溥,周倬奉使而来。望见穑于稠人之中。问曰。彼精粹有道人也。得非李先生某耶。深加敬礼。其后以贺正使赴京。 高皇帝一见知其贤。赐语移日。及退。目送而嘉叹之。又天使祝孟献序其文集。国子助教陈琏铭其墓道。而赞扬之辞。不一而足。然则穑之道学文章。不亶为一邦之所景仰者。可知也已。噫。崇谦平生事迹。年代夐邈臣等未能详闻。而谨稽东阳尉申翊圣所著文字。有曰公十三岁成文章。十五儒科壮元。十八为大将。与五太师统合三韩。旧有书堂基址。传为少时读书藏修之所。著在谷城地古迹文字。穑之始终本末。国史家乘。既详且悉。而若论立朝大节。则当前朝废置之际。能言人所难言。及我朝受禅之后。退居骊江。 圣祖待以故旧之礼。其子种学。与先正臣郑梦周立慬于革命之时。以此观之。则崇谦之节义。未始不本于儒术。而穑之道学。有所推见于节义。又可知也。臣等又按太师本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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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县人。丽太祖赐籍于平山。世传崇谦尝从太祖猎。至平山三滩。太祖命射雁左翼。崇谦应命而射中。太祖嘉奖。命其地为乡。仍赐射雁地傍近三百结。世食其租。名之曰弓位田。详载舆地胜览。穑于平山地牧丹山下。尝结庐居焉。不但为一时杖屦之所盘旋。则二臣之遗风馀烈。犹可想见于千百载之下。而海邦人士之所以没世不忘者。于是乎在矣。夫太师之忘身殉国。扶植纲常。允迈于汉之纪信。而精忠大节。较然最著。韩山之明教淑人。阐扬道学。无让于宋之胡瑗。而文章节行。卓乎难及。是固臣人之标准。学者之宗师。凡在后人。孰不闻风起敬。而况如臣等。世虽后而地则近。懿德之好。寔出于秉彝。高山之仰。自倍于他人。曾于庚申年间。邑中士子合谋同志。遂即府治之南四十里。择其爽垲者。栋宇而俎豆之。以二臣并享。揭妥斯在。瞻依有所。而荏苒数十年间。尚欠 御额之昭揭。门楣少颜。士林缺望。玆敢不揆僭猥。裹足上来。仰叫天阍之严。伏乞 圣明备览二臣之行迹。俯察多士之恳款。特命该曹。宣赐院额。以为表章风厉之图。不胜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