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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湖集卷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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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湖集卷之十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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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议政柳公行状(戊辰五月)
公姓柳。讳灌。字灌之。号松庵。文化人。始祖讳车达。高丽大丞。自是世有衣冠。有讳公权。参知政事,政堂文学。文简公。有讳泽。尚书右仆射。有讳璥。佥议中赞。文正公。有讳升。都佥议司事。贞慎公。连四代皆以勋业致大位。入国朝。有讳亮。左议政文城府院君。忠景公。是于公为五代祖也。曾祖讳尚荣。司宪府监察赠吏曹判书。祖讳霔。衿川县监赠议政府左赞成。考讳廷秀。司宪府掌令赠议政府领议政。妣密阳朴氏。万户润孙之女。赠贞敬夫人。三代之赠。以公贵也。公以 成化甲辰生。少孤力学。事母夫人至孝。 正德丁卯。以新榜生员。首登高第。历扬华贯。出入中外。所至皆有声绩。以履历之可纪者言之。则常历吏郎。己卯。为执义。癸未。以判决事。出按海西。甲申。以大谏召还。乙酉。又为全罗监司。丙戌。辞递。甲午。为礼判。己亥。判秋曹。是年。秉东铨。辛丑冬。由贰公。特除关西伯。朝廷留之。癸卯冬。又以赞成。申前命。三司以内外轻重。连章固争。 上终不许。 仁宗初乙巳正月。自关西擢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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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议政。秋。升左议政。先是。尹任与尹元老,元衡兄弟。结衅。金安老嗾三司。论窜元老兄弟。而安老以密旨。旋败死。元衡等。唱谓任谋危 国母。及其 东宫有火灾。任又指谓人火。飞语藉藉。时朝绅。又各有所主。遂有大小尹之说。而如李芑,林百龄,郑顺朋,崔辅汉等奸凶之辈。皆阴结元衡兄弟。动摇宫禁。有易树之志。公正色朝端。使不得行其志。固为群奸所深恶。而其为铨长也。入侍亲政。 中庙特以李芑为兵判。公即启曰。芑以赃吏女婿。未通显列。不合是职。命由是寝。至是。芑先公入相。两司即弹劾改正。以公代之。 上又擢元衡为工曹参判。盖欲慰 慈圣。而宋都宪麟寿力争逾月。竟夺其资。群凶之怨。于此益次骨矣。及 仁庙疾大渐。传于大臣曰。 先王嫡子。惟我与庆原大君。某虽年幼。聪睿夙成。可付后事。卿等其共辅立之。是时。 明宗春秋仅十二岁。公与领相尹仁镜。请亲承传教。遂引见于卧内。七月一日。 仁庙宾天。 明宗即位。公与领相。问安于三殿。 文定王后答曰。今者幼冲嗣位。凡国家大事。专恃大臣。且往者浮言之辈。造为邪说。欲乱国家。而自 上欲尽洗之。务定人心。以安朝廷。大臣亦宜知此意。镇定人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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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辅国。公与仁镜等启曰。伏承下教。欲务定人心。以安朝廷。辞旨恳恻。不胜感激。今 幼主新立。国家多艰。臣等日夜号恸。思进辅护之策。不知所为。易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又曰。小人勿用。必乱邦也。今举朝皆以为。镇人心安宗社。莫先于去邪勿疑。臣等伏见天之降丧国家。未有甚于此时。 先王升遐。只隔八朔。 大行王又至斯极。是虽曰天之降丧。其所以致孽者。实由于人。军器寺佥正尹元老。其情凶险。其心诡诈。依凭肺府。日以造言为事。离间天亲。 大行王孝友。出于天性。兄弟之好。无纤毫间。然而此人谓 东宫将加害于 大君。以此恐动宫掖。交构两间。以先王圣聪。不能无惑。日夜以未得保幼子忧虑。遂成心热。终至大故。 大行王亦以不能顺于亲友于弟。常怀忧惧。乃遭大变。重成羸毁。曾未几时。又至大故。舆情痛愤。欲食其肉。此宗社之大贼。国家之祸胎。此人虽是 慈殿之至亲。以大义言之。实 慈殿之雠也。请亟命远窜。一以慰 两朝在天之灵。一以慰臣民积郁之愤。宗社幸甚。 文定王后答曰。实有如此事。则宫中岂无所闻乎。元老虽无状。不推言根而罪之。无乃不实乎。三启。答曰。政丞不必至于如此。虽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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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偶然而启。予亦岂偶然而不从乎。政丞岂亲听乎。必传闻而然。推得言根。然后可以定罪。公等以 大行王在东宫时。下宾僚之书启曰。自 上若览此。则可知朝廷之意也。时公将启此事。累日会议。李芑每称不平。出卧他处。丁玉亨亦退坐不参。权橃责曰。当其被祸。岂以退坐而独免乎。仁镜初使尹溉。起启草。翌日来言曰。昨日会议。未能详知。未得制来。左右默然。是日问安后。欲启之而 慈殿备忘记先下。公惊谓曰。自 上知其几微矣。其启初以请亟加显戮定议。李相浚庆独不可曰。如此启之。亦已太速。况可言戮乎。遂改以远窜。公又启于 文定王后曰。古者皇帝幼冲。则太皇太后听政有例。故近日公事。出纳于上殿矣。 贞熹王后时日记。未见有垂帘之事。然垂帘古也。今则不可不设。请令政院备其仪。从之。政府六曹。请罪尹元老。 大王大妃答曰。予岂惜元老而不从朝廷公论乎。以有隙之人所为故也。再启曰。 中宗大王时。欲论启而不果者。以 中宗亦不能无惑邪说。恐或事有难处也。 大行王时不果启者。恐有伤 母后之心。今则无如此之嫌。而正极言正罪之时也。副提学罗淑,大司宪闵齐仁,大司谏金光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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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亦交章请罪。时大臣则启于 慈殿。三司则启于大殿。领府事洪彦弼等。知中枢府事郑士龙任权,佥知金舜皋,大司成赵士秀等。莫不请罪。奉教王希杰等。政府舍人六曹郎官等。各上疏请罪。(此则不报)都承旨宋麟寿等。请快从公论。举朝咸请。 大王大妃答曰。举朝之臣。论执至此。故玆以勉从。遂付处南海。时判义禁丁玉亨。噤无一言。元老犹肆毒曰。明年天使当有大赦。吾岂可久于彼。二十二日壬子。李芑,许磁,郑顺朋,林百龄等。诣阙启急事。请召领相及两司长官。俄而 大王大妃御忠顺堂。垂帘而坐。 上御东向西。李芑等及洪彦弼,尹仁镜,权橃,李彦迪等。亦入侍。以尹任有不自安之心。不宜在都下。远窜星州。柳仁淑为稍存形迹罢职。以公为物论。亦云不自安。可递相职。定议而出。盖前一日。 文定王后下密旨于元衡。使两司。论公及任仁淑等罪。长官闵齐仁,金光准一会中学。发论欲罪。执义宋希奎,司谏朴光佑,掌令郑希登李彦忱,献纳白仁杰,持平金䃴闵起文,正言金鸾祥柳希春。坚拒不从而罢。故至是芑等。有此来启。 文定王后引丁酉年许坰推案。以證任动摇 国母之罪。俾于远窜。传旨添入此语。时入侍诸臣。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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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镇定人心为言。而李彦迪之言尤甚切。至 文定亦优容问答。虽以许磁,林百龄之奸。犹不敢肆然发凶言。独李芑之言。终始阴惨。盖芑已受密旨。内外相议定故耳。希奎,光佑等诸台启曰。昨日大司宪闵齐仁,大司谏金光准。欲论启尹任等三人。与臣等会议。臣等以为三人虽有可论之事。当主少国疑之时。奸细之徒。胥动浮言。论启甚非其时。适以陷奸计而增士祸。议不能一而罢。如此莫重之事。不即论启。不职甚矣。请递臣等之职。闵齐仁,金光准亦避。院相并请出仕。癸丑。献纳白仁杰。独启极言罪三臣也。密旨不降于政院。而降于元衡。只曰。远窜罢职递差。而无传旨辞缘。俱失事体。而元衡徒知承顺。不为救正。请推考。齐仁以宪府长官。闻密旨之下。奔走奉行。台谏体面扫如矣。执义宋希奎,司谏朴光佑等。与臣所启之意相同。而不即决启。徒烦辞避。未免逡巡之迹。请齐仁以下并递。答曰。密旨。乃宗社切迫。不得已之事。启意当与朝廷议处。甲寅。命招大臣及六卿。传曰。白仁杰假托以正。庇护逆贼。使深忧国事者。不得自安。其先罢职囚治。宋希奎以下。亦并罢职加罪。任南海安置。仁淑茂长远方付处。公舒川中道付处。仁镜等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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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杰事。回启曰。台谏以言得罪。则士气摧沮。请恕其愚妄。不允。原情后。因两司启。见释。后竟远窜。丙辰。赞成权橃诣阙启曰。自 先朝七年凶荒。今年。秋雨不正。民生可怜。自昨日。大风连雨。蒙昧不止。小臣之意。以谓大臣窜逐。此国家重事。而其罪亦不分明。恐或天意有所感而然也。近者会议。人皆不知其端。今若以谋危宗社罪之。则乃人臣极罪。罪名不可不明。 幼主即位。未逾月。遽窜受遗大臣。人心不测其端。又囚谏臣。人心畏言。而不敢有所论启也。尹任虽被重罪。不足惜。窃料 王大妃因此用心。不食而生病。则岂非 嗣王之累哉。 上于王大妃。有母道焉。尤不可不思也。飞语自古有之。明君不以此罪人也。柳灌素有腹病。朝歇则暮。来于朝堂。常依屏壁而坐。又无子息。不敢呈辞扶病力行者。是为国而然也。柳仁淑又得上气證。此等老病儒生。位极人臣。岂有他心。纵有逆心。分明定罪。则可以镇安人心。今若远行路中。得病而致死。则人皆曰国杀之也。伏愿平心察之。使情罪相称。群心安焉。答曰。此事孰不知之。且引灾变。反以加罪为非。予甚寒心。灾变若出于罪后。则犹可说也。此灾之出久矣。恐有奸人而然也。 世宗朝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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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后父。亦被重罪。若有罪焉。则不可以至亲贷之。朝廷如是。国家尤误。翌日丁巳。顺朋投疏。极论公暨尹,柳两公之罪。 文定御忠顺堂。引见大臣及诸宰。乃并命赐死。安置李霖。递橃兵判。又命大臣以下皆录功。二十九日。公到温阳西村民舍。郡守申健。即公之姻家也。相对朝饭。金吾郎以后命至。申以权辞出。公知而不动。食既尽。写家书数纸讫。着布团领。北向四拜曰。天日照临。饮毒酒四器。犹不死。金吾郎以时稽惧。公命取里肚中带来。遂缢而逝。年六十二。殡于郡东席匠里。居数日。子光缵扶榇到索沙川边。时畿伯金明胤起桂林,凤城之狱。任婿注书李德应被诬服。与修撰李辉同日死。于是公与尹柳两公。并被发棺追刑之祸。即九月十日也。且以公之被罪。谓之讨逆。乃有告庙颁赦之举。丁未秋。郑彦悫上良才壁书之变。大加罪乙巳诸公。凡名贤正士前后无得脱免者。如宋圭庵,李若冰,李霖,罗湜,郑源,李若海,李中悦,成子泽,金䃴,林亨秀。皆赐死。朴光佑,郑希登,郭珣。皆杖死。宗室桂林君琉被极刑。王子凤城君岏赐死。被祸诸臣及凡死于缘坐者。又皆籍其家产。自晦斋以下。或极边。或绝岛安置者。凡六人。自权忠定公橃以下
芝湖集卷之十 第 508H 页
流窜者。又三十馀人。呜呼。此不但公之冤上彻苍穹。士林之祸。实振古所无也。当是时。冤气塞天。国人饮泣。群奸又以淫刑。钳制人口。史官安命世,赵璞。以直书国乘而被诛窜。南士安瑞顺。以抗章讼冤。而婴极刑。奸党中许磁。亦以追悔自贰。窜逐而死。天运循环。无往不复。惟我 明庙以上圣之资。春秋既鼎盛。深烛其冤状。及亲庶政。即屏黜权凶。量移在谪诸臣。(乙丑。罪元衡之后。量移卢守慎于槐山。柳希春于恩津。金鸾祥于丹阳。)方将渐次开释。不幸弓剑遽遗。未及施行。 仁顺大妃于 宣祖初。深追遗旨。亟用卢守慎柳希春等五臣。(五臣。即卢,柳及金鸾祥,李湛,闵起文也。李,闵则前已蒙放矣。)又首复宋圭庵诸公官爵。庚午。兵曹参判白仁杰。首发昭雪乙巳,己酉冤枉之论。大臣率东西壁。陈启请雪丁未,己酉之冤。削李芑,郑彦悫官爵。而三司又亟请直雪乙巳以下罪籍。玉堂继发卫社削勋之论。自是。政府三司与夫举朝宗亲儒生忠义之属。皆连请削勋。六月。命丁未,乙巳罪人。并许伸雪。削夺李芑,郑彦悫官爵。八月。又削夺郑顺朋,林百龄官爵。于是三公率百官立庭。请削伪勋。伸雪公暨柳公仁淑之冤。自是两司日五启。玉堂日三上劄。自九月。两司辞职。十月。始命雪公叛逆之名。因停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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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丁丑夏。因 恭懿殿不豫。乃命还给公职牒。十一月。又因三司论请。始许削勋。命复任琉官爵。乃播告中外。又录用其子孙。噫。公之抱深冤。殁地凡三十三年。至是而国论始大定。无馀憾矣。丁亥年间。赵侯廷枢守温阳。欲依寇忠悯旧事。立祠俎豆。而因倭变。未果。窃惟公禀性贞亮。遇事慷慨。正色立朝。棘棘不阿。事涉宫闱。必尽言不讳。一心奉公。人不敢干以私。中庙末年。贤人旧德。起废收召。蔚然满朝。而莫不以公为重。相与砥砺激扬。恢张清议。当三司争执关西之命也。公甚不悦曰。老臣随地效忠。自分一死。今朝论如此。所以促吾死也。 孝陵初服。凡进贤退邪。兴废去滞。数月之间。大更政化者。皆公之力也。逮至群奸堵立。大祸垂发。而公则屹然不动。终始一节。有一宰闷公将死。以书劝之曰。尹任自 先朝。有交构之罪。宜与诸大臣。共请其罪。庶或免矣。公笑而却之曰。受 先王顾命。士林有变死。乃吾职也。岂忍为此乎。其临死不变。有如此者。呜呼烈哉。配贞敬夫人闵氏。佥正季曾女。先殁无子。取兄司导正渰之子光缵。为后。光攒字宗伯。自少力学。有操行。荫补侍直。公始赐玦也。已知祸将不测。作罢继文卷以遗之。冀免孥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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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典。盖入继后。公侧室有子。故乃执此为辞。及至缘坐也。家人欲呈官乞贷死。不许曰。一名为父子。休戚岂宜异视。遂袖其文不出。制自挽二章。卒从容就死。年仅三十。妻申氏。亦素有哲范。及遇家难。义烈益著。人莫不感叹流涕。申氏卒荷 圣恩。复见天日。以寿终。又无子。以兄子澈为后。官至牧使。以参宣武从勋。用赠侍直为承旨。申氏封淑夫人。公墓在果川治北牛眠山孝宁大君墓傍。侍直牧使公墓。亦同在一麓。牧使有四子。曰增华。参奉。曰益华。县监。曰泰华。曰得华。增华之子墺。女适许嵚,朴大相,李廷显,蔡宗洙,沈柱。益华之继子堉。泰华之子埱。堉,埴。直长。得华之子。㙫。墺有二子。曰用徽,用圣。(居果川墓下)堉有三子。曰用鲁,用宾,用贤。(居龙山)埱有二子。曰用樟,用杞。(居善山)埴无后。㙫有子。曰用卿。(居安山)惟公祸福屈伸。无非关于国家之隆替。士林之兴丧。有不可泯没者。到今岁月几至二百年。而尚无为公记其颠末者。柳川韩公。虽有所录状文。亦甚草率。难以备考。窃不自揆。谨取安鸿幽愤录,许篈野言别集及乙巳定乱记。连缀始末。第录如右。以备立言君子有所采择云。
右赞成柳公行状(戊辰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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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仁淑。字原明。柳氏。系出晋州。远祖讳挺。仕高丽朝。官至左右卫上将军。自是。世有衣冠。有讳栯。事忠烈王。官至都佥议赞成事,判民部事,上护军。赠谥良和公。又三传而有讳光甫。官至判司仆寺事。寔于公为高祖考也。曾祖考讳依。东北面都巡问使,经历所经历。赠吏曹参判。曾祖妣一直孙氏。密直司左代言得寿之女。祖考讳宗植。检校工曹参判赠吏曹判书。祖妣元配镇川宋氏。刑曹参议兴之女。继配安东权氏。大司成梅轩遇之女。考讳文通。行司谏院司谏赠议政府右赞成。妣德水李氏。知温阳郡事讳抽之女。三世之赠。以公贵也。自判书公始仕本朝。居文义黄冈村。子孙仍家焉。赞成公。即梅轩之外孙也。少登第。由内翰历铨郎两司春坊。为便养。累为州郡。皆有政绩。而位不满德。凡生四男。公于序为季也。生于 成化乙巳八月一日。赞成公槐山任所。生而状貌魁伟。姿性聪敏。稍长。知读书。不烦提诲。月开日益。赞成公奇爱之曰。大吾门者。其此儿乎。公十四而孤。哭泣悲哀如成人。吊客不忍闻。 正德丁卯年二十三。中生员第四。进士第二。庚午。登文科。荐入史局。壬申。升至奉教。公伯兄参议仁贵。从子参议希龄。皆前后为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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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时艳称以为一家四翰林云。癸酉二月。为吏曹佐郎。甲戌四月。拜弘文馆副修撰兼知制教。六月。兵曹佐郎。十月。还为副修撰。乙亥三月。升修撰。闰四月。副校理。十月。校理。十一月。又为吏曹佐郎。丁丑九月。迁司宪府掌令。仍兼参校。十月。递拜司宰佥正。戊寅正月。守议政府舍人。四月。守弘文馆应教。正月。升弘文馆典翰。同月。迁司宪府执义。七月。守直提学。同月。升拜承政院同副承旨。九月。升右副。十一月。又升右承旨。还降左副。己卯六月。升左承旨。移拜弘文馆副提学。七月。升都承旨。初为承旨时。金公正国为黄海监司。公与冲庵金公净。同侍夜对。论及用人之道。启曰。用人须适其器。乃能称职。左承旨郑忠梁。以病辞职。金正国宜合此任。方面虽重。岂愈于侍从乎。净曰。此非独柳某之言。乃朝廷公论也。十一月。南衮,沈贞等。乘夜起神武门之祸。发宣传官。领禁军。逮捕六承旨,弘文馆,台谏,侍从。于是公以都承旨。与刑曹判书金净,右参赞李耔,大司宪赵光祖,副提学金絿,大司成金湜,左副承旨洪彦弼,右副承旨朴世熹,同副承旨朴薰等。同下狱。左承旨孔瑞麟,右承旨尹自任,应教奇遵,修撰沈达源,注书安珽,检阅李构等。在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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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已系狱矣。诸公皆以为必死。酌酒永诀。赖首相郑光弼涕泣极谏。 上意稍解。得免当夜大祸。然静庵,冲庵暨金絿等六七公。(金湜,朴世熹,尹自任,奇遵。)皆不免窜谪。而公及孔瑞麟,洪彦弼等。翌日只递职见释。公与孔,洪两公。便服诣阙下。陈启请与光祖等同罪。不允。是日左迁。为户曹参议。十二月。出为庆州府尹。庚辰秋。有金海人金亿香者讼屈怨府使朴英。诬告英与公。谋去执政。拿公鞫问。公赴任后未尝见英。凭讯事證。施亿香以反坐之律。公亦免官。寓居黄冈。辛巳秋。群小又以观望趋势。构劾尽夺告身。废斥家居者。凡十七年。丁酉冬。安老败死后。始收叙。戊戌三月。以兵曹参议召还。九月。升拜汉城府右尹。己亥四月。左尹。六月。又为右尹兼同知春秋馆事。移司宪府大司宪。递。七月。又拜大司宪。九月。递拜左尹。十一月。拜行大司谏。庚子二月。兼同知春秋馆事。九月。擢拜刑曹判书。十月。还拜工曹参判兼同知经筵事。(刑判似改正也)同月。更拜刑曹判书兼知经筵事。壬寅五月。迁户曹判书兼知义禁府事。七月。拜吏曹判书。癸卯四月。兼知春秋简事。乙巳正月。 仁宗初。超拜崇政大夫议政府右赞成兼判义禁府事。是年。又拜兼吏曹判书。七月。 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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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上升。 明庙以遗教嗣位。先是。赞成尹任。 仁庙舅也。武人无识。尹元老,元衡。 文定王后之弟也。为人奸邪。两家构隙。任始丽金安老。谋害元老兄弟。安老率政府。请窜元老,元衡。既蒙允。又下密旨。安老旋败死。元老等复用。切齿于任。期于必报。肆言任阴谋叵测。谋危国母。且多畜刺客。将不利于大君。以动摇宫禁。 文定大惧。自是已有大小尹分党之说。戊戌。中庙忽降内禅之命。中外罔测。 仁宗涕泣固辞。乃止。己亥。 东宫有火灾。藉藉指谓人火。大司谏李霖等上劄。有曰。亵昵之渐。易至腾凌。忌克之祸。终成厉阶。辞语太露。飞语尤腾。一日。大谏具寿聃于经席。白其标榜。 中庙震怒。欲两罪之。朝廷虑任偏中其祸。固争不可。遂中止。而士林惑于辅护 东宫之言。颇以任为归。有李煇者。至宣言当还授任政府。识者。知祸之未戢矣。 仁庙嗣位。即擢元衡为工参。盖以慰慈殿之心也。都宪宋麟寿论劾逾月。竟夺嘉善阶。李芑又拜相。两司乃劾递芑。而以柳相灌代之。元衡,芑固已含愤次骨。及 仁庙宾天。任失势。元衡等始欲呈憾。而顾不得其会。 文定王后初。亦下尽洗前事。务定人心之教。而 仁庙自在东宫时。元老等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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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宫。必欲生祸。及即位。益肆谗舌。 仁庙不自安。终至大故。人情尤以此愤惋。柳相灌率政府六曹参议以上。论列元老罪状。请远窜。三司继之。奉教舍人六曹郎官等。各上疏请罪。累日不止。 文定不得已从。自愿付处南海。当政府之累启。未及得请也。公愤然曰。早知如此。不如政府处之。盖当初廷议。有欲于嗣位前凶元老冢宰定罪之论故也。元衡乃潜遣其妾。入内庭惊动无不至。于是 文定下密旨于元衡。使罪任灌及公。八月二十一日辛丑。两司长官闵齐仁,金光准等。闻密旨之下。一会中学发论。为诸台所坚拒不从而罢。翌日壬子。李芑,郑顺朋,林百龄,许磁等。夜会于光化门外。诘朝诣政院。上变告。 两殿御忠顺堂。引见诸宰。议罪。芑曰。任有不自安之心。灌,仁淑。亦稍存形迹。乃命窜任递柳相。而罢公职。时公方对客围棋。闻报。辞色自若。从子希龄来唁。答曰。命也。柰何。时两司皆以当 主少国疑之时。不可以奸邪者浮言。论劾大臣。引避。齐仁,光准。亦引避退待。院相。并请出仕。甲寅。献纳白仁杰。独启。极言以密旨罪三臣之非。且论元衡之不为防启。请推考。齐仁之奔走奉行。请递差。 文定震怒。下仁杰狱。教曰。罪任等甚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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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邪说如此。命任南海安置。灌舒川中道付处。公茂长远方付处。兵曹判书权橃。又诣阙陈启。极言其冤。(又林百龄,许磁请于任罪目中。去谋危宗社四字。)丁巳。顺朋遂上疏。构诬公等之罪曰。尹任自生疑惧。以图不轨。柳灌于嗣位之日。耳语尹仁镜曰。当立何人。柳仁淑闻 殿下英明特异。默然有不悦之色。伏愿明录三人之罪。晓喻中外。戊子。 文定复御忠顺堂。引对诸臣。赐公等三人死。奖顺朋之忠。下录功之命。公行到振威葛院。后命至。乃饮药自缢而死。即八月二十九日也。寿六十一。随行请闻一言。以传于家。公曰。昔范滂顾其子曰。使汝为恶恶不可为。使汝为善我不为恶。吾亦以是为言。又曰。苏轼愿儿愚鲁。吾亦令吾子孙不学无知也。闻者堕泪。奉命金吾郎柳祖谊。即公之再从侄也。见公就戮。脱衣以覆。好党闻而即驳去。盖公与柳相。正色立朝。使元老等不得肆其恶。而公且与任联姻。已为其所深恶。李芑乃公表兄弟也。因族孙驸马韩景禄。潜通内间。公为吏判也。芑亦为判书。自内送简于芑。而误传于公。遂传播搢绅间。芑以此深恨公。而顺朋亦公姻家。尝怨其不曾荐进。且 中宗亲政时。特除芑为兵判。柳相以吏判入侍。论其赃吏女婿。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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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叙。 上即递其职。崔辅汉以 中宗守陵官。托病规避。重被弹劾。亦嫉怨清议。以此群奸合势。终有此祸。而公暨柳相,宋都宪麟寿,李大谏霖。一无得脱者。九月一日。京畿监司金明胤。诣阙密启。起桂林,凤城之狱。任婿注书李德应被鞫。为百龄所诱诬服。修撰李煇亦诬服而死。于是搢绅多逮死。而公暨柳相,任。并被发棺追刑之祸。(九月初十日也。)且施缘坐籍殁之典。后丁未九月。副学郑彦悫又以良才驿壁书上变。大加罪乙巳诸臣。公诸子家产。并为籍殁。当是时。冤气塞天。国人吞声。而一线公论。如石压笋出。史官安命世,赵璞。直书国乘曰。一日杀三臣。竟被诛窜。后奸党议改其史草。闵齐仁以为不可改。奸党使两司长官丁应斗,陈复昌。合启请罪。远窜而殁。湖南人安瑞顺。抗章讼冤。又被极刑。 明庙春秋既鼎盛。深觉元衡之奸。且烛诸公之冤。及至乙丑。 泰陵复土。因公论。削黜元衡。命量移窜谪诸臣。将举疏释之典。而未几 上升遐。 宣庙初。 仁顺王后承遗旨。命无辜被罪者。贤士沈滞者。悉皆疏释叙用。于是宋都宪麟寿。先给职牒。卢苏斋守慎等。皆复官爵。庚午四月。白公仁杰。始上疏请昭雪乙巳,己酉之冤。领相李浚庆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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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壁。诣阙请雪丁未己酉之冤。削李芑,郑彦悫官爵。后皆蒙允。(五月也)翌日。三司直请雪乙巳冤枉。仍请削卫社伪勋。八月。始削夺顺朋百龄等官爵。三公又率百官立庭。请削伪勋。伸雪公暨柳相之冤。自是。两司日五启。玉堂日三上劄。举朝及宗亲儒生忠卫等。皆上疏以请。十月。命雪两公反逆之名。是时。废职叫閤凡七朔。而终不得准请。乃停。越七年丁丑六月。因恭懿大妃不豫。命还给两公职牒。三司又交章请削勋。十一月。始得蒙允。亦复任,琉官爵。乃以削勋事。播告中外。(十二月也)呜呼。公抱剧冤殁地凡三十三年。而始得快雪焉。其居家行谊。立朝谋猷。则到今几至二百年之久。固无从可寻。若论其大致。公所与相善者。必世之贤人君子。所与相仇者。必世之奸人佞夫。故初与静庵,冲庵诸贤同事于己卯。而为南衮,沈贞等所陷。又与柳相宋都宪诸公同事于乙巳。而为元衡顺朋等所害。即此而可知公之为磊落君子人也。若以一时士类之公诵言。则权忠定公橃。尝称其有豪杰之才。而滩叟李延庆。又谓其抱死义之节。呜呼。两公之其所推许也。若是重则足以垂百世而益耿光。又何细行之可论也。公被祸后。公子希颜妻李氏。使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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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头顺敬。收得公尸躬。自棺敛。葬于京畿安城东(八里)加知谷马屯山子向原。其亦贤矣哉。配贞敬夫人星州李氏。泰仁县监扬之女。庆尚左水使永蕡之孙。工曹参判师纯之曾孙。祔葬公墓傍为双坟。有四男一女。男长希曾。敦宁府奉事。次希颜。缮工监副奉事。次希孟。昭格署参奉。次希闵。皆坐公死。而希闵饱受淫刑。后亦同死。女祸后。无与为婚。许为宗室清化守昌叔副室。伸冤后。清化守上疏请离异。柳氏又上言愿仍为妾。 宣祖命备礼为后室。希曾娶安东金氏。承旨公艺女。无后。希颜娶全州李氏。忠义培女。生一子。曰伯善。希孟娶金粹女。有一子。曰钦。希闵娶全城正某女。某即桂林君琉之侄也。无后。伯善录用补缮工监监役官。无子。取再从兄大逢子之新为后。亦以公荫补。官终通礼院引仪兼汉城参军。钦只生一女。适许濈。之新有一子。曰自起。业儒。许濈生一男二女。男曰楗。禁府都事。女长适宣传官河大谦。次适士人洪性敏。自起三女。适进士尹埰,士人南斗星,前县监李命耆。二男长斗晚。次斗旰。又有妾子。曰斗南。斗晚有六子。斗旰有三子。斗南又有六子。皆居安城。余访得公事迹于其后孙。则当时政案。录其履历颇详。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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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自起所草家状。顾其文字甚支蔓。而事实多阙遗。乃参以安鸿幽愤录,许篈野言别集,乙巳定难记等书。谨梳洗头面。删烦补缺。论述如右。要以备载本末。以考信于后世云。
思庵朴公行状
   本贯忠清道忠州牧。
   曾祖讳苏。宜川郡事赠吏曹判书。 妣固宁吴氏。赠贞夫人。
   祖讳智兴。成均进士赠议政府左赞成。 妣罗州郑氏。赠贞敬夫人。 妣利川徐氏。赠贞敬夫人。
   考讳祐。汉城府左尹赠议政府领议政。 妣棠岳金氏。赠贞敬夫人。
先生讳淳。字和叔。少号青霞子。后改思庵。其先谱失。不可考。可谱者。自副正讳英始。于先生为十一代祖。自是。世有衣冠。佥议评理讳得升。知都佥议司事。讳世梁。最显于世。都佥议司事。是生讳光理。仕丽末。官民部议郎赠司仆寺正。即先生高王考也。曾祖考以下之赠。皆以先生贵推恩。朴氏初居湖西。判书公墓。亦在怀德贞民驿。赞成公始以徐夫人之乡。移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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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议政公又迁罗州。盖亦夫人之乡云。自是。遂为湖南人。议政公号六峰。即己卯名贤讷斋祥之季也。讷斋以文章节行。重一世。六峰亦以文行名。少魁司马。继登大科。有眉山二苏之称。其行业。备在林石川亿龄所著碣文。金夫人。生员孝祯之女。县监琮之孙也。先生胚䏩前光。渊源有素。乃以 嘉靖癸未十月日。生于罗州之村舍。先生生而有异质。六岁。金夫人见背。往依光州庶母家。其与群儿游戏。辄为揖让进退之节。八岁。开口咏物。吐辞惊人。邻有训蒙者。却不教曰。吾敢为师之哉。议政公自经己卯士祸。常慨然惟日饮。无何。一日乘醉。命作饮酒诗。先生应唯成章。议政公吐舌曰。老膝当屈。十八。中进士。声华蔼然。然所乐不存于此。乃从徐花潭受业。花潭甚加奖许。丁未。丁议政公忧。先生常恸早失先妣。每临祭。悲涕盈袖。见者感动。至是。又遭巨创。水浆不入口者三日。过初期。犹啜粥。尽三年。废书不敢读。人不见其笑齿。祭馔必亲具庐墓之下。毁瘠疑死。杖而后起。己酉冬。制除归家。月馀。即携书入山读书。逾年而后返。癸丑秋。 明庙设庭试。亲试一经。先生讲中庸。神姿爽朗。举止雍容。辨释奥义。应对精敏。群臣目属。即赐第第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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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均馆典籍。移拜工曹佐郎。戊午。由兵曹转佐天官。又移弘文馆修撰校理,吏曹正郎,赐暇湖堂。己未秋。承命制昭烈访诸葛图十韵排律。亲书画簇以进。 上又御翠露亭。命赐暇诸臣殿讲制述。先生亦与焉。上赏眷有加。亲执青钟。满酌以饮之。皆迷醉。日暮罢出。各赐蜡烛还家。以踵苏轼金莲烛故事。一时荣之。翌年正月。拜议政府检详。俄升舍人。时有诏使声息。为远接使郑林塘惟吉从事官。诏使不果来。乃罢。秋。以灾伤御史。巡审湖西。十月。拜司仆寺副正。辛酉春。拜弘文馆应教。五月。特命罢出。即归罗州旧业。时玉堂方议林百龄谥。领相尹元衡以同盟当路。方仇视直言士。先生入馆。察同僚。皆劫劫有内顾意。盖褒固可羞。贬辄挑祸。举依违两端。故延其事。先生奋然议上曰。昭恭。按谥法。既过能改曰昭。容仪恭美曰恭。贬之也。元衡见即喑噫。倡言于朝曰。彼百龄。国之元勋。谥无忠字。意在叵测。将欲鞫治。士林恟惧。先生怡然不动。副应教朴谨元惧甚。求救于戚里权贵。朝臣多阴劝改谥者。谨元亦欲改之。而先生终不从。及政府勘定。以无忠字使改之。不得已改以忠宪。入启时。元衡并以前谥书入。 上大怒。欲置重辟。赖安玹力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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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罢黜。初先生闻祸发。将待命金吾。遂入室更衣。坦坦而去。家人不知其有事。及递官归家。幼女出迎。执手笑曰。几不得复见汝矣。先生既归乡里。与奇高峰往来。讲学以相乐。十二月。拜韩山郡守。先生登第。十年闭门自守。一不到权贵之门。沈钢,李梁等。重其高名。每欲屈致之。而不能得。梁凡三设宴以邀。皆谢不往。梁惭有怨言。及制谥祸起。钢,梁犹救之。赖而得免。然终不少屈。梁大憾恨。于是 上出为是职。及升辞引见以送之。明年之任。为治清简。每衙罢。辄处松亭。课日读书。傍郡学者。闻风坌集者踵相接。期年而一境父母之。及去。立石颂德。癸亥七月。拜成均馆司成。九月。进拜侍讲院辅德。俄遭 顺怀世子丧。悲痛特甚。制进挽辞。有承华已作伤心地。玉漏犹传问寝晨之句。一时传诵。冬。拜司宪府执义。明年正月。迁弘文馆直提学。上劄论时事。闰二月。升拜通政大夫承政院同副承旨。例升至左承旨。呈告就閒。十月。拜吏曹参议。又由左副承旨。升右承旨。乙丑正月。拜成均馆大司成,司谏院大司谏。合司论李梁,李戡,尹百源等罪。请依律。盖梁等有叙用之命。两司前已论请还收。而按律之论。发自先生也。一日四五启。不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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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司宪李铎等。辞职引避。 上命召慰谕。使察职。前后九辞。始就职。二月。劾推吏曹判书宋麒寿。以小大之政。奔走公相之家。曲禀旨意之失。同月。辞递谏职。四月。遭 文定王后国恤。五月。拜大司谏。与大司宪李铎。论妖僧普雨之罪。请诛。得流窜绝岛。八月。合司论尹元衡之罪。又再劄论之。遂削黜放归田里。先生初拜大谏。即慨然曰。劾冀斩宪。挽回世道者。吾责也。死职耳。因访大司宪李铎曰。吾正元衡罪。须公赞成。铎缩颈曰。公欲赤老夫族耶。公徐譬之。铎许之。公喜甚。驰还家。不暇解衣。取烛草弹辞。翌日。两司并劾。明庙不忍于 母后。迟回者月馀。先生争之愈力。竟得俞允。元衡既逐。左议政沈通源。犹居政府。士心颇郁。后亦相继而黜。百姓歌舞于道。乡闾之挟书为儒者。稍益发舒。始乃公言父子君臣之道。咸知顺此则为君子。逆辄危辱不齿。沛然有乡道之志。引领而拱俟者。群兴焉。于是选六行之士。复枉死之官。凡旧政之蠹国病民者。一皆洗涤。而退溪,南冥。倡于岭南。高峰,大谷。兴于湖中。牛,栗诸贤。次第继起。为之后焉。皆先生之力也。人以 明宣末初之治。拟之宋之元祐云。冬。特除司宪府大司宪。阶嘉善。已而递拜汉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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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尹。丙寅春。辞递京兆。付同枢。六月。荐拜副提学,大司宪。冬递。翌年。自正月至夏初。又为都宪者二。副学者一。六月。参判礼曹。同月。 明庙礼陟。卒丧之前。处外。不敢居内。及后。连遭 懿圣,恭懿两大妃丧。皆持是礼不变。戊辰二月。太监张朝,行人欧希稷。以 恭宪大王谥祭来。转入京。时先生为傧。姿容清雅。率礼无愆。诏使已心内起敬。及见诗。惊曰。宋人物。唐诗调也。吾辈斯强颜耳。以香封绢绡等物。送于本家。令子弟修答。后成,王诏使时。再为远接使。其见敬重。亦如欧公。同月。拜都宪。翌月。递以伴送使。往返西路。拜两馆大提学。兼带如例。俄特拜资宪大夫汉城府判尹。七月。成,王诏使入京。及其归。以伴使送至义州。八月。复命。陈启请。以文衡归李文纯公。遂降提学。差实录撰集厅各房堂上。士论美其能让。俄而。退溪辞递。先生又还典文衡。先生疾。当时文体尚浮薄。欲力变陋习澡雪之论。文章则首以班,马,韩,柳,李,杜为本。论道学则又以小学,心经,近思录为阶梯。无何。退溪还山。高峰继逝。先辈后进之间。士论亦随以携贰。翌年夏于昼讲。与奇公大升。陈文昭殿之议。盖文昭殿。 世宗朝所设。而即汉之原庙也。奸凶李芑等。贬 仁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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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未逾年之君。不入神主于文昭。而祀于延恩。即 德宗位版所安之处也。国人悲愤。至是退溪及先生奇高峰。议欲于 明庙禫后。与 仁庙同祔文昭殿。领相李浚庆以为 仁庙既祀于延恩。不必祔文昭。于是物议哗然。三司交章斥浚庆。先生与奇公。入对申论 仁庙之不可不入文昭。浚庆不得已屈意从之。前殿之制。南北短而隘。东西长而阔洽。设五位外。更无馀地。故有更制大作之议。退溪又请于前殿依古祫之制。正 太祖东向。昭穆南北之位。又为浚庆所格。知道之难行。因以辞归。浚庆自此。积不平于士林。以为专务纷更。遂与后进士类乖隔。退溪所撰文昭殿议。亦以浚庆之故。竟不得上。七月。拜吏曹判书。嫌其以新间旧累。以疾辞。 上终不许。乃供职。先生为政。屏绝请嘱。一惟公道。初宋四宰纯。在南中。闻先生判天曹。语人曰。请托将自此绝矣。其为前辈所重如此。庚午春。见忤时相。并兼带力辞。只递冢宰。以礼判掌监试。明年正月。以实录奉安。往湖南。仍受暇扫墓于光罗两乡。六月。以参赞复拜吏曹判书。秋。特拜崇政大夫议政府右赞成。时士类虽据清要。大臣皆流俗。论议矛盾。洪昙,金铠等。凭藉李浚庆。共图挤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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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不得。及是。浚庆再从弟元庆。与 上舅郑昌瑞。潜谋欲攻先生及士类。物议嚣然。众疑未定。 上特有是命。人心乃安。冬。请印朱子语类。从之。明年四月。辞递赞成。翌月。复特授。先生自春辞文衡。至夏不止。章屡上。 上终不许。又有是命。七月。李相浚庆临卒。上遗疏。请罢朋党之渐。盖指先生及一时士类也。 上大惊。召大臣问曰。朝臣谁为朋党者。外议汹汹。三司及湖堂官。皆上劄论斥浚庆之说。栗谷李文成公。亦上朋党疏以辨之。同月。擢拜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右议政。兼带如例。八月。以登极使。贺京师。临行。上引见宣酝。亲执爵以劝之。华人素闻雅才。沿道索题者甚众。及入朝。故事。外国进奏者。率令由夹门入。先生争曰。陪臣出入。既闻命矣。若表文则奏御 至尊。岂宜由夹门。礼部不能难。许入正门。遂为定式。留馆日。礼部主事。问开市曰。寡君无所贸货。开市何为。华人称之。又明年二月。还朝。启王守仁学术之不正。误了中土学者之弊。翌月。升左揆。冬。以雷变祈免。不得。以未出身人通台宪。盖栗谷建请。而先生与僚相亦请行。故 上从之。甲戌春。筵臣又请撤去松都先圣像。代以木板。松都儒士上疏请仍存。诸大臣亦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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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议。外校之设。虽或未尽于义。至于埋置则未安。独先生以为慢神悖理。即当撤去。 上竟从先生之议焉。三月。辞递拜判中枢府事。先生引疾五告。 上许递。政院及大臣各三启。玉堂亦上劄请仍。皆不纳。四月。升领中枢府事。七月。复拜左议政。乙亥正月。 仁顺王后升遐。卒哭后。礼官请仍旧以乌帽带视事。持平闵纯上疏。请遵宋孝宗白帽带之制。 上命廷议。大臣权辙,洪暹等。皆以为五礼仪不可改。先生与僚相。力请以白衣冠视事。 上从之。夏。请加赠徐花潭职命。赠右议政。后赐谥文康公。又倡议立嵩阳书院于松都。以祀圃隐郑文忠公。而以花潭配之。秋。被劾于大谏许晔等。引入乞免。会 上候未宁。且当拜 陵之礼。四告后。不得已乃出仕。时载宁有奴杀主之变。鞫于禁府。先生以委官按狱。当初检尸差误。狱久不成。先生请改检。终不能得情。更请广收廷议。廷议亦不一。 上以尸帐相违。命释之。大谏许晔。于被杀者。切亲也。愤狱事不成。与司谏金孝元共论。以按狱失实。请推先生。罢禁府堂上。 上不从。先是。沈义谦,金孝元不相能。由是。先后辈有朋党之渐。许晔虽前辈。实为后辈宗主。先生虽以清名。负士林重望。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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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故人或指为义谦之友。至是晔与孝元有是启。先生乃谢病。士林益疑。孝元欲攻先生。以孤义谦之势。甚不韪之。正言赵援启言推考者。照以笞杖之律。乃所以治庶官者。何可施之于大臣谏院之请推非也。两司又皆引避以为请推大臣。未见其不可也。独大司宪金公继辉与瑗同。而仍论晔以尸亲切族。信听其言。持论过中之失。李文成公以副提学处置。将尽递多官。而出都宪与赵瑗。著作洪迪,李敬中等。力争并递都宪。此为东西争竞之始云。丙子春。入侍言综核之政。非盛世事。狂简有志之士。所当培养。又言李珥欲去。不可不勉留。 上曰。渠似是矫激。待其成就而用之何妨。且不愿事我。何可夺其志乎。先生曰。珥议论却是平和。不是矫激人也。其志只为疾病。且欲居閒读书耳。自后每于经筵。荐栗谷贤且才可用。时栗谷弃官归乡。故先生以为言。冬。辞递。拜判中枢府事。俄升领枢。丁丑。 恭懿大妃薨。时大臣权辙,洪暹,礼判金贵荣等。定以叔侄之服。而以其有继统之重。加杖期。先生以为 上于 荣靖。已有祖孙之义。当服继体之服。若以叔侄论。则诸侯绝旁期。宁有服期之理乎。三司及郎舍力争。成服前一日。始定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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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之服。戊寅三月。降判府事。四月。还升领府事兼领经筵。己卯二月。复拜领议政。庚辰春。有虹贯之变。与僚相辞职。 上答曰。此由于辟不辟忝厥位也。卿等何咎焉。时兼管内局。一日 宣祖暴疾。先生驰诣阙。疾已惟几。先生与卢相守慎。入见。 上执手曰。不幸病至此。恐不获誓言。嗣诸子皆幼。烦公等调护。守慎悲泣不自胜。公顾止之曰。慎勿尔也。乃进而徐譬之。时仓卒。诸医环视。不敢下药。先生遽药而进。遂得徐苏。时江原监司郑澈。启请改筑 鲁山君墓。又立标石。遣官致祭。一依一品礼葬例。启下该曹。该曹请如状启。 上议大臣。先生以为依该曹公事。特举阙典。实盛德事也。 上从之。于是封植 鲁山君墓。朝廷命祭前代节义之人。先生又献议。请祭吉冶隐再墓。以饬励风教。明年正月。以灾异辞职。不许。时先生在政府。引进士类。栗谷在台谏。牛溪被召。一时清名之士。多聚于朝。士气激励。人皆想望。而 上以甄别淑慝为激。以更张法度为难。故卒无所成。适以灾异祈免而不得焉。四月。成牛溪上封事。论进德经国之道。上下示其疏。先生回启请嘉纳。且请兼经筵。以备讲学。 上以兼经筵。不可创新规。后当更见答之后。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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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屡疏乞归。 上又询许归当否。先生又献议。请升迁閒职。兼带参赞官。量给过冬薪炭。勿许退去。以咨治道。 上命依前以閒职入侍经筵。又给薪炭。且于经筵请收用金孝元。以涤东西。 上不纳。时吏曹以金孝元拟司谏。 上曰。致朝廷不靖者。皆非也。金孝元只备庶官郎僚足矣。何可拟于司谏乎。后数日。先生启于经筵曰。东西之说。乃闾巷杂谈。朝廷当不置齿牙间也。岂可以此废弃可用之人乎。金孝元才气弃之可惜。近日东西之说。尚未尽消。故被驳者及置散者。皆以东西为口实。今若不用孝元。则藉口者尤众矣。 上曰。虽不用孝元。岂无可用者乎。又于经席。承问请豫畜财力。以救饥馑。且言并省州县之便。七月。先生与大臣会议。以玉堂,谏院章劄所陈改贡案并州县任监司三事。启请施行。 上答曰。 祖宗之法。不可轻改。姑置勿举。翌日。先生更以此事启达请行。 上命户曹纳前朝贡案。然事竟不行。李文成公请设经济司。使大臣领之。而择士类晓达时务者。与选凡有建白。皆下其司。商议以革弊政。群臣启讫。上谓先生曰。群臣启辞。何事可行。先生以次辨白而曰。经济司事。不为具由以启。故自 上以为难行。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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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招问之。文成进启。申论其可行。 上终不纳。冬。以扫墓乞暇。往返乡里。壬午。黄,王诏使之来。以例送迎于碧蹄馆。癸未二月。庆源藩胡尼汤介作乱。连陷本府及边堡。先生与本兵李文成。夙夜在备局。协力筹猷。遣将备御。输兵运饷。举无遗策。上下依重。先是。先生于经席。力言北路饥凶。先事绸缪。发数策。人以为迂。及贼变。军兴乏粮。始服其远见。三月。命荐人才。先生以成浑才德俱优。金汝岉,崔庆会,徐益文武才能应命。此外前后荐进人才。如李青莲后白,金黄冈继辉,具凤龄,辛应时,李山甫。皆一时名德魁硕之士云。七月。兼兵曹判书。肃谢后。三启力辞。优批不许曰。国事至此。不得不兼之。卿亦不得不临难尽瘁。宜与本曹协心竭力。以纾予忧。先生尝为太仆提调及兼兵曹两司驺直。皆不许。入私第。冰蘖一节。未足为之轻重。而即其素性然也。同月。被劾出江上。时李文成公被三司所诬劾以专擅谩君。先生前后或陈启。或入对。备言文成临难尽忠。请敦谕出仕。且言铨郎专用同类。宜革郎荐。以公进人之路。至是。文成已退归坡山。成牛溪被徵至京。上疏历论三司之朋谗奇中。 上命召三公传曰。排摈李珥。谁所为也。其朋奸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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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谁也。辨别以启。毋更含糊。先生请对。极陈许篈宋应溉等乘时构捏之状。应溉以大谏引避。极诋先生及文成,文简。 上教曰。设使尔言皆是。今始言之。是乃不忠也。特命递差。两司李塈,成洛等。合启请罢。数以十罪。极其诋诬。玉堂又劄请快从。 上终不允。右相郑芝衍。陈启救解。县监尹希庆,参奉边士贞,幼学申礏,湖南儒生徐台寿等数百馀人。相继抗疏伸辨。上皆褒答。王子师傅河洛。又上疏论求。都承旨朴谨元等。启以洛为阴谲偏党。 上震怒。特命尽递谨元等诸承旨。教曰。幺么数臣。昵伏近密。恣为朋比。杜绝人言。真小人而无忌惮者也。又传曰。近尔三司之论劾宰辅以其交结义谦。为之赤帜焉。不过以义谦为阱于国。凡一时名臣贤士之异于己者。必挤陷于其中也。但见领相之为人也。松筠节操。水月精神。忠勇之度。辅温雅而成性。清慎之德。掩白玉而振彩。今尔三司夙怀愤疾之意。构捏无形之语。肆其诋诬。无所不至。天下后世。谓尔辈何如人也。虽论之十年。岂有可从之理。 上亲制教书。命窜宋应溉,许篈,朴谨元等三奸于极边。其馀三司党奸之徒。以特旨前后悉▦。补外邑。亦或坐罢。应溉,篈。初亦补外。至是。更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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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窜。时言者曰。珥则浑也。浑则某也。不可以别人看。上教曰。其能以此说。动予意乎。噫。苟君子也。不患其有党。犹患其党之为少也。予亦法朱子之说。欲入于珥,浑之党。自今以后。尔辈以予为珥,浑之党可也。先生三告乞免。传曰。辞章三上。予心瞿然。然卿之心事。奸臣之诬罔。予不必烦谕。今若许卿辞退。则是欲济川者。自折其楫耳。予虽愚暗。必不至此。卿速为出仕。抚定众心。又陈劄力辞。辄慰谕不许。 御批有清慎雅操。爱人下士。正色立朝。允矣镇物之乔岳。忠勤许国。展也济川之舟楫。方切倚任之重。讵容休退之告等语。出仕后。又再启力辞。 上遂引见面谕。终不许。甲申春。启言李文成不意身死。其爱君忧国之心。未得施设。宜举赠典。以褒其忠。 上曰。官至赞成。追赠何关。命其道臣。护送妻子。顾视丧葬。乙酉夏。引入辞递。拜领中枢府事。郑贼汝立。初弃官归乡。以读书为名。闻栗,牛两贤为一时儒宗。来访问学。及栗谷殁。后汝立以修撰入京。见时议大变。乃于筵中。极攻牛,栗。松江及先生。面斥其夸诞不靖。则汝立并先生攻之。不有馀力。盖时牛溪亦退归。惟先生与郑松江独在朝端。故李泼,金宇颙等齮龁不已。而汝立又附会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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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先生。乃引入告疾至三。 上遣史官。问递仍当否于大臣。右相郑惟吉以为一夫发言。不究虚实。便斥相臣。潜思后弊。臣实未知其可。于是 上命不允批答。四度又命不允批答。后终递免。领西枢。屏居龙湖。五月。义州牧使徐益上疏。历陈汝立首叛李文成前后反覆之状。且请慰安先生及郑松江。使复其位。三司迭相劄论。秋。两司论罢青阳君沈义谦。历数其党十三人。皆一时名贤。而以先生置首。遂编为党籍。生员李贵上疏斥两司。两司金睟李泼。又历诋先生及牛,栗,松江。其启略曰。珥,浑再入之后。乃引用李海寿,白惟咸等。置诸铨曹。其行政用人。不顾公议。一循私情。尽斥其时攻己之人。尽用异日失志之徒。班行之间。多充以谗谄面谀之人。国事日至于浊乱。此则珥,浑平生忧国之心。转成误国之计。及珥死后。浑亦未久归田。淳,澈主论。甲申一年。浊乱尤甚。实赖 圣明在上。魑魅遁迹。莫售其奸云。盖群小之意。不在于义谦。欲以义谦为阱。挤陷牛,栗及先生一时贤士。而泼启实为之根柢。 圣上前日之教。预烛其情状矣。丙戌秋。乞暇就浴永平椒井。 上遣中使。宣酝于东都门外普济院。特赐胡椒虎皮。时先生永辞京辇。题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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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面。以见志。因卜筑于县之白云溪上。绝口不道时事。萧然有出尘之想。日事钓采间。以吟啸。村氓野老挈榼相就。欣然对饮。若将争席。学子来讲。辄忘寒暑。所居有拜鹃窝,二养亭,白云溪,清冷潭,吐云床,苍玉屏及散襟,青鹤,白鹤台等名号。冬在溪上。上疏辞职。上遣史官谕之曰。敛迹不归。其于自处得矣。一时风气之像不好。前所以催卿上洛。不使颠仆于草莽之间者。非为卿也。有旨到日。上道来居于京。明年。道臣又以病状闻。 上遣医赍药。驰驿以救。前后下教。促召者三。而终不起。一马一僮。放迹山水。金刚,白云诸山。遍历穷探。所述诗什。俱播人口。时党议日激。私意灭公。自乙酉以后。金瓯之卜。不复与焉。重峰赵公屡疏。极论先生及牛栗松江之贤。见斥群小之状。且斥李山海,李泼,白惟让等弄权乱政之罪。重峰终以此窜配边塞。己丑七月。先生易箦于溪上。享年六十七。是日朝。咏诗不辍。忽依枕呻吟。如有不安节。谓高夫人曰。我其逝矣。俄而。翛然乘化。及属纩。天雨雷鸣。其夜白气漫天。光芒烛地。晃若明月。山民望之惊讶。朝而踪迹。则先生果卒矣。讣闻。命撤朝三日。承旨致吊。礼官致祭。十月以礼葬于钟贤山东支甲向原。即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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鹃窝后麓先生尝所自卜之地也。是冬。汝立谋逆。支党皆伏诛。芝川黄公廷彧上劄。请依张曲江故事。祭其墓事。虽不行。正议是之。 仁庙朝。赐谥文忠。谥法勤学好问曰文。推贤尽忠曰忠。士子等配享于花潭书院。光州永平。皆建祠俎豆。罗州则 显庙戊申。特命宣额。窃惟先生。天资温粹。气质清明。本之以孝悌。持之以忠信。仁义积于中。英华发于外。屏黜元凶。登进群贤。三入政府。十年辅相。以之朝著清明。民生安乐。 圣主之所倚毗。士林之所宗仰。方之于古人。其司马君实,陈福公之俦欤。德业隆赫。辉映千秋。又何待后生末学所可揄扬。亦岂肤浅文字所能摹写。惟当以前辈之笔记。先哲之定论。连缀而备书之可乎。曰好善嫉恶。出于天性。寡合孤立。闭门自守。意思萧散。常在尘表。言论慷慨。不随时好。使人见之。自然敬慕。尝诵韩魏公幸不失大节。得见先人于地下足矣。及韩魏公富贵易得名节难保等语。以自砥砺云者。乃前辈之说。而记其少时者也。曰。清介有志操。立朝常以忧国为心。至是为善类宗主。惓惓以接引名士为务。虽在台司。门庭冷淡如无位云者。乃先哲之论。而记其中年者也。曰。与朴某相对。炯如一条清冰。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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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魂顿爽。南来以后。念之不置云者。退溪李文纯之言也。曰。资性高明。胸襟开豁。有德有量。有学有识。从善如流。恺悌君子人云者。眉岩柳文节之言也。称之以表里洁白。忧国以诚。又非李文成乎。许之以剖晢义理。明辨恺切。又非奇文宪乎。盖其志气沕合。共相推重。以为当今第一流。则成文简公与文成,文节诸贤无以异也。而松江郑相。亦与之同其论。故其哭先生之诗曰。伯淳无福故。天下也无福。文简则曰。拜鹃窝上三更月。应照先生一片心。呜呼。此岂但一时诸贤之言若是。前后华使之来。亦无不悦其仪度。重其文章。赞以为宋人物唐诗调。呜呼。此岂但华使之言若是。惟我 宣祖大王尝教曰。若朴某。松筠节操。水月精神。其为君父所知奖又若是。猗欤盛哉。清阴相国曰。化潭以理学倡松都。先生游其门。得闻性理之说。精深透悟。同学者莫之先。其闻道有如此者。以贤邪进退为忧。以国家安危为念。正言直对。群阴破碎。其善恶之辨有如此者。知道之不行。言之不用。脱屣轩冕。万钟一芥。其恬退有如此者。先生可谓天地之间气。国家之瑰宝。士林之宗匠。文章特其馀事尔。白沙相国曰。辨色而处于外。终日对案。冠带必正。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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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饬。俨然对越。游泳自得。始焉望之。只莹然冰鉴。终焉即之。觉和气袭人。平坦乐易。终日不见有崖异行。谨守世业。田未尝增一亩。州郡问遗。非亲旧不敢受。所识问讯。不过起居而已。至于临大议定大计。论议风发。饰以儒雅。莫能抗夺。古云仁者必有勇。其谓公乎。又两相之评其资性则曰。金精玉粹。洁清高迈。玄翁论其文章曰。清邵淡洁。诗尤警发。力追李唐。后来崔庆昌,白光勋,李达之流。其源皆自公所倡始。泽堂又曰。吾诗不过传数百年。若思庵七绝十数篇。则当与天壤俱弊。终不可企及。其为词坛巨公所叹赏。又如此。所著诗文。经乱散失。仅二卷。刊行于世。选又有所收拾者。而未满半卷。配贞敬夫人济州高氏。缮工监判官梦参之女。参判南世雄之外孙也。以 嘉靖丙戌生。幽閒清慎。配君子无违德。后先生十五年而卒。寿七十九。祔葬先生墓傍。无子。只有一女。适郡守李希干。有二子一女。子茪。别坐。䕪。参奉。女适士人尹起坡。茪生一男二女。男公望。武科府使。女适郡守闵汝钦,士人金公辅。䕪生四男一女。男文望。县监。次蓍望。次德望。次英望。女适士人安载。尹起坡有一女。适知事李坰。蓍望有子。曰汉翊。前某官。实奉先生蒸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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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念先生。谥状已有李白沙所撰。足以垂示于后。而惟拜罢进退之间。不无阙漏失误之处。选窃不自揆。曾于壬子间。既著年谱。又述状文。而顾于末端总论。犹未撰完。今始追补如右云。岁己巳首夏。后学完山李选。谨书。
药圃李公行状(丁卯十月)
公姓李。讳海寿。字大仲。少号敬斋。后称药圃。全义人也。高丽太师棹之后。高祖考讳宏植。求礼县监赠吏曹判书。曾祖考讳孟禧。光阳县监赠左赞成。祖考讳昌亨。信川郡守赠领议政。考讳铎。领议政贞肃公。与思庵朴文忠公并相 宣庙朝。为一时贤相。妣赠贞敬夫人龙仁李氏。公以 嘉靖丙申生。幼而言动不妄。性度端雅。如冰清玉洁。无一点尘累。见之者已服其非凡。比壮。乃知力学。益自操守。取友必端。辈流咸推重焉。年十五。而居魁于大同接。自是。文名日盛。中乙卯生员。丙辰。丁母忧。癸亥。登谒圣文科第二。未分馆。荐入艺文馆。为检阅。移授 世子侍讲院说书。转待教奉教。乙丑。例升成均馆典籍。历工礼兵曹佐郎,司谏院正言,知制教。丙寅。迁弘文馆修撰。俄升副校理。历司宪府持平,司谏院献纳。丁卯春。与月汀,柏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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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栗谷。同赐暇湖堂。戊辰。华使成宪以封太子诏来颁。朴公淳为远接使。公与白麓辛公。同以从事随行。一时艳称。还拜吏曹佐郎。俄而议政公为冢宰。递拜成均馆直讲。己巳。升吏曹正郎。又以议政公判铨。避递。屡迁献纳,持平,校理。辛未。升弘文馆应教。历司谏院司谏,司宪府执义。壬申。拜议政府舍人。从前拜是职者。必由检详。而直拜则自公而始。历缮工监正,成均馆司成。以弘文馆典翰。拜奏请使书状官。曾以亲病递。癸酉。历执义,司谏。以应教。升授通政大夫同副承旨。甲戌。左副承旨。递付西班。乙亥。迁户曹参议。再拜司谏院大司谏。丙子。丁父忧。戊寅。服阕。即拜大司谏。己卯。历工兵曹参议。出为黄海道观察使。辛巳。入授承旨。壬午。以圣节使赴京。律己清慎。检下有威。从者畏戢。莫敢犯法。癸未春。还拜都承旨。时宋应溉等构劾本兵李文成公。恶公在喉司。仍论递公职。是冬。公又拜谏长。文成公再入东铨。应溉等虽已窜逐。而馀党尚在朝端。非但疑惧未已。论议益携贰。公勉为镇定之论。具见劄辞。甲申。以吏曹参议。递付西班。已而复拜。乙酉。党议益甚。两司论罢青阳君沈义谦职。仍历举公名及牛,栗,思庵一时诸名贤十三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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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其党。书名天府。而李泼以大谏。又以为文成再入之后。乃引公置诸铨曹。国事日至于浊乱云。其为群壬人所嫉如此。是岁出牧骊州。时盗贼大炽。在在杀越。而安集搜捕。各得其宜。一境晏然。民有献两岐麦。请报朝廷者。公笑而却之。丁亥。瓜满。复仍任。未几罢归。戊子。出按忠清道。庚寅。历兵曹参议,成均馆大司成。复拜大司谏。辛卯春。又长谏院时。 上无嫡嗣。欲立信城君珝以为嗣。而朝议则皆属心于光海君。右相柳成龙倡议请建储。松江方为左相。李山海为领相。期会于阙下。山海再约而故再失期。及入对。松江首发其议。 上不悦。领右相无一言。公与副学李诚中进曰。此非独郑澈之言。乃臣等之所共议者也。盖山海已觑 上意。外顺朝议。噤默不言。时有流言以为松江一队。将不利于信城。 上由是大疑松江。必欲罪之。特出公复守骊牧。而以诚中为忠清监司以示意。台谏乃请罢松江。 上特命榜示朝堂。于是两司合启请窜松江以下诸公。 上又特命安置松江。而公与洪拙翁圣民,尹梧阴斗寿暨李春英,柳拱辰,白惟咸,张云翼等。俱窜北边。公得钟城。时议方欲加罪。将有不测之祸。会以壬辰倭变。事得已。 上西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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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筵臣有恸哭请放在谪诸臣者。以是蒙恩。公自咸兴。由雪寒岭达义州行在。拜谏长。即上劄极论 上躬阙失及近习交通之弊。盖西幸时。台谏请治金公谅缔结朝臣之罪。 圣批有曰。国可亡。不可枉杀一人。故公至是又追论其事曰。 王言一播。中外扼腕。一言丧邦。不幸近之。两司又合启以交通宫禁。请窜洪汝谆,宋言慎,李弘老等。 上不从曰。此何时而为此论乎。此人等之罪。予所未知也。但颇劾郑澈之奸矣。翌日。公又合启力争。 上乃允之。盖汝谆等。以李山海为其魁。故劄中及之。汉阴李相德馨。时为宪长。抵公书曰。昨见贵院劄本。令人敛衽。每闻令监风旨。专事协济。鄙生虽蒙騃。岂不以国事为念。第一家之人。方为罪首。论议之间。随参多碍。自外肝鬲。敢不随事共吐。汉阴。即山海之婿也。公以国事艰危。并用东西人材。务为同寅弘济之策。持论甚平。金应南辈。极以为是。凡有论议必就问。然后以行。其后应南判铨。遽背前约。变其机轴。然犹不敢舍公。每首拟于论思谏长之望。盖素所心服也。癸巳。递授户曹参议。八月。以工曹参议。陪 中殿留海州。甲午冬。以大司成召还。丙申。递授礼曹参议。以承文院副提调坐事罢。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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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叙拜工曹参议。俄迁礼曹。戊戌春。以天将迎慰使留松都。适次子殁于白川旅寓。闻讣驰哭。天将猝过。未及迎慰。以是被逮罢职。己亥。叙付西班。是年十一月戊申。卒于正寝。享年六十四。讣闻。命致别赙。时承乱后。停朝臣致赙之礼。故政院具由防启而不得。又命给棺椁。盖 上亦知公清贫故也。李公廷龟挽诗。有直疏惊颓俗。危言动 圣聪。名须身后定。恩到葬时隆之句。十二月某日。葬于积城县南先茔子坐午向之原。未及三月之期者。以时事艰虞也。公禀资刚正。律己清苦。举止端重。少无惰容。言语简默。笑不见齿。虽在仓卒。未尝疾言遽色。事亲至孝。极其诚敬。每有疾病。达夜侍坐。虽或假寐。不离侧。其遭前丧。三年守墓。哀毁成疾。几至不起。议政公闻之。即命担归。仅及救疗。后议政公临终。遗言以依礼返魂。以故更不得庐墓。其守制在家也。非丧祭则不言。故虽平生亲友。未尝以朝论相告。其执礼之严如此。尤笃于追远。事系奉先。靡不致诚。每朝必参拜家庙。老病之后。犹且不废。友爱弟妹。视诸侄如己出。族亲之无依者。辄取养而教训之。家业素贫寒。只资禄俸绝不他营。常至乏绝而处之晏如。犹勉子弟以清白。雅不喜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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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艺。于物无所玩好。惟端坐看书而已。居官一于奉公。屏绝请托。故亲戚故旧。不敢干以私。所与交。皆一时名胜。而最与栗谷,牛溪,松江,拙翁为知己友。盖公立朝则必欲引君当道。秉论则务归大公至正。其于宫闱密事。权贵隐恶。无不尽言竭论。略无忌讳。而亦绝过激偏系之失。故人或有初不相能。而后乃悦服者。乃若士类。则莫不推仰。颙然有公辅之望。当辛卯年间。赵重峰宪上疏以为倭情叵测。大乱将作。请汲汲收用。公及李公山甫等数人。使得展布其才猷。则庶可弥缝事机。不至于危亡。其为期望之盛。于此亦可见也。公雅性谦挹。虽不以词翰自任。然其为当世哲匠所推许。则亦甚隆重。奇高峰尝谓松江曰。公诗虽有才调。而典重则不及药圃也。公又晚与崔简易岦。多有酬唱。简易后谓月汀曰。药圃之诗。虽与诏使对垒。足以华国。公之文艺。虽高出辈流。而多为节行所掩。人有不及知者。晚值党祸益甚。不复见用于世。立朝四十年。位不过三品。而不幸有疾。又未享遐寿。识者无不悼惜焉。公殁后四年壬寅。贼臣仁弘使其徒文景虎上疏。诬成文简公嗾松江瘐杀崔永庆。大宪奇自献等。请追夺其官爵。又追论再鞫时台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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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命政院考出日记。则公以大谏。发论后第四日始出仕。而 上教曰。李某乃澈之腹心。杀永庆之论定。是此人所为。于是群小等。承 上旨。仍请追削其爵。而竟蒙允许。 仁祖甲子。守梦郑公晔筵白其冤状。请复爵命。收议大臣完平李公暨玄翁海昌诸公。同辞请雪冤。乃与松江一时复其原爵。噫。公之屈伸即世道之污隆也。又以扈 圣从勋。赠吏曹判书兼两馆大提学。公配贞夫人东莱郑氏。监察惟义之女。领议政文翼公光弼之曾孙。凡有三子。长劝。佥知。次励。奉事。次𠢚。早殁。佥知生三子。曰省身。礼曹参议。次敬身,致身。参议娶佥正权耋女。生二子。曰梓。辅德。杭。清州牧使。皆经内翰。再娶兵使李蘋女。生一子。曰桓。敬身出后于奉事。有二子。曰枢。进士。杓。致身无后。以桓为后。公所著诗文。尽逸于兵燹。只有乱前乱后拾遗录,丙申录及松都录,悼亡录等若干篇。藏于家。旧有参议公所述行录。美而不溢。可谓惇史。然于事实。犹不无间有阙遗。窃不自揆。谨摭拾追补。为状如右。以备立言君子有所采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