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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湖集卷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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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湖集卷之十三
 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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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陵六大君传(戊辰六月)
惟我 世宗大王昭宪王后。凡有八嗣一女。一嗣 文宗大王。二嗣 世祖大王。而安平大君第三。临瀛,广平大君居其次。锦城,平原,永膺大君又居其次。女贞懿公主下嫁延昌尉安孟聃云。盖 显陵姿极贤圣。为东方守文之良主。 光庙天纵英武。著化家为国之盛烈。若安平暨广平,锦城。皆有间世才德。而广平弱冠早殁。安平终罹祸纲。锦城又自捍王法。皆不得令终。诚可惜哉。
安平讳瑢。字清之。号琅玕居士。以 永乐戊戌生。天资俊迈。仪表英伟。博洽经史。兼通内典。文章夙成。笔法与子昂并肩。加有飞动意。其馀篆籀八法。无不精妙。又善画图琴瑟之技。尝承命与诸学士。裒集唐宋八家诗以进。又手抄白乐天三体诗,梅圣俞宛陵集。以行于世。 世宗闻公所居无堂名。乃赐以匪懈公。遂倩一时文人。歌咏其事。作武夷精舍于北郊。又临西湖。起淡淡亭。藏书万卷。往来游赏。其文华风流。辉映当世。文人名士。无不乐与之游。 景泰元年庚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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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使倪谦司马恂之在馆也。偶见公戏书泛翁策三字。大惊异。更请笔迹。公一夜挥洒累百纸以与之。两使极加叹赏曰。当今天下善书者。陈学士某为最。而若比此则其不及远矣。仍作诗以谢。 上命公曰。此诗诚可传。不宜泯没也。公将求和章于搢绅间而未及。无何。 上宾天。是年秋。太监尹奉诏而来。为言两使既还朝。献以公书。 帝亦览而奇之。即命入石传布。又自以缣素受书而去。于是。公之艺能。闻于海内矣。金节斋,朴平阳,申高灵作诗文以侈之。二年壬申。文宗升遐。 鲁山嗣位。当是时。王室孤弱。大臣皇甫仁金宗瑞等。受遗教辅政。方燕居深念。欲遏祸乱。明年十月。 世祖首诛左相金宗瑞。诣阙上急变。即命招大臣宰臣。椎杀领议政皇甫仁,兵曹判书赵克宽,赞成李穰。又遣人杀尹处恭。斩吏曹判书闵伸。遣禁府都事慎先庚。押大君。送于江华。教曰。奸臣皇甫仁金宗瑞等。交结安平大君瑢。广植亲党。分据中外。阴养死士。潜输边郡兵器。以图不轨。今奸党皆已伏辜。瑢至亲不忍加法。其安置于外。又诛兵郎李贤老。窜右相郑苯于乐安。平安监司赵遂良于固城。忠清监司安完庆于梁山。参赞许诩于巨济。池净于灵岩。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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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贞于延日。既已皆坐死籍没。两司又启曰。瑢首恶不可共戴一天。请按法诛之。 鲁山初不从。翌日。左相郑麟趾等。率百官更请。乃遣禁府镇抚李伯淳赐死。而以阴有异志。筑武夷精舍。欲与宗瑞等相从。多处淡淡亭为罪。又添以帷薄不忍言之罪。语在国乘。公得年仅三十六。夫人延日郑氏。兵曹判书赠左议政渊之女。有二子。长友直。宜春君。娶右议政南智女。癸酉窜珍岛以死。次友谅。德阳正。娶沈氏女。亦坐死。俱无后。公所书 英陵碑极其致力。而被祸后朝家磨去。故不传于世。独安孝公沈温墓额八法在焉。外方楼观寺刹尚多所书扁额。而其亲迹至今流传。寸楮尺幅。无不为宝。墨本之传世者亦不一。而惟月精寺水陆文最活动。诗文尤散落不存。宗室朗善君俣。收拾若干篇。藏于家。锦城讳瑜。字某。其生年不能知。而我广平大君。以 洪熙乙巳生。 正统丙辰年十二岁。与公一时入学。仍就宗学。以此推之。公年亦不过差少一二岁。公德器清高。辞气洒然。无一点尘累。娶右赞成全州崔士康女。为夫人。承命出为昭悼公芳硕之后。尝筑室于瑞云坊华山下。凿池种莲。亭于其上。以承恩扁其额。而文孝公河演为之记。安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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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越二年乙亥春。大臣六卿政院。以和义君璎与崔承孙金玉谦。宴射于锦城第。又通平原大君妾楚腰纤启流于外。仍收大君告身。又安置。内官严自治于济州道死。时 世宗后宫惠嫔杨氏。以保护 鲁山出入禁中。重被谴责。和义乃惠嫔之出。而又与大君及自治阴护 鲁山。故皆被罪至此。是年六月。 世祖受禅。尊 鲁山。为恭懿温文太上王。夫人宋氏。为懿德王大妃。时 上王往往开昌德宫北墙。往来大君旧第。人疑韩明浍等欲置 上王于隘地。而令力士图之。以故。 鲁山旧臣。尤悲愤。密为之谋。丙子六月。终有成三问等六臣之狱。死者甚众。丁丑正月。以宗亲政府之请。 上命修理大君第。出置 上王。严其防禁。又安置大君于顺兴府。六月。 贞熹王后之喃。前艺文提学尹士煦。以百姓金永水言。告判敦宁宋玹寿与敦宁判官权完等谋逆。于是下玹寿,完于狱。廷臣言 上王得罪宗社。不宜居京师。乃降封为鲁山君。出置宁越。 大妃降封为夫人。又追废。 显德王后改葬。以庶人之礼。秋。大君阴与本邑府使李甫钦约。率邑人以复 上王位。及事觉。以十月二十日。赐死甫钦伏法。玹寿等处绞。顺兴一邑之人。举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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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戮。而和义之同母弟汉南君𤥽,永丰君瑔暨宁阳尉郑悰。皆安置于外。瑔又朴彭年之女婿。悰乃 文宗朝驸马。玹寿夫人宋氏之父完。 显德王后之几寸亲也。悰后加罪以死。而 鲁山终亦不保。大臣郑麟趾宗室让宁大君禔等。前后皆请之也。大君有一子。曰孟汉。咸从君。妾子曰铜。噫。诸大君中平原。又早殁。惟临瀛,永膺。以纯谨无他。被 光庙眷遇。得以天年终。平原讳琳。字某。娶南阳洪氏。府使利用女。无后。以齐安大君琄为后。临瀛讳璆。字献之。庚子生。寿五十。谥贞简。娶宜宁南氏。右议政智女。无后。又娶全州崔氏。奉礼承宁女。生五子二女。子曰澍。乌山君。浚。龟城君。领议政。淳。定阳君。净。八溪君。澄。欢城君。女适领议政慎承善,参判安友骞。侧出。又有四子三女。永膺讳琰。字明之。甲寅生。寿三十四。谥敬孝。初娶宋玹寿女。再娶海州郑氏。参判忠敬女。皆无后。三娶砺山宋氏。同枢复元女。生一女。适绫川君具寿永。侧出又有二子二女。广平讳玙。字焕之。号明诚堂。谥章懿。性度宽洪。容姿丰美。聪明孝悌。善属文。书法亦妙。挽强射远。又能击毬,音律。算数亦极精妙。此非子孙之言。盖史家之评如是。其详在卞季良,李季甸等所撰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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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文云。娶平山申氏。同枢自守女。生一子。曰溥。永顺君。再登文科。两策勋籍。卒谥恭昭。与龟城君浚并名一时。 光庙尝称之曰。文永武龟。永顺。乃余七代祖也。
黄桧城传(戊戌)
黄裳。义昌人。桧山府院君石奇之子也。裳以天历(元文宗)戊辰生。少从妹婿入元朝宿卫。多识北庭宴礼。高丽忠惠时。授护军。恭悯初。又授密直副使。赐推忠翊戴功臣号。三年甲午。元朝将南伐。召本国将相有勇略者以助之。裳与柳濯,廉悌臣,郑世云,崔莹等。俱与焉。率精兵二千。赴燕都。王幸延宾馆。亲阅以送。裳既赴燕都。与濯等隶太师脱脱军。从征高邮贼。张士诚颇有斩获劳。丙申拜同知枢密院事。戊戌春。升判枢院事。明年己亥。王讨奇辙。裳与有功策一等。其封赠锡予。皆如式。十年辛丑。红贼入寇。进薄京城。王遽南幸。裳与父石奇。执羁靮以从王。拜裳为交州江陵道万户。明年正月甲子。与诸将安祐等统二十万兵。屯东郊。乙丑昧爽。又与诸将进击大破之。贼不能支。遂出遁。是役也。凡杀十馀万众。而裳力居多。三月。以参政同李公遂等承朝命入守京城。又明年二月。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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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銮旧都。拜参知门下政事。是岁。王大封功臣录。辛丑。扈跸。壬寅。收复劳。裳功俱在第一。时我 太祖大王。亦以收复功策一等。于是裳与我 太祖大王。皆图画云台。王又命爵其子七品。赐土田臧获甚优。时则裳又移拜赞成事商议。赐推忠奋义翊赞功臣之号。俄罢封桧城府院君。甲辰正月。拜东北面都巡讨使。八月。遭父忧。十四年。元朝用平红贼功。宣授经正监丞。阶奉训大夫。辛亥八月。复拜门下赞成事。俄提调禁卫。辛祦元年。(洪武八年)北元使来。由赞成事。出拜西北面都体察使。承命往江界。慰遣之。三年。又出拜西江都元帅。以我 太祖大王及诸将凡十人副之。七年三月。又自赞成事。出拜西江都元帅经略畿辅。时倭奴累抢。京师大震。故责裳以备御之任。裳屡与贼战。辄有功。凡事惠,穆,定,悯,祦五王。阶至壁上三韩三重大匡。官至赞成事。初裳父石奇。亦历事五王卒。恭悯朝。仍父子连为亚相。出入黄扉。谈者美之。乃若裳之勋庸武烈。在当时诸将。罕有出其右者。年五十五。以岁壬戌卒。赠谥恭靖。(葬海西遂安郡北。)裳骁勇善战。射艺尤妙绝。元顺帝尝亲引臂以观之。其艺能之闻天下如此。性且宽厚爱人。甚得士卒心。且乐与一时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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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游。及卒。牧隐李穑,柳巷韩脩诸人。皆有诗以挽。盖穑与裳为同庚云。然裳自武人。其所持己多不率规度。累被台纠。赖王爱其才。得薄责事。见丽史本传。裳有一子允瑞。(允。一作元。又作原。)
谨按。裳之平生本末。其所树立。卓卓如此。而顾其死后。未有文字揄扬声烈以传于世。至若史传所载。则非但不能阐其美而已。噫。士之出万死。冒锋镝为国勤劳者。其何以劝之也。重为当时秉笔者慨焉。
 右黄桧城。实丽朝名将。而其事迹无传。余为是惜之。乃就丽史摭拾为小传。以示黄友君美甫。君美即桧城之同气知平州事昌之后也。
林将军传(戊辰九月)
林将军庆业。字继伯。或云英伯。平泽人。父篁。折冲。祖德胤。武科部将。曾祖有名。司宪府监察。国朝刑曹判书兼西北面都巡问察理使恭惠公整之九代孙。外祖县监坡平尹兴智。即赞成尹任之子也。壬辰倭乱。篁避兵关西。甲午仲冬。生将军于价川。乱定。移居忠州达川。篁流播迁徙。贫不能保养诸子。将军时年十五。已学射。食不饱。衣不掩体。而与射伴同处。无愧色。专意习射。虽风雨不废。或备新衣。而人有卖弓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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辄脱易之。为人短小。长不满七尺。自少磊落有大志。胆勇过人。善谈辩。喜论兵。常以将帅自期。其父尝诚之曰。汝当为将帅。然我国之人。若稍有将材。则必得奇祸。其慎之哉。 天启戊午。登武科。庚申。除三水小农堡权管。闷武备甚疏。多方料理。戎器军饷。一时俱办。事闻。褒升堂上。秩满而归。时升平相以元勋。长本兵。且带扈卫大将。遂属升平幕下。甲子适变。慷慨请赴元帅军中讨贼。力战鞍岘。终有功。录振武从勋一等。乙丑正月。行佥知中枢府事兼羽林卫将。出除防踏佥使。丙寅。除乐安郡守。到任数月。治声已著。方伯悉以道内滞讼归之。体府从事金公某。以居官清慎尽心职事。褒启有表里之赐。丁卯虏变。从兵使申景禋。差右营将。方伯又辟为中军将军。驰见方伯曰。兵使乃先驱之将。当与贼交锋。公则在后指挥而已。窃愿先驱讨贼。以报国。方伯义而许之。乃与兵使星夜倍道入援。及抵江都。则业已讲和。乃罢兵还郡。己巳五月。拜副护军。为体府别将。凡系兵事。多有筹画。体相为倾听采施。庚午。平安监司闵圣徽启请中军。体相惜其才。重其去。而以边忧方在西关。故乃许送。时清北诸壁垒。自丁卯后。尽见破坏。方伯有意修治。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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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将军监筑。辛未六月。除剑山山城防御使。时椵岛将刘兴治阴与北虏连谋。将投虏而恐军情不从。使虏连续来降。未久数至千馀骑。盖欲以此为其腹心。将胁制岛众也。其计甚秘。我人未有知者。独将军深忧之。为言于方伯。请豫备。方伯不以为意。俄而兴治果劫岛众。将投虏。岛众不从。兴治大杀其将官及南商。将官沈世魁,张焘等。击斩兴治。假獭三百馀骑。来奔我境。宣川府使李浚。欲尽歼之。将军力止曰。若歼此虏。则必贻祸国家。莫若少待以观事机也。仍发兵围驻。驰闻于朝。两司以为护贼。合启请加极律。不浃旬。虏兵果入境。索假獭甚急。即命许送。然后两司始停启。而朝野始服其先见。闰十一月。除定州牧使。壬申二月。遭父丧。起复。仍带剑山防御使。时虏势益炽。边忧日深。方伯驰启曰。今西事非将军。无可委者。乃于癸酉二月。除宁边府使兼清南防御使。未经月。元帅金自点。又启清北关防之任。非将军不可。乃移除清北防御使。监筑白马山城。时 中朝叛将孔有德,耿仲明。来据牛家庄。水军大都督朱文郁,副都督吴安邦孙士厚,监军御史萧九韶等。领兵来讨。庆业亦承朝命挟击几获之。北虏以数千骑来救。遂挟孔,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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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归。然 皇帝嘉其功。锡赉甚厚。赐金花插头。且宣授总兵诰。是岁边事稍定。乃上疏请解官守制。许之。甲戌四月。服阕。五月。拜义州府尹兼清北防御使。辞朝时。面陈庙堂曰。虏虽和好。终必开衅。如一朝有变。则其将以只手击却乎。若非万馀精兵。无以防御。庙堂不以为意。又曰。久在边上。备知虏情。其为南牧。不出数年。虽无军兵。当守死空城乎。抑移保岩阻乎。庙堂曰。其惟移保岩阻哉。又曰。若不申严刷还。无以实边。若不官给产业。无以安接。请得财力。以为招徕。体府乃许给白金千两,锦缎百匹。既赴任。既设常平两仓。以贸迁唐货。多方拮据。未久官库充物。凡旧氓之刷还者。流民之新入者。一皆造给家舍。济以粮资。以至釜鼎农器。无不毕备。鳏寡失所者矜恤。嫁娶失时者资助。阖境称颂。远近闻风。四面襁属而至。以之户口日增。田野日辟。又设屯十二处以劝课耕作。于是官有畜积。民不冻馁。军民爱戴如其父母。时以滥驮越送。被台劾见递。湾民呈诉于元帅及备局曰。今此滥驮。为办军饷。反以此弃干城之将。边事何赖。军民何恃。新府尹李浚。又驰启言。自林某递去。湾民如失父母。如臣庸才。无以镇之。愿更送林某。以安民情。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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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正月。乃以将军复拜义州府尹。将军又言于备局曰。虏之南牧。其几已著。愿得二万兵以御之。备局初不从。将军争之。强乃许给海西二千兵。将军乃募人。潜设烽燧于松鹘,凤凰两山。盖松鹘。距白马山城九十里。凤凰。又距松鹘六十里。约夜则举火。昼则放炮。而无事则举一炬。现形则二炬。犯境则三炬。接战则四炬。蔽野则五炬。又优给资装。拘囚其父母妻子。而廪养之。尽输入诸屯藁刍于山城。时牛疫大炽。各屯畜致毙数百头。尽作脯以贮。积柴如山。盖以草芚。有若军粮。山城乏井泉。凿大池潴水养鱼。时朝廷斥和峥嵘。不许送信使。使将军先送象官于沈中。告使行将至。盖欲兼察虏情也。将军戒象官曰。使行已晚。贼兵必动。若胁问白马事。尔须对曰。八将各率三营军以入。兵利粮足。可支数年。城中又有一大池。即鱼龙所窟宅云也。象官果遇虏于通远堡。问白马虚实。对之一如将军言。十二月。凤凰松鹘烽燧见贼兵。举二炬报警。乃驰启以闻。元帅金自点不即报变。以致 大驾苍黄。仅入南汉。将军即令府民移白马城中。躬自殿后以入。又作白布帐连羃城中。远而望之。若粉堞然。每堞多积石块。悉令城中男女并守堞。而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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堞。筑一土宇。宇中酿酒数斗。使军兵迭休而饮。以御寒。又分馈牛脯。军中欢声如雷。虏兵先锋入境。不顾白马。直向京城。将军使人问曰。何以许多军兵。猝入邻国。而不言于边臣乎。虏答曰。当与国王定约。边臣无所预也。因长驱而进。俄而大军蔽野继其后。终不犯白马者。以知其有备也。及进围南汉。虏百馀骑还报沈中。将军领兵下城。追击于鸭江边。杀其将。夺被虏男女一百二十馀人。马六十馀匹以归。及虏主掇归。承朝命出城以送洪庶尹翼汉之被逮入沈也差员边大中结缚甚急。将军出见解其缚。执手慰曰。明公此行。真男子事也。生有辞于天下。死垂名于竹帛。复何恨焉。仍优助行资。翼汉感叹。时孔有德耿仲明等两贼将。攻椵岛。使我助兵。平安兵使柳琳为上将。将军为副将。竟陷椵岛。都督沈世魁死之。然将军又佯托逗遛。多杀孔耿之兵。明人焚烧其船只。而故不禁之。孔耿掇归时。以男女二百五十口赏之。将军以百口。换我国被虏人纵归。又密使人舣船于鸭江边。以济我人之被虏逃还者。又于龙湾城中。多凿地坎。积柴其上。藏其人于其中。以防虏兵之搜括。徐问其居住。给粮使归其乡。其所全活。不知几千。丁丑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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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母殁于仲子承业孟山任所。而以国乱不得离官次。至是。自椵岛罢兵。如奔哭。靷归其乡。乃还任所。盖亦起复也。三月。 世子人沈。迎拜于安州。渡鸭江时。且进行资。闰四月。以椵岛功。入沈受赏。清主赐色段(廿疋)貂裘(一领)及白金。(百两)又除官爵。(此则见罗同知万甲丙子录。)龙马两胡。又以清主言。问曰。明人焚烧船只。而汝以典守之人。不为禁止。其知罪乎。庆业为之逊辞。两胡乃曰。凡人有罪饰辞。则罪尤大矣。汝今知罪。反为无罪云。然此实为后日得罪彼国之一事也。仍进谒 春宫而还。 春宫赐御衣一袭。戊寅正月。以事上京。 上引见。问以民弊。庆业陈沈中刷马难支之状。请设清北兵使。以分其力。 上以有弊不许。临罢。又奖谕曰。卿为国尽心。爱民如子。使湾人得全。特赐内厩马一匹。将军自丁丑后。义重尊周。念切攘夷。为之中夜抚枕。欲以我国情悃。达于 皇朝。闻香山僧人申歇有义气可使。招致款待。累月同处。密告以意。申歇快诺。即报于崔完城鸣吉,李延阳时白。完城与机密数公。议具奏文以付之。别构一咨。抵洪军门承畴。使将军装送申歇。申歇遂从水路入中国。未久。又犯滥驮之罪被拿。徒配铁山。时清人将攻锦州卫。徵兵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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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以前兵使李时英,柳琳等为上副将以应之。然助攻 天朝。义所不忍。迁就后期。祸归国家。乃起复将军。拜助防将。将军即驰入沈中。极力周旋。上副将业已渡江。而终得罢还。盖国家有急。则将军虽在谪籍。必起而用之。既受命则亦必克著其绩庸。八月又拜义州府尹。疏陈军务六事。乃严军律。择将帅简士卒。整器械。伸冤抑。敬天灾也。九月。擢拜平安兵使,水军节度使兼安州牧使。庚辰二月。递还京师。前所送僧人申歇。赍文书归自中国。将军乃私与崔完城密议。更遣申歇如登州。回咨于洪承畴。于是申歇至登州。仍留不还。时海路断绝。申歇独能往来。故华人叹赏。名之曰独步。清人将攻锦州卫。徵兵我国。勒令以两西阃臣。为上副将。朝廷黾勉应之。黄海兵使申景琥,前营将中和府使李景颜等。藉形势。皆图罢其职。以将军为上将。以黄海兵使李浣为副将。而特命以景琥等二人。为上将军官。率舟师以赴。战舰一百三十艘,格军一千三百二十三名,射手一千名,炮手四十名,火药一万斤,铁丸四万二百个,鸟铳四千一百七十柄,军饷一万七千一百六十石,岁币米一万石。亦同载焉。清将仇里率家丁十四。乘上将船。昏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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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亦率家丁十四。乘副将船。以令军中。兼察我情。(戊寅秋。林庆业为平安兵使。江边罗卒。得一僧。独步其名。本以我人。丙子年中。以事往椵岛。因乱不得还。转入中国。留洪军门承畴幕府。为诇东事出来者也。庆业即报于公。公使之津遣辇下。至则招见与之语。为人慷慨善辞令。可托以重事。于是公与机密宰臣。议具奏文。付诸独步。由水路入送中国。而别构一咨。抵洪军门。辛巳秋。中朝载还我人之被俘者。僧从军门赍文书出来。时公已解相务。时相申景禛。令庆业带僧访公于家曰。此是国家大事。相公虽已解职。咨揭酬答。须出公手。公遂撰定回咨。更送独步。○右崔完成行状。与此本传差异。)将军潜令船工。到处破船。而所载币米军粮及军丁。则皆免沈溺。(预移他船)清将疑之责将军。将军即佯怒。捽致船工。贯耳徇示。命出斩之。悬于高竿。(所悬。实非人首。乃豕头涂灰也。虏人不知也。)清将大惊曰。船破于风浪。人何罪焉。盖自安州至南汛口。凡破三十五船。到石城岛使三船佯若漂风而入登州。持清阴谋。以告都督洪承畴。又言林某等。虽在清营。终不忍倍 明天子也。次盖州卫二十里外。与明兵相遇。佯为相战。互相放炮。声震海中。而潜令炮者。不铅而发。明兵亦诫射者。不满而发。以故两军无一人死伤者。又佯破二十九船。方其战时。我人被擒于明者二卒。自明营乘小船(乃后营所乘而移擒于汉人者也。)来。传明将之书。其书曰。预为相报。殊甚可嘉。若擒贼将而来。则当有重赏。将军恐事泄。立焚其书。乃喟然谓同志曰。平生素心。正在今日。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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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犯顺为至痛。欲脱身投入 明朝也。或曰。岂不善乎。柰祸及本国何。将军遂叹息而止。是时。清师欲深入,将军托以舟楫毁败。不肯前进。清将曰。舟楫如是毁败。势难前进于期会之处。此去辽河地既不远。可待向导。卸下币米军粮于辽河口。将军曰。船小而载重。许多军兵。又难容载船。皆动板无不水渗。决不可运致辽河口。清将又以其主之言。来报曰。初既迟来。又不趁赴约会处。然则币米军粮。卸下此地。从海路还归。将军曰。辽河虽不甚远。亦难前进。况乘此漏船。可远踔数千里海路乎。此则决不可从也。清将高声曰。使之前往而不肯。使之还归而亦不肯。必欲从陆路去。然则带来船只。其将何以处之。将军曰。馀存船只。其数无多。且毁败无所用。此处之人。如有欲用者。固当许之。不然。亦将尽焚而去。有何难处乎。清将相顾良久。低声而言曰。当归禀于我皇帝。乃押前日相战时。自明营还来我二人。还向沈阳而去。后数日。清主使使来。责昭显世子曰。林庆业等舟师。使之前进而不肯进。使之卸下米包于辽河口。而亦不肯往。明船之来击后殿船也。船中不即放炮。虽或放炮。亦不伤人。且三船托以漂去。而汉人以空船一只。载送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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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二名。此岂非朝鲜与汉人交通相应而然乎。朝鲜以海路。事南朝之时。则一年再三往来。未闻有致败之事。今年则败船如是之多。南朝徵兵之时。即冒死深入。未或迟留。今番则无意前进。如是之甚。此其故何也。又使其将范文程。责将军曰。尔等今在道。迁延日月。又与明将暗传消息。又见明船不即迎战。乃云船只不利。故不敢进。此岂非与 明朝合谋耶。朕以既为一家。欲同心协力。以征 明朝。故调尔兵船。尔朝鲜素善鸟铳。若肯用心施放。明人柰之何哉。且朕原令尔等遇贼则战。指尔等纳米之处。曾有半路辄回之谕乎。尔等之来。亦期遇贼则战。纳米于所指之处。曾谓绝无兵船阻隔乎。今尔等淹留水上。既不前进。又不后退者。皆尔主与尔辈。同 明朝通谋。故为巧饰也。且朕原不因此处乏米。故令送纳也。因兵船之便。故顺带耳。既不遵纳于需用之处。此米朕亦不收。尔等或弃之。或带回。或从水。或从陆。听尔自便。朕不与也。将军曰。严谴至此。固当冒死前进。第我船人未谙前路。必以大国舟师优载清兵以向导。然后可以行矣。文程归奏其主。俄而复来曰。岁币米。自此计纳。军粮则无遗负运于海州卫。抄精炮一千名,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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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名。营将及将官一半。使上将领付海州卫。其馀将官军兵船工。则(并四千六百五十八名。)副将可领。归本国。七月。李浣从旱路东还。将军进驻海州卫。自海州卫。移屯伊州卫。自伊州卫。进驻锦州卫大胜堡等处。惟从彼人指挥进退而已。与汉兵一无交锋杀获之事。辛巳正月。清主始命许归曰。水路,旱路。俱无功劳。当拿本国谋臣。以正其罪。尔须知此而去。初战亡军兵。使各敛殡。标其姓名居住。以草葬而不撤其料。俾设朝夕食奠。至是尽载其尸。来埋湾上。行关各道。使之归葬。军中皆感泣。时清国南草禁甚严。而将军多贸以载。将士皆言冒禁输去。有害无益。将军曰。第载以去。吾当有以处之。及久在阵上。粮饷垂乏。将军请粮于清将。清将不许。又曰。然则吾当转办继粮。其无禁可乎。清将许之。乃以南草。贸得累万金。以继军饷。又以一千金。献于 世子行宫。五百金。进于大君。又以三千金。启闻于朝。留置湾上。以助军饷。是月。东还。未久我国使臣赴沈。清人曰。林某终不力战。不可不论罪。朝廷不得已乃削官。以塞其怒。俄而叙拜。行同中枢。壬午二月。差守御别将。即升中军。当独步之往来登州也。经过清国海路。故清人觇知之。怒我与 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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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通。送使湾上诘其事。朝廷捐万金得不究。而其疑终未释也。清围松山堡。洪承畴以军降。乃悉得独步事。会宣川府使李烓与明人潜商。事觉。清缚致烓。拘问。烓欲卖国图生。尽以送独步移咨事告之。清人大怒。胁我朝。执送将军。将军闻即束装就道。至金郊驿。遂仗剑亡命。始将军将行。往辞沈器远。器远赠以守御厅所储银七百两。又见金自点。自点曰。吾阅世久矣。世间滋味。无如玉食。盖谚以逃亡。比之于玉食也。至是竟逃亡。留置衣服于杨州桧岩寺。到抱川加平境。弃马。削发为僧。入杨口县。过冬于草幕。癸未三月。由峡路至桧岩。推所留衣服。往麻浦。招见心腹人李元约。与共入中国。出橐中金二百七十两。买兵器诸物。乃诈为浮屠券书。到汉江傍。绐诸贾人曰。某月。立佛寺于俗离山。余乃货主僧也。有谷几石钱几两。在延安府西湖上。有能输致锦江口。则当分钱谷之半。诸贾信之以为然。具大船。要与共去。五月。自席岛。仍入大海中。将军始食肉。脱僧衣。着纲巾毛笠。仗剑立船头。大呼曰。吾故节度使林庆业也。将入 天朝。尽扫虏贼。报壬辰之恩。雪丙子之耻。然后还我 世子大君。有不从者。以此剑斩之。船人等。皆垂涕跪对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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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命是从。遂举帆向鹿岛。遇风漂流。凡七八日。泊山东海丰县。县宰郭以直。疑其为虏。细作捧招后。仍囚之狱。舟师黄龙之侄黄飞,监军兼管粮宋吉。送人义州。侦知将军之果亡命。乃释之。自海丰招来登州。待之甚厚。与议军务。尤加倚重。时僧独步及庚辰漂入军兵八十馀人。皆留在登州。遂属将军麾下。甲申正月。往淮安府。俄还登州。 皇朝除副总兵。拟于初秋。用将军计。欲以舟师遮绝湾上。以图辽沈。三月。北京为流贼李自成所陷。 毅宗皇帝以殉社稷。山海总兵吴三桂。引清人入关。击逐流贼。清人乃据北京。中原鼎沸。五月。 弘光皇帝即位于南京。七月。黄龙知势不可为。自言勤王。而乘夜潜逃。中军马登红代领其众。登红乃与将军入保石城岛。翌年五月。 弘光皇帝又亡。七月。清人以水陆进兵。而招登红。登红已阴有投虏之志。将军闷不知所为。会商舶自南方而至。将军欲潜附其船脱归。密使独步揬登红动静。登红即令军中使整军坚守。将军怒独步欲斩之。为将士力救未果。已而登红降于清。将军被执遂系北京。会沈器远谋叛。以资送将军。为诳诱诸贼之把柄矣。及事觉。治党与。皆援引将军。本朝使价之入燕也。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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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系将军。请还送。丙戌五月。清以槛车送将军等七人。报曰。朝鲜归顺之后。林庆业潜遣奸细。私通别国。及令领舟师。故意推诿。致误军机。推问之时。尚不输服。窜投 明朝。罪恶多端。因平定中原。施恩大赦。一应罪恶。槩行解网。今王欲得庆业。以靖乱萌。理所宜然。即将庆业发回。六月初八日。渡鸭江。郭山郡守郑好信。以差员押行。金吾郎赵仁亨遇诸道拿来。十七日。置对。 上将亲鞫问于大臣及参鞫诸臣曰。某之参逆谋分明耶。大臣金自点,南以雄。皆言某与沈贼甚亲密。闵馨男请加刑严鞫问。元斗杓曰。器远隐匿庆业。可知其通谋。不然。何以多给银货。吕尔徵,柳恒,崔惠吉,金光煜等。皆以为与贼参谋无疑。 上曰。群议如此。则其刑推。十九日。连刑二次。加刑时。 上问曰。汝不与器远同谋。何以赠银至七百之多乎。又贼党何以知汝乘船入中国乎。庆业对曰。赠银意。其为国地故受之。别无他意也。臣在石城岛时。闻器远谋逆。私谓同行曰。器远以何心谋逆耶云矣。臣岂敢与器远同事。背吾君父乎。臣乘船时。谓无金妻曰。吾之入往中国。若言于先达。则使道可以闻之云矣。使道指自点。先达指其子鉽。无金李元之一名。而本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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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奴也。承旨李䅘请拿问无金妻。 上不许。翌日。 上又将亲鞫。招推官教曰。诸贼承服时。多以庆业援引。故虽已设鞫。虑或抱冤。中夜思之。自尔无寐。诸卿之意如何。自点以明有同谋之状为对。闵馨男,元斗杓等诸臣。又皆以为同谋无疑。惟南以雄曰。庆业功劳多在西路。其参逆谋未能知。且在中路逃亡。则器远亦不必通其逆谋。只以亡命之罪。参酌处之似当。上曰。庆业非等閒武士。器远若欲同谋。必留置以用。何必远送中国也。庆业常时高谈大言。为人所重。器远因凭藉以诩同党而已。其入送中原。则虽与之同议。而逆谋则似不与知矣。时庆业才上阙。而已物故矣。 上惊曰。庆业死乎。欲言其不为谋逆之事。其果死乎。为人壮实。何其死之遄也。胆大可用。亦多功劳。惜乎为凶人所指教。终陷死地也。自点曰。庆业谲而不正。每称使道。必欲使臣禀达免死。而臣屡次钩问。则还发愤怒之言。夫谋背本国。藏踪他国。其罪当死。盖自点与器远。既同功一体之人。情且甚密。而器远遽以大逆诛。自点已不能自安于心。且资送将军。实出器远。而使将军亡命。乃自点所教也。将军又以密通金钺为言。自点尤惶怖失措。再三待罪。至是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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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陈达者。务欲深治以自明也。将军之受刑二次。而即死者。亦无非自点严刑故也。将军回到湾上他。湾人皆拥马以呼曰。我公至矣。又就见狱中。或赠衣服。或与饮食。所过列邑。人莫不相聚以观。而松都尤盛。至于路为之枳。及其死。湾上暨中外之人。皆莫不赍咨叹惜曰。国家枉杀林将军。都下市民。至或出其锦段。以助袭敛。归葬于忠州旧居。得年五十三。夫人李氏。当将军之亡命也。朝廷收将军家属入沈阳。夫人久被留系。饮毒自死。亦同祔一原。将军无子。取弟俊业子重蕃为后。
按郑判书世规。乙酉赴燕时日录一段曰。有人来言。小人乃我国海西长连县人。姓名金斯立。庚辰水兵时自旅顺口漂风泊石城岛。在马总兵阵中。林某后亦亡命。入其麾下。所率只八人。马总兵并给我辈漂海人六十名。使领之。将军闻清国已得北京。将欲投降。送军官于北京。其军官还言沈器远之叛。将军大惊曰。此辈必归罪于我矣。吾岂有攻我国之心乎。今年三月初三日。与马总兵偕往南京。小人则以取柴下陆。仍逃走。为清人所获往北京。清国问曲折放还云。据此则将军就鞫时所达在石城岛。闻器远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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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语同行云者诚不诬。而其不与器远同谋益皎然矣。 圣祖决狱。可谓明见万里也。此谓欲投降送军官云者。亦非将军本情。殆是欲刺探我国声息及彼人情形而送者。若真欲投降。则当自石城岛直走燕都。又何必远入南京也。此不待辨说而可知也。将军之为将也。尝厚恤士卒。与同甘苦。故其前后筑城。必身负土石。以分劳人。有功则虽细必赏。有罪则虽小必治。治罪之后。必招入馈酒慰谕。故刑杖虽过猛。人无怨言。其待幕士。一以机权笼络。凡有赐与。不使人知。故人人各自以为待己偏厚。无不为其心腹。虽死地亦乐赴而不避焉。但其为外任也。颇事权贵馈遗甚丰。往来使星。接待过厚。凡所施为。多涉干誉故。识者或以此短之。然武将未可一责以规度也。将军自有大志。此等事亦安知无深意耶。盖其临机处变。有足以大服军心。故其所莅之地。遗氓旧卒。至今称诵不衰。虽古名将不过也。丁丑初清主过江时。将军请曰。大兵过境之际。或不无贻弊之端。愿得一铃以禁之。清主乃给一铃。其后通官等。以房妓事。极其作挐。列邑惊扰不能堪。将军乃坐龙湾。客馆挂其铃。拿入通官金突屎。杖之曰。汝何敢不戢家丁。以犯皇帝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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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耶。从胡等慑伏。不敢更肆。其实已密赠千金与之相约也。人不知其故。莫不称叹。大抵事多此类也。清将龙骨大。亦惮之。戒其同辈曰。此人多诈谋。慎毋见欺云。噫。将军之遣独步。虽出于大义。而及其事露。不能委命顺受。乃敢脱身逃死。以至生事于朝廷。贻祸于家族。乌在其忠孝也。其在中国也。所与托身者。乃投虏之马将。而又值天地翻覆。志业莫伸。以自陷于大何。作俘于雠庭。其亦命之不造。岂不哀哉。虽然。其尊周一念。炳然如丹。九死不渝。虽不能终成奇功。而视龌龊做宦老死牖下者。岂不天渊哉。夫以孑然一身。泛溟渤。仗尺剑一称林某。则同舟莫不股慄。惟令是从。即此一事。而可知其平日威名之重也。其出处本末。要不可泯没于世。而至今未有为之记述者。所谓日记。则非将军所自为。其于登州以后事。最多浮辞。有不足尽信。乃悉取庚辰舟师时状启及丙戌亲鞫时文案。且傍采公私文籍。删繁撮要。纂录如右。以备日后立言者所考据云。
 李元。泰安人。居麻浦。即庆业妾梅还六寸喃也。久从庆业。最为腹心。同谋入登州。受刑二次。后诛止其身。○林成起僧。名小明。清安人。居杨口鼎洞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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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随庆业。同往登州。受刑二次。○崔智明。亦僧人。受刑二次。后与成起。皆被谋背本国之律。○独步置对。后定配绝岛。后蒙放。○私奴赵思明。麻浦人。以格军随行。受刑一次。后蒙放。○金男。通津人。以格军随行。同庆业出送。而中路逃走。不来。○沙工朴守元。一名士男。沔川人。船只之主也。格军车才龙,李成男等并三人。前已出来云。
卧杰传(己亥)
卧杰者。不知何许人。 崇祯甲申间。南土大饥。人多流徙。卧杰负其父。转乞至扶馀蒙道村侨居。是时。父年已八十。卧杰亦四十馀。不自言姓名。形巍脚长。类脩胫之鸟。故里人以方音呼为卧杰。卧杰。亦自以为名。卧杰自居是里。每晨兴。问父寒燠饥饱。躬炊爨作食以进。必有滋味。食已。乃敢诣田。暮归亦然。出而或得一味。则辄怀以遗父。一不入口。人感其诚孝。多馈以物者。卧杰既侨居。无田土。惟佣而养其父。身既壮健。且性勤。凡耒锄耕耘。常当数人力。以故。人争佣卧杰而倍偿之。卧杰能致其赢。以为养。煖衣旨食。亲极其欢。然卧杰则身衣未尝完。口食未尝饱。盖不自有其身。以事其亲者也。卧杰自初未娶。至是。人有愿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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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卧杰曰。吾终日劳力。所得不过㪷粟。今若娶妻。则不得不衣食之。衣食之则不专于养亲。柰何。且亲年已大耋。馀日无几。诚不忍以妻子故。损老父养。终辞焉。岁馀。其父疾病。不能如溷厕。遗矢于床。卧杰辍食悲泣。躬自扶持。已则自浣濯秽衣。日夜尝左右其傍。不解带者数月。竟不救。则呼号哭诉。出于至诚。人无不潸然涕者。及葬。身自负尸以诣圹。手自捧土以就坟。复痛哭而返。持斩三年。服除。始娶妻。已而移居咸悦。每岁时一来省父坟。设食而去。其后绝往来者数年。访问之则已亡云。卧杰为人。愿谨寡默。终日无言。如瘖病者。里中人初痴之。侮辱殊甚。卧杰乃不较。若无闻。人益痴之。居久察其行。然后始咸惊异。虽蚩氓。亦知可敬而非常人焉。呜呼。父子。天性也。人孰无是爱。而能尽其性者。鲜矣。若卧杰。不过村间匹庶。耨耒是业。非有文字所导。见闻开益。而醇孝卓行乃如此。岂非能尽其爱而不失其性之本然者耶。至于五十不娶。尤所卓绝。视古华氏之已事。足为伯仲。亦奇矣。昔欧阳公序五代一行传。叹其世乱教弛。仅若而人。夫以至行如卧杰。而湮没不称。可慨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