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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坡集卷之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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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坡集卷之二十六
 杂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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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巳南征日乘
余素喜听夜雨。伊夜客窗寒雨达宵萧骚。欹枕静听。恍若沈痾顿祛。胜服百帖药。人各自有所乐如此。好笑。昔朱夫子与吕伯恭书曰。数日来蝉声益清。听之未尝不怀高风也。退溪李先生撮其语。编之节要中。南时甫怪而问之曰。如此歇后语。奚取焉。退溪答曰。作歇后看则歇后。不歇后看则不歇后。每夏月绿树交阴。蝉声满耳。甚爱此境界。故特编之。此则盖玩心高明。触物融会。与横渠喜驴鸣。茂叔爱庭草一关棙也。非直为景物役而已。余之喜听夜雨。虽不敢比拟于昔贤。然嗜欲浅而不无一分天机。则余亦不敢不自居也。
丙寅燕行日乘
到大同江。登官船。望清流壁乙密台。欲溯流上浮碧楼。译官辈以为回还时可登览。去时则浮碧之游。有俗忌。前后使行。并阙焉。余笑曰。俗忌何足为拘。仍分付舟子。促棹向浮碧。副使(李公奎龄)以为万里之行。俗忌不可不拘。力止之。余计不得售。仍下船登练光亭。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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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之明丽。面势之阔远。城隍亭榭之壮。不但甲于吾东。真天下胜观也。方伯李仲庚亦来会。俄进酒馔。酒半。与副使暨方伯并赋诗。箕城少尹郑悏及大同察访朴奎世。并有能诗声。方住在伺候厅。江西守李公权。亦在外次。并要入使步其韵。咸曰。当出外步进。方伯许之。少顷。送官妓催诗。若场屋样。差晚官妓将三人所制来呈。文酒风流。居然天涯一胜事。异乡羁悰。甚觉慰豁。
与副使及府伯俞令命一。直向统军亭。曾闻此亭在边塞旷漠之野。故粗壮有馀。而欠明丽气象。今见之。山川面势。十分清秀雍容。兼以阔大雄远。可与练光亭相甲乙。而眼界殆过之。副使怯风即还下。余与府伯凭栏促坐。把杯眺望。平原大野。莽苍于穷荒之外。淡妆浓抹。隐映于明镜之中。属日暮风作。江流有声。落景微茫。与府伯饮至四五巡。飘飘然有羽化登仙之想。曛黑罢还。
过凤凰山。层峰撑立。若剑戟形。一面废城残堞。芜没于荒林丰草之间。前面差平夷。距大路才二里许。与正使(南公九万)副使偕往。从前面平夷处。舍轿跨马以入。登稍南断麓。周览移时。一城周回不满二十里。稍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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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底颇平衍。且石状类旧时柱础样。似是营置室宇之所。而不可的知。盖此城。世称安市城。而但念 大明一统志。有云安市城。即鸭绿江入海处。以此观之。此城之非安市。的然矣。且舆地胜览。有云高句丽未都。平壤时。都义州。国内城殆四百有馀年。而义州一境。今无都邑遗址。或疑此城是丽氏所都。而但形局狭隘。面势崎岖。决非国都模样。曾见去癸丑年朝天书状官日记。以为此城非安市。而即青石山云。盖此城。必非国都。似是前代设镇置将扼险防守之处。而安市城则与 大明一统志所记相左。所谓青石城之说近之。而文献无徵。不可以臆见测知。
自三江至金石山,汤站,凤凰山则荒榛枯荻荟蔚葱茜绝无人家。自栅门始有村落田园。但无水田。此则法禁甚严垦水田者。罪抵死故也。大抵山川壤土。与我国不甚相远。盖辽左。本系我国疆域。风气之不并沈阳以北。理势然也。察院近处。一居人张文进称名者六兄弟。同居一室。此盖识义理君子之所难。而蛮貊之人乃能之。天赋彝性。不以夷夏而丰歉。可知矣。大鼻獭子从前不率。年前清国有兴师致讨之举云。故试使译辈探问近来事情。则渠辈答以大鼻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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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无大段作梗之举。而边境防守等事。姑未停止云。其间情伪。有不可的知者。
曾闻狼子山村居颇盛。到今见之闾落凋残。民人稀疏。与前所闻有异。问其委折。盖彼国患东边虚疏。才移连山关。及此处民人等于艾阳地以实之。故如此云。
到辽东新城外。少憩于河边。眺望良久。山川明丽。面势宏阔。真天府之地也。新城。即戊午年间。老刺赤攻辽时所筑。距新城五里许有旧城。隔河相望。即 皇明所筑也。城内有古塔。城之雉堞凋敝。居民鲜少而官府及衙门。皆在旧城。知府一人留此。凡事皆总管云。初欲历入旧城。搜访古迹为护行清人等所阻搪。未果焉。察院在新城近处。闾阍稠密。市肆接连。即一巨镇也。盖云南平定后。南方俘虏人。多移置于此以实之云。新城城内。别无人居。只有八角小亭巍然独存于丘陵之上。此即老刺赤攻辽时候望之处云。 有一清人自称我国人被虏来此。仍问其在我国时所居。答曰。本以 宣陵守卒。居在砧桥吴相山所近处云。所谓砧桥山所。即吾家先茔。而吾童子时所游也。异邦羁离之中。闻此言。欢然如旧识。相与酬酢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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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仍给药果南草刀子等物。盖自辽以左。至镇江凡八站。而俗称东八站者。指此也。所经居人待我国人颇有款厚之意。不但与我国相距接近。颜情惯熟之致。每于使行往来时。得雇车之价。生理专靠于此。故如此云。
辽东以前。清人辈待我国人颇款。所宿房钱外。无他糜费。自烂泥堡以后。虽水火。无价则不相资。盖辽东以前。不但以雇车专靠生理于我国。所居荒僻。接应常罕。辽东以后。则闾阎接连。货财委输。风气自相悬绝。民俗之不同。亦其势然也。
到沈阳城外。三使臣并舍轿乘马以入。盖沈阳。即彼国行都而称以盛京。一名即应天府。兵,刑,工,户,礼五部。并皆设置。主将亦胡皇堂叔。不许乘轿故也。盖此镇。本是 明朝所设。以为遮截贼路之关防。终为奴贼所陷。奴贼之窃据神器。实基于此。而以此为根本之地。故城郭之壮固。第宅之宏侈。人物之殷盛。盖关外一大都会也。城有八门。城之中央。有十字阁城外又筑土城。城之八门。皆有楼。楼凡三层。渠渠对峙。翼翼相望。城内大道。殆五里许。闾阎栉比。车马喧阗。市廛接连。货赀委积。左右设各司衙门。制颇宏杰。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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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里许。有崇德愿堂。覆以黄瓦。自顺治设置。罗磨僧为守直之地云。
有一居人刘君德称名者。本以关内人。随吴三桂往云南。三桂举事后。为翰林侍读。兵败城陷时被虏。谪在宁远卫。而上年移置于此云。仍招见。以文字问答。所著文字。文理灿然。甚不易得。仍书问其术业所专攻。于性理词华。孰为浅深。则答以性理上。不甚著力。而自少染指于诗学。余仍以文字。论及诗学。渠亦以文字辨论。而其言尽有根据。极论唐宋 皇明诸家优劣。而往往有精诣动人处。盖深于词学者。而云南学士之称。不诬也。但其所论。尚藻华而绌理致太过。评濂洛风雅。至谓酸气扑人。余以文字砭其过当处。不甚肯。可仍问云南兵败城陷时事状。答云吴平西有勇力胆略。不幸婴疾。心血枯尽而死。其孙世璠亦英明文雅。济以浑厚。兵戈之中。不废书籍。及其城陷之日。索刀将自裁。宦侍辈扶掖止之。奋拳大骂曰。自古岂有降天子哉。即刎颈死。皇后亦与之同死。渠则为贼所生擒。求死不得。致有今日。名义扫地。愧罪千万。悽咽欲泣下。余与副使各给壮白纸刀子扇子笔墨等物。初颇固辞。余谓士相见礼。古有贽币。不必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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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遂致谢受去。
有大刹。即崇德愿堂也。与上副使偕入。小憩法堂门外。仍入门。良久周览。主壁大金佛凡三。其馀小佛。环拥左右。不可胜数。佛前恒张烛。用银盏盛水置卓上。卓前挂袈裟。重并积叠。难以数计。而皆用锦绣为饰。梁榱楹桷。丹艧荧煌。侈奢诡丽。不可名状。居僧皆著红衣。而多是蒙古。法堂前稍西有一楼。体构妙丽。高可丈馀。非天子则亲王以下皆不许入。云距寺数里许。有崇德墓。墓旁宫观。皆覆以黄瓦。而制度极其宏侈。不许外人入见。而清皇每于展扫之后。亲诣佛寺焚香祝佛云。清人之崇信佛法。据此可知。
再渡周流河。河以东即辽之左界。以西即辽之右界。辽左右。盖以此水分界云。河边有一小城。即奴酋攻沈后所筑也。城内无居民。置一仓舍储粮饷。使沈阳城将主管云。午后到城外闾家。有一居人郭垣称名者。其父即吴三桂在云南时职至通政司者。而兵败后被虏来此云。即招见。以文字酬酢。问异地流泊。何以资生云。则答以教学子若干人。且以买卖资生。故朝夕之费甚艰。文字工夫。全然抛却云。仍问曾前所业文字。答以业八股文矣。又问八股文体样何如。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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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有曾前所制。可得尘览否。即使持来。渠即使其家人持一册子以来示之。盖我国疑义之类。而所作亦颇有步骤矣。又问方居沈阳刘君德称名人。曾居云南。职是翰苑。文学甚优长云。然否。答以果是翰苑。而文学亦优矣。又问云南如刘君比几人。而其中独步擅名者为谁。答云有长子起者。出类拔萃之才也。久居文苑。声望藉甚。而吴藩事败后逃窜。方流泊于江浙间耳。又问吴藩败时有杀身取义者否。答云吏部郎中穆廷选。城陷之日。夫妻俱从容就死吏部尚书方光琛。为虏所擒。愤骂不屈而死。其馀殉节者。亦颇有之。今难一一备陈。又问自南来时道途艰楚之状。答云间关万里。十生九死。而路过潇湘洞庭诸胜处。差可幸也。又问行色必忙迫。其能登眺游赏否。答云来时有留滞岳州待粮之事。故得尽意游览。又问游览之际。有所吟咏否。答云前人述作。已模写尽矣。不敢更赘云。盖其酬酢文字。颇能畅达。为人亦雅秀可尚。试使赋诗。即刻书呈一绝句。虽欠精熟。亦能成样矣。
过一板门。到二道井。朝饭仍启行。自石门岭至此。殆四百馀里。而四边皆穷荒大野。眼底不见一点冈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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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医巫闾山一枝。远远隐映于遥空淡霭之间。心开眼明。顿觉稣豁。夕抵小黑山。始有残山断陇。逦迤于村落之间。水泉亦稍觉清洌。盖距绝漠稍远。渐近中土。故风气差别而然也。
渡羊肠河。河源出于蒙古地方。西流入海云。到中安堡。朝饭仍启行。午过旧广宁。即明朝设镇处也。 明朝旧制。广宁亦属辽东。故总兵衙门。常驻此镇。盖关外巨镇云。至今城郭宛然。而距大路才十里许。夕到新广宁。即年前胡皇展谒沈阳时新设之站。而村洛颇稠密。亦巨站也。 大明一统志云。山海关以外即冀,青二州之地。舜分十二州。冀之东北。为幽州。青之东北。为营州。以此推之。广宁盖古称幽营之间也。西北十里许。有医巫闾山。横截陆海之界。雄盘夷夏之交。磅礴逶迤。横亘百馀里。周礼所称东北为幽州。其镇山为医巫闾者。盖此山也。
路中望十三山。眉黛浅淡。云烟妩媚。盖辽沈以后。皆旷漠之野。自抵小黑山。始有残山断陇。而亦皆些少丘垤。绝无佳处。医巫闾山。亦甚磅礴粗壮。而欠明丽气象。始见此山轻。浓淡抹。酷似我国山形。褰帷一望。恍逢天涯旧面。甚觉稣慰。山以十三名者。峰凡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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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故也。日气亦甚暄暖。盖比辽沈。则颇近南故也。 由内城十字街西边。过祖大寿故宅。门前有三石楼。盖所谓牌楼也。 明制。官高人家舍。则门前例有牌楼云。楼皆以甃石筑成。制极精致。高可四五丈馀。并缥缈连空。石楼前面。刻四世元戎四大字。且以细字。刻其祖子孙四世官职名氏。门内第宅。尽为墟而尚有数处楼阁。柱础之巧妙。制度之宏杰。丹艧之焕烨。真第一甲第也。楼旁有一大池。今皆填塞芜没。林薮之间。即大寿所尝彩舟游宴之所也。盖大寿受国家之重恩。席累世之殊勋。当强虏陆梁之日。拥众兵镇关外。极土木之役。侈大其门闾若此。况且流连歌舞。日以娱乐为事。至于刻石路旁。誇衒其门阑勋伐之盛。其无经远之猷。可知毕竟兵败身擒。终为偷生之鄙夫。固也。无足怪也。仍启行。过曹庄驿。到中右所。即宁远之属卫。城郭尚尔宛然。 明朝之致力此镇。可知也。
盖自凤凰城。至山海关。一千数百馀里。每站虽各置千总一人。而沈阳一处外。别无养兵储粮城池防守之所。所谓设站置千总处。不过一大店落也。边疆之疏虞。极矣。盖清人不但专意南方。不以我国为虑。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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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马驰突为能事。至于关防城守等事。不甚致力。盖其习俗然也。海边诸站。颇有储置兵粮之处云。非直路。故不得目见。其制置规画。则不可详知。而盖以海贼为虑云。明朝则自镇江至边城周流河白旗堡八百馀里之间。镇堡连续。荒城废堞。至今尚存。自小黑山以后。连设烟台。以砖石筑之。用灰填其罅隙。台之周可四五十步。高可四五丈。其上可容四五十人。而十里五里。相望不绝。连亘五六百里之间。关东民力。殆尽于此。仍致人心怨叛。卒启倾覆之祸。古称固国不在金汤。诚确论也。清人之初入燕京也。议者欲修筑关外坡池。九王以为 明朝之浚民膏血。大肆力于城池。盖备我也。卒乃见夺于我。我则当休养生灵。何用更烦民力。作无益之举乎。其议遂寝不行云。九王是戎酋中稍出头角者。见识乃能如此。甚可韪也。然阴雨之备。亦有国之不可阙。而边圉之亏疏至此。亦未见其为万全长计也。诚得精兵数万。一渡辽河。则关以外千馀里。庶有长驱破竹之势。而一任其据有神器。肆然称帝。直欲发一恸也。
将至山海关。路左有巨石峙于高陇。而石头。刻望夫石三字。前有祠 。设秦时孟姜塑像。又建石碑。记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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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进士程观颐所撰。篆额举人崔联芳所书。楷字。庠生刘允元所书也。夕到山海关。层峰叠嶂。簇簇巉巉。若万马奔驰状。层城粉堞。罗络横亘于山之腰脊。真天府金汤也。世称此乃秦始皇所筑万里长城。而 皇明徐达增筑之云。但古称秦时长城。蒸土而筑之。赫连勃勃。亦蒸土而筑城。筑城后用锥剌城。锥末穿入。则杀筑城人。以此观之。土筑之坚。可知。古之城制。多用土不用石。而此城则专用砖石筑之。秦时长城云者。讹传也。到关。城凡三重。外城外有方城。方城外又有瓮城。城皆有门。门皆有楼。楼皆三层。结构甚宏丽。外城门额用泥金。书天下第一关五字。城内闾阎扑地。市廛簇路。飞楼复阁。对峙东西。碧帘朱幡。映带左右。沈阳宁远诸巨镇。比此风斯下矣。
城中年少荡子辈。皆著锦段蹑䌽鞋。拥街成群。见使臣之行。指点嘻笑。略无顾忌。关内风俗。豪悍恣肆与关外村人绝异焉。
到城外河边。仍登舟眺望。江山之秀丽。面势之宏豁。盖天府之地也。此皆汉时右北平郡。而自 明朝设为永平府。李广射虎石。在府城五里许云。仍渡河行数里许。又有河。即滦河也。舟渡到夷齐庙。庙中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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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像。冠裳俨然。颜范如生望之自觉有肃敬之心。与副使并行瞻拜礼。周览良久。庙前有廊庑。庑前又有石楼。庙后五六步许。有高阁。制甚妙丽。额号则清风阁也。遂登览移时。长河一泒。绕阁横流。盘回屈曲。映带左右。中间苍岩曲阜。综错萦纡。若岛屿状。万点遥峦。隐隐环朝于平原大野之外。真绝境也。庙前后立石碑。凡十有馀。或有褒扬节义之辞。或记先圣赞美之语。且 明朝诸人所吟咏。或刻之碑。或刋之砖。几数十许首。而语多生涩。绝无圆畅练熟者。可见 明末文弊也。至于立庙时事迹碑文若诗律。俱阙然不录。故其岁代年月。无凭可考也。且庙后一里许。有孤竹城。立孤竹君庙。以 大明一统志所记考之。孤竹国。在辽西医巫闾山外。以此为孤竹城。涉于爽实。盖医巫闾山。距此六七日程。或者以此。亦孤竹国境内。故因以取名。为揭妥之所。而有不可的知者。俄令邮人张网得鱼。设脍把杯吟玩。尽是客游一番光景。 到丰润县。此县本以土沃民淳。著称关内。到今虽为左衽之俗。尚有全盛遗风。无论市肆之丰侈。邑里之殷盛。间有弦诵之声。盖其土俗然也。所寓主人。即以儒称名者。而姓名曹子馀。书问读几卷书。业何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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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答云读四书二经。做八股文。盖制举之用八股。自明朝已然云。其为人和顺。酬酢文字。亦能畅达此亦邑俗尚文教之致也。
到玉田县。城闉邑里之盛。与丰润相上下。其中称以业文者甚多。其中一二人招见。以文字酬酢。则亦能成样。盖入关以后。闾阎愈往愈盛。而人物亦似俊秀。其中汉人之子。或有状貌端颖精神秀拔者。若使培养作成于菁莪乐育之化。则文章经术之士。未必不出于其间。而局以侏离之俗。渐染羯羠之习。虽有高世之姿。绝人之才。终于夷狄而止耳。信乎气数之变。天亦无如之何矣。
过彩亭桥。西南一面。大野无际。望中霭霭浮空若烟云明灭状者。即所谓蓟门烟树也。盖蓟野旧多榆柳杂树。荟蔚参天。故以奇观著称。近来树木多凋残。比前颇异云。夕度渔阳桥。到蓟州。闾阎市肆之盛。与永平府相甲乙。而城郭颇废坏不治。盖缘年前地震。多致崩颓云。盖蓟州。即安禄山起兵称乱之地。而其僭窃名号时定都处。则今无基址。不可的知为某所也。城中有卧佛寺。上寺楼。楼凡二层。其高不知其几丈。凭栏眺望。令人心摇目眩。不能自定。楼上中央。去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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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而空其中。立大金佛。腰以下。插在楼下而腰以上。耸出楼上者几数丈。合而计之。则殆十丈有奇。其广亦至丈馀。其狞壮诡怪。骇心怵魄。有不可名状。楼上稍东。置一巨卓子。卧一大金佛。其长大。颇逊于立佛。而覆以锦衾。半露身体。所见亦甚诡怪。苏长公所记大悲阁千手目菩蕯。未知比此果何如。而盖自有佛像以来。必未有此等宏杰诡特底形样。明俗之痼于崇佛。穷极侈靡。据此可知。曾闻蓟州曲味甚佳。沽得饮一盏。颇觉薰烈。而比我国旨酒。则不及远矣。
历入白涧店古寺。寺庭有二松。白甲嫩皮偃蹇孤高。与凡松自别。盖自江南移植于此。而不但我国之所未见。北地亦无此种云。夕渡滹沱河。到三河县。村中有一秀才称各人来见。以文字酬酢。则答云本居浙江绍兴矣。为见其姊夫。来此才七朔。以书史为业。仍问馀杭之胜。答云两浙间素号山水窟。触处皆佳。惟杭州涌金门外风烟。尤绝胜。仍亹亹谈江南胜致不已。试使赋诗。辞以不能。盖其为人甚恭谨。文理亦粗通。
将到潞江。望见帆樯森立如簇。横亘数里。隐映林木之间。盖陕西山东江浙之间。富商大贾。浮家泛宅。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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辐辏于此。故如此云。仍舟渡江到通州。自城外数里许。市廛扑地。车马簇路。殆至肩相磨毂相击。盖此府之雄盛。殆与皇城相埒云。仍入城到一闾家。有二三真獭来见。自称官至七品。见其举止。似是知文者。欲试之令赋诗。渠请呼韵。遂书示韵字。令赋七言四韵。两人并即刻制呈。虽不精熟。无违律处。颇有生气。甚可讶也。渠又要余和之。余辞以不能。仍督迫之。颇有怒色。不得已使译舌传言。此书状。本以武人。不晓诗律。渠问然则方带何官。又使译舌传言。方带训鍊院正。渠即释然曰。然则果是武人也。
到八里堡。朝饭。村中有六岁儿能弯弓左右射。射法甚骁健圆熟。胡儿之长于弓马。盖天赋然也。仍启行。到北京城门外半里许。入东岳庙。盖以岱岳神灵。能主张人生死。故自 皇明时已立庙云。庙宇体构宏大。中设诸神塑像。殆无数。东西廊庑。连亘数十步许。各设诸神塑像。门左右。又各设诸神塑像。前后上下。森罗环拥。心眩目慑有不可胜计。仍更著朝衣。舍轿跨马。由朝阳门入。城隍之巩固壮盛。楼阁之宏侈巨丽。闾阎市肆之稠密殷富。真天下壮观也。入门时车马簇沓。男女骈阗。廑廑容身而入。城内通衢大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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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相磨。风埃涨空。行数里。望见有一门楼。即海岱门。而宏固巨丽。与朝阳门等。方之我国都城东南门。则高广皆可倍筛。将至海岱门一里许。径由间道。到玉河馆。
盖自凤凰城。至山海关。一千数百馀里。自山海关。至北京。六百馀里。而民户则关外甚稀疏。而关内顿盛。年事则关内颇失稔。而关外甚丰登。生产则勿论关内外。皆造车。百物皆用车输运。或受雇或行商。皆靠于车。大抵赋税甚薄。故生理不至太艰。所过二千馀里。无一鹑衣菜色者。风俗则关外朴陋近淳。关内颇似俊秀。而亦甚恣肆骄悍。要之勿论关内外。清人少而汉人多。十人之会。则汉人居十之七八。称汉人则为蛮子。称清人则为满洲。所谓满洲者。奴酋中。古有名满住者雄长于沙漠间。故仍传袭称号云。清人之入中国。已四十馀年。汉人与清人。自相交嫁生产。殆无彼此之别。而然清人奴虏汉人。汉人虽畏缩不敢抗。而其心则自相楚越。故汉人之幼儿有啼哭者。则必称獭子而惧之。其视为异类。不相亲爱。据此可知。村村立东岳庙关帝庙。家家皆设佛像。或以塑或以画。非甚疲残之家。皆有之。用为祈灵要福之地。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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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焚香作礼佛。寺多在村间。僧俗相杂。殆无区别。关内外数千里。在在皆然。好鬼神尚佛法。自 明朝已染习金元之风。其来已久。而至于今日而极矣。清人本无姓氏。自四五年间。皆有姓氏。其母汉女。则仍袭母姓。否则别作姓氏。且无论清汉。家家村村。虽隶儓下贱。稍伶俐儿子。则无不挟书诵读。清人中至有比律作诗者。问其故则渠辈以为邦内乂安日久。皇帝颇留意文事。故如此云。盖胡性耐寒耐饥。习于弓马。勇于战斗。此其所以难御也。苏轼有曰夷狄尚礼乐。则必亡。盖以礼乐不可遽然能之。而并与其所长而失之故也。今者清人入中国四十馀年。狃于温饱。习于安逸。专以射利营生为事。间有以诵读吟讽为业者。其鸷悍勇刚之气。固已减其十之七八矣。且云南俘虏人等。全数移置于关外。关外居民中。南人殆过半。其中能文辞达事理者。亦往往有之。此辈今虽怖威投顺。其心则仇敌也。一朝有事。则难保其必为纯民。此皆清国丰侈豫大。恬憘玩愒。全不以外惧为念之致。即今清国讦谟者中其无长虑远识。如洪太始九王之类。可知矣。
因译辈求得清国搢绅便览。盖以铸字印出。而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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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次改印云。观其官制。一遵 大明遗制。武英保和文华殿太学士。兼各部尚书。便行丞相事。而盖自 明朝。患相府事权偏重。去其名号。以内阁太学士。兼行丞相事。内阁日与君上相亲。其权尤重。而到今因循不改云。即今内阁太学士凡五人。兼礼部尚书勒德洪明珠。即真獭也。兼礼部尚书王熙吴正治。即汉人。兼礼部尚书宋德宜。亦汉人也。内阁诸学士。厥数甚多。六部又各置尚书左右侍郎。其馀官员额数。殆以累千计。而合外官则几满万焉。其中方在职名者。清汉并杂。而清人居十之七八。太学士明珠。为清皇所倚毗。事权最重礼部侍郎徐乾学者。即江南长 人。而文学最优长云。
偕正副使诣阙。盖伊日即朝参也。由长安门入。门之结构。皆用石筑成。制甚巩固宏广。行百馀步有桥。桥凡五间。每间斲石为栏。桥之两畔。设石狮子四个。又立石柱。高可六七丈。皆作雕龙形。称以擎天柱云。由桥而行数十步。入天安门。门上有楼。楼凡二层。结构甚宏丽。又行百馀步。入端门。由端门至午门。其间亦百数十步有奇。有四生象。并置于中庭。鼻可五六尺。牙可二三尺。状甚狞怪。午门中央。即御路。又设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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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门。门皆有楼。即五凤楼也。由左掖门入。即太和门外庭也。太和门内。故有皇极殿。岁庚申火。未及改建云。大抵自天安门。至太和门。凡五门。皆设二层门楼。制甚宏杰。左右设长廊。墙垣皆用石筑之。如城样。御沟可容船。宫墙及都城。皆有水门。直通于通州江。阙内皆用砖石贴地。无片土可踏。而清俗。虽阙内。职高者。皆容走马。故致破缺焉。盖阙中殿宇门闼墙垣阶级制度之雄丽。工役之巧致。不可名状平明。清皇出坐太和门阶上。阶高可数丈。阶左右皆设石梯。梯皆数十馀层。阶前石台。周可百馀步。左右卫卒持仪仗拥立者数百馀人。石台下大庭。百官分班列立。别无参拜礼。只新付职者。行肃谢礼。俄通官引我国使臣诣大庭。呼唱行三拜礼讫。又引上石台。以清皇令各馈以骆茶一碗。俄清皇即还入。盖清皇仪仗警跸。一遵 明朝旧样。故制度甚盛。百官班行。亦颇整齐。无喧哗杂乱之事。此则清俗习于战阵。故进退坐作。自无失节而然也。
因译辈。清皇经筵讲议二卷觅来见之。一则四书解义。一则书经解义。而清皇皆自为序。弁之卷其文颇畅达。见解亦粗通。殊可讶也。但胡人本以弓马刱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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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从事章句之间。则其区区文字。固不足以致文明之治。适所以并与其长技而病之。未必不为邯郸学步。况微察彼中气色。清皇傲然自圣。以矜高为事。大小臣僚谄佞是务。虚伪成风。今此自作序文。颁示中外。出于誇衒之致。而其文亦未必全出于其手。其政治。据此可知矣。
往副使寓处。副使得易州酒劝饮。易州。即大江之南也。酒味甚佳云。而比我国之酒则不及矣。饮四五杯而辄醉睡。盖废酒已久故也。
译辈又来言礼部尚书沙澄。革职。侍郎严我斯。降四级调用。徐乾学。降一级留用。盖以荐人乖当事也。数日前见彼中朝报。吏部主事劾奏沙澄等。初以王曰曾。为可合江西学官。及夫差遣之后。私相言其文学之不合。疑有私意。故到今清皇始为判下也。
曾因译辈。探问大鼻獭子及郑克塽等声息。译辈求得彼中数件文书来。一则黑龙江将军萨布索题本。一则郑克塽,黄台吉等事也。萨布索题本则其略曰。臣自守职五六年来与贼对敌。不过数次。土地遥阔。天气严寒。人马难受冻冷。鼠贼狡猾。鬼志多端。虽有炮火鸟枪。一时不能进取。彼兵以上攻下。我兵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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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上。难以用力。两相固守。无可奈何。日费千金。终无益处。布圣上皇恩。招抚贼众。并无来降之意。又以利物引贼。亦不能鼓动其心。臣心力已尽。不能以报国恩。臣实罪人。伏乞削去臣职。选才代臣。或可剿灭此贼云云。盖所谓贼。即大鼻獭子也。大鼻出征将帅。杨世懋苏耀徐道生许彰德吴兴蔡隆宋彬许振忠表承福林德林宁等诸人。而蕯布索则境上镇将云。郑克塽方授公衔。其子弟等各授五品官。俱居京中正阳门外。克塽曾前所居台湾诸岛。设立一府三县。府名台湾府。县则名以台湾,诸罗,凤山。其知府知县。并佐贰等官。照例部选。设海道一员。又设总兵官一员。立左右中三营游都守等官。又设台湾协部郎一员。立左右二营都守等官。又设澎湖副将一员。立左右二营都守等官。并驻劄属福建省。曾因庄浪镇将张勇入京朝。见太极獭子黄台吉。乘虚牧马。盖台吉曾请陕西数百里为牧马之场。而清国不许。故有此作梗之举。而张勇还镇后。并即退去张勇。盖清国倚重之将。而前年四月身死。今则孙思克代之云。大抵大鼻獭子一种外。南北诸蛮。俱已平服云。
平明率员译及军官辈。诣阙领赏。仍往礼部。参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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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尚书公诺敏押宴。先进骆茶。次进床酒。行二巡。尚书者与三使臣并下堂北向。行三拜礼。仍罢还寓所。赏银五十两并付之。上使乾粮。译官使纳于义州运饷锦段四匹给邮卒辈。俾平分焉。
往礼部参上马宴宴。式依下马宴押宴。则侍郎严我斯。即汉人也。日未午罢还。历路。闻闾家有鼓乐声。问之即人死明日将葬故作乐以娱尸云。
因译辈。得见前日沙澄等勘罪题本。盖沙澄供内。王曰曾莅职日浅。初不知不合学官而误荐之说为饰辞。而有曰王曰曾为礼部郎中。已馀一年。何得言日浅。其所剌举不少饶。以此等事见之。其纲纪尽有不紊者矣。大抵清皇虽喜游猎。傲然矜高。然颇能总揽。不至政委臣下达官。虽有受赂贪财之习。然至于大事。则不无持循矩度。不至大煞颠倒矣。又得一小报见之。徐乾学陈疏进家藏经史十六种。其疏云。臣一介寒微。历蒙恩擢。自通籍词馆。十七年来。伏见皇上圣性高明。圣学渊邃。探造化之奥蕴。罗简策之精英。广厦细毡。时勤讲究。牙签宝轴。不辍研求。以故动垂法则。言成典谟。德业恢闳。治功奕赫。自古右文之世。何能髣髴万一。玆者纶音特沛。购采遗书。又恐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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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教诐辞杂进。再下纶音。务得有裨。经史之书。睿览卓然。在廷无不敬服。臣受恩至重。感恩至深。盛事恭逢。不胜忭庆。谨将家藏善本有关六经诸史者共十六种。或更缮写。或仍古本。妆䌙成帙。仰尘乙夜之观。臣葵藿微忱。毫无补报。藉此奏册。冀以上赞高厚云云。其所进册子。则宋朱震易传并图说。宋张浚柴容易传九卷。宋魏了翁大易集义六十四卷。宋张献之易杂说一卷。宋曾种大易粹言十卷。宋吕祖谦东莱书说十卷元金履祥尚书表注十二卷。宋李樗黄薰毛诗集解二十六卷。宋赵鹏飞春秋经筌十六卷。宋王与之周礼證义八十卷。宋蔡节论语集说十卷。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一百六十八卷。唐开元礼一百五十卷。并列书疏末。
发行自朝阳门出。少憩东岳庙。到通州。日已夕矣。登十字街楼。楼盖三层。眼界甚豁。望中闾落。若棋铺鳞错。壮观也。有顷。下楼入闾舍。日者兀罗斯国人。到北京。举止颇不逊云。故欲探其情状。使译辈行赂于礼部。笔帖式求见其文书。而其人迁就。不即觅示。故不克等待而发行矣。到通州后。追送人。觅付其书云。兀罗斯国王查汉汗。上奏皇帝盛世熙朝江山一统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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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地方。俱各归服。君正臣良。太平天下。亘古以来。未有胜于今日者也。向年曾遣头目。往京请安进贡。邀蒙浩荡。洪仁恩深礼厚。敝国之人。中心感佩。近来敝国。地土荒凉。连年又遭霜雪。牲畜倒毙。土产不收。困苦情形。不能亲身陈诉。特著头目米奇法。尔等前来请安。上达天听。傥蒙皇帝格外施恩。许头目等面奏。即如亲身得见天颜。一切事情。俱凭头目口奏。伏乞皇帝睿鉴。不胜待命之至。盖兀罗与大鼻邻近。为清国所忌惮。似有凭藉求索之举。而未可的知。
偕上副使往角山寺。缘石路上六七里。路甚崎岖。仅容行马。未及最高峰百步许。地势乍平衍。即寺在焉。有法堂及左右廊庑。诸佛像皆用塑成。主壁大佛。则铸以金制度。大抵多瑰诡不类我国寺刹中佛像。与正使少憩法堂前厅事。有老僧进松罗茶一器。味颇淡。僧言寺后最高顶。即所谓角山台也。登玆方是壮观。但路愈峭险。难以容马云。故得寺僧所坐交椅及长木二条。以大绳络结。作篮舆样乘之。俾邮卒肩而上。与正使凭崖而坐。一望燕齐之交。渺无障碍。但见上下。天容海色。渊然苍然而已。后面层峦。簇簇若剑立屏围。长川横注于两山之间。盘回屈曲。蛇蛇蜒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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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龙蛇赴海状。盖天下瑰奇绝特之观也。少焉。肩舆而下。遇副使上来。盖副使到寺后。怕风寒不欲上山。向晚风定。故追后上来也。余及正使还到僧寺。休憩良久。副使还下来鼎坐。正使问副使曰。登眺之胜。果如何。副使云。上山则左边峻岭横遮。所见稍欠快豁。盖副使所到处。即中层非上头。故如此。余戏曰。令监不能登尽最高处而穷探之。故所见不快豁。若穷尽上头。则岂有不快豁之理。盖天下壮观。亦必关数。恐非人人所可辨也正使大噱曰令监必不能穷吾辈所到处耳。副使亦笑。
任道元者又来见。意颇款款。俄又有一秀才李𨥺者来见。任与李俱是汉人。而稍解文字。与之坐。以文字酬酢。夜深乃罢。两人酬酢言语中别无紧说。但言及清皇酷好文辞。性且宽仁。赋税皆蠲减。且当朝仕宦人中。文章推韩菼。政事推明珠,宋德宜云。
正使言到山海关时。逢一汉人。(姓名失)盖曾经文职。而其人颇能文有知识。仍示所与问答文字。其所云云。别无大段系关事情者。渠曾筮仕时。参修顺治实录。知我国事颇详。而以为朝鲜虽力弱未免臣服于清。为 明朝尽诚。所以为礼义之邦。据此亦可见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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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有识。且言近来文士中。江南汪远。陕西李因笃。最著名。而汪远则尝仕于清。不容而退隐。李因笃则不欲赴举。清皇闻其名。使州郡督迫之。不得已应举。不尽意制呈清皇强欲爵之。至于恸哭不受。人皆危之。而以亲老为解。故清皇许其不仕而不之罪云。盖以此等说话见之。虽近来中国沦于左社。而文章节义之士。尚不乏人可知矣。
到白旗堡。日已夕矣。去时所逢云南人朱秀者来见。且示所制诗卷。虽未精熟。往往有好句。即出韵使赋一绝。即刻立就。比卷中诗则不及。而亦能成样矣。仍书问清国既统一天下。吴平西何不服事以享富贵。而浪取灭亡之祸乎。渠亦书答。此则自有万世公论。今不必烦问。亦不敢烦说。观此答语。可知其人。之非全无知识者。渠又索余诗甚恳。而辞以不能。
到永安桥。朝饭。日晡。到沈阳。与正副使偕入察院。鼎坐有顷。有纳名帖者。即去时所逢刘君德也。即延入上坐。馈以酒馔。正使仍以文字。略叙寒暄后。余与副使携刘君偕来寓所。又属一杯。余仍书示日者电奉胜读十年书。大拟于归日稳承清诲。蒙此不鄙辱临。感荷感荷。刘君又书答。声气逾于骨肉前者一面。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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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盖如故。无刻不拳拳胸次。今幸荣旌再会。快甚快甚。漫言万户侯哉。然从今一别。后晤之期。茫茫黯然。未免伤怀耳。余又书示一作弦矢。后会难期。惟诗篇可替面目。为俺等各惠一律。幸甚。刘君又书答。班门不敢弄斧。此自然之理势也。况仆遭难累年。沦胥犬豕。所谓年丰啼饥。冬煖号寒。求延朝夕残喘。已竭心力无馀。至于音律一道。久属隔世。前次妄谈。旋即追悔无及。适辱大教。汗津津浃背矣。若必欲赐观刍尧。上国往来不绝。容仆徐办养生之计。得以澄心静虑。重理旧业。以博先生一笑。亦大快事。断不肯护短掩丑。自外于知己也。谅之宥之。余又书示何撝谦太过。诗不在多。言志而已。愿毋吝金玉。亟惠一绝。刘君又书答。诗不在多四字。仆敬服先生深于诗学老于诗学者也。然不能烦者。亦何能简老先生以为知言否。余又书示今此愿得琼章。非饰例之言。出于中心先生何不谅至此。还切赧颜。刘君又书答。先生之爱我如此。真独嗜昌歇羊枣者。仆必不能奉教呈丑。聊效春秋列国大夫赋诗言志之义。谨以唐人绝句燕赵悲歌士。相逢剧孟家。寸心言不尽。前路日将斜之句代之。余又书示用古人语模写。即事亲切。此尤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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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难也。敬服敬服。但终不如自出机楙。今虽忙迫不得见惠。后日节使往返时。远寄一律。则何啻隋珠拱璧。深企深企。刘君又书答。既蒙不弃刍荛。自当倾吐肝胆以献。余又书示在燕京时。闻清朝皇帝酷好文辞云。先生亦有所闻否。此等事。非所敢问而妄恃见许。敢此烦问。刘君又书答。酷好文辞。喜奖文士。信然信然。但仆等局外之人。故闻之亦等秦越耳。余又书示且闻清皇蠲除民赋。慰悦四方云。然否。刘君又书答。上之美意。则或有之。但臣下奉行不力。恐徒成空文云云。刘君盖聪明博雅。深于文学者。所欲问辨者甚多。日已昏黑。城中夜禁甚严。且渠以俘虏罪谪之踪。嫌与外国人夜话。遂辞去。
刘君德又来见暂话。仍强请赆章。刘君书示五言一绝。出扇一把。使刘君手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