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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轩集卷之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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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轩集卷之三十四
 行状(西河任相元公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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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国崇禄大夫行议政府右赞成兼判义禁府事闵公行状
公讳馨男。字润夫。初名德男。既贵有所避。改今名。籍本骊兴。始祖曰称道。尚衣奉御。其后有默轩先生渍。仕为都佥议,政丞,右文馆大提学。四世孙好礼。始入我 朝。终礼安县监。子讳悟。官艺文检阅。是为公高祖。曾祖讳孝曾。 成宗七年。登第。以弘文校理从李克均征建州虏。 中宗即祚。策靖国勋。封骊平府院君。官左赞成。尝守成川有惠政。民立生祠祀之。有三子。伯监役仁。仲忠义卫义。季监察礼。公贵 赠监察左赞成。盖忠义公季子。即公之考。而继监察公后也。忠义公忠厚好书。年十八捷汉城试。自赵静庵被祸而废举。杜门鳏居四十馀年。晨必盥栉衣冠。诵中庸。终日端坐。常对经史。其祀先。训子率以礼法。凡溲溺之器。必以陶瓦。不以铜锡曰。吾恐此物转化而为饮食之器也。其质俭笃敬如此。年八十一而终。考讳福。刚劲有守。不事表襮。早以文学见称。尝居太学。李栗谷登科谒圣。闭门拒之曰。是尝染禅者也。既而。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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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自新之美。圣门所贵矣。闻者韪之。后登第。由槐院历刑,礼两曹。止丰储仓守。事继母尽孝。惟以书籍自娱。拙于进取。故名位坎壈。或曰。李栗谷当路故也。取绫城具氏赠左承旨徵之女。以 明宗十九年甲子四月二十八日生公。公早失所恃。育于外家。七八岁体貌岐嶷。寡言笑而不喜狎谑。其读书作字安雅精详虽急遽问。必整秩匣笔而起。长老见者皆知其当大成也及长一遵严训力学不怠不以场屋得失动心。丁艰庐墓。初室李氏病革报至。往省之而闻其未绝。不肯入诀其守礼法。远嫌疑如此是时。公既毁甚而哭其内丧。又有仲姊之戚。素鲜近亲无相助者。殡敛葬窆。亲自整办。以致大困。而赖天幸而得全矣。服阕废司马试不赴。愈专于学。壬辰。随妇族避倭寇。往依咸镜监司李公。屏居读书。府中人不知其有客也。李公奇其操。甚敬待之。尝寓居墓下。李公弘胄为京畿都事。巡部历访。公时在川上树阴。手涤儿褓。延入与语。良久而罢。不释浣濯之物。而且无怍色。李公归而大加叹赏曰。吾知闵某非寻常人也。 宣祖三十三年。始登第。选入槐院。迁注书。复为检阅,说书。升兵,礼员外。移谏院正言及讲院司书。拜京畿都事。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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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改免。为宪府持平。甲辰。以圣节使书状官。朝京。选为弘文修撰。遂郎天曹。其进退褒黜。未尝有私。人服其平允也。及为正言。有馆中壁书之狱。儒生丁彦璿等四人囚系。上令有司及三司。议其刑当否。皆曰可刑也。公曰。罪状未暴著。缝掖之徒。何可以轻刑也。由是其论遂息。朝廷遣使日本。公为持平。言于大宪朴承宗曰。国虽不得已而和亲。掘陵之辱。不可忘矣。岂可托以庙谟之已定。身为法官。独无一言而以明大义乎。承宗善其言。遂与陈劄。 宣祖以忠谟义气奖之。未几。 宣祖薨。公复入天曹。是时。柳相永庆权盛而得罪。朝士之因而显用者。皆被斥黜。公于其门。毫无所涅。故人不得以摭之。李尔瞻自谪所召归。尝经天曹。格当复入。疑公之不肯引也。来款公曰。吾离忧衰谢。不欲复劳于郎署。幸公之升其秩也。公信其言。遂迁应教。尔瞻嗛之。公叹曰。小人殆难测矣。遂迁政府检详,弘文应教,两司亚长。且正诸寺。其为司谏。正言俞学曾劾赵挺。废王怒之。黜为镜城判官。公既与联名。乃自列曰。言官论事。必与同僚相议而裁决者。长官也。是非成败。当与终始。且受责则长官尤当先矣。废王不许曰。国家不幸。朝臣分党。如是。而可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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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尔为言官久矣。岂为此浮薄之事乎。再辞曰。臣与学曾。相议劾启。罪均罚殊。竟累圣明。愿与学曾共被其罪。于心实无所憾矣。废王不许曰。吾知此论不出于尔。公三辞而得递。晋兴君姜绅嘉之曰。世乃有此人也哉。未几。拜掌令。既经亚长而降授之者。示罚也。其为典翰。郑仁弘疏斥退陶先生不当从祀文庙。太学诸生。削仁弘儒籍。上疏陈辩。公与何僚。劄论退陶学术之纯正。谓仁弘为其帅而妄訾。台官朴汝梁党于仁弘。引避诡辞。以激上怒。废王谪玉堂。为钳人之口。且命禁锢诸生。公又与诸僚劄争之。废王责以党同伐异。公上疏论汝梁之奸。益力。是时谏院上劄。右仁弘而非玉堂。废王纳其辞。以玉堂不顾义理渎扰无忌为批。公待罪阙下。率诸僚陈疏。时李埈以岭儒。为同僚属草疏嚄唶不肯展。其辞复赞仁弘。公目为疏曰。臣事君之道。从义而已。上之举措。一与理合。则不待教令。遵而奉之。上之举背。▦与理乖。则虽加刑戮。而亦不服。殿下以仁弘侮圣之言。谓之透彻。以臣等斥奸之说。责以无忌。以汉末亡国之举。罪周庠齐愤之士。以一时独断之言。捍举国公论之冲。又曰。以不顾义理。为臣等之罪。欲其将顺过举。且锢一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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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士。使是非颠倒。论议眩乱。然后方始合于义理耶。废王温批引咎。竟无以罪之。壬子。以辅德充嘉礼都厅。升通政拜承政院同副承旨。转右副。参鞫金直哉狱。升嘉善行左承旨。时李公元翼,李公德馨,郑公逑。尝请全恩临海。郑仁弘入对曰。全恩。在上则可。在下则不可。下请讨其罪。上特贷其死。则恩归于上。此理当矣。今上未示置法之意。而下争唱全恩之说。此掠美也。废王未晓掠美之语。久而不答。公进曰。掠美者。谓夺君之美。为己私恩也。因难仁弘曰。人臣先事规谏者。为防微也。是故遂事不谏。圣人有戒。何可以此谓掠美也。仁弘意诋两李。而公独辩之。语屈无以应。退语人曰。善矣。承旨之对也。时议上尊号。公上疏大陈时弊。且斥浮文日盛。谓尊号也。废王感其言。遂罢之。癸丑。策两勋。超资正宪。封骊川君。知敦宁义禁府事。废王初三司论临海君珒窜死乔桐。李尔瞻亦尝为三司。与其论。至是用事。大自为功。议并录三司诸人为翼社功臣。公亦以持平与焉。力辞不获。甲寅。以进香使朝京。领归漂到人四十二名。乙卯。还朝。是行也。副使许筠得中朝野史。记我国宗系及丁应泰诬辞。明朝已许昭雪。而所录多因旧不改者。于是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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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当有卞释事。遂以公充冬至使兼奏请使。升崇政。筠亦为副而行。公方病。或为公谋曰。连年远役。病又如此。盍因姻家而辞焉。公曰。夷险不避。臣之义也。且夤缘戚属。以济其私。吾不忍为也。及行。装中金币。筠多私焉。公知之。饬译者曰。此公货也。不当委诸若等。吾欲与副使。各分其半而掌之。自是筠不敢恣用。及至。具呈礼部。筠文甚美。有不择忌讳者。公辄删润。筠不以为忤。久之。筠见公之清而有容。甚加敬服。不敢萌忌害意也。明朝览其奏覆题。谕本国曰。该国不典制是遵。散秩是疑。事似琐屑。情甚恭谨。宜一禀章程。毋惑浮议。因授以史阁所藏一秩。于是卞诬之事。肇有始终矣。翌年还朝。拜刑曹判书。四日。移判敦宁。已而。赏加辅国。封府院君。赐臧获土田。朝廷用光国勋故事。将设局锡卷。以废王有疾寝之。兼备边提调。陈疏得解。且言南汉,江都。形势相援。国必永赖。愿移他功役。专意缮筑。以为万世之计。朝廷竟不能用。丁巳。大北人握权。请废 金大妃。其不从者。辄啄害之。领议政奇自献。集百官收议。公献议曰。国家不幸。遭此大变。其处变之道。非人人所得容议也。大臣而有林下读书者。愿考古商确。善处人伦之变。毋使君父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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讥于百世也。议上。大北人见而愤之。时李恒福,奇自献,朴弘耇,郑弘翼。皆言不可废。弘耇亦有贻讥语。三司大起。请断以护逆之律。生员陈孝善等请斩两人。以定国是。久之。事得解。戊午。李尔瞻胁百僚庭请。公欲不入。其亲友谓公曰。今虽庭请腹心之臣。有阻之于中者。上未必遽从也。凶人设此计。欲剪去异己者。而恣其所欲为。如是则西宫益危而无益于事矣。公遂入。时 大妃在西宫。而腹心。谓朴承宗,柳希奋也。公优游散班凡十年。不兴时事。惟与朋友倡酬自娱。 长陵即祚。革去光海时诸勋封。公降四资为知事。又降一资。拜兵曹参判。盖削其辨诬之功也。或曰。此事关 宗社。非光海僭赏。子弟疏卞之可也。公止之曰。阶级予夺。臣子何可自言也。是秋。朝廷论罢庭请诸臣。公去客原州。令家人沽酒自给。甲子。李适叛。 上幸公州。公闻乱。单骑疾驰奔问。 上嘉之特叙。诸公亦多其即至。闻其流徙关东而除为春川府使。往辞申相公钦。申礼之甚恭曰。向日策勋升资。皆其时国家之用赏。公何与焉。今一切削降。因以为罪。朝廷此举。未知为得当也。愚故待公以旧班之尊。且顷任铨曹。不敢屈公于州郡者。亦此意也。既之任。礼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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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儒教。律己以简。待下以宽。吏民洽然称之。时返正未久。诸勋臣深疑光海旧臣广开告密之门。伺察其动静。人皆惴惴。惟恐不得其死。玉城君张晚。一日入侍。退语人曰。闵某其得免乎。 上历论旧臣。而至闵某。 上曰。予在闾阎。稔知其为人也。彼诸宰。皆贪肆好权。惟此人。屏居无营。清慎自靖。是可贵也。居一年。监司金尚。以公为差使员。公耻之。去官而归。金尚诬以他事劾罢。公被枉冲。然未尝自辨。丙寅。拜星州牧使。州俗素称豪强。官多逋税。人谓公仁恕。将不克剸治。及至。输粟相踵。无有后者。士民私相语曰。宽而有威。简而有惠。时士大夫多避兵而南者。公谕州民。令容羁旅禁侵掠。人多赖之。又以岁时。存问耆老。勤劝农桑。敦励儒学。及归。州民有欲叫阙请留者。公以为近谄讽令止之。己巳永兴府使。前守者皆武人。文教久弛。公首访问向学者。崇奖之。民始为讶。寻即悦服。居数月。朝廷以公衰老。不可兼防御。移拜德源。治亦如永兴。官廥充溢。不肯妄费。人服其清也。辛未。拜兵曹参判。是时。修光海实录。诸公见戊午献议及儒疏。始惊。遂议显用。公不肯出。引避得递。又拜安边府使。府吏横恣。大为民害。公痛绳以法。民皆欣悦。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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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申守令年限之制。盖指荫官。公闻即弃归曰。年岂有文荫之别乎。邑人参判李之蕴常称曰。吾生长遐远。阅牧民多矣。未有如闵公者。其宽平仁俭。世所共推。至于居官正直。莅民严明。可以为师式也。公既降累级。常不自安。欲退则又恐见疑。每求外补曰。尽心恤民。亦所以报国也。由是荏苒十年虽时危迹疏得免织芥之难。亦公之有以见几也。癸酉。拜礼曹参判。兼金吾提调诸寺。未久皆解免。丙子。司谏赵絅。劾相臣洪瑞凤贪墨。大臣劝 上下絅狱。礼判金尚宪请加严讯。事将不测。公方在金吾。以为鞫治言官。非圣德事。身为有司。不可奉行。要长官欲争之。长官不肯。公独抗言曰。国家二百年。无系问台谏之事。恐自此人皆结舌。以絅为戒。 长陵善其言。即释絅。大谏尹煌素未识公。至是来候曰。公疏一出。谏士得全。当言不言。我辈愧死矣。郑公太和曰。此老此事。当书诸史策。传于后世也。是岁。朝廷逐虏使绝和亲。公窃忧曰。不修备御之具。而轻绝大敌。是招兵也。欲疏论之。而以不兴朝议止焉。已而。敌骑猝至。 上幸南汉。公以总管扈从。城朝暮且陷。而论议不定。公疏言国体不尊。大臣犹轻。台阁角峙。动失机会。宜令廷臣各陈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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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疏格不行。其春。以扈从劳。升资宪判京兆。又疏言党论未息。用人不广。宜抑私情开公道。以为兴复之计。 上嘉纳焉。时新经大难。国储匮乏。且西北驿路。凋弊特甚。又疏请大收盐铁之利。以助经费。以清望文臣。择除邮丞。以剔积弊。 上令悉施其说。竟有成效。清人攻锦州而朝廷遣兵助之。公上疏曰。是我事明之义。无以暴于天下也。拜刑曹判书。辞递。因旱灾求言。备陈 宣庙乱后故事。请分遣御史。廉察州县。 上从之。公素有偏虚之病。遇寒辄作。以是屡辞除命。庚辰。为政府三宰。如高城沐浴。复迁刑曹判书。还到几县。病剧不得入朝。宪臣洪茂绩谓公厌避质子。启窜极边。辞甚险悖。诸公公言其过。洪公瑞凤亦陈衰病实状。请减其罪。改配延安。公尝遇东阳尉申翊圣。翊圣盛诋时相之当退不退者。公后见其相臣。询其进退。相臣问谁从得之。公素愿朴。不能讳其辞。相臣大恚。以翊圣摇撼大臣欲奏之。翊圣大恐。且恨公之泄其言。遂属茂绩而构之。是年。有赦而不及蒙宥相臣金瑬率诸耆老。劄陈其冤。 上即释之。旋拜知枢。癸未。公年八十。金公及诸老臣。引 宣庙朝李齐闵加资故事。请加公资。 上命超崇政。论者谓再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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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国朝以来。惟公一人而已矣。拜刑曹判书。当遣质子。将鬻第为装。相臣沈悦言于上曰。闵其立朝四十年。家甚贫窭。今为质子。卖其居第。 上特命解职。兼判金吾。以老病乞免。不许。鞫尼山逆狱赏加崇禄。公之所谳。惟据法持正。未尝希旨上下。其治罪人。 上欲深其律。公再守之。人服其平允。时 上常多寝疾。赵宫人得幸。廷臣无敢言者。公上疏独言慎疾养生清心寡欲之道。又言党论盛而士气消亡。公道废而私意横驰。岁恶民饥。速宜赈乏。 上大感异之。谓备局诸臣曰。朝臣遇灾辄发党论。此卿独不畏势。言及朋党。可谓有忧国之情也。是月。当置赞成。 上却铨曹所拟。特擢公拜之。乞免不许。戊子。拜吏曹判书。公力辞曰。以八十垂死之人。虚受铨任。本朝之所未闻也。 批曰。卿之精神言论。年少莫及。勿以老辞焉。凡三告再疏。不获请不得已。而拜命既出。阙员甚众。曹务多积。公历铨部四十馀年。加以笃老典例。必多遗忘至此。而肃然据坐。阅簿注拟。多拔淹滞。口占覆启。无所龃龉。曹吏惊服焉。公始出而语人曰。吾知时议必不相容。旷日抗命。义所不安。吾宁受其撼顿而退焉。凡四开政而妒媢者蜂起。宪府劾公。谓曾参庭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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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为铨长。 上不从。下令政院曰。庭请者。果不得为清选乎。详稽而闻焉。政院不肯举其人而实对。间辞而挤焉。谏院谓公虽参庭请。其献议。为凶人之所嫉。今不可追疵也。因并劾宪府。公闻而笑曰。此亦党论也。玉堂又劾谏臣乘机诪张。沮击宪府。公上疏固辞。不举收议事曰。人虽不知。吾岂可以自讼也哉。子弟不告。略叙其本末搀入之。 上始寤而赐奖焉。既递。复拜右赞成。以病辞。 上遣内医看病。又递为判敦宁。明年。 长陵薨。公每赴哭班。必先诸人而早至。不少懈焉。有宰臣目公曰。此老复有何冀而勤恪若此也。子弟闻其言。请少止焉。公叱曰。君父之丧。岂可以老而自怠。吾受知 长陵。居怀感激。惟哭临一节。庶可以尽吾诚。人言何足恤也。自此复判金吾。皆不拜。癸巳。以不任朝谒。请解诸寺提调。不许。是年。公年九十。相臣金堉引宋赞元混故事。 孝庙命升辅国。公上疏辞谢。因言治道之要。而请慎简知申宪长。久任而勿改焉。 上嘉纳之。且以大耋。特加优礼。屡赐酪粥。己亥五月。 孝庙升遐。公扶掖下庭。望阙而哭。且乞解奉常提调。七月。病笃。阅六日精神不乱。子汝镇问所欲言。公曰。人事尽矣。复何言哉。八日。卒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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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春秋九十有六。 上停朝二日。官给殓葬之其。闻者莫不嗟惜焉。公天资庄肃。德性弘大。谦谨退让。恂恂焉有万石君之风。与人诚信。表里洞然。至临事守正。有截然不可犯者。虽强御亦无所挠。而未尝为讦直之行。事 宣庙九年。清要之选。取之若寄。而未尝有毫发依附而致焉。事光海十六年。遭遇事变。资级骤崇。实未尝任联。而惟长秋曹。四日而免。优游散地。只以勋封。居宰臣之列而已。及事 长陵。新贵用事。为旧臣者。率被指摘。公遂累求民社。浮沈自得虽不见录。亦不见猜。晚以忠谨受知。擢置政路。而公已老矣。其在 孝庙朝。以大耋为耆旧之首。杜门谢事。超然与造物者游。人莫得见其面。闻公名者。以为古人。而及知公之尚在。惊以为仙也。至 显宗初。公之立朝。恰周一甲子矣。登科既晚。而考其宦迹。屡进屡退。更历世变。再跻一品。完名全节。享有胡耇。为世所称诵而终焉。世虽叔季。而公之所禀者。其鸿庞醇厚之气乎。其视早荣而早萎者。奚啻大椿之与朝菌也。公之恭谨之节今之妇孺皆能道之余以为恭固公之素也。其禔躬饬行。虽理学之家。有不能及焉。公燕居。必盥濯夙兴。竦肩危坐。终日俨然。旁有几荐。未尝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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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客至。必加笠摄袍。下堂而迎之。无贵贱老少。礼之如一。亦未尝有嘲谑之语。厌怠之容。年踰耄期。竟不变节。吾儒以敬之一字。为治心之符。公之笃敬如此。不特其天资之美也。盖公少帅事闵杏材先生。其有得于函丈之间者。为不浅也。公冲和多恕。见称为长者。而其训饬子孙。斩斩有法。少不遵戒。则辄被箠挞。早孤而依长姊。及贵事之甚谨。居郡。必具时服。手自封检而遗之。姊子庆舜。寿官至中枢。兴之同室。先议政公有无子侧室。老归本郡。迎而养之。以终其身。所得禄俸。分惠贫族。家无遗馀。其素传臧获土地。未尝簿禄而综理之。故家内萧然。人若不可堪。而处之晏如。寒俭之操。清白之节。拟谙古人。亦何有少怍也。尝长金吾。鞫狱甚殷。自昼彻夜。语公不胜疲勌。入室而更休。公端坐治事。顷刻不离。委官金自点。心甚韪之。顾谓左相南以雄曰。吾侪年未及衰。厌烦思佚。闵公年过八十。未见惰容。精力固不可及。而肃敬尤可贵也。他日若卜可相者。谁先此翁也。以金之狼暴。服公如此。李公圣求,金公堉,赵公絪,郑公太和。尝推公为古人而必加敬焉。朝廷尝求伏节死义之士。公荐朴羾衢,李必行二人。及经丙子。二人皆不仕。以节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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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自号芝崖。晚与金北渚诸公。仿宋朝文彦博故事。为八老会。公饮止一壶。过是不复饮也。尝饯亲友。已尽一壶。友人苦劝之。终不肯进也。人见公之饮酒。而亦未见其醉奰也。未尝服药颐生。而平居饮啜。皆有常节。非独旁无媵侍。口未尝有评色之谈。又毋大言大笑以变其色。其在官也。祸福利害。无一毫计较。而惟任质信履。冲然于忧喜之表。此其为寿徵也。公初取李氏佐郎庆郁之女。早逝无后。继聘全义李氏宝命之女。有二男二女。郡守汝钦。佥正汝镇。女进士柳正立。承旨睦兼善。侧室子汝鍊。汝钦二子。洺,湋。汝镇六子。浚,漳,澨,沇,濂,溵。其馀不尽录。呜呼。今之士大夫。标榜一分。臧否互殊。其论前辈也。率以亲疏而抑扬之。或过大而匿之。美少而溢之。终不得其公也。若公之厚德懿行。士夫之所共式。野记之所共述。非敢张大润饰。以示其私好也。惟摭彰著耳目者及据家状之所录。或久而不详。传而稍佚。然而良史氏试欲采择。庶其有所凭也。谨状。
辅国崇禄大夫领中枢府事金公行状
曾祖讳友孟。 赠吏曹参判。祖讳士元。荣川郡守 赠左参赞。考讳汲。谷城县监 赠领议政。妣丰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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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判校辅臣之女。封贞敬夫人。公讳荩国。字景进。号后瘳。金氏系出清风。自十二世祖仁祐而始谱。七代祖仪之。判汉城尹。其后累世荫调。至公而始贵。公生于隆庆壬申二月己未。学语便能识字。五岁。始受书。文义骤进。不勤提诲。稍长。端视矩步。凛然若成人。参赞公大奇之。将营宅。敕匠师高大其门曰。吾儿必贵。可使容轩车也。九岁。议政公捐馆。十四岁。复遭参赞公忧。皆毁瘠踰礼。情文两至。制除。出游黉序。容仪秀整。试辄获隽。人皆目属之。辛卯。登司马。壬辰。岛寇猝至。 大驾西狩。列邑瓦解。无一人婴其锋者。公时在岭南。驰到忠州。路梗不得前。闻弟遇贼被害。乃手草檄文。招募义旅。得千馀人。娖队建旗。以张声势。夜则出奇兵斫营垒。昼则据险阻遏钞掠。相持累月。杀获甚众。忠镇之间。恃以少安。而贼亦惮之莫敢肆。朝廷闻之。遥拜为参奉。其在军中。闻大夫人避乱骊州。促驾归觐。众皆愕曰。行必经贼垒。不可轻进。公笑曰。吾有一计。可保无他。令兵数十人。人持一白帜以从。公乘肩舆正衣冠。按路徐行。意气自若。贼望见莫测。不敢逼。癸巳。擢全州庭试。选入槐院。都元帅权慄。辟为从事。时幕府事烦文牍云委权公属公裁断。公对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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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矣。若不经意。咸中肯綮。权公大叹。詑曰。真经济材也。秋。荐入史馆。尝入侍奏曰。自 上即位以来。二十七年。日录毁于兵火。其时史官或有追忆记录者。民间亦有野史。如李廷馨之杂记。可今及时裒集。以凭后日之采摭。相臣金应南亦赞之。其议竟寝不行。乙未。始设训鍊都监。李相德馨为提调。遴选材隽。以为郎僚。请 上曰。金某年少而有干局。留意兵事。是可以为佐也。 上曰。然则是不可久外。亟召之。时公归觐 岭南。遂以军色郎。承 命还朝。不至。拜注书。政院请解训鍊之任。 上曰。是召也。固为训鍊。令解注书。未几。升典籍。历郎礼兵曹。柳相成龙议择武臣之有才者。教以兵书阵法。拔公掌其事。丙申。受 命阅兵岭南。未还。拜吏曹佐郎。兼侍讲院司书,知制教。李相元翼以体使。开府于居昌。朝廷将密咨以兵事。其期甚急。 命选廷臣可使者。柳公荐公及韩浚谦。 上乃命公。往还凡七日复命。 上嘉之。陈疏乞养。拜长水县监。时议惜其出而格之。不果行。由兵曹正郎。拜弘文校理。丁酉。迁献纳。以接伴使李德馨从事官。赴关西。还朝。有欲引柳希奋入铨者。公不许曰。极知柳非不堪此选。但连姻王室。不可以居政路。闻者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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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升副应教。兼弼善。戊戌。由执义。迁典翰。以催运御史。巡两南。督刘总兵军饷。转谷不乏。总兵甚称之。遂参原从勋。以司谏召还。明朝主事丁应泰诬奏我国。事将不测。朝廷议遣使申辨。 上迫欲遣柳成龙。成龙辞以母老。 上深嗛之。正言文弘道遂以此劾柳。辞颇险刻。公议欲删其太甚者。弘道乘时引避。以激 上怒。 上果怒而责公。公引嫌解职。拜司成。己亥。移辅德。公尝言洪汝谆贪暴无行。粗狼乐祸。不可以为都御史。是时。洪党方盛。乃协谋搆公。及诸名流草劾辞。授大谏柳希绪发之。希绪不敢不从。犹去公名。洪党龁之不置。竟罢职。未几。叙为司仆正。以巡抚御史。适关西。仇者复大起。公不敢复命。待罪门外。盖公与南公以恭。素为石交。并负一时令望。时人称以金南两公。常居要路。覈臧否惜名器。大失争进者之意。由是迭相播扬。诬两公专檀朝政。论以远窜。 上逾月不许。只听削黜。同日见贬者七人。皆一代名流也。李相山海以文章为首辅。即公之异姓尊姑夫也。李公素引接后进。公少尝从学。既而李公招权喜党。寝失名誉。公亦自引去。不受其纲罗。其子庆全。阳与公善。内则惎之。酝酿其论。力为相倾。此公所以不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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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屏居忠原旧业。惟以坟典自娱。取礼记周易及他性理诸书。研索加功。矻矻不怠。鸡戒参横而不知止。尝有劫盗。夜入村闾。人皆亡窜。公晏然读书不辍。盗闻而相谓曰。是金学士读书之室。吾属何可犯乎。相率而去。里人皆服曰。学士乃能感暴乱乎。公居外九年。不复有荣进心。杜门讲诵。若将终身。手书圣贤格言。切于为学者。揭诸座右。又录先贤言行事迹。裒为一卷。题曰景贤录。置之案上曰。学则在是。不可他求。尝谓人曰。吾观宦人之见摈者。率皆放浪。惟事觞咏。甚者吁嗟郁闷。或变素守。吾窃耻焉。今日乃皇天之所以玉成。而亦士者用力处也。后就眠江之胜。搆亭以居。随分自遣。若长往者。丁未。始蒙恩入城。继给职牒。戊申。叙为辅德。历典翰,司谏,诸寺正。己酉。由直提学。擢银台。移右副。时近习有侵诋大臣者。政院请其罪。光海特命原之。公即缴还曰。幺么阉竖。不敬大臣。文移之间。公肆慢语。大臣既不能坐府论罪。如申屠嘉之责邓通者。仅请薄罚。是足为寒心也。今又不加深究。容而贷之。臣恐自此近习益骄。朝廷解体。非细故也。臣待罪该房。不敢判下。李相元翼闻而叹曰。政院有人矣。陈疏乞养。拜洪州。至则制黠胥刬宿弊。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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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驩谣。观察使以治最闻。赐表里一袭。冬。以按抚使召还。辛亥。丁祖母忧。壬子。朝廷录翼社勋。封清陵君。癸丑。服阕。拜大司成。未几。拜平安监司。下车。问民所疾苦。按黜黄墨绶不职者。一路肃然。乃葺学课儒。丕变其陋风。朝廷令城安,定,义三州。是岁关西大歉。公请俟其稔。朝廷不许。公曰。事非得已。吾宁为救荒之策也。乃搜庾羡及他谷若干。募民始功。亲巡畚锸之间。核勤惰均稍廪。民皆驩趋。饥者得食。赖以全活者不可胜计。四易朔而城就旧之痹且薄者。屹然为金汤。事闻。光海命加嘉义。平壤。建仁贤书院。朝廷疑享祀之礼焉。公启曰。享祀之误。始于金继辉。夫箕子。东方之圣君。既载祀典。复以士子而私祠。无乃僭乎。八条之教。首被于九夷。今者立院于旧都。多士藏修而讲明。足矣。俎豆则不可也。朝廷是其议而从焉。时建胡始盛。明朝欲征之。公以为边衅若开。虏必东犯。先事之备。不可以不虑也。乃条上七事。曰置镇管。曰明操鍊。曰严军律。曰励士气。曰重赏赉。曰缮器械。曰给战马。乙卯。秩满。特命仍任。明朝抚院檄我。令军虏境。昼则张帜。夜则燃火。以设疑兵。遥为声援。朝廷敕行其计。公陈其不司状曰。是明朝欲虚声以慑虏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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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兵者。临战而制变。今虏未尝动。而又未知明朝之必征也。先以龃龉军容。见于境上。是嫁祸而招兵也。其计遂寝。公知西陲必先受兵。乃勤蒐阅。励钝弊明赏罚。御众有恩。军心大悦。以为虏骑而我步。平原易地。固不可敌。制拒马柞。其法。人持一枝。止则列为营垒以自卫。战则排为前行。以御其冲。又作竹牌。令其体轻而易操。用以自蔽。凡所以守城之备。御敌之具。莫不毕修。士马之精。为诸道冠矣。丙辰丁巳。累辞不许。平壤。旧有永崇殿。安 太祖睟容。经乱而毁。公更建之。事竣。加资宪。其年解还。戊午。拜右参赞汉城判尹,都,总管,备边司提调。己未。拜户曹判书, 世子宾客知义禁府事。光海时。浮费甚广。仓庾多虚。公理财一年。下不病民而国用稍裕矣。自此既递旋拜。且兼经筵。辛酉。清人犯辽。 明朝徵兵。上下汹惧。或献避寇之计。公献议曰。建贼之于我国。壤地相接其狺然欲噬之心。曷尝须臾忘哉。数十年来。佯言通好。约敕诸部。未尝投瓦砾于境上者。以其忽温如许皆其仇敌。东方诸种。未尽兼并也。虽有积怨于 天朝。畏威贪利。乍示臣顺。知我国素事 天朝。故不反 天朝。其势不得先侵我国也。今者吞灭忽温。威服诸种。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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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日强。无复顾忌。袭破抚顺。雠我大邦。知我国不可得而和也。故投书遥喝。胁之以分击。欲使我国帖然退伏。不敢为 天朝之援。其为桀骜。何如哉。 天朝欲请我兵久矣。辽人传言。东兵若至。贼必扼吭捣虚。使我不得动也。胡书所谓攻会宁满浦者。亦先声而后实。然其势决不得深入。何也。臣曾在西垂。详诇此虏众寡。骑步约五六万矣。今方开衅犯顺。或入寇辽广。或自守巢穴。欲悉兵以出。则根本返孤。此必分遣偏师。侵扰我疆而已。我欲列戍以防。力恐不足。要当入保清野。分兵据险。其可戍者。如江界之狄踰。理山之牛场。昌城之时梗。朔州之延兵也。咸镜一路。臣虽未曾亲履。而雄关天险。约不下西路也。我士素弱。固不可与此贼争锋于原野。若据险守要。以遏其突。俟其师老。出奇邀击。岂至长驱深入。若无人之地也。近观都下。人心已动。束装待警。如使虏骑数百犯边。边城未陷。国都先溃。岂不痛哉。三道精兵。拟备两界者。散处州县。相去数千馀里。卒然边上有急。何能及时驰援乎。臣愚可令悉聚京城。择将分统。以壮国威。以固根本。若有边报。固可朝闻而夕发。不幸而南迁。因以此兵。扈卫而归。亦何至溃散也。今议避寇者。必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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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可入。此实下策而不得已者。然欲归江都。忠清兵水两营。不可不并修也。臣之所虑。不徒外寇。惟以民心之土崩为大忧。十馀年来。国家多事。守宰不择。剥割聚敛。民怨已极。疾祝长上。以待得返之日久矣。一朝官司失守。吏释其柄。民皆掉臂而去。尚安得而用哉。伏愿圣明涣发德音。收拾人心。凡系费财病民。悉皆罢革。掊克敛怨之臣。并行黜免。缮治兵甲。爱养士马。收召才俊。布列内外。虏骑虽侵。无足忧矣。光海不能用。论者以为此策。真当时切务。而当国者不能采行其一二。国之被兵而不振。不亦宜乎。清人索辽民之东投者。廷议欲从之。公争曰中朝之人。避乱托我。吾何忍缚而与之。非但义有不可。且令虏益慢我矣。时皆然之。癸亥 长陵即祚。革去光海时诸勋。公遂降嘉义。返正之越二日。即以公为平安监司。时新诛西帅朴烨。择其能安集者。廷举属公。 上遂慰谕而趣遣之。公即辞行。先是。朴烨酷暴苛敛。民皆窜匿山谷。邑里皆空。至是。闻公至。喜曰。父母来抚我。迨其活矣。各还乡里。踰月不绝。公减公俸。节冗费。清犴狱。赈穷乏。其他无名之税。病民之徭。悉奏蠲之。民皆驩然。朝廷既斥绝清使。虑其必至。 命公修平壤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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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亲自运甓率先士卒。昼夜巡功不少懈曰。吾既受一道寄。浿江以东。非旋踵之地也。凡役不欲久。曷若未寒而速就。为死守计乎。汔三月而城成。励兵峙粮。大为战备。副元帅李适。阴蓄异图。尽夺公兵以自益。麾下只有千馀人。公累牒谕之。适不从。乃请济师曰。平壤所管十邑。勿令他属。尽以属臣。可得四五十耳。皆曰内地不必多兵。苟然何为劳民而筑城平。平壤为一路之根本。此若不守。是举关西而尽捐也。适以勋臣。方有宠。嫉公争兵。密谗公无城守志。 上既入其说及书奏。大怒逮下吏。诸臣素忌公者。欲因此而除之。无为辨者。平壤吏民。见公之逮。涕泣攀马而送之。既对置。辞甚明白。 上意寤。立出之。公之入狱。人将以为不免。公略无怖容曰。 上圣明。岂以无罪而杀人。及得释。亦恬然。修却者犹请充军。以明军律。 上曰。是予不察。何辜而必罚。不听。甲子。拜平山府使。群议以为公不可以外。改为备局提调。 上驾幸公州。以刑曹参判扈 驾。贼平而还都。赏从臣进阶资宪。 上特命为都承旨。拜命数月。累疏免。复守留京。备局以为公备谙西事。不可去。请留之。乙丑。太监王敏政胡良辅宣诏。公承 命往铁山延慰。归拜户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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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书。兼知金吾。疏陈生财三策。一曰制国用。为国者必视岁之丰耗。以制一年之用。况此板荡之时乎。上司所供。不恤其滥。是一年而溢二年之用也。宜令诸曹必移本曹而取用焉。不得直责于该司。庶几财有所节而国可足也。二曰行钱币。用钱自高丽成宗世而始。至丽季而遂息。由其行楮货也。国初欲行而旋罢。亦恐与楮货而相妨也。今者楮货之废久矣东民惟以粟布为币。流行甚窄。宜乎民病而国贫也。可乘此时。铸钱为货。以阜民生。以幸后世。三曰收海利。我国。三面际海。富国之资。实在此矣。 祖宗立法收税。载诸令甲。迩来此法渐隳。利归私门。司宰所供之盐。犹且不赡。或至称贷。此必有所以然者也。请鱼栅盖盆及海中商舶。尽属地部。令衙门官家。勿私其税。庶可以补经费之乏也。复屡陈用钱之便。 上许焉公乃募人。先于城中。设店肆贩酒食。令其易沽。未及数年。内外仿效。始知用钱之利。莫不欣悦。未几。遭兵乱而罢。丙寅。 仁献王后薨。提调礼葬都监。进阶正宪。丁卯。清人伐我。 上驾幸江都。公以户判从。清人至平山。遣使请和。命公与李公廷龟,张公维。见清使议定约誓。清人请去 明朝正朔。勿通贡献。公仗义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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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相持两日不屈。清人义之。不敢强结好而去。还都。提调兴庆园迁葬都监。进阶崇政。兼判金吾。公见外寇方强。武备甚疏。乃献议曰。力今备御之道。非大为措置着实经远之道。凡所以耗费财力者。亦苟而已矣。兵法曰。以主待客。以逸待劳。今边书一闻。檄召南兵。兵未到都下。而贼已入内地。况日迫事急。人疲马烦。不得少息。而驱诸战场。彼返为主。我顾为客。其致溃散。固其势也。臣之愚计。欲令大将一人。出屯海西。择其水草丰洁土地沃饶之处。随便屯住。不必筑城而设栅也。诸路兵五六万。分为十番。常以五六千。入戍三朔。三十朔而为一周矣。自二月至七月。益以二三千。以为耕农之助。凡农家一人耕种。足为二三人之食。如使七八千人。田于腴壤二万人终岁之粮。可以办矣。春而课耕。暇则教战。五六千人。长在屯上。惟以演习武技缮治戎器为务。更迭训鍊。比及三年。五六万人。皆为可用之十矣。俟其粮粟足给二万人之食。量力益兵。法古践更。是以数万之兵。坐待敌人之至。与其临急发军。苍黄罔措者。得失不啻天渊也。如此则士有拊循之素。粮无转漕之劳。至其山川险夷道路迂直。可以设伏。可以邀击者。将得以自度。士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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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预知。亦兵家所谓因地而制胜也。 朝廷不能从。时官中索帘。令以绿绮为绿。䌽丝为绳。公请以䌷代绮。以麻代丝。庸昭崇俭之德。 上即从之。戊辰。有逆岳。凶徒诬引公名。公席藁请罪。 上谕令视事。因其上章。 温批慰勉。复谓群臣曰。是凶徒欲害国家倚毗之臣也。日本遣使。请为我国刷耻击辽。 朝廷欲泄之虏中。公固谏其不可曰。夫倚人而怵人。乃危道也。况虏性鸷悍。其肯怕倭德我。帖然听顺而止哉。必将假道于我。以逞其憾。吾将何以待之。南倭北胡。风马牛之不相及。今因不可必之言。轻挑其怒。使两虏交斗。而吾乃介居其间。臣未知国家税驾之所也。 上深然之。遂寝其议。是岁遭内艰。庚午。服阕。拜工曹判书。提调 穆陵迁葬都监。进阶崇禄。辛未。复入地部。提调宣惠。壬申。提调追崇都监。进阶辅国。以判中枢府事。仍兼地部。癸酉。为咸镜监司。廷议以秩高不可降。改为刑曹。未久辞解。甲戌。太监卢维宁宣诏。公以远接使。逆诸境上。维宁黩货无厌。恣行骄暴。见公周旋以礼。所争者亦屈意从之。为兵曹判书。固辞不拜。复为地部。时椵岛差官。乘马殿庭。公上劄曰。是非诏使。而敢为无礼。惟不称其欲。故敢怒也。宜明言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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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且移督府。以治其罪。对马岛主求称为閤下。备局欲从之。公争曰。书牍相称。已有旧例。今彼欲自尊。吾亦渐卑也。遂止不许。乙亥。解地部兼礼曹。丙子。复入地部。 上尝以时事。博询群臣。公劄陈治道。劝以不息之功。戒其欲速之患。 上纳之。其冬。清人大入。 上欲幸江都。以寇逼入南汉。公知贼必来。常令漕船数十艘。舣诸津头。至是。金庆徵尽取以载其妻孥。复施其亲党。无一艘留者。王子嫔嫱。仅得渔舠以济。几不免追骑。 上闻之。谓公曰。卿之虑患。何其明且周也。入城翌日。公进言曰。臣观城外。贼兵至者甚少。若延数日。大军必到。虽相持数月。必不空归。可乘北时。溃围南出。使精炮五六千。分守鸟竹两险。贼必不敢南下。朝廷命令。可通于域内。恢复之势。乃可图也。不然而坐困孤城。援兵外绝。粮食内乏。虽墨子之守。必无幸矣。 上犹豫不能从。自是每见 上。辄请战。 上亦厌之。又与金瑬议兵事。为画胜算。力请出战。金公勃然怒曰。公何不居此任。却此贼乎。公笑而起曰。今在围城。当协力同心。以济国事。公为大将。拒人言如此者。何哉。诸勋臣不悦。群谗于 上曰。以金某之智。非不知此贼之难敌。主战斥和者。欲沽名也。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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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甚。名公责问曰。卿所主者军饷。何言战乎。公对曰。使粮足支半年。何敢言战。以臣计之。仅有一月之食矣。若至罗雀掘鼠。虽欲战。得乎。臣愚欲因士卒之未饥。背城一战。以决存亡。设若不幸君臣上下同死社稷。不亦可。乎仍呜咽流涕。 上默然不答。是时。清将马弗大。将千馀骑。屯城下。声言欲和。诸公皆以为贺。公独曰。吾观虏情。实不在和。以兵未尽到。故阳为好言而绐我。令我恃此而不疾斗。呜呼。吾今入虏计中矣。为无望也。居数日。清王大兵至。列栅城外。围之数匝。谍者言清主在军。人多未信。公曰。是必来矣。兵踰十万。袭人之国而欲降之何为而不来也。清人曰。吾将屠汝江都矣。闻者笑曰。贼何能渡江乎。公曰。事有未可知者。吾恐江都亦不得全也。盖料金庆徵必败也。有一相臣私问公曰。国事至此。公以为毕竟何如。公曰。既不能为北地王谌。当为后主耳。愿诸公努力。无使役世议吾君也。相臣不悦。诸公见敌之盛。莫不丧魄。以为城朝暮不守。公独以粮少为忧。人皆哂之。城未及下。粮果先竭。朝廷欲遣使责清渝盟。人皆惮行。公挺身受 命。七入贼营。备尝危险。终无几微之色。其后 卜谓群臣曰。金某料敌揣事。虽古人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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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已。金公时让见公曰。国有南汉。赖以不亡。可谓宝也。公曰。君亦为此言耶。国有南汉。故至此也。金公甚服其言。丁丑。辞解地部。台谏以为不欲送质子。论罢。未几。叙为知中枢。兼判金吾。戊寅。 朝廷以江都残毁为忧。令公以判中枢备局提调。守江华。乃缮廨宇业流逋。期年而报成。 上赏以厩马。庚辰。秩满。以贰师。陪 昭显世子之沈阳。其冬有病。 世子令公如龙湾。以医治之。时 世子颇聚奇玩。罕开书筵。公临行。上书曰。今被留异域。阨困极矣。愿数接宫僚。讨论经籍。毋徒为暇豫也。辛巳。病少愈。即还潘馆。 世子尝营别院。公上书谏曰。此何如地。而乃兴土木之役。而为苟安之意乎。内侍有骄蹇犯科者。又上书请治其罪曰。夫贤人君子。迭侍左右。日陈仁义之道。主势自尊。赋隶厮役。昵近前后。争效猥琐之事。主势自卑也。十月。还朝入耆老司。自此常在西枢。或兼金吾。皆不久而解。丙戌。拜领中枢。当追赠其先。不为请曰我先祖。岂识顺治年月也。癸巳。以 宣祖朝侍从。特蒙廪米之锡。乙未。因旱祷雨。得再。上喜雨颂。论天人感应之微。深寓规警。 宁陵赐批奖之。丁酉二月初三日。易箦于正寝。乃公初度日也。人皆异之。春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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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六。葬于忠州金谷里向卯之原。从先兆也。公天姿绝高。济以学术。风度凝肃。人不敢以狎进。及与人言。和气孚如也。常以不得养议政公为恨。事任夫人。婉曲承奉。凡所以娱心意者。无不备至。祭先不从俗。令诸子轮行曰。是非礼也。粢盛之属。谨藏一楼。不许他费。与季东村公。友爱。隔巷以居。杖屦来往。唱酬为乐。得一珍。辄要而共之。不集不尝也。博览经史。其强记。绝过于人。一寓目。终身不忘。且不区区于结撰。而诗文浑厚赡健。有作者风。位至一品。久操利权。惟仰禄俸。不私有所殖也。常曰为政之道。总其纲维。则庶事自举。岂可以琐细耗吾心力。以故居官。以持大体。称而不烦而政理。其在地部。诸内外案牍之繁。市民庭诉之沸。诸▦徽求之密。令人眩瞀而不暇接。公口裁手判。晷常有馀。未尝以察为明。而人亦不能乱焉。尝便一吏。秤金于前。吏潜怀一片。公视如不见。将授金。典库者。特令其吏掌之。吏计穷不敢言其耗也。吏有作伪牒者。杂诸簿书。欲售其奸。公一见而知其情。置之案下不问也。吏皆惊曰。神明也。不可欺也。至于国有大事。决败算成。明如蓍龟。人或未尽服。后皆以不用公言为恨也。为郎官。尝往候柳公成龙。柳公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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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其名。延入内堂。论军国事甚悉。日晚欲退。公强留曰。听子之言。足以豁吾胸也。李公德馨论当世人物。必推公为廊庙器。崔判书天健。始尝落拓。公一见而知其贤。遂通清选。后崔公官至冢宰。为世名臣。武臣柳珩,柳斐,元士。立亦公之所尝成就而推毂者也。呜呼。叔世臧否。鲜能公者。若公经济大略。世不敢异论也。公练如姚崇。明如李泌。为国虑患。常在未形。假用公言。宿兵海西。以备警急。何至驾未及门。敌已逼西郊也。假用公言。乘敌之未大集。即去孤城。何至君臣反首茇舍。为城下之辱也。使公坐论庙朝。外应敌国。内修邦政。其谋猷措画。岂如其时之玩愒而已哉。公既以旧时名卿。上下于勋宠睢盱之间。迹疏则易疑。名盛则易忌。其安能竟公之用哉。此则可为时憾。不足为公致惜也。有文集若干卷藏于家。初娶永嘉权氏判事寔之女。壬辰倭警。没于乱。无子女。继夫人坡平尹氏。监司敬立之女。十九。归于公。婉昵有妇道。丙子。避乱。至广州古邑。为贼所害。朝廷 命旌表其门。有一子曰始蕃。擢壮元及第。官寺正。先公而逝。有二子。按公凡居枢密二十馀年。时适多故。公与之终始。余尝观政院日记。公所论议甚众。其家既不得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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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以世远。人无为传者。姑据其孙之所为草。志其一二。谨状。
嘉善大夫行承政院都承旨任公行状
公讳有后。字孝伯。号万休。其先出于丰川。丽朝有讳子松。以功封府院君。三传而球。事我 太宗。官参知政事。又四传而明弼。官参奉。乃公之高祖也。曾祖尹。文科牧使。祖国老。文科吏曹判书。考守正。文科弘文校理。居判书公忧。过毁不起以孝闻。妣 金氏。节度使▦▦之女。公生于万历辛丑十一月初三日幼而夙慧。在大夫人抱。试授以绝句。闻则辄诵。六岁。校理公捐馆。七岁。始就乡塾。受小诗。便能属辞。观者莫不奇之。八岁。受史略。居一岁。能通一秩。从掌令李惟达学。李公叹赏曰。尔之才调绝伦。吾不足为师也。盍求名师而讲劘乎。乃抠衣于疏庵先生之门。疏庵与公为三从兄弟。时姜掌令汝载。亦学于疏庵。贽以词赋。疏庵亟誉之。公色颇歉然。疏庵曰。汝亦能有所作乎。公曰。乡曲孤陋。不敢望姜生也。公试令为科诗。既成而进之。疏庵大惊。始教以唐音作诗之法。复取庄,韩汉史诸大家质之。入法轮寺。课读岁馀。文义骤进。若决江河而下也。许筠素与校理公善。见公之才。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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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之日。欲作文。当学司马迁史记也。一日。公诣其家。筠与一客狎而辞。极悖亵。客者。即李再荣也。公年十三。心窃鄙之。遂绝迹不复往。而乃师疏庵也。十八岁。入庭试。文当高选。而考官以落一句訾而黜之。甲子。登司马两试。初拟公所作为魁。而及拆号。考官升其所亲。屈公为第二。时皆惜之。丙寅。擢庭试及第。选入槐院。丁卯。以假注书。扈 驾江都。朝廷议与清和。公再上疏。引义斥之。戊辰。以假官久居政院。是时。诸勋臣蓄疑光海旧臣。广开告密之门。公弟之后。素失学无赖。与乡人阴图作乱。其意实欲告变而取富贵也。遂以其谋泄诸勋臣。乡人怨其为所欺。引其叔父判书就正。判书方被窜逮来。并其两子杖死。公亦坐系而得释。自伤其一家之亲相祸。作绝义文。告于先墓。终身不见之后之面焉。仍绝世遁迹。自屏于东海之滨。其地即蔚珍。而有溪山之胜。筑精舍研坟籍。郡人请学者甚众。公奖进而成就之。嗣是有取进士者凡数人焉。癸酉。拜居昌县监。辞不就。甲戌。拜居山察访。未一岁弃归。在官邮中。积弊尽剔之。邮人至今称之。丙子。拜高山察访。自免归。清人袭我。 上驾幸山城。疾驰奔问不及。从倡义使李显英于关东。未几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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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寅。拜江原都事。庚辰。拜礼曹佐郎。皆不应命。乙酉。拜庆尚都事。其年病免。己丑。在蔚珍。遭大夫人忧。归葬广州。其未殡。不进勺水。既葬。唯啖松叶及橡实。或啜淖糜。以延朝夕。蔬蓏盐酱之属。并不进焉。庐于墓侧。晨晡必拜墓。盖校理公之没也。幼不能持服。至是欲追服之。嫌其异俗也。内忧既终。食素心丧。复三年前后凡六年。毁瘠之容。哀慕之形。亲戚邻里。莫不感动。而亦怪其能支也。癸巳。拜永川,仁同。皆辞以疾。李公敬与疏荐其纯孝至行过人。而避名文辞恬退。卓居朝绅之石。宜有以奖拔也。及入对。复力荐之。 孝庙命铨曹甄用之。后拜司艺掌乐正司宪府掌令左通礼。皆不出。拜宁海府使。至官。停疑讼。抑强宗。捐质布之羡。代偿民徭。府民感悦。以不候使臣。见忤。得罢乙未。拜江陵府使。戊戌。升秩。拜钟城府使。府与胡地接壤。公至则沿江置戍。禁阑出者。严其约束。民有欲亡入胡地者。即捕斩之。建受降楼。作逍遥堂。馆宇颓圮。无不一新。府常贡鹿皮狼尾麝香之属。民力有不给者。官自赡之。以宽徵敛。修黉舍课儒艺。大变羯羠士风。及闻 孝宗升遐。茹素累月。迄于因山之成。邻邑敬服。皆以为难也。庚子。自礼曹参议。拜潭阳府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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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挈孥。独身之官。是岁。适大侵。预储谷米。饥民之仰哺者。率以一旬与粮。科条甚备。务为便民。远近流徙者。数逾万馀。而赖以全活。御史奏其绩。 命升嘉善。台谏以为守令以赈蒙赏者太多。争而寝焉。以小事失方伯意。罢归。府民立碑思之。其妹氏避疾。寓于公家而没。其家素贫。凡殓敛棺椁。无不自办。茹素者亦五月。后除承旨者再矣而皆辞。清译李一善肆为贪暴。跨马入阙。莫敢谁何。国人愤惋。公慷慨抗疏。以为一善特我民之被俘者。倨傲若此。请奏治其罪。时皆韪之。丁未。拜清风府使。是岁亦饥。其艰政。槩如潭阳时。而民无殍者。监司嘉之。问所赈谷几何。公终不自言。监司益嘉其不伐。 上闻之。特升嘉善。庚戌。拜工曹参判。辛亥。拜都承旨。病免。是时。朝廷以宿望。连拟大司谏,大司成。有怨公者。构诸台谏掎。摭家难时事。劾之。副提学李敏迪上劄办之。罢其台谏。壬子。拜京几监司。时守令有罪当杖者。属有赦而免之。相臣以公为姑几之而待赦。请下狱。玉堂亦上劄明其冤。公既被年少者侵轶。不乐在朝。求为庆州府尹。公不以年老自怠。束下以严。抚民以恩。剖断若神。案无滞牍。府中大治。六月。以家忌哭泣过哀。因而气之。宿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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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以某月某日捐馆。归葬广州故山。妣安东金氏。通政三杰之女。无后。以兄子翊登继之。呜呼。公天资明闿。充以学问。论议酝藉。接人以款。不见有崖岸也。阔略吏事者。文人之恒也。而其临民莅事。克勤克密。细务毕举。所至有去后思。若其律身之严。事先之诚。虽古之独行者。未易及也。家无担石。而临祀则虽耕牛畜马。亦必斥卖。极其丰洁。忌日则不啜粒米。以终其日。居处必洒扫静整。俨然清坐。手未尝释卷。其文章。典劲秀杰。有西汉之风。晚年尤喜周易。平生制作。不肯裒集。故其家所藏。仅四卷也。公吾先大父之三从弟也。少尝问字。过蒙奖借。听其议论。沾其膏馥者多矣。稔知公之谦德不夸。故状公遗事。而无一毫浮辞。以备太史公之择。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