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x 页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疏劄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0H 页
鞫厅收杀后。退至广津陈情疏。(丁亥)
伏以臣以坑堑馀命。网罟残魂。顽不灭死。尚存形貌。伏蒙 圣上以父母之慈。昭日月之明。洞察奸人搆诬之情状。威怒赫然。既 命再鞫严覈。以明其冤。又召臣于泥首之中。进之丹阶之上。 天语恻怛。慰释丁宁。虽汉昭之知霍光无罪。无以过之。千古以来。人臣遭谗搆。而能得此于君父者。复几人哉。臣糜身粉骨。无以仰答其万一。每中夜自思。但有涕泪被面而已。噫。臣以无状。谬蒙 隆知。叨冒匪据。负乘致寇。滥溢为灾。积犯众怒。屡触骇机。倘非 天地之仁。曲赐容庇。臣之一身。菹齑已久矣。毕竟身陷罔测之科。再入凶人之书。震惊 上下。隳损 国纪。此莫非臣之罪也。况捏造之情未输。鬼蜮之状尚翳。其间事形。未尽昭暴于国人之耳目。则臣何敢但恃 天日之临烛。自谓痛冤已白。举颜复立于人世乎。臣一息未绝之前。无非待死之日。惟当投身沟壑。没齿自废。庶无使人心益骇。世祸增激耳。今鞫厅既辍。则臣之情迹。不容迟留于近郊。而前后待 命。阅历寒暑。疾病危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0L 页
苦。急于归死。玆敢退出郊外。仍就乡路。身远城 阙。迹近逋遁。生死图报。但期陨结。臣罪固大。臣情可悲矣。伏乞 圣明终始 垂怜。许臣退伏田里。避远机阱。以卒覆载生成之泽。仍治臣径还之罪。以严邦宪。不胜万幸。臣无任临路战恐望阙涕泣之至。
还乡后陈情并辞月廪疏
伏以臣五朔待罪。一息仅存。及闻鞫事既毕。则臣之踪地。惟有投身故里。灭迹世路。庶不失于自靖之道。故冒陈危悃。径就归路。臣极知辜 恩负义。罪死无赦。而诚出于万万不获已也。在途伏承 圣旨别谕。昭释幽枉。揭若日月。到家又奉 圣批。辞意勤挚。益加敦勉。史官狎临。礼数隆重。凡在瞻聆。莫不感动。臣既异木石。奉读 纶音。能不感泣。九顿伏地。但有涕零如雨而已。噫。臣之罪戾。可胜言哉。臣本以慵疏。分甘沟壑。而蒙被 误恩。丧失所守。因仍叨滥。不自知止。此臣之罪也。仰恃 圣明徒信己心。冥行险途。动触骇机。蔑有涓埃之效。但为众矢之的。此臣之罪也。壬午退还之后。臣之污蔑滋甚。无复馀地。而 圣明犹未察其无状。强委以重任。臣又不能抵死力辞。冒当匪据。益咈群情。卒陷大僇。罪状狼藉。独赖 天地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1H 页
覆焘曲加庇护。其得免于刑辟已幸矣。至于凶言潜搆。变书再闻。搢绅鱼肉之祸。迫在目前。则其为世变极矣。臣之一身。又不足言也。使臣若早自敛退。避远机阱。则宜不为世祸端至此。此莫非臣之罪也。今臣荷 圣上终始曲全之 大恩。能脱万死于罟擭之中。终得保有性命。归寻旧庐。于分已多矣。尚以何心欲复立于人世乎。惟是 天恩罔极。酬答无路。疾病垂尽。朝暮入地。铭镂心肝。但期结草。此臣之所自深悲也。区区衷赤。鬼神可质。 上天孔明。亦岂不下烛也。且臣是负衅退废之一贱氓也。 朝家月廪之典。事体甚重。苟非耆旧大臣。与礼待之儒贤。则不可轻施也明矣。臣以何人敢膺斯典。日者。臣行才还。州官又以前秋 朝命来致。而臣不敢冒承矣。不意 恩命荐降。旬日之间。再烦输致。臣益增惶恐。无地自措。臣虽愚迷。岂不知 君赐不敢辞。而此若谓优礼。则臣非其人。若谓周急。则逐月继粟。便同常俸。与一时加恤有异。古人以无事而食于上为不恭。此理较然。臣何得冒受乎。目今闾里俱空。老羸颠连。而臣犹不绝饘粥。则独受 国家之厚恤。亦非臣心之所敢安。不得不冒昧并陈。伏乞 圣明察臣穷隘之势。谅臣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1L 页
悲苦之情。许臣退伏乡井。守分毕命。以卒 造化生成之惠。收还月廪之 命。以重 恩典。以安贱分。不胜万幸。臣违逋 明命。罪已难逭。而病势添剧。昏仆床褥。一疏陈暴。亦不免稽迟。尤增死罪。臣无任瞻 天望 圣战恐悲泣之至。
因领相崔锡鼎疏辨暴事状。仍辞月廪疏。
伏以臣再竭危迫之悃。仰渎盖高之 听。庶几 日月之明。有以 下谅。而伏承 圣批。敦勉弥勤。谆切丁宁。至以情志不孚为 教。噫。臣罪于是益重矣。臣感泣之馀。惶悸无地。只愿速灭无知。而不能得也。臣方欲更陈一疏。以伸哀恳。而疾病昏迷。不能缔搆文字。迁就不果矣。晚后伏见领议政崔锡鼎疏本。则举臣前夏书 启中数语。为其时按狱难处之端。而结之曰。疑怒之言。左右沓至。一符于书 启辞意。臣读之至此。诚不觉愕然惊讶。竦然心悼也。臣之伊日所陈。出于谬认而错对。此则固自知罪。而其后首相。亦既知其委折。则意谓不复芥滞矣。今乃以此为言。其亦不相谅之甚矣。臣本孱懦。平生遇横逆。未尝动声色。与人相较。但自反于身。此则 圣鉴亦必俯烛矣。况臣前夏所遭。何等畏怖。鞫厅事体。何等严重。而臣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2H 页
敢以何意。突然为侵攻主事大臣之计哉。其时 圣教连下。令臣等勿待于金吾。而痛冤未白之前。惟万死是俟而已。不敢承 命自安。及鞫厅请 对后。因大臣所达。又有勿待之 命。则大臣之意。臣岂不知。而当史官传 命之际。下吏以政院所颁举条一款。令臣等勿待者誊示。而举条有曰。诸臣若闻谋害之言。则何以不书乎。设或当录而不录。不过鞫厅悤扰。偶然不察云云。 筵奏本说。则臣既未及详闻。而书出于举条者如此。以其语势观之。若直置二字凶言于疑信间。而但欲曲贳臣等也。臣心窃疑讶。举示史官曰。举条果如此乎。史官曰。然矣。臣方心抱至痛。生不如死。而自念举条既出。便为断案。则更无暴白之路。古人从狱中讼冤。曾不以此为罪。况史官方以 上教来宣。当有对辞。则略达情悃。以暴不敢退还之由。庶不至为深罪。仓卒之际。率尔仰对。其曰。若不辨虚实情伪。惟以悤扰不察。欲置而不论。臣痛心竦骨。求死不得。此在 王法国体。必须严覈实状。可以昭典刑而解众惑者此也。及后连见大臣劄辞及 上批。方知臣所见举条语有阙漏。非 筵奏本旨也。臣原罪之外。又添一罪。不胜悚慄。适遇人将往大臣所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2L 页
者。臣谓曰。大臣不知举条之谬乎。吾固有错对之罪。而举条既失大臣本旨。则于大臣。亦岂不未安乎。其后大臣。即以其一转语见漏者。添入于举条。改付标 启下。则是必以臣言为然也。臣与大臣。素有契分。平日心事。宜无不知。而乃于此事。终不见恕。既改举条。而犹深咎不已者。何也。其时待命两大臣之意。亦岂有异。而臣适以及见举条之故。独有所陈。岂以此而尤见疑耶。此亦臣之不幸也。臣又伏见大臣疏语。以希载顺命已死。凭问无路。难于明覈实状。臣于是窃不能无惑焉。夫鞫厅。朝廷之会也。果有二字凶言。发于罪人之招。则虽在罗卒下贱。犹将毛竖骨惊。有必讨之心。孰于其间。敢有掩讳之念哉。若以人情事理推之。则是不待更问于两贼而固可明也。况希贼拿来后所招。既曰本无此等书辞。前秋按狱之臣。亦已以此发于 筵席矣。顺贼则未死之前。鞫厅诸臣。已因外间危险之言。必欲钩得本语。当刑盘问。反覆穷诘。使无片辞未吐。而终不闻近似之言。果实有其言。则既作死囚。宁复有隐讳之理乎。此不惟鞫厅上下。所共参见人莫不闻而知之。事状不啻昭著矣。是则两贼生时。已经按问。狱案具在。皆可考验也。岂复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3H 页
以两贼已死。有实状难覈之端乎。臣抱冤罔极。莫能自白。幸赖 天日临烛。鬼情莫遁。得有今日。而大臣之疏。犹复如此。言端既发。玆敢仰首。略暴其梗槩。罪臣怜臣。俱在于此矣。惟 圣明之财察焉。且臣负衅逋还。不敢以大臣自居者。不独今日为然。则保全残命。食力畎亩。于臣亦幸矣。 朝家廪粟之典。实不敢随例冒受。而 圣教谓出于优礼之意。则臣之悚惧益甚。既往叨冒踰分。罪已难逃。而到今退废之后。又因前职。滥被不敢当之 恩礼。决非私义之所敢安。臣非不知 天恩罔极。 上赐难违。而以臣今日所处。受此 恩典。不啻为无事而食而已。玆不得不更烦陈吁。伏乞 圣明俯察血恳。先勘臣书 启妄对之罪。以重按狱之体。仍 命收还月廪之典。 许臣守分田里。以毕馀命。实公私之至幸。臣无任惶怖哀祷之至。
承别 谕后陈情再疏
伏以臣之仰戴 天日。欲保残骸于田里之间。亦云顽甚矣。 圣上还之以已散之魂。赐之以既枯之肉。使得复与于群物并育之中者。于臣为幸已极矣。尚敢举颜世路。自同于无故之人乎。窃意 圣上虽以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3L 页
簪履之旧。混加敦召。臣之心事踪地。不比他大臣。则宜靡所不 烛矣。臣披沥腔血。冒死陈吁。日夜颙祝伫蒙 开许矣。伏奉 圣批。谆切丁宁。诲勉弥勤。乃以曩日之事。已尽昭雪。必欲自废。实涉太过。亦无是理为 教。令臣安心促臣就途。噫。臣罪于是尤万死矣。高天漠漠。但有仰首悲号而已。臣诚荷 天地罔极之 恩。得有今日。磨顶至踵。固无以仰答其万一。而顾念为人臣。酷被覆载难容之罪名。幸而得脱于刑章。犹欲立朝事君。处之自如。则可谓有人心乎。况鬼蜮之情。犹有一毫未尽吐露。则伊时事状。不可谓已昭也。搆煽之言。犹有一毫未尽破除。则臣之痛冤。不可谓已雪也。是 圣明虽欲终始曲全。恐亦不可得矣。流言之搆乱久矣。自周公以后。遭跋疐者无限。至如唐之李晟。则至请解官为僧。其情可谓悲切矣。是岂时君有不察于晟之被枉而然哉。诚以人言可畏也。臣虽不敢自拟于古人。若其危苦之情。则殆有甚焉。 圣明既哀怜贱臣。丐其残命。则庶几以礼进退。许其分守。不使至于重激世祸。实终始生成之大造也。至于近臣之辱留荒村。已至半月。臣心悚慄。益无所自容。使臣苟有一分可进之理。则固当驾屦之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4H 页
不俟。何待 王人之来。守异数之滥加。苟不能然。则臣惟甘就虞人之诛而已。其于 国家大体。不亦重伤乎。伏乞 圣慈更加裁量。收还 召旨。容臣退处田庐。没齿自靖。以全 大恩。以安微分。不胜大愿。臣于日昨承 批之后。病势添剧。兼有夭殇之戚。一倍昏顿艰难。搆疏言不成次。尤增惶陨。臣无任涕泣哀恳之至。
承别谕后陈情疏[四疏]
伏以臣之仰首号呼。亦知不敢。况再三渎冒而不已乎。至于 丝纶之札。虚辱于蝼蚁之贱。 香案之臣。久屈于蓬茅之庐。臣罪固万死难逭矣。臣每一陈疏。惟鈇钺是俟。而伏奉 圣批。诛罚不加。 恩谕愈温。反覆谆勤。开诲备至。令臣安心就途。 天地高厚。靡所不容。感激涕零。不知死所。而臣之迫隘悸恐。则于是益增。惟愿速就刑章。而莫能得也。 日月在上。无微不烛。宁有未 察于臣之情迹。而犹不 赐开许如此。到此地头。臣但有抚心求死而已。何敢复有所言哉。臣承 批以来。饮泣累日。莫知所出。惟有归命司败。恭请 严诛。庶几少伸分义。而臣素患痞胀之症。自初夏复发。沈绵已至三朔。又于近日。感暑添剧。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4L 页
粒米不能入口。片时不能耐坐。膈火郁塞。顷刻不堪。昏仆床褥。奄奄若尽。起身趋程。断无其路。瞻望 京国。末由自致。臣罪益大。臣情可悲矣。抑 圣明所以 召臣不置者。职以矜其诬枉。脱之罪网。欲使还齿于恒人之数。臣虽愚迷。宁不知 天恩之罔极。而臣之立朝本末。实 圣明之所俯悉也。臣从前当退已久。而惓系 恩私。不能自守己志。一进而被壬午之污蔑。再进而遭顷岁之僇辱。毕竟至有昨年事耳。此正坐以臣庸愚。谬蒙 殊知。受 恩愈隆。而获衅愈重。居位愈崇。而取败愈甚。臣每追思前后。不觉体粟心寒。到今求退亦云晚矣。 圣明若以簪履之旧。欲全其终始。则宜何以处臣也。仍念明君使臣。进退以礼。不但以宠禄为恩。人臣事君。去就有义。不但以趋走为恭。臣虽至微至末。亦尝忝居于辅相之列。则其于进退去就之际。关系不可谓不重矣。然则臣之今日抵死自画而不敢进者。固 圣朝之所宜垂谅也。且臣窃见谏臣之疏。尤有所懔悚者。前事委折。谏臣亦岂不闻知。而其操持之意尚深。臣之所遘。宜若见怜于同朝。而其发于章疏者。辄以臣开口冤号为咎。莫有矜怜之色。其得罪之重可知也。臣之难于自容。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5H 页
此亦明矣。伏乞 圣慈更加察谅。若以臣之不敢趋 命。容有可恕则收回 召旨。毋使久损 国体。苟其不然。则亟正臣罪。以彰慢命之刑。臣虽万被诛。实所甘心。臣无任涕泣祈哀战恐俟罪之至。
还发东湖时。陈情待罪疏。
伏以臣罪积违 命。无所逃逭。缕息未绝。不敢一向退伏。进诣 都下。席藁请 谴。而其终不敢承 命则等耳。揆以 邦宪。鈇钺是甘。而伏承 圣批。辞旨温谆。释其衅负。令勿待罪。是 圣明岂苟以 恩私。废常刑哉。必有以 察其本情。容有可恕也。臣奉读 纶音。不觉感激涕零。如得更生。而 圣教又令臣安心行公。则臣之窘隘抑塞。犹夫前也。臣益增悚慄。求死而莫能得也。噫。臣之近日情迹。 圣明宁有遗烛。而犹不赐开谅如此者。得非以昨年所遭 朝家处分已定。 天鉴临察已昭。不必更以此自罪故欤。然臣之当退。固不止一端。亦非只因近事而始决也。 圣明于臣情素。犹若有所未尽 照察者。玆敢冒死。毕其说焉。传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此古人事君之大防也。臣之本末长短。皆 圣明之所俯悉也。其颠顿狼狈。至乙酉而已极。驴技既尽涓壒无补。此宜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5L 页
退也。疾病深痼。筋力难强。此宜退也。衅咎层叠。身名都丧。此宜退也。其不敢复进。于此固已决矣。臣于其时退还之后。一意坚伏。自分毕命于田间。不敢复为行世之念。此则 圣明亦必 下谅矣。至于昨年事。则实千古人臣之所罕遘也。臣念到而骨竦。言及而心痛。举颜对人。尚有馀悸。此亦由臣不早知退。有以致之。静言追思。孰非臣罪。今 圣明于臣。既生死而肉骨之矣。又必欲薰沐而衽席之。使复齿于诸大臣之列。 圣恩罔极。天地同大。臣虽愚迷。尚异木石。宁不铭镂心肝。陨结为期。而若又贪恋 恩宠。不惩前辙。以顷年已退之身。至于今日。却复腼然冒进。自同无故之人。惟禄位是徇。则其于古人事君之义。果何如哉。臣虽至贱至微。亦尝忝备于辅相之位。则其进退去就之际。关系亦不可谓不重矣。窃恐 圣朝所以处臣。亦宜以礼始终之。不可使丧其本心。增其罪戾。重为 清世之辱。惟 圣明裁谅焉。且臣所患痞胀之病。根委积久。药难为力。真元澌消。旁症互攻。近又添发泄痢。胃道益败。食饮全废。而不敢自计生死。舟载作行。在路。伏闻 陵幸进期。促程入京。转出南郊江村。谨与都城民庶。送迎 銮舆。臣于离违京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6H 页
阙。数年之后。祗瞻羽卫于 清路之侧。区区犬马之诚。得以少伸。而臣之病势则遂致顿加矣。风湿所中。感伤兼剧。身热如烘。头痛如破。昏仆村舍。奄奄若尽。更无转动入城之势。诚恐殒绝于旅次。遂为道路之尸。思量百端。急于返骸。不得已托身归舟。仍向东路。臣情可哀。而臣罪益重矣。逋遁之诛。万殒何赎。瞻望 宸极。但有悲泣。伏乞 圣慈察臣情迹之异于诸臣。矜臣病势之难复强起。 许臣退还田庐。安意就尽。仍治臣径还之罪。以肃 朝纲。不胜万幸。臣无任战惧哀号之至。
岁改后陈情疏(戊子)
伏以三阳回泰。四序更始。恭惟我 殿下圣德日新。政理增修。天人叶应。邦运申休。而畎亩微臣。缕喘徒存。迹阻朝贺之班。身积违慢之罪。区区犬马之诚。但寓封人之祝。抚躬悲涕。靡所自容。噫。臣违远城 阙。忽又改岁。孤负 隆私。万殒难赎。而 圣度宽涵。终始曲贷。 盛德大恩。天高地厚。含镂至死。欲报无阶。抑臣恟惧积中。惊魂易散。顷间一二章疏。已不胜骇怖。而书 启一事。又是同时诸大臣所无也。窃闻朝议因此颇致纷纭。其深臣之罪者。固不须言。而谓臣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6L 页
罪轻者。亦不以士君子见责。则臣之无状。此尤可见矣。至于以臣违 命。谓由于此事之是非者。又非臣之本情也。臣之前后心事。 天鉴昭临。宜无所不烛。而苟如其言。则臣罪益难自逭矣。臣既退处田野。疾病兼痼。百事都休。虽不敢随即陈暴。而臣心不安则甚矣。且臣以逋屏之踪。朝暮待尽。而尚带原任之衔。月糜廪粟之颁。名器亏玷。 恩数猥屑。不惟重为臣罪。实亦有伤 国体。日夜所望。惟在 日月之明父母之慈。矜其情迹。察其恳诚。褫收崇衔。寝还 优典。使得以草莽本分。安意就瞑。惟 圣明垂谅焉。臣无任恋 阙仰 圣战恐哀恳之至。
岁首陈戒疏(己丑)
伏以岁运更始。阳德复元。天人叶应。 邦命维新。而畎亩微臣。迹远象魏。莫伸嵩岳之呼。但切华封之祝。分义亏缺。罪死难容。臣实荷 天地好生之大德。许改出疆之任。俾延垂尽之喘。朝暮未死之顷。无非含恩之日。而人臣许 国之义则左矣。报效无地。为罪益增。抚心自悼。生亦何为。抑臣于床箦中。窃闻 圣上遇灾儆惕。 纶札连降。寅畏之意。溢于辞表。中外传诵。莫不感动。臣奉读再三。不觉中夜涕泣。果能持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7H 页
是心而不怠。则周宣何远哉。 国家安危存亡之机。正在今日。贱臣区区惟愿 圣上不惟其言而惟其实。不惟其文而惟其诚。察公私于几微。存警戒于燕安。本诸一心。见之行事。顺天之道。修吾之政。则天运之于穆不已。否往而泰来。庶可与之同符矣。诗曰。毋贰毋虞。上帝临汝。惟 圣上加意焉。臣一息犹存。寸心难泯。不任望 阙祈祝之至。
辞领议政疏(庚寅)
伏以臣负衅之一弃物。垂死之一残喘耳。 圣上脱臣于坑阱之中。还臣于喣嘘之内。使得全其性命。涵泳厚泽。以没齿于田里。此臣之至幸也。臣若贪冒荣位。自同恒人。束带缨冠。复为斯世之念。则奴隶亦必唾臣矣。其为 圣朝之辱。当何如哉。日者 玉候违豫。累月弥留。臣子奔问。不暇更顾私义。限死作行。苍黄诣京。每当呈身于 大庭之班。中心怵蹙。羞见人面。幸赖皇天眷佑。 圣体康复。臣以须臾馀命。得与斯庆。至于获伸舞蹈之微诚。入觐咫尺之 耿光。则此生情愿毕矣。犬马犹知恋主。臣虽至愚。亦有人心。宁独无惓系之忱。而顾其踪迹。终不可腼面。仍淹于都下。忍孤隆私。违远城阙。万死诛殛。实所自甘。归舟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7L 页
添病。寸寸停留。仅免为道路之尸。到家之后。僵委床褥。昏昏迷瞀。拟以一疏。申请逋命之罪。而亦未克自遂矣。千万意虑之外。伏承史官传宣 召旨。乃以莫重莫大之任。委之于偾败无状之贱臣。臣惊惑骇怖。五情震错。不能自定。宁欲速就溘灭而不可得也。臣之既往所遭。言之颜恧。念之心悸。实古今人臣之所罕遘也。而究厥所由。职缘臣滥窃踰分。负乘致寇。下速一身之祸。上贻清世之变。其为罪戾。固已万万难赎矣。 圣上虽曲加哀怜。必欲置之平地。而至于鬼态之幽隐。臣情之掩抑。则尚有未尽昭暴者。臣一息未泯之前。无非抱痛之日。何得以 圣教之开释而自解。岁月之既久而自安乎。前后 圣谕有若臣无复难安者然。臣之隘塞愈甚。跼天蹐地。靡所自容。臣虽塞门屏迹。毕命沟洫。亦难以补其前愆。尚可复进朝列。冒据于百僚之首乎。况此元辅之位。视前所叨。其重又不啻加倍。而乃欲循已覆之辙。益其任而蹈之。其必摧辕臭载。可立而待也。臣之一身。虽不足恤。奈败国事羞朝廷何哉。臣闻命以来。三日涕泣。莫知所出。心魂陨爽。疾病顿加。废眠与食。朝夕待尽。伏惟天地至仁。无物不育。玆敢悉暴危恳。仰干 恩造。伏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8H 页
乞 圣慈特垂矜谅。收还成命。改卜贤德。使国政无误。微命获延。实公私之万幸也。臣无任瞻天望圣战灼祈哀之至。
到东湖三辞疏
伏以臣沥血申恳。 天听逾邈。召旨别降。令臣进参 宴礼。臣以向来积月忧灼之心。值今日举国欢抃之会。一息犹存。不暇自顾。力死起程。舟载作行。昨仅来抵京江。而其不敢冒据于具瞻之地。则固决矣。臣初以原任之位。尚非所敢安。不避鈇钺之诛。万死逋还。曾未数月。乃以元辅自居。腼面于百僚之首。则前后判异。去就无当。臣虽颜之厚。独不愧四方之讥嘲乎。若谓臣更无难安之端。而强自为嫌。则其逋遁妄辄之罪。实关邦宪。理难终逭。若谓其情容有可恕。其罪容有可宽。则其人虽微。职忝大臣。宜以礼始终。开其自处之路。不使至于丧失廉义也。今臣罪深而免于刑章。情隘而未蒙怜察。狼狈失据。作一穷阨之人。臣之一身。固不足论。其在 圣朝举措所损。岂细故哉。古者三公。官不必备。惟其人。其置相之重如此。后世相道虽降。亦未有不得其人而能为国者也。臣之无状。日月昭临。宁有遗烛。而今乃不复称量。但以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8L 页
备数。欲使滓秽之踪。复玷台鼎之席。其与古者论相之道。不亦远乎。此虽在治平安泰之时。犹必立见偾败。况于倾险艰屯之日乎。臣若但知恩宠之为荣。刑威之可惧。不量己分。冒耻承命。终至重误国事。羞辱清朝。则虽万被罪殛。实无以塞其愆。此臣所以分死自画。咫尺都门。涕泣徊徨。而终不敢便进者也。伏乞 圣明念置相之得失。系国安危。察贱臣之号呼。发于肝膈。特许褫改臣新授职名。以重相任。仍令臣得以散秩。入参献祝之列。以伸犬马之诚。不胜大愿。臣无任战恐祈恳之至。
因三司诸臣责谴陈戒劄
伏以臣癃疲庸下。冒居百僚之首。不能镇服众情。维匡世道。病又深痼。连废职务。而蝼蚁贱命。曲蒙 殊慈。太医 掖隶之临门。珍药 御膳之继颁。 恩数深隆。报答无阶。委身床褥。但有涕泣。方欲更有陈吁。恳乞退还。而徊徨不敢矣。窃见数日之间。 天怒震叠。节拍层加。举措急迫。听闻惶惑。臣诚错愕忧叹。不觉寝食之俱废也。夫使 圣上激恼至此者。固莫非群下之罪。而然 圣上所以处此。不免大有违于圣人中和之节。激而又激。无复裁量。噫。七情之中。惟怒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9H 页
难制。 圣明未尝不以气质偏处自戒。而今乃如此。得非克治之工未深。而触发之机易胜而然耶。帝王之心如明镜止水。不以物挠。不以事迁。澹然虚明。随遇顺应。喜怒与夺。一循天理。而家与国从而归化。此所以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者也。朱子告其君之言曰。人君察于此理。而不敢以一毫私意。凿于其间。则其心廓然大公。俨然至正。泰然行其所无事。而坐收百官众职之成功。君心既正。则其效之著于朝廷者如此。夫岂尝动声色费神气。切切焉以自劳哉。噫。人君孰不欲正心以正朝廷。而或存养有未纯察理有未明。一有所偏。便不得其正。其于应物制事。不免扰扰纷纷。所差毫釐。所失千里。终至于贤邪杂进。诚伪莫分。求以正朝廷。而朝廷益不可正。而乱亡随之。可不戒哉。 国家不幸。朝议携贰。病源已痼。分离乖隔。日甚一日。必将至于亡国而后已。苟非奸邪欺负。反易秉彝之天者。今日群下。亦孰不痛心于此哉。顾其言议之间。各主己见。黑白互指。类不免于过激乖争。人君惟当临之以至公至正。兼听并观。坦然无间。惟以吾心之天理为准。裁其过而就其中。则皇极荡平之化。庶乎无远矣。今乃不然。 圣上每于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39L 页
取舍从违之际。不能虚心御物。因一事矶激。而或至于事事而成怒。因一人谬错。而或至于人人而致疑。上下之情志隔阻。阴阳之舒惨无常。人心益以解散。 国事益以泮涣。臣愚窃恐 圣上本原之地。有未尽正而天理之公。或有所未明也。以此 喜怒无定。则与夺无定度。皇极之道无以立。党习之弊无以祛。可胜惜哉。彼被罪数臣者。其言之谬率。岂无可责之端。而 圣明疑之太甚。怒之太急。谴罚日增。 处分非常。凡诸听闻。莫不归之于圣世之过举。愚臣之所深慨而窃叹者。不在诸臣之被罪。而实在 圣上治心应物之方。有所未至也。 圣上倘于穆清之中。廓去疑怒。 平心徐究。宜不待臣一二谈。而庶几有所 照察矣。臣受 恩罔极。致位至此。休戚存亡。非可自疏。玆敢冒死陈诚。意切言僭。鈇钺是俟惟 圣明财省焉。且念臣苟蹲匪据。无所短长。终使朝著横溃。独贻 至尊忧劳至此。慨念时事。孰非臣罪。固合先蒙 责罚。以励群工。病且垂尽。无望复起。伏乞 圣明俯赐 察谅。亟 许褫免。以明黜陟。以全微命。不胜幸甚。取进止。
别谕后陈情待罪疏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0H 页
伏以臣自遇寒以来。感伤重发。旧痾新症。辗转增剧。昏委床褥。待尽朝暮。病中窃闻。西报急至。边情颇耸。区区所思量者。倘于缕息未绝之前。国有警急。则分当以道路。为其死所矣。乃者 圣心忧劳。 纶旨特降。如臣负衅屏废之踪。亦与于诸大臣 招徕之列。 诲谕丁宁。责以休戚之义。史臣辱临。催臣就途。臣跪奉 天书。魂爽飞越。衷情自激。不觉涕泪之交横。臣于是。非有万分难进之势。则何敢为暂时盘桓之计哉。顾念臣之所负罪名。实邦宪之所必诛。清世之所不容。虽荷 天地宽涵之大度。卒得免于刑章。臣每中夜自思。未尝不汗发浃背。尚可复以大臣自居。腼然冒厕于周行乎。今域内未有金革之变。而臣乃不复顾念所守之义。缨冠束带。抗颜赴朝。敢与老成诸臣比并。则四方听闻。其以为如何哉。抑臣之愚意。 圣上方当修明法度。振肃纲维。以为根本之图。根本既固。则彼沿海剽窃之盗。本不足以劳 圣虑也。此其要在于明黜陟慎刑赏而已。臣之前后忝位。其误事负公之罪。国人皆闻之。而 圣上乃以臣职经大僚之故。不更区分。混加 隆数。若将资其筹画。以安边境者然。其取讥中外非细故也。欲以饬励一时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0L 页
任事之臣。不亦左乎。臣之一身躯命至微。即今病情虽重。亦不敢自恤。而顾其匹夫所自守者。亦不可谓不关于国家大体。玆敢冒死陈吁。逋慢之罪。万戮是甘。伏乞 圣明察虞人之不至。情有可恕。念四维之为重。关国存亡。容臣退守本分。以毕馀命。仍正臣罪。以严朝纲。不胜万幸。臣无任望 阙悲泣席藁兢惶之至。
陈情乞归疏(辛卯)
伏以臣窃惟念人君使臣。不专以禄位为恩。而所贵者。礼也。苟礼有不当。则禄位非恩也。人臣事君。不专以趋走为恭。而所主者。义也。苟义有不安。则趋走非恭也。夫礼者。辞受之则也。义者。制事之宜也。君臣犹天地。其分至严。而所以能达其情而通其道者。惟礼与义而已。今臣以蝼蚁贱微。猥蒙非常之 宠数。既辱以 手札招徕。又 命史官。与之偕来。而 教以必致之 意。臣实惶惧无所遁逃矣。顾念臣之当退。则虽已决。古人于致仕之后。犹不废月朔之朝。臣之承 命入觐。以伸犬马之情犹可。依于此义。而因得悉陈情悃于 仁覆之听。庶几卒蒙 大恩。以全其终始矣。乃于肃 命之日。特蒙 赐对。得近 清光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1H 页
于经岁退屏之馀。 玉音丁宁。 慰勉备至。臣虽愚迷。宁不知感。惝恍如梦。不觉涕泪盈怀。然其区区恳迫之情。终未蒙 察谅。至并文字控吁。而 使毋得为焉。臣惴慄抑塞。不敢复陈。退出之后。殆将浃旬。日夕徊徨。莫知所出。不啻如穷人之无归。病且添剧。僵委旅邸。诚恐一朝溘尽。重为 清世之羞。事势至此。臣亦安得终无一言。以自暴其情实乎。臣惶恐万死。敢复以其不容仍留之状。席藁而冒陈之。惟 圣明裁谅焉。臣闻人臣之罪。莫大于冒愆违而贪爵位。士夫之耻。莫甚于失本心而处污辱。臣之立朝始末。皆 圣明之所俯烛也。种种邮衅。非可隐藏。都由臣叨冒踰分。力不胜任。有以致之。其始臣非不自知不称。畏缩力辞。而卒不免于苟然承当。每一任职。辄见偾败。受任愈重。而取败愈甚。小而僇辱。大而危祸。身名都丧。性命仅存。上蔑 圣朝。下愧宿心。中夜追思。固莫非臣贪进之罪也。羞恶之心。根于天理。非可泯绝。臣唯有没齿自屏。庶几小赎前愆。而昨年入 朝。又出于臣子庆抃之诚。而不能自守矣。毕竟退还。得遂其本分。实臣之幸也。陈力之义。止于不能。况愆负狼藉。不止为不能而已乎。如是而尚欲复备王臣之数。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1L 页
小官且不可。况于大僚之列乎。且臣禀气虚薄。疾病深痼。癃羸之形。逐年加甚。缕息绵绵。待尽朝暮。犹复不自知止。腼面栖遑。终作道路之尸。则实臣之所深耻也。 圣明不知臣无状。既尝置之辅弼之位。进退去就。不可以人微而自轻。既往积罪如山。虽无以追补。及此桑榆之景。尚可退守沟壑之志。使四维之重。不至由臣而坏损。窃恐 圣朝所以处臣者。亦宜勿太拘执。容其归路。使得自全其咫尺之守。为一分风教之助也。伏乞 圣明廓天地之度。 垂日月之光。察臣求退之情。非可得已。怜臣垂尽之喘。难复强留。丐其残骸。许令归死故山。以卒生成之惠。以存礼义之防。则不唯为幸于微臣。亦可有光于 圣化矣。臣无任战恐颙祝之至。
陈情乞归。兼辨俞正基妻离异禁堂驳议疏。(癸巳)
伏以臣于日昨。猥蒙 赐对勉谕。 天语勤恳。夐越寻常。欲令臣留住 都下。臣虽愚迷。宁不感激涕泣。君臣犹父子。凡有恳迫之情。固宜毕陈无隐。而其日臣力病登 陛。气促神眩。几于晕仆。仰对之辞。不成伦次。无以孚格 天心。退出弥日。踧踖徊徨。靡所逃罪。终恐殒毙于旅次。永作负愆之鬼。敢冒万死申暴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2H 页
血恳。惟 圣明哀怜焉。臣之通籍登朝。今已三十馀年矣。其本末长短。非所敢讳。臣拙于才具。弱于筋力。其在少壮。亦不逮人。此固 圣明之所临烛也。中岁以后。无复供世之念。力避荣涂。分甘退散。而 圣明不以臣不肖。谬加奖擢。涯分愈溢。位遇愈隆。至于忝备三事而极矣。臣每一受任。恐惧恧缩。若坠渊谷。而执守不固。恳辞莫遂。辄不免冒承。毕竟偾败。今可历数。此无非臣冒进不已。自蹈坑坎。有以致之。上负 殊知。下愧宿心。身名都丧。性命仅存。每中夜追思。不觉汗发浃背。更以何心。欲复抗颜于周行哉。加以癃衰已极。痼疾缠髓。真元澌削。恒委床褥。一线绵延。朝暮垂尽。若又贪恋荣宠。不自知止。腼面迟回。不免为道路之尸。则实臣之所深耻也。匹夫之志。死不欲变。而夫子取之。贱臣区区将死之心。固 圣朝之所宜垂谅也。然臣身虽退处。分义实与山野栖遁之士。不同。初不敢以 朝贺往来自阻。一息未尽之前。庶以此少伸犬马之诚。而春间猥被 敦召。病未即趋 命。罪已难逭矣。既来之后。时月淹速。本非所敢计。而惟是临死之日。失所栖遑。诚恐未及归骸。便至溘尽之境。重贻 清世之羞。狐死首丘。不暇他念。其情亦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2L 页
可哀矣。臣之病根。专在于伏暑伤胃。每当夏月。中痞下泄。殆于危死。逐年加甚。难复枝梧。又自前冬。添发气升心烦之患。少有接应。昏迷如醉。即今暑热未盛。而旧症已如期复动。月前暴泻数日。胃气大陷。食念专阻。今过半月。生意索然。若更值炎暑。宁复有绵缀之望也。 圣谕以在京调病。胜于在乡为 教。德意隆厚。指示可生之路。感戴 天慈。不知死所。苟使臣在京而病可瘳。则乐生而恶死。臣岂独无是心哉。顾念臣病情已深。正如已枯之木。难以雨露发生。非药物滋助所可取效。年来一意静摄。得以延活。今亦只有急投故居。谢绝外挠。随意偃息。以待期至。或庶有万一回苏之道矣。其难于在京经夏。正亦以此也。伏惟 上天至仁。曲遂群物。今臣危苦之形。穷隘之势。特 圣明犹有所未尽照察其情实也。不然则宜不使臣丧失素守。终至抱愧枉死于 圣世也。臣思量百端。进退皆罪。极知渎冒之有诛。而妄恃 天地涵容之度。敢此仰首哀鸣。臣诚万死万死。且臣于禁府堂上疏论泰英事。献议之失法。有不敢自安者。敢此附陈焉。其疏有曰。老成大臣。不复熟量于罪律之不当。 国典之难挠。后弊之所关。而所恶者。只在于泰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3H 页
英之讦诉其夫。遂断之以伦纲之重。必欲破常格而许离异。其馀逐条所论。惟恐泰英之或冤。至以其嫡妾母子之伦为言。苟如是则臣之欲正伦纲。不免为坏伦常之归。诚不胜瞿然。第未知禁堂。果以为以妻陷夫。无关于伦纲耶。三纲一也。妻陷其夫。与子陷其父。何以异也。虽是私室之言。若有妻陷夫子陷父之事。则犹当正其罪。以立人纪。况于 王府供对乎。其疏亦云。泰英所言绝悖。而乃以恶其讦诉。断以伦纲之重。为不可。臣实莫晓其为何说也。泰英之讦扬其夫过恶。论其情则不啻重于驱夫。而禁堂乃欲比之于相骂詈。何其视夫妇之伦太轻也。尧舜之世。刑罚至宽。而犹曰怙终贼刑者。以其情之可恶也。禁堂之必欲轻其罪。实非臣意之所及也。离异。固 国典所不轻许。而若有可离者。则亦未尝不许。泰英常日罪状。其夫所告之言。虽曰不足信。即其所供之乖悖而验之。足以断其性行。妻既不夫其夫。而欲使夫不绝其妻。 圣王正伦齐俗之政。决不当若是也。泰英。古今罕闻之悖妇也。其恶世不宜再有。今以其见离。虑有后弊。不亦过乎。圣人著妒去之训。而不嫌于嫡妾之分。子思出白也之母。而不拘于母子之伦。惟以其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3L 页
性行之可去耳。今谓妇虽有恶行而去之。有伤于嫡妾母子之伦者。其与臣所闻异矣。夫妇配合之义。无间于死生。其夫虽没。其妻尚存。葬当同穴。庙当共椟。谓无所施其离异者。亦臣之所未能知也。至于非喜之狱。本与泰英。事不相类。非喜。以其姑由渠而死。至设省鞫。而其时儒臣献议。以为邂逅不幸。非其所期。则其情与泰英悬殊。又不为其夫所告。而 朝家所议。在于正法。不在于离异。则两儒臣献说。不及于请去者。恐不足为泰英不当离之證也。臣固不习于法律。且方病顿迷瞀。其与人论说法理是非。亦云疲矣。然臣妄意。常法犹可屈。伦纲不可不严。关系甚重。不得不申论至此。无乃臣实耄昏。所见都错而然耶。即此一端。其在京无益于 国事。亦可见矣。伏乞 圣明怜臣垂尽之病。难复久耐。 察臣哀苦之言。出于衷曲。丐与残骸。及其未绝。 许归故里。以全终始礼使之道。以卒 覆载生成之惠。不胜万幸。臣无任伏地战恐抆泣恳祈之至。
以病未入瞻 御真待罪。兼辨禁堂再疏劄。
伏以臣于近日暑渐盛而病渐甚。食事全废。缀缀仅存。添发齿痛。累日不止。少触风气。辄致增剧。顷刻不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4H 页
堪。伏惟 御真既成。将垂示永世。许令群僚入瞻。臣身在 都下。适值斯会。区区犬马之诚。岂独无快睹之愿。而欲起还仆。竟未祗赴。臣之在京无为。于此益可见矣。席藁陈章。祗俟鈇钺之诛。臣诚万死万死。伏乞 圣明亟赐勘处。以正臣义。不胜幸甚。且臣妄议伦纲之变。关系至重。于此处之不严。则人道无以立矣。猥承 下询。率意献议。欲以裨 圣朝风教之万一矣。前后被人驳论。不比寻常。而其所说义理。类与臣相背。臣实讶惑惭恧。而嫌于疲劳。不欲一一辨论矣。然其所谓泰英讦诉。与无端告其夫者有异。何可直断以陷夫者。实有伤于伦理。理难终默。玆因乞谴之章。并此略陈焉。今若谓夫妇之伦。不列于三纲。则已矣。既曰均是三纲。则妇告夫恶。子告父恶。其逆天常坏人纪等也。在 王法。为必诛之罪。尚可论其有端无端乎。况其所告其夫丑行。果非所得已于发明已罪者乎。不过乘其恚怒。发扬隐慝。其情灼然。谓非陷害。实臣之所未解也。禁堂于此看得。失之太轻。凡所条论。大抵一意也。夫父子交诉。罪在于其子。夫妇交恶。罪归于其妇。此古今之通谊也。今泰英 王府之悖供。则惟恐议律之太重。俞正基父子家内之隐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4L 页
行。则欲以泰英逞憾其夫之言。而断其案。圣王以刑弼教之意。恐不然也。泰英恃正妻禁离绝。肆为悖逆。非怙而何。一告夫恶。犹为不足。至于再告。非终而何。其夫固无状。其不能正家。固有罪矣。而其妻悖逆至此。则必令与之配合。终保夫妇之义。岂得为夫夫妇妇之化乎。 国朝离异固罕有。而谓之无其法则不然。今乃以泰英见绝。虑为后弊。而独不念恶妻悖妇。乱其夫家。而无所知戒。则其弊为尤大乎。丙子乱后。初以被掳女失节。异于失行。不许离绝。及至 孝庙。诸儒贤萃于朝。而不问存殁。并令离绝。臣未知使诸贤尚在者。其议此事。果在所离乎。在所不离乎。人各有见。不厌相难。臣实非偏主己见。而大伦所关。既发其端。不得不终始言之。此实臣耄昏错看之故耶。惟 圣明财察焉。
论台官徐命遇谗搆诸臣劄
伏以臣于近日。暑病添剧。转成半面丹症。针刺药治。仅免肆毒。而里热不散。饮啖都废。昏迷委席。殆无所省矣。得见掌令徐命遇之疏。其诋辱廷绅。罔有纪极。而首以地图出示事。为大臣辱国之罪。苟如言者所论。则臣亦与有罪焉。诚不胜骇怖之至。当初彼人之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5H 页
求见也。 庙堂以许示当否。遍议于诸大臣。臣意彼既自持一本。隐秘无益。而 国家之计。既不免出于皮币珠玉。则不必以微细之故而致其疑。故不复持异于其间矣。今台言如此。则臣理宜同律。而病势方苦。未即露章自首。益增悚懔。靡所自容。伏乞 圣明亟命并勘臣罪。以谢人言。不胜幸甚。仍念党习日痼。同室交戈。朝著无宁靖之时。而 庙堂铨曹最为受镝之地。 殿下所托为心膂。与图国事者。惟在于二三大臣。而大臣不能一日安于其位。尚何 国事之可论乎。然利口交乱。固自古有之。而至于胪列。满朝公卿诸臣。欲一举而驱纳于坑坎之中。肆为网打之计者。殆古今之所未有也。世变至此。宁不寒心。顾今邦本扤隉。边圉空虚。环顾中外。荡无可恃。而胡运方极。败形已兆。馀波之及。势所必至。不可但以目前姑息为安也明矣。当此之时。虽 君臣上下殚精合虑。夙夜孜孜。以为保民固国之道。惟惧其不能有济。况朝著作一战场。谗说恣行。无复严忌。任事大臣。坐席未煖。而狼狈奔迸。泥首野外。举朝波荡。位著俱空。以此时势。虽有房,杜之才。韩,范之贤。实无以发一策措一事。能自尽于辅相之责。率是而往。臣惟见日沦胥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5L 页
以败矣。窃为 国家痛之。 圣明于群臣情伪长短。靡不洞烛。固知诪张之言。不足以眩惑 圣聪。而两大臣所遭非常。必不欲复入周行。若或以此终至于去位。则是倾陷之计得行。而 国体之伤损。无复馀地矣。臣愿 圣上益加诚礼。期于召还。终始委托。责以成效。则之两臣者。受国厚恩。赤心图报。亦岂不感激而承 命也。昔在 世庙朝。相臣黄喜重被台言。其言亦不无所执。而 世庙答以调元大臣。岂可以尔等之言舍之。其后台言旋止。而喜亦出而就职。 圣祖任相之重如此。终致郅隆之治。况如今日台言者耶。惟 圣明深察焉。
申乞退还疏
伏以蝼蚁残命。朝暮垂尽。区区一念。惟在及其未死。得归故里。免为 清世之羞。日者冒陈血恳。冀蒙矜谅。而伏承 圣批。辞旨谆切。迥越寻常。申举夏间 批谕之意。至以何忍弃予长往为教。仍有后日前席。更当面谕之命。臣伏地九顿。不胜惶陨抑塞。万死靡容。但有弥日涕泣而已。噫。臣以万万庸下。最蒙顾遇。 圣恩罔极。河海难量。粉骨糜身。无以仰答其万一。使臣苟有分寸之力。可效涓壒之报。则臣何敢自顾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6H 页
微命。辄为求退之计哉。臣之立朝本末。实 圣鉴之所临烛也。环省平生。罪戾山积。上累殊知。下丧身名。而皆由臣冒进冥行。自取颠沛。臣尚有廉耻之心。不至全昧。每中夜追思。愧汗浃背。是固不待臣癃老尪羸。而其当退之义已明矣。矧今年迫悬车。病缠膏肓。气息绵绵。如缕仅延。对人则昨见今忘。发言则举首失尾。昏迷颠错。不过为未冷之僵尸。尚安有束带行世之望哉。春间前席勉谕。以不责以职事为教。是 圣明庶几知臣之病深而欲其生之也。臣敢以臣之本情。惟欲免死于京邸仰对。窃想 圣明亦或记有之矣。臣于今夏。虽在都下。惟以苟保性命为心。放倒形骸。一意蛰伏。而犹不如乡居之静僻。以致气动热升。逐日如醉。又因天气早寒。秋未深而感伤已发。弥留不解。遂至浃月矣。臣之留京已及九朔。蔑有一事一言。可以裨益 圣治。称塞隆眷。但令心迹刺谬。疾病增痼。其蹩躠苟且之状。未尝不自顾惭赧。四方讥嘲之言。岂待问而知也。若犹淟涊迟回。至于寒益甚而病益急。则臣虽欲归死故里。恐无所及。而永为不瞑之鬼矣。 圣上前后留臣之意。岂欲其使臣至此哉。臣精神迷昧。不能博记古事。春间 圣批所谕。古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6L 页
之人乞致仕。不许则不得还家者。臣未敢的知 圣意之所指。而如 皇朝戴珊受 孝皇心腹之托。与二三良弼。协赞治理。为国桢干。虽欲归而不敢归者。固有之矣。然珊留踰年而死官。卒为遗恨。以 孝皇视同父子之恩。初若知其如此。岂不矜而许之也。臣闻先王之处臣僚老病者。听其致仕。以养廉耻之节。古人视此。即同于饮食裘葛。降及汉唐。犹不无告老而得归者。至于宋世。尤多可称。韩琦国之元臣。而其解相位而去也。神宗至于涕泣而许之。富弼,文彦博。皆柱石乎邦家。而以年老。得归休于家。欧阳脩则年未至。而亦以恳祈而见许。此岂君弃其臣。而臣忘其君哉。然后礼不渎而义有终也。臣虽不敢以古人自拟。其所处之列。则大僚也。进退辞受之际。不可谓不关于士风之盛衰。国体之重轻。此 圣朝之所宜垂察也。臣既被 面谕之命。宜不敢复烦章牍。而委身床褥。不得入侍前席已久矣。自承 批以来。悚伏弥旬。病势渐加。虽欲一登 天陛。恐不能得。徊徨窘隘。莫省所出。极知猥渎之为罪。而敢复冒万死。悉暴情实。伏乞 圣慈念明王使臣之礼。贵全终始。察贱臣将死之鸣。有足哀怜。特赐开许。俾得遂其分愿。安意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7H 页
入地。则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臣无任崩迫泣祷之至。
被 面谕后陈恳乞还。仍辞寓舍择给柴炭输送之 命疏。
伏以臣于再昨。猥登前席。衬近 清光。至被万万非常万万惶骇之宠数。感泣呜咽。不能复成语仰达而退。继而有家舍择给柴炭输送之 命。斯乃 国家优礼儒贤之殊典。非可施于蝼蚁微末之贱臣。臣实不自知何以得此于 圣明。惝恍惊惑。莫省所措。归寓经宿。心魂犹未自定。而掖庭人。又以 上命。来致柴炭。夥然盈庭。臣以首顿地。益不禁涕泪之被面也。臣癃老之年。不幸抱痼疾。失所栖遑。颠毙在即。敢以桑榆之恋。仰干 慈覆之天。情迫于中。语不知裁。而致辱圣念至此。深增悚慄。万死靡容。臣之乞还。亶出于首丘之心。既以病若可耐。则何敢违 命仰对。(缺)其能延保三冬。卒承 圣惠。实非所自期。而素习贫(缺)。不择居止。今夏寓在闾家。本非可安。宜即移出。而仍留至今者。已为 圣上之赐也。更择家舍。岂所敢安。臣之所处。得一席之温而足矣。朝夕薪荛。所费至微。况柴炭所已受者。于臣救病既侈矣。何可复烦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7L 页
有司。以损国用乎。臣虽在京。分毫无益于国事。虚糜厚廪。但积讥嘲。臣心愧赧。已不可言。而又加以莫重之隆典。是不惟贻笑四方。致伤国体。亦恐臣分溢灾臻。益促其命。玆不得不沥血控吁。伏乞 圣明怜臣苦恳察臣忱辞。还寝 成命。使恩典不至屑越。贱分得以粗安。公私不胜万幸。臣无任涕泣兢惶之至。
论尹拯悖义劄(丙申)
伏以臣以垂尽残喘。值此中外焦忧之日。不敢自顾。耐病淹京。今已四改岁矣。其癃疲沈痼之状。逐岁增加。至于昨年夏冬。气益尽而病益甚。一线绵延。朝暮若绝。仅以身进伏 阙下。承闻 起居。而前后 候班。不能自力进参。分义亏缺。万死靡容。日者。适因病势乍歇。扶曳入班。诚不意猥随两大臣之后。同被 赐对之命。十颠九仆。限死登陛。获近 清光。而伏见玉色和豫。应答无倦。 康复之庆。指期可待。臣于退出之后。一倍颙祝。窃谓 圣体将摄之候。正与天时发舒之机。上下相符。 安养节适。以顺其气。则自可渐臻于太和之域。贱臣虽明日入地。庶得瞑目无恨矣。不幸士林乖争之端。发于蕴蓄既久之馀。势如河溃。难复止遏。此虽在常日。犹足以致烦恼于 渊衷。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8H 页
况于积久 违豫静摄之中乎。臣于病里。上忧 圣躬。下念世道。不胜咄咄嗟慨。恨不尚寐无聪也。顾其所争。在于义理头胪。人道纲领。关系至重。正要以公理解释。不可以威令制服。贱臣昏耄。无所识知。而尚有平日所闻于圣贤遗训者。不敢不为 圣明陈之。以冀万一之补。伏愿 圣明平心易气。徐赐财省焉。窃念师者。非人所皆有。而又不无轻重浅深之殊。故古圣论五伦。师生不列焉。然既定为师生。又以道义相传。则其恩其义。与生我相等。此所以有生三事一之训也。就其中言之。则父子师生。轻重之分。臣亦不以为不然矣。然父子固重。师生亦岂可轻视耶。其或不幸于父子师生之间。有不得两全者。则固当先父子而后师生。然其所以处之。宜亦有道矣。藉曰师实有过失。其不可操戈而反攻之则明矣。况其过失。未必在于师者乎。义理至公。亦何得专以父子之亲而自私也。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朋友犹然。况于师生乎。此义甚明。本无难见。而今 圣上以故相臣尹拯处义。若无少可疵者然。此人心所以不服也。其间事情。 圣明容有未尽俯 察者。臣若以逆耳为惧。而不尽其说。臣则有罪。请得以直之。噫。师生之绝。古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8L 页
未曾有。而虽或至于相绝。是宜沫血饮泣。直布衷曲。明白自处。以终其义。既绝之后。更不敢以恶言相加。终身不失恻怛之意。则君子犹有可恕之道矣。今乃不然。一有愠憾。便成嫌郤。外存师生之貌。内怀怨嫉之心。阳若尊敬。阴实相害。此虽施之于泛然交际之间。圣人犹曰耻之。曾谓一生父事之地。而乃可为此乎。惜乎。拯以林下读书之人。岂不知此。而私意所蔽。辗转谬误。遂至于此。私意之害人。不亦甚乎。且先正所以取怨于拯者。职以其父尹宣举碣文之故也。碣文未撰之前。拯之事先正。无少异于七十子之服孔子。及其所撰碣文。不满其意。则诋毁先正。无复馀地。安有一文字前后之间。其人贤否。判作天渊之理乎。若曰拯之所见。本自如此。则既往父事者。何心。又欲必得一言之重。以为其亲不朽之图者。何意。此为诚乎伪乎。以此推之。若使先正。一循拯意。初不靳于溢辞。则拯之服事先正。必终始无替也。师生之义。果当若是而止乎。托以论学。专攻本原心术。而曰论学者。公议也。不平者。私情也。臣未知数十年函丈之席。所讲何事。而曾不及此。何乃于情与义。既乖之后。始为此言也。虽自谓公议。其孰信之。若以其言为是。则先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9H 页
正当为何如人。而 三朝宾师之诚礼。将都归于虚地矣。若以为不是。则此何得免为诬师之人乎。臣于先正。虽未尝束脩请业。而出入门下。观其德行。则有素矣。一生笃信朱子。而深有得于孟子。以直养气之训。立心卓然。绳墨甚严。不以利害之私少挠。宣举亦一世贤士也。固先正所尝亲与。而其江都事。既引以自罪。又于其执友相勉之言。受而为累。而不自掩。此可见宣举之心事。则非可曲讳也。至其认鑴为大儒。推许太过。反以先正之严斥为咎。虽见鑴祸心尽露。而旧情终不断。先正每以此慨惜不已。及鑴祭告之文出。则其所述常日之言。尤有足以致先正之疑者。故其碣文赞美之辞非不至。而犹未能尽如拯意。人子之欲显扬其亲虽无限。立言垂后之道。其可苟乎。今其文尚在。未见有直斥疵贬之语。而拯乃以此蓄不平之心。往复书尺。更无恭逊之意。遂至视先正为仇敌。分立门户。血战求胜。举先正平生。而事事搆捏。卒使人心坏乱。世道倾败。及至鑴党得志。而其荣辱祸福。判于目前。如是而拯尚得以安于心乎。先正门人。目见其事。中心痛之。其视拯当何如哉。古人于曲艺之师。犹曰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况于儒者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49L 页
乎。是虽曰由于为亲。果必如是而后为孝乎。今半一国之人。惟拯意是视。恣口无忌。直欲置先正于坑坎。而推拯于十分正当之地。殊不思先正之所树立终不可逾。而百世之公是非。终不可掩也。其亦陷溺之甚矣。伏惟 圣学高明。烛尽众理。顾此民彝之所在。世教之所本。义理皦然。宜无所未 烛。而徒以拯儒名之盛右者之众。不复 考察本末。裁酌彼此。前后 圣教。不免执着一边。欲以是定为国是。臣恐国论愈难定。而师生之伦。将自此而废绝。此岂独为一时世道之害而已哉。圣王御世之道。不在声色威怒。惟在执两端而用中。以平其不齐之人心。此 圣明之所宜深察也。臣命迫墓门。万念都休。而目见变起儒门。斯道扫地。黑白互指。乖乱日甚。溯求千古。无可与比。诚不知 国家将税驾于何地。臣一息犹存。寸忱难泯。深忧永叹。不能自已。玆敢悉其衷蕴。以效临死惓惓之诚。而自不免辞语支蔓。烦于 睿览。死罪死罪。惟 圣明恕其愚而察其忠焉。取进止。( 答曰。肖劄具悉卿恳。卿之忧国之忱。至老深笃。或虑处分之倚于一偏。从容开陈。义理明白。予甚感叹。可不留念焉。)
因崔锡文等疏诋。引罪申论尹拯事劄。
伏以臣癃病耄昏。与死为邻。窃不自揆。猥论 朝廷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0H 页
大是非。固知一言才发。危辱立至。而区区血忱。庶以上答 明主之知遇。下扶衰世之名教。不敢以一身利害自恤矣。伏承 圣批。褒与开纳。夐越寻常。实非臣始望之所敢及。臣有以仰见 天地至公之量。日月无偏之明。廓然临察。靡有滞碍。臣于床席中。感激涕咽。不自觉衣裾之尽湿也。继伏见尹拯门徒崔锡文等疏本。悉发其师之言与书人所未尽知者。狼藉胪列。诬捏先正。罔有纪极。直驱于谲诈阴险之科。虽程子憸巧之斥。朱子伪学之目。无以过此。噫嘻。亦太甚矣。设令先正真有可攻之瑕衅。拯于先正。真有可绝之仇怨。忍以旧日师生。暴扬恶声。至此之极。古今安有如许道理耶。其疏历举臣劄。称为辨诬。谓臣出于偏见党伐。而 圣教既奖以为师伸辨。又谕以益详本末。锡文等之言果是。则臣当不免党私诬贤之罪矣。以此成案。何可胜诛。然臣固不足言。以先正间世挺生之大贤。 三朝尊尚之元臣。一朝惨被诬蔑于平日视犹子之人。其为世变。孰大于此。而其徒肆然乘气。谓为义理之当然。 圣上又不以为惊骇。若视同常事者然。其为道与非道。以 圣学之高明。宁因其逆逊而有所未察哉。臣实愚昧。莫晓 圣意之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0L 页
所在也。得非以拯之言。为不由愠憾。真出于论学之公心。如锡文等所云耶。今观其所谓辛酉拟书。无论其言之不近与否。缚束操切。深文巧诋。有甚于锻鍊之狱吏。惟恐其不陷入。此果是师生间论学之心乎。先正一生言行。播人耳目。举国共见之。固非拯一人之言所可诬。要之百世之后。是非可定。今不足与之呶呶。而若拯之心迹。则诚有欲掩而反彰者。若谓拯显亲之心太胜。以致私意蔽惑。则犹有可诿。今欲并与其愠憾而讳之。自谓其心亶在于为师规谏者。益见其自欺欺人之甚矣。安有列数罪过句断平生。而犹复以师生为心者乎。拯之从先正许久。而锡文等亦言拯于碣文之前。未尝见其言行之可疑。至称为实有山斗之望。则其心之悦服可知。忽于其后。意见顿异。判作二人。此何故也。其发于愠憾。岂所可掩乎。且其为是书也。既欲其相绝。则又何以逢怒为疑。而不以送也。既不以送。则犹若未遽绝也。而又何以密地相传。使世之素所不悦者。资其颊舌也。师生虽曰差轻于父子。实人之大伦也。处大伦之变。而其全欠君子白直忠厚之道如此。馀何足论也。尤所痛恨者。先正所秉之大义。 圣祖密勿之深契。诚有足以暴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1H 页
于天下者。虽使后世闻之。犹足感涕。而并加掊击。直欲其掩翳而不彰。苟有人心。其忍为此言耶。惟 圣明勿主先入。更察其本末之所归。参以圣贤所论师生之义。怨德之节。深加 裁省焉。党伐。固人臣之极罪也。若臣者。待尽朝暮。一心惟愿归死故里。其于世路得失。都不属已。而犹欲为党论。则尤万死无以塞其罪矣。臣固当泥首请谴之不暇。而近以 圣患有加。渎扰是惧。不敢辄有烦控。隐默悚伏。靡所容措。昨又伏见玉堂劄。罢从前礼遇之儒臣。官职与夺。顾何足为荣辱于林下之人。而其为 圣朝之过举。则殆未前闻也。且其蹈藉先正。无复馀地。至于故去谥号。其为纵恣无忌甚矣。而 圣明略无一言以斥之。臣恐泉壤之辱。钩党之祸。将无所不至。如是而 国其能国乎。诚不胜痛心焉。今言拯之非者罪辄加。臣之因循苟逭。实难一日自安。且臣衅重病甚。一未进参于候班。尤增惶恐死罪。玆敢冒昧陈暴。席藁俟 命。伏乞 圣明俯赐察谅。丞 命褫夺臣职。勘正臣罪。以严邦典。以定国论。不胜幸甚。取进止。
出城时陈情疏
伏以臣只是床箦间未冷之僵尸耳。气息仅延。动作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1L 页
都废。身伏都下。不能出入 候班者已久。尚何得自齿于恒人之数。而 圣疾沈淹。进退无常。阅年绵时。臣缕命尚存。情系承 候。限死自拚。苟以一身留京。废礼之罪。忘耻之讥。都不暇自计。至以须臾未绝之喘。与睹 日月之更。斯文之幸。 圣德之光。旷绝前古。臣虽夕死。更无馀憾。而猥被 隆数。义难顾身。既出城外。强颜还入。臣之病情。则益无支缀之望矣。近因秋气渐高。感伤连发。昏昏顿顿。若将顷刻便尽。如更寒凛。则其立见殒绝。决无幸矣。顾念臣以已退之踪。失其素守。冒没淹京。已至四年。今臣更不敢以古人廉义之节自居。而区区一念。惟在收拾馀骸。归死故里。免作道路之尸。臣身虽至微。既忝大僚之列。其生死始终之际。亦不可谓不关于 国体。臣既无以仰答罔极之恩造。惟得还其本分。有以自终。不至羞浼 圣朝。亦是臣报国之一端。 天日昭临。庶几俯烛微情。且臣曾猥陈省墓之恳。 圣慈许以待春作行者再矣。每至春夏。 玉候连在违豫中。不敢更以私悃请归。荏苒之间。三载于玆矣。今幸 圣体诸症大势向歇。药房退还本院。天神保佑之庆。举切颙祝。比诸顷来焦忧之境。为有间矣。臣病虽至此。若得及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2H 页
今还乡。犹可近身垄次。瞻省于未死之前。衷私所迫。无以自抑。辄敢触冒邦宪。径出国门。舁到江岸。为委身归舟。寸寸前往之计。臣固宜留待 圣候快复。参睹庆礼。始得丐恩就途。而诚恐一日蹉跌。永作抱恨之鬼。且臣虽使在京。既无以自力于庭班。又末由登降 殿陛。入觐 清光。瞻望象阙。此生已矣。病急情隘。不暇缓步。临路涕泣。万死是俟。伏乞 天地父母曲垂矜谅。 许令及其未绝。获伸情愿。仍治臣不待朝命径就乡路之罪。以肃宪纲。不胜万幸。
还乡后陈戒疏
伏以臣以垂尽之年。积痼之病。四年淹京。癃痿之状。逐岁加甚。自前夏以来。户庭动作亦废。至于今年。其未绝者。只一线耳。若复因循经冬于旅次。决知无生还之望。臣虽庸下。既忝备大僚之列。其于进退始终之际。不敢以身微而自轻。臣既丝毫无以仰答罔极之 恩造。终又冒没迟回。不知生行死归之为耻。则其伤士风而辱清世。岂细故哉。此不惟臣心愧赧。无以自湔。揆以 圣朝砥砺之典。亦何所逃其罪哉。臣情穷势迫。思量万端。不得不冒死出城。仍以下还逋遁之诛。万殒是甘。而 圣度天大。鈇钺不加。纶音荐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2L 页
降。恩礼隆异。史官承宣。绎续临谕。宽其愆负。勉以复路。臣虽至愚。宁不感泣。噫。臣之一身。非可自有。而若使颠顿道路。遂至殒绝。则亦岂 圣上所以容覆眷念之意哉。臣舟行累日。触感又多。病情加剧。仅返旧庐。昏仆床褥。若将便尽。本拟及其未死。获省先墓。而姑不得生意。转身趋京。非所可望。伏惟 圣仁体下。亦宜有以俯谅也。惟是 玉候康复尚迟。而臣乃远身城阙。承闻不时。煎忧倍切。罪戾增积。抚躬悲悼。尚复何言。仍念七十致仕。实礼经之大防也。古人以苟禄为耻。而人之筋力至七十。则盖无以立朝任职故也。然犹于致仕之后。不废月朔之朝以为礼。则其不至于痿癈。亦可知也。若臣者筋力早衰。痼疾缠髓。不待年至。而其腐朽癃残。有甚于笃老之人。顷岁入朝。其不能自力于朝贺 起居之节者已多。至于昨今年来。当百僚焦遑之时。臣身伏 阙外。独废昕庭之礼。虚糜厚俸。冥然苟居。殆古今人臣之所未有也。虽蒙 圣慈宽涵。不以为罪。而四方闻者。其以为何如哉。今臣过悬车之期已两岁。而缕息尚存。获返田庐。分当饰巾待尽。而尚以名系朝籍之故。随处为罪。食息靡宁。实无以瞑目入地矣。在古明君哲辟。以礼使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3H 页
臣。苟其情有所恳迫。力有所难强。则盖莫不许其休退。此岂上弃其臣。而下忘其君哉。诚以如是。然后可以两尽于君臣之道也。臣之无状。虽不敢以古义自拟。而蝼蚁临死之愿。惟欲丐其晷刻之喘。免作负罪之鬼。其情亦戚矣。伏乞 圣明俯垂矜察。亟命先正臣违慢之罪。以为具僚之戒。仍许臣还其本分。遂其至愿。以卒天地生成之泽。公私不胜万幸。抑臣命迫墓门。无路更近 清光。而区区犬马之诚。终有至死难泯者。今 圣疾弥久。大势虽歇。根委未解。正要调适节宣。以养天和。不可专责于瞑眩之剂。而节宣之方。莫如屏去嗜好。保啬精神。使方寸之内。澹然虚静。不以外物自累。此岂但一时治病而已。人君出治之本。亦不外于是矣。 圣上聪明刚毅。夙夜勤政。群下莫不钦仰。而或至过于劳疲。有乖颐养之道。昔年。臣常入候 圣疾于寝殿。教以事至于前。性不能担置。以致常日寝食失时。此为受损之由。臣窃不胜忧悯。敢以限定时刻。勿入公事为请。其后又馀十年。则积祟之深可知。 圣上所宜益加戒慎。而日者 圣患稍间。而三日之内。留院公事取入者过二千度。不分缓急。骤经裁判如此。此虽在常日。犹足以疲精损气。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3L 页
况于久患静摄之中乎。以此推之。 圣上犹若不能加意于古圣慎疾之训。其为可忧。不独在于此一事。甚非群下颙祝之情。愿 圣上更加深省焉。 圣上德性所偏。若少留审凝定之意。喜怒多归于疾遽。 执守每欠于坚固。况疾久则生火。乃恒人之情也。一有触动。易于激发。不知不觉之间。终至于血气胜而病为之主。则其害于心身。孰甚焉。先儒谓七情之中。惟怒难制。可不戒哉。不幸朝著溃败。是非互争。至于近日。乖乱益甚。其不激恼于 圣衷。诚亦难矣。臣每见波浪层激。 圣患辄若有加。此固群臣之罪也。诚不胜咄咄嗟慨。然念圣王之御世。惟在建极而临之。虽众情不齐。何尝役心动气。以自病哉。其间自有一个公理。此为极之所存也。 圣上若虚心澄察。不眩不贰。以立在我之权度。则权度既定。而凡物之轻重长短自定。此所谓至静而能制动。至简而能御烦。尚何恼挠 圣念之有哉。治国治病。盖无二道。庶几 圣心之泰。可为世道之泰。伏愿 圣明反求而加勉焉。臣万念都消。惟日夜所祈祝。在于 圣体之康豫。敢效芹曝之献。冀有尘露之益。倘蒙 圣上留神而采纳焉。则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臣无任瞻 天望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4H 页
 圣战恐攒祷之至。
请停温泉 行幸疏(丁酉)
伏以臣危喘如线。待尽朝暮。分限已满。无复馀念。唯是 圣候诸节。康复尚迟。又添 眼患新症。药院既移。庭班连设。臣于此时。偃伏田庐。床箦之外。末由转动。犬马微诚。靡所自效。积罪如山。死目难瞑。仍念臣知觉尚不至全昧。苟有关系得失于 圣体将护之道者。虽其丝毫之微。宜不敢不尽其诚。今臣窃有区区过虑。不容不仰陈者。顾念 圣患弥久。医技已殚。独有温泉临浴为未施之方。其在靡极不用之道。孰敢有异议。而日者 圣教之下。诸股肱耳目之臣。以至举国民庶。咸怀忧惧。恐其或误。诚以效应难定。危道不可犯也。臣素昧医理。不敢妄有所论。而国人之言如此。其间岂无经验根据之见乎。 圣上初颇持疑。且欲汲致以试其效。庶几得于慎重全备之道矣。今者不复深究利病。 处分猝定于片时引接之际。并与汲试之命而还寝焉。臣诚惶惑。莫晓其所以也。温阳固 先朝屡曾临幸者。然对病论药。唯察所祟如何。臣未知 圣上今日。自量症祟。内外真气虚实。与 先朝温幸时。果可验以一槩而无疑耶。浴温虽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4L 页
利于外治诸疾。其损泄内气。则医家所戒备矣。治症之道。贵在万全。此圣人之所必慎也。虽在凡庶犹然。况于至尊之身。为 宗社神人之所托乎。其宜自慎重为如何哉。今寝膳久减。真元积损。群下之忧。正在于此。而若 圣明或失于自量。意其无伤。二三医官。未能却顾而长虑。但欲侥倖于一时之效。不思万有一危之悔。则其视万全慎疾之道。岂不远甚乎。帝王治病之方。决不当若是也。温泉距京都未满三百里。若以驿骑。分站立拨。疾驱递致。庶可不终日而至。既汲之后。封固裹缠。使无外泄。则半日之顷。水性宜不甚变。宁不足以验其效否耶。窃闻闾间。亦不无远致而取效者。臣窃以为不必急先临幸。徐察应验之如何。以议动驾之当否。犹为未晚也。今舍此而不为。徒以然疑未定之医言。直欲动驾于积久静摄之日。临浴而试其效。纵 圣明欲自轻。奈 宗庙社稷之重何哉。贱臣临死。闻此不胜懔然心寒。玆敢忘其昏耄。冒控愚诚。言虽后时。犹可及止。伏愿 圣明恕其妄而察其忠焉。臣无任怔营祈恳之至。
东宫听政议决后。陈戒 大朝疏。
伏以臣缕息垂绝。一心犹存。伏闻 圣患有加。 眼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5H 页
视愈昏。难于酬应庶务。遂有 春宫听政之 命。臣积年焦忧之馀。窃意 玉体调将。可专于静摄。军国机务。可免于壅滞。 圣寿冈陵之庆。在是。 宗社盘石之安。在是。臣于床箦中。不胜向 阙攒手。恨无以自达其颂贺之忱。俄又伏闻因 筵中 圣教。有未安者。众情疑讶。章牍连上。臣既未闻 筵教之如何。惶惑惊疑。莫详其故。窃惟 春宫睿质天成。居储位三十年。仁孝谦恭。夙夜祗畏。令闻著于中外。一国臣庶咸有愿死之心。以 圣上止慈之仁。其为眷爱之笃倚恃之重。当如何。而乃于定大议申景命之际。 圣教之发。大有违于群情者。臣实愚迷。莫晓 圣意之所存。得非所望者重。故所勉者深。所责者丕。故所戒者切。欲使 春宫。有所警惕增益。以致慎于休恤之几。而不觉其辞语之过欤。不然则 国家之危亡决矣。 圣上岂有是哉。臣欲自办一死。走叩 天阍。而跬步无以运动。但有仆地悲泣而已。继又伏闻 圣旨特下。开示 天衷。以解群下之疑。 日月昭明。万物咸仰。果知诸臣之过虑。真不识天地之大度也。惟速讲定仪度。布告中外。则延颈之民心。自当妥帖。更有何忧。窃想 圣心。蔼然天理。悦豫无间。东方太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5L 页
平万岁。其自今可卜矣。然念人君辞令之差。关系至重。昔舜之传天下于禹也。犹告以惟口出好兴戎。况于后世乎。 圣上虽自信无他。而其为失辞则大矣。四方至愚之民。易惑难晓。或少有间隙。皆将妄度 上心。辄生疑动。其有损于 国家。岂少忧哉。今 圣上不惟谕之以言。又必内省于心。不以 筵教丝毫根苗留诸中。以笃 天性之爱。凡有可诲可勉。从容教迪。不失圣人伤恩之戒。以 贻燕翼之谟。则 邦命自可永孚。人心自可悦服。贱臣临死。赤心颙祝之诚。惟在于此也。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孔子衍之曰。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于迩。见乎远。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更愿 圣上加意焉。臣于此时。岂容退伏田庐。而自发口眼之病。不得复以生人自居。又经今夏炎湿。素患胃症倍剧。废食下泄。气息益微。朝暮待尽。犹且绵延。臣亦自怪。起身趋京。非所可望。揆以分义。万殒何赎。玆敢席藁陈诚。仍请 严诛。伏乞 圣明俯赐察谅。勿以芹曝之微而废其言。仍勘臣罪。以严 邦宪。则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臣治疏将上之际。得接邸报。伏见 春宫有巽让之疏。而 圣批勉戒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6H 页
之辞。缕缕丁宁。真得古圣贤传心之至诀。虽舜禹授受之际。典谟所载。何以加此。臣幸得不死须臾。与睹斯会。不觉喜极涕咽。庶几复见唐虞之化。虽即日入地。更何恨哉。臣神昏气乏。语不成次。不能悉其衷悃。而所论有关 国家大体。谨依囊封故事。加外封以上。臣无任瞻 天望 圣激切祈祝之至。
因李世德丑诋。上 春宫请致仕兼陈勉戒书。
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行判中枢府事臣李某。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再拜 上书于 王世子邸下。伏以臣病伏僻乡。晚始得闻囚人李世德张皇纳供。因袭其师尹拯之言。搆捏先正。罔有纪极。噫。是尚可忍耶。拯以数十年父事先正之人。视为仇雠。积蓄酝酿。阴肆陷害。终至被惨毒之祸。而未见有恻隐之意。此诚千古师生之所未闻。而其徒蔽惑已痼。以为是义理之当然。不复知有天。则民彝之重。其亦可哀。不足责也。臣于顷来数年在京。而年至病深。万念都消。其于世议是非。不复相关。而惟是世教污隆之所系。斯文兴丧之所判。窃不胜其深忧永叹。不得不为 圣上陈其本末。辨其白黑。实非臣之所乐为也。至其一身危辱。则固所自料而有不敢顾矣。其时崔锡文之疏。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6L 页
称以辨诬。诋辱已极。而今世德之供。又首举臣名至目以谗巧私邪。丑悖愈甚。无异于街巷之骂詈。视锡文不啻加倍矣。然其为说。立见窘遁之情。固不足多辨。而所深痛慨者。 圣上日月昭临。表正一世。大明淑慝之分。而诐淫之说。犹肆然无忌。一至于此。其为 圣世之变大矣。臣之一身僇辱。亦何足论也。臣以临死之身。妄陈一言。触犯众怒。不知前头骇机又至于何境。且七十致仕。礼有明训。而今臣犬马之齿已过三岁。况臣积病缠髓。死亡无日。违远京 阙。亏废分义。愆负山积。皆由于职名犹在之故也。诚恐一朝溘尽。负罪入地。又臣所带奉常寺军器寺军资监三兼任。所管俱系紧重。不比本职闲秩。而虚带已久。不敢一日暂安。伏乞 邸下俯察至恳。禀承 圣裁。使得及其未死。卸免本兼职名。安分就瞑。则在 圣朝为终始礼使之惠。在贱臣。有生死衔恩之荣。其于国体世道。亦庶不为无益矣。抑臣以 胄筵旧臣。一息徒存。 离明继照。万物咸睹。而独不得致身于百僚朝见之列。奄奄床褥。待死朝暮。无望复陪 铜闱。区区衷悃。有不能自已者。敢效芹曝之献。冀有萤爝之补。惟 邸下垂谅焉。臣顷伏见 邸下初疏 圣批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7H 页
敬怠典学之训。窃想 圣上常日。所以责勉于 邸下者。至重至隆。不止以顾复为慈也。其间设或有一时严厉之教。无非 至恩所发。陶镕而玉成之也。 邸下愈益勉励承受。必以 圣心之所期待为心。洞洞属属。以求当于 圣心。惟恐或失。则 圣上止慈之仁当益光。而 邸下干蛊之孝当益尽矣。虽三代之治。亦何远乎。夫敬。乃治心之本。学是进德之阶。非敬。无以直内而澄其原。非学。无以明善而来厥修。此太公所以告武王而兴王业。传说所以戒武丁而致中兴。实与舜禹精一之传。同一揆也。今 邸下内有尝药之忧。外应庶务之繁。其于学问之工。固难遑暇。然敬为一心之主宰。凡于动静出入日用事为跬步造次之顷。无往而不用敬。常要提掇此心。炯然不昧。当事而存。不使走作。即此是敬。非必对方册屏事务。寂然无动。方可言持敬。此在 邸下一心检省而已。至于讲学明理。固在乎讨论经籍。然帝王之学。与韦布不同。务在得其领要。以体验于实用。口耳记诵。是其末也。 邸下于经传圣贤之说。所曾讲者已多。其中最切要于 心身。常日所玩味而涵泳者。亦岂少哉。学之道。以温故为重。知新次之。 邸下虽未能数
睡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57L 页
开书筵。若少有暇隙。就旧讲之书。潜心温习。当益得其趣味。所谓厥德修罔觉。庶在是矣。 圣上以艰大之绪。托之 邸下。使任其忧。 邸下今日。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老臣不胜惓惓。猥论至此。僭越之诛。固无所逃。伏愿 邸下恕其罪而 察其诚焉。臣无任怔营祈祝之至。谨昧死以 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