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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溪先生朴文纯公文外集卷第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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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溪先生朴文纯公文外集卷第十六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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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政院左副承旨沈公行状
公姓沈氏。讳之汉字子章。青松府人。十代祖德符。翊戴我 太祖开国。位至左议政。封青城伯。事载太史氏。六世而有讳光彦。左参赞 赠谥胡安公。孝顺德业名一世。曾祖讳铉参奉。 赠左通礼。祖讳宗范监察。 赠左承旨。少以学行著荐。任珍原县监。居忧哀毁而卒。 宣庙命致祭。考讳倬。天性刚方。遭时溷浊。终不求通仕。人益多之。妣阴城朴氏。有宁之女。公生于万历廿四年丙申十二月五日。文艺夙成。累中解额。癸丑夏 国舅金悌男狱起。太学生李伟卿首倡废 大妣之论。掌令郑造,尹讱从而和之。公年堇十八岁。慨然发愤。乃与赵公庆起等九人。会于东学。上疏请诛伟卿,造,讱三贼。以正大伦。光海不报。遂通文中外。馆儒郑复亨,阳川人李命达相继陈疏。光海始怒。黜复亨于城门。然邪论因此亦敛。先是韩缵男居同里。闻公贤欲妻以女。为公大人所坚拒。及公陈疏。群凶逞毒。共发丁奴。毁其家舍。公父子遂出江上以避之。俄丁外艰。天启壬戌奉亲归于横城荒谷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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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癸亥 仁祖反正。甲子中生员试。崇祯戊辰会有 影帧修改之举。设庭试于江陵府。公中第四名。 命直赴殿试。至己巳冬。遂登文科别试。初隶成均馆。言路以公树节昏朝。而不与槐院为非。论罢掌选者。授承政院假注书。娴威仪善记注。为诸公所称。俄升真。移侍讲院说书。荐入艺文馆为检阅。转至奉教。未几坐事罢。甲戌叙拜典籍,司宪府监察,司书,司谏院正言。掌令姜鹤年上书辞语不伦。至比 仁祖于光海。物议大激。两司并请按律。公以为鹤年举措诚可骇。然但律名太重。不宜如是。引避递。乙亥拜兵曹佐郎。寻选入弘文馆为修撰。会值虹变。与同僚上劄。极言弭灾省躬之道。明年复拜正言。时北虏称帝。遣使来。启陈修攘之策。移副修撰。白虹贯月。复与同僚劄。请以罪己绝和之意。上告 太庙。庶几孚民心作士气。且请择良将严军法。 上嘉纳。移持平修撰。求外补泰仁县监。亡何虏寇深。已领县兵入赴兵使军。前观察使李公时昉仍差从事。到熊津。使留督军粮。岁变兵使败报至。遂议还县。督溃兵再送军前。体府从事金光赫方在砺山。待公规画。贼兵将犯境。因与公至县。吏民几散。不即供具。从事怒而去。未几闻 大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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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向临甚痛。及坐事罢。路值下金吾之 命。对簿即释。犹夺告身。盖用体幕前嫌也。已奉母夫人归寓于海美庄舍。庚辰叙复 宗庙令。出为平昌郡守。旋又坐事罢。比闻沈阳啧言。使并刷还胡汉我国走回人及执送判书金尚宪。至有 主上入朝语。公发愤手疏。极论其不可。几数千言。辞旨激切。有曰臣言至此。不觉搥心。夫人固有一死。国固有一亡。古今同然。如蜀汉后主之偷生。北地王之死义。虽有先后之差。终归于死亡。然自后而视二人。其将何如也。为今之计。惟当先拒其请。次发明旨。喻以前日负 天朝忘恩义之可悔。移守江都。整饬舟师。必以死社稷为志。则其为忠臣义士者。孰不奋勇而争死于 殿下乎。会大夫人婴疾沈绵。知公有是意。涕泣不食。遂不果上。壬午拜平安道都事。江边诸邑方告饥。公遂往分赈之。久旱又代方伯祷雨大澍。事闻 命赐马。未几罢。明年除善山府使。公在府既久。知金乌山城形势绝险。为岭南捍蔽。而兵粮皆拥虚簿。遂上疏请以诸色耗谷偿逋负。各邑牙兵充逃故。使民识 朝家德意。而要为城守永远之规。庙堂格之。 上特命从牙兵一事。丁亥拜校理。公自乱后。栖遑外郡。至是复入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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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乃上疏辞 不许。历司仆军资正。戊子拜辅德转副校理。时姜庶人才废。盖以咀咒得罪。而有宫人辛生者自称详知始末。仍发其状。后恐祸终及己。隐情延期。台谏请鞫之。明得虚实。 上久不允。公与同僚启陈亟从公议。秋病辞。俄拜副修撰兼 世孙讲书院赞读。盖 显庙方膺册礼。极遴宾属。故公首与焉。历献纳军器正。复拜辅德兼翊善。会 世孙始开讲筵。 命公仍直讲书。 赐表里一袭。转司谏。 仁祖宾天。与长官李公行遇请于 大敛时。特命礼官以下入参 从之。公自以遭遇 新化。励精图治。冀有所裨益。遂上劄以立志取善。振纪纲正朝廷为目。兼陈亲政久任之道。 上嘉纳。移副应教。陈疏乞外。补锦山县监。明年春 孝宗下旨求言。公条上积弊。以为郡在山谷。宜祛漕水二军案。与边海陆军相换。且量定前减豹皮。并示恩信于一路。因论比来摧折谏官。辞气太露。非所以省察矫揉之道。 上复嘉纳。事下庙堂。寝不行。已而坐事罢。壬辰拜执义。会 上以旱灾 命理冤狱。正言俞公棨曾以论谥被窜。久不蒙赦。公又因疏及之。兼实录郎厅。癸巳复拜副应教。差黄海道疠祭官。致祭山川。疠气旋息。寻以执义还 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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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疏进四图。初 上命玉堂书进大学衍义崇敬畏篇及豳风无逸及他政训。公分写豳风七月屏。 命赐马装。至是乃更就所 命诸书。区画义类。名曰四戒图。以代古人瞽侑之意。且陈沿途所闻。如诸色军逃故侵徵之冤。及馆军松都商民诸弊。靡不备尽。 批曰深嘉爱君之诚。所进四图。不啻精详。当令玉堂制簇以进。西路弊瘼。亦令庙堂议处。因 赐虎皮一领以褒之。他日公入侍。 上屡称图善。常张诸殿上。 省览不置。此足以观公 君臣之际矣。移应教兼知制 教。五月擢拜同副承旨。会以亲病辞递。俄以兵曹参知拜右副承旨。明年升左副。疏辞。历工兵户三曹参议。丁内艰。服阕除延安府使。丁酉遘疾。趣装还京城。公自居忧时已病瘠。至是遂革。遗训诸子。视常日加详。乃以五月初四日丙午。卒于乡校洞寓第。公风仪和厚。性度沈静。燕居自饬。循循雅整。持论平正。耻言人过。至当事关大义。奋发激烈。勇往直前。惟恐不及。其于进取利禄之计。纷华玩戏之具。视之盖蔑如也。平生以少孤不逮荣养为恨。讳日哀恸如初。事大夫人。爱敬备至。先意承顺。比患惊忧之证。踰岁愈苦。公乃虔祷家山。疾赖以瘳。后在锦郡。又得疾危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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祷于进乐山。旋复良已。其致诚感如此。二弟蚤没。抚育子女。恩义靡间。及当拆产。辄推与少姝曰。亡亲所念也。弱岁既已抗章扶伦。人固知其非常士矣。及出而立朝。历扬清要。随事尽言。以为报效地。至于庚辰一疏。虽不克上 彻冕旒。而辞严义正。足以有辞于后世。忧爱一心。到老弥笃。上自 朝廷阙失。下及军民疾苦。亡不罗列。本末具举。由此 孝宗当宁。深知公至诚忠恳。常置近密。骎骎向用。而公遽忧且没矣。临政恪谨。莅民仁恕。率以蠲赋纾役为主。所至辄有去后思。唯不以家人产业为意。或扣之。公笑曰。吾于国事。虽微不敢忽。顾于家不然者。坐才短也。俸禄屡匮。常称贷以举火。于学务通经史。不尚华藻。章牍敷奏。辞理俱明。 仁祖尝亲试专经文臣。讲者多屈。次至公。没章诵无碍。 上喜谓诸臣曰。沈某以史官剧务乃尔耶。 命给马。后当进讲玉堂阙员。政院请牌招公。公即自第登筵。章句训义。首尾通畅。见者皆服。盖讲官必前期肄习所进。公则未假然尔。少寓广陵。守梦郑公晔家居相近。公时往来质问焉。晚好羲易。及居内艰。沈潜益久。乃著月卦图说。因欲仰备 乙览。而未及投进。识者亦多有取云。大有定力。在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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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偶赴乡会。雷雨暴作。遂震轩下老桧。声光轰转。一座惊倒。公独弗迷。次第唤醒。诸客举加叹异。其入峡中遇迅雷破石。终亦亡变。常欲退居田野。见骊江山水清幽。谋得一丘。拟以筑亭。终老其上。及癸巳特被 恩赐。仍号曰一虎。竟以家贫亲老。不克究意。初娶罗州朴氏。县监垓之女。淑德甚备。乐善安贫。人称女中君子。先公廿八年殁。生子材参奉。女适李伯獜持平,李喜相进士。继以安东权氏。天性孝慈。承事无违。生子枅,梯,楷,樶。女适林宏儒,李公华,林彻。后公十四年殁。侧室李生子机,榰,舣。女适柳精,李斗三。孙曾男女总若干人。公以某年八月某甲葬于广州先茔负坎之原。二夫人皆别葬。呜呼。世采昔侍先君昆弟。值公来访。至今追想。公言语仪则。表里敦悫。称其为恂恂长德人也。俯仰两家先故。倏已四十岁。而参奉诸君乃记公事迹甚详。要责以状本。因谒铭刻于当世立言者。受而读之。益闻所未闻。兹敢最录梗槩。俾相斯役。以为其贤不在多言也。盖公少立大节于彝常而不以自奇。中究素业于经籍而不以自多。世方溺党比而口不出偏刻之论。人多贪贵势而足不识权倖之门。惟其纯心直道。夙夜匪懈。事亲则孝义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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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君则忠爱笃至。居官则德惠在人。居家则清约绝伦。其始也朝除暮迁。编历三司。前后殆数十年。其终也位堇下大夫。寿才六十二。顾未尝有一怨悔色。身殁未几。妻孥饥饿。滨于沟壑。而嗣守文行。犹不少怠。苟非质仁守义。知命安分之君子。其能卓然有所自正如是也耶。采诚拙陋。生平不贯为谀好语。独于公之遗行。窃有所感于衷。私记篇末如右。观者幸恕焉。
刑曹佐郎 赠户曹参判柳公行状
公讳诚吾字近夫。文化人。有讳车达佐丽祖有功。官至大丞。其鼻祖也。八世祖讳宽。入我 朝左议政号夏亭。以廉白著名。自是世载清显。曾祖讳用恭监察。祖讳梦翼佥正。考讳洬县监。质厚材良。人目以长德君子。晚登文科。值昏朝政乱。退处乡园。 仁祖反正。为养得海南县。涖任数月。一境父母之。俄卒于官。妣罗州朴氏。都正应寅之女。继妣南阳洪氏。郡守龟祥之女。无子。公遂以第几弟判官讳浚之伯子为之后焉。以万历戊申六月六日生。天启癸亥丁县监公忧。崇祯癸酉中司马试。明年除庆基殿参奉。丙子移拜 昌陵参奉。虏乱作。奉亲避兵于湖南。甲申复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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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陵参奉。丙戌升内资寺奉事。未几忤权贵罢。明年除典设司别检。戊子丁洪夫人忧。壬辰除青岩察访。遭生母李氏丧。丙申复除典设别坐。旋以夏亭公遗荫升六品。除翊卫司卫率。明年除德山县监。己亥坐事罢。庚子由刑曹佐郎出为怀德县监。绣衣以治绩 闻。命赐表里而以奖之。辛丑遭判官公丧。甲辰除和顺县监。秩满而归。明年拜燕岐县监。癸丑弃官寓于广州栗岘里。为终老计。至甲寅春得疾。舁归崇礼门外旧第以卒。时五月十二日也。以其年七月七日葬于阳川东面坤坐艮向之原。公素性宽裕。济以严重。廉约。平居谈笑。与人款曲。若无甚异于人者。及其临政裁处。一切视事理民情以为准。未尝有偏私挠贷也。始任 章陵。守卒怀惠。为立石颂之。其在德山。自奉甚约。厨供之外。虽服御微细。不以官物相浼。终始不役一工。朔望例纳亦多委积。则遂尽蠲之。御下愈严。使不敢一迹村阎。而曰吏隶长在公门。又无常俸。将何以禁其侵暴小民乎。乃命于农时。分番立役。得业畎亩。吏更便之。李方伯泰渊闻公治。以他讼之难决者归焉。公为立折之。人亦不冤。时 朝廷例送缟色鹤日本。德在当捕中。设网而无所获。法且坐罢。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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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民老儒男妇俱斋沐出捕。乃能兼程及期。其得于民如此。及归行李萧然。惟衾枕书籍而已。民聚观无不叹息泣下。至有失声者。在怀德适值岁歉。饿莩相望。公至诚救活。捐俸以给之。且下令五家为一统。其系饥民之不能自达。与奸宄之窃发者。皆使统长访问纠察。以时告官。俾无所阏。闻者多之。至于同春堂宋公入 朝侍讲。遂以此法甚便于民白 上云。在和顺。邑有冶炉山。田岁纳税工户二曹。本邑所徵又倍之。民将不堪。比公下车。谂知其故。遂定恒式。纳京司者不复纳官。第以馀数从轻收税焉。在燕岐。岁又大侵。流民至者襁属日以千数。公终日坐衙待而哺之。其疾病者投药而救之。死者葬之。若民之土著不愿就糜者。计口而食之。如是半年。所以忧恤恻怛之意。形于辞气。虽夜深必问某人将死。其病今如何。由此傍人为之感动。所全活甚众。及弃归。邑民咸曰。 朝家虽禁立碑。不于我侯而颂德。其谁为之。遂磨崖石而刻之。及闻公殁。又聚石下设奠三日。号慕甚哀焉。公之为治。大抵约己便民。不挠法不兴事。一心奉职。久而靡懈。吕御使圣齐尝有褒 启曰。衙眷既少。自奉甚简。治声籍籍。闻于四邻。其政专在便民蠲役。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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赈恤。尽诚为之。阖境称誉。如出一口。殆所谓实录也。时吏部已拟州牧。而言路持之。竟使止于监县。盖公内不识权贵门墙。外不为讯馈要结之计。孤立无助。遂至 孝庙。圣旨阏而不行。识者叹之。然常曰。吾以清白后裔。滥叨 国恩。自得一命以来。唯以无忝先祖自厉。官如是亦足矣。又曰士不可以白首赴围。五十以后则当废科。且尤不可以无事窃禄。筋力不逮则当休官。卒皆如其言。少居外艰。已以善丧称。事洪夫人数十年。情礼两至。及与二弟昌吾,亨吾。守判官公庐。时将耆艾。能以礼制自持。奠哭之馀。与客语未尝见齿。以及他事。服阕析产。悉推与弟侄为生。唯占一老仆数亩薄田焉。平生不喜为家人生产。旧业颇饶。而匮乏与贫者等。其在官。庄收僮使。一任宗党之所取资。迨其解绂。而犹不免屡空。然亦终不改度也。辛丑在乡。会岁荐凶。家奴以役烦为虑。谋诸邑吏。遂以田之免菑者混入于蠲役。公怒重笞其奴。吏大恐从实改录。邻族服之。亦不敢有欺。偶蓄一健马。里人买以重价。数日而死。公乃尽归其价。其所以行之一家者又如此。配罗州朴氏。右参赞锦溪君东亮之女。性慈惠爽朗。事公甚谨。侍姑夫人终无私藏。赒恤穷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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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值家用告罄之际。未尝少靳。绝娴饰屏奢华。出言制事。多有男子所难能者。生于万历丁未。先公十九年卒。葬与公同原异茔。后公以子尚运贵 赠户曹参判同知义禁府事。朴氏之 赠亦视公焉。有三男二女。男长即尚运文科江界府使。次尚载进士。次尚舆早夭。女长适申暹别坐。次适李徵善。尚运生五男二女。男凤瑞,凤辉,凤徵,凤岳,凤彩。女幼。尚载生一男二女。男凤庭。女幼。申暹生三男。志华,处华,梦华。李徵善早殁无子。侧室有一男三女。公于世采姑夫也。家又俱在城南。自我少壮。承诲周旋。固非一日。其违拜久者。惟公在官时为然。洎自燕归。窃谓从此数得候公于田里。以毕旧义。孰谓世采方滞秋曹。而公已遽殁耶。今尚运以善状见属。俯仰畴昔。奚啻一涕。顾此神耗笔涩。不能有发于公。是为私愧。惟冀当世之任述作者。特加财察焉。
养考秀士府君行迹(甲辰三月二十一日)
公讳潍字仲涉。罗州潘南人。自号观海。其先曰尚衷。以直道死高丽末。考讳东亮。际遇我 宣庙。为时名臣。官终右参赞。其世系行实。已具累世碑表中。公生有异质。风神秀朗。宇量弘远。见者不啻若祥麟瑞凤。
南溪先生朴文纯公文外集卷第十六 第 72H 页
甫龀已隽伟绝群。日诵数百千言。及十二三岁。而浑厚沈重。嶷然有老成大人之度。性气忠信。智虑通明。行谊周慎。若其疾遽之色。鄙薄之辞。未尝一见于外也。然而曰吾有一事。自忖仁恕之意太胜。刚断之勇不足。盖其所自点检者如此。参赞公内外族党盛大。及蚤通籍。交游名德。卓然者甚众。而称公者其长老则曰斯人也若出。其必辅君泽民。有所为于世矣。其兄弟通家侪友。更且歆尚推服。以为一时仪表。而亡所慊于心者。当光海时。参赞公罹癸丑之祸。退居通津田舍。公即从之受书。及至丁巳废 母。加罪七臣。而参赞公谪牙山。公在诸兄间。益自肆力典坟。为文辞。日渐月长。踔厉横逸。至不可涯涘。旁通禄命诸家。乃其志欲以功业自树。经世济物为务。发虑制事。动出人意。然以时际昏乱。罟擭张拿。而意无所求衒裕如也。居数岁得侍参赞公复归通津。闷世忧俗。间发诸讽咏。尝过 穆陵有诗曰。山上孤云尽日横。石羊无语鸟嘤嘤。临风暗洒双行泪。却怕旁人不放声。此可见其志。时或出入都下。从北者金文忠公学。名闻日盛。癸亥 仁祖改玉。参赞公复以无妄栫棘于康津。始伯兄锦阳公与闻靖 社计。而几事颇不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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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十八。心甚忧之。已而果以此重祸。亦由崔完城鸣吉所误也。公遂言此事本末及所处是非不概于义者甚晢。崔公为之愧屈。乙丑遭内艰。公自未成童。流离瘴海。困顿湮郁。既失所恃。执丧诚孝。虚惫已甚。乃以明年六月一日卒于康津之寓舍。呜呼痛哉。讣至。远近闻之者莫不伤惜。以谓大厦之材。遽为风霜所折也。公既妙龄未立 本朝。至于客死遐方。距今已忽四十年。同时亲好皆不在。其志业行谊文章。实有不可得以追考者。独幸略闻诸公所推论。其可举者。从兄懦轩公曰。自丧仲涉。吾一门兄弟无人矣。白洲李公曰。当某业进时。其天才奇逸。夙成无敌。推此以往。虽古人如苏子瞻诸公不难及也。林咸平洎豪宕不羁。少许可。一见公驩甚。便为忘年友曰。如仲涉器量。今日虽直寘台鼎。无所异者。玄轩申相国闻公卒。谓公外舅玄谷赵公曰。朴君之没。非特为吾辈私痛。抑乃 国家之无禄也。呜呼。此可以观公矣。世采窃闻古人黄叔度诸贤言行无所著。特以见者服深。远祛疵吝。后之尚论者以为去颜子不远。其于公年才半之。又不及四方名贤以相涵濡发挥。而其称之之盛已如此。必有能权之者。呜呼痛哉。公生万历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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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卒以天启丙寅。寿堇二十一。葬于坡州长岭山壬向之原。聘汉阳赵氏。不育。参赞公命取仲兄中峰公次子为后。后以本家无嗣。亦不成初计也。呜呼痛哉。世采尚忍言之哉。有放轶遗稿数十篇藏于家。
先祖高丽判典校寺事朝鲜 赠领议政府事锦城府院君潘南先生事迹(辛酉三月八日)
先生讳尚衷字诚夫。姓朴氏。罗州潘南县人也。曾大父讳宜及第。大父讳允茂进士。父讳秀密直副使上护军致仕。娵检校军器监金晶之女。以元至顺(技忠肃王后元年)壬申生先生于孔岩县马山里。(按里在潘南县西十里。州人至今称先生遗址。)少沈厚宏敏。通经史善属文。又能工诗。才名大显。至正癸巳(按恭悯王二年)赴国子监试。众皆期先生壮元。及书榜。先生名不登。密直公不悦曰。汝不吾孝。先生曰。进士是徼免乡役者之所荣耳。吾将直取及第。果擢是年乙科第二人。(按高丽史恭悯王世家。癸巳五月赐李穑等及第。先巳生盖第五名也。)密直公又喜曰。孝哉吾子。明年入成均为学谕。三转而为国子博士。戊戌迁尚书都事。辛丑进升宣德郎大府寺丞。壬寅移承奉郎奉车署令。癸卯除典仪主簿。再加朝奉郎典校寺丞。赐章服。七月出知锦州事。三年而政绩成。乙巳二月入补通直郎三司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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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由判官为礼仪正郎兼成均博士。丁未十二月也。盖岁丙午移国学于马岩之北。至是庙庑成。选通经名儒他官兼学职。以育人才兴文治。先生首被是选。自后每官必兼焉。(见柳伯濡所撰行状)一时经术之士。若永嘉金九容,乌川郑梦周,密阳朴宜中,京山李崇仁等皆在其中。以韩山李公穑为之长兼大司成。明年戊申春。四方学者坌集。先生与诸公分经授业。每日讲毕。相与论难疑义。各臻其极。李公又为之卞拆折衷。要皆务合程朱之旨。于是东方性理之学大兴。(见权阳村近所撰牧隐李公行状)已又与李存吾,郑道传,金齐颜相友善。讲论无虚日。(见高丽史李存吾传)己酉升朝列大夫成均司艺。 皇明洪武辛亥授中议大夫太常少卿宝文阁应教。壬子冬改奉常大夫典理总郎。皆兼成均直讲。癸丑秋七月丁大夫人忧。十二月复进中显大夫典校令。(见行状)时士大夫服父母丧百日即除。先生欲终三年。不得遂就职。然不食肉终制。(见史本传)自司艺至典校令皆兼知制 教。甲寅冬入知王府印。参闻国政。多所荐引。皆当时名贤。(见行状)先生尝曰人固有一死。死于义可也。(见子平度公遗文)前是秋九月帝使林密,蔡斌还京师。遣密直副使金义领马三百匹送定辽卫。又遣同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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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司事张子温谢通朝贡道路。又请冠服。(见恭悯王世家)是月甲申王见弑。太后欲立宗亲。仁任谋窃国柄。欲立辛祦。议未决。密直王安德,永宁君瑜等。希仁任意大言曰。王以大君祦为后。舍此何求。仁任率百官遂立祦。或谓仁任曰。自古国君见弑。为宰相者先受其罪。帝若闻先王之故。兴师问罪。公必不免。莫如与元和亲。仁任然之。及蔡斌等还。仁任遣赞成事安师琦。阳言饯行。密谕金义中道杀斌等以灭口。(见史李仁任传)十一月遣密直使张子温,典工判书闵伯萱如京师。告讣请赐谥承袭。(按子温方在境上。盖遥命也)斌等至开州站。义杀斌及其子执密。遂奔北元。张子温逃还。(见史辛祦传)人心疑惧。未敢通使朝廷。(见史李仁任传)即倡事北事南之议。(见行状)十二月遣判密直司事金湑如北元告丧。(见史辛祦传)祦元年乙卯正月。先生及大司成郑梦周等。并陈大义。以谓迩来变故。当早详奏使上国。释然无惑。岂可先自疑贰。搆祸生灵。(见史郑梦周传○李仁任传。典校令朴尚衷,司艺郑道传等。谓宰相曰。宜速遣使告哀。)仁任曰。人皆畏惮。谁可行者。先生谓判宗簿寺崔源曰。王被弑而不告哀。帝必疑之。如或问罪。一国皆受其祸。宰相莫以为意。卿能为社稷行乎。源曰。社稷苟安。何惜一行。先生以告。仁任不得已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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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史李仁任传)时有边报。北元将以兵纳沈王皓孙脱脱不花为王。(辛祦传。二月纳哈出遣使来问曰。前王无子。今谁嗣位耶。时北元以恭悯无嗣。乃封沈王脱脱不花为王。故有是问。)仁任率百官诣孝思馆。盟于太祖真。(见史李仁任传)义从者来。仁任,师琦待之厚。先生上疏曰。金义杀使之罪。在所当问。宰相待其从者甚厚。是师琦嗾义杀使。其迹已见。今若不正其罪。社稷之祸自此始矣。(见史本传)会判事朴思敬自北元还白太后曰。纳哈出谓臣言尔国宰相遣金义请云王薨无嗣。愿奉沈王为主。故帝封为尔主。若前王有子。朝廷不必遣沈王也。太后召仁任曰。予闻宰相遣金义如元久矣。卿等独不知乎。遂下先生疏于都堂。祦下师琦巡卫府。师琦亡入人家。追者急。师琦知不免。拔佩刀自刎。仍斩之枭首于市。仁任以为遣义如元者。乃赞成康舜龙,知密直赵孝古,同知密直成大庸等所为。并流远地。盖舜龙等尝仕元朝故也。仁任与宗亲耆老文武百官。连名为书。呈于北元中书省曰。先王伯颜帖木儿遗旨。令亲男元子祦袭位。今知沈王孙脱脱不花乃要争袭。乞赐禁约。(见史李仁任传)独先生与林朴,郑道传等以为先王既决策事南。今不当事北。不署名。(见史本传)四月加奉顺大夫。仍判典校寺事右文馆直提学。(见行状)既而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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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元遣使来曰。前王背我归明。故赦尔国弑王之罪。仁任与池奫欲迎之。三司左尹金九容,典理总郎李崇仁,典仪副令郑道传,三司判官权近上书都堂(见史李仁任传)曰。若迎元使。一国臣民皆陷于乱贼之罪。他日何面目见玄陵于地下。(见史金九容传)仁任,庆复兴不受其书。令道传迎元使。道传诣复兴第曰。我当斩使首来。不尔则缚送于明。备陈利害。辞颇不逊。仁任,复兴怒不视事。乃流道传。祦及太后再慰谕之。仁任,复兴乃出。(见史李仁任传)至是郑公梦周及先生上疏。极言迎北使之不可。(见丽史提纲辛祦记)郑公疏曰臣闻为天下国家者。必先定大计。大计未定则人心疑贰。人心之疑。百事之祸也。念吾东方僻在海外。自我太祖起于唐季。礼事中国。其事之也视天下之义主而已。顷者元氏自取播迁。 大明龙兴。奄有四海。我上升王灼知天命。奉表称臣。 皇帝嘉之。封以王爵。锡赉相望者六年于兹矣。今上即位之初。贼臣金义因礼送 天使。中路擅杀。反入北元。与元氏遗孽。谋纳沈王。既杀天使。又背其君。恶逆甚矣。诚宜正名其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请讨而杀之。然后已也。国家不惟不问金义之罪。反使宰相金湑奉贡北方。吴季南封疆之臣也。擅杀定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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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三人。张子温等。金义一行之人也。不达定辽卫。公然还国。又置而不问。今北使之来。议遣大臣。礼接境上。乃曰不欲激北方以缓师也。夫元氏失国。远来求食。冀待一饱。以延须臾之命。名为纳君。实自利也。绝之则示我之强。事之则反骄其志。其欲缓师。实速之也。窃闻其诏。加我以大逆之罪。因以赦之。我本无罪。又何赦焉。国家若礼待其使而送之。则是举国臣民无其实而自蒙大逆之名。不可使闻于四方。为臣子者其可忍乎。况又 朝廷初闻金义之事。固已疑我矣。又闻与元氏相通。而不问金义之罪。则必谓我杀使与敌无疑也。若兴问罪之师。水陆并进。国家其将何辞以对之乎。其欲缓小敌之师。实动天下之兵也。此理甚明。人所易晓。庙堂之上。若不能言者。其故不难知也。盖以前日群小之变。当时宰执恐被 朝廷责诘。实有与金义通谋。欲以绝 上国。安师琦情见自刎是也。师琦既死。宜速定计。以快众愤。而至今未有闻也。人情汹汹。恐生他变。伏惟殿下断自宸衷。执元使收元诏。缚吴季南,张子温。并金义带行之人送京师。则暧昧之罪不卞自明。乃约与定辽卫。养兵待变。声言向北。则元氏遗种敛迹远遁。而国家之福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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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期矣。(见史郑梦周传)先生疏曰。臣备员侍从有年矣。侍从而得言。古之制也。比来事之可言者不为少。而臣不敢言。岂职非谏争。而侵官为虑乎。又岂近名为嫌而含默者乎。大开言路。宰相百执事无不得言者。盖欲闻便民之策也。(史辛祦传元年正月。令百官各陈便民之策。)臣愚以为便民之策多矣。而国之大势有不安。则虽欲便民。不可得矣。(按大势不安者。背皇明归北元之议也。)当今之势。正所谓厝火于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𤒈。谓之安者也。有识之士。孰不痛心。先王初薨未葬。 大明使臣犹在境上。而遽兴事北之议。使人心眩惑者何人。(按此即上文或谓仁任莫若与元和亲。及仁任使安师琦密谕金义杀斌等两事也。)擅杀定辽卫所遣人者何人。按此即下文郑梦周,李詹等两疏所谓吴季南封疆之臣。擅杀定僚(一作辽)卫三人者也。 唱讹言。使定辽军人之欲迎使臣者遁去。而不恤者何人。(按此即先生后疏所谓造言以骇其军者也。)先王所命护送使臣者不惟金义。而大臣受先王命。至安州自还者何人。(按此即上文又遣同知密直司事张子温谢通朝贡道路者。亦见郑梦周疏中。)欲以西北军击定辽卫者何人。(按此恐即池奫传所谓大军根据定辽卫后必难图。莫若移师攻辽之说也。)裂金义之书以灭口。而所谓擅杀人生事者及叛贼母党。置而不问者何哉。(按此即下文李詹疏所谓池奫得金义书。不以上达。密付仁任事也。又金义传祦下义母妻于巡军狱将杀之。宪司言义虽反逆。妇女何知。请勿杀。)义反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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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欲达之 朝廷何哉。(按此即上文不敢通使朝廷事也。)崔源之奉使。果皆出于大臣之意乎。(按此即上文先生及圃隐诸会劝崔源入朝事也。) 又闻北方使人与金义同叛者偕来。叛贼而自回。其谓己有罪。而本国不问乎。(按北元使五月始来。所偕来者乃金义同叛之人。则与上文义从者不同。盖从者来在师琦未死之前。同叛者来在师琦已死之后。盖先王初薨以下九事。即背 皇明归北元之前后实状也。主意非在于权奸。)然则义之叛。其必有使之然者。此乃危急存亡之一大机也。事势如此。虽至愚者。且知其是非利害之所在。今之言者略不及此。畏祸之甚者也。(按利害是非。即所谓大势不安者。为下文逆顺强弱之张本。)以理而言则惠迪吉从逆凶。以势而言则南强北弱。人之所共知者也。夫弃顺而从逆。天下之不义也。背强而向弱。今日之非计也。为臣子而反先王事大之意。至使杀 天子之使而夺其马。罪恶孰甚焉。而一二臣心怀不忠。规卖国而自利。欲以其罪恶嫁祸于国家。必欲使宗社夷灭。生民糜烂而后已。可不痛哉。(按卖国自利。指恐得罪 皇明。欲迎当乙之议也。始及权奸。)事势至此。而殿下不与二三大臣之忠直者。早辨而处之。则将如宗社何。将如生民何。(按早卞而处之者。诛权奸却元使之事。都在其中。与后疏专论权奸不同。)且夫趋利避害。好生恶死。人之同情也。臣岂病风者哉。今乃自纳于不测之诛而敢言者。忠愤之至。不恤其蹈害。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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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近名乎。况于侵官乎。倘殿下曲察臣言。有以处之。使宗社生民永赖。则臣之一身。万死无恨矣。(见史本传)未几先生复上疏。极陈李仁任主张事北元之议之罪。请诛之(见提纲辛祦纪)曰。小之事大。免于罪责斯可矣。今有不免之大罪四。以臣之愚。尚能知之。岂以大臣而不知乎。然一有恐见诘之心。而不顾义理。则凡可以避患者无不为之。故心有所蔽。虽有过人之智。反不如愚者之见。臣请数其罪以陈免之之术可乎。委曲从顺。服事 大明者。先王之志也。先王晏驾之日。遂倡事北之议。为臣子而反君父。使殿下得罪于 上国。此其罪一也。吴季南之镇北也。擅杀定辽人。造言以骇其军。乃掩护其罪。党恶招祸。以危国家。其罪二也。金义杀使。夺进献马以叛。天下之大恶。人人之所愿诛者也。今义之同叛者来。不即究问。使其罪延及国家。虽至灭宗社殄生民而不恤。其罪三也。义叛逾月。而不肯闻于 朝廷。又于崔源之行。敢违 王命。使不出境。因循累月。使 大国愈疑。其罪四也。四罪而有其一。足以为戮。况有此四罪而不能罪之。欲同受其祸何哉。殿下诚能与大臣之忠直者。议而辨之则其罪必有所归矣。既得其罪人则系囚之。使大臣奉表。达之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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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以待其察。则聪明之下。安有不辨之理乎。宗社生民之安危。在此一举。一失此机。噬哜何及。(见史本传)言甚忠直。(见行状)右献纳李詹,左正言全伯英亦上疏曰。守侍中李仁任阴与金义谋杀 天使。幸而获免。此国人所以切齿痛心者也。吴季南擅杀定辽卫之人。张子温不以金义之杀使告定辽。罪当推鞫。仁任置而不问。罪一也。近赞成事池奫出镇西北。得金义书不以上达。密附仁任。及殿下累索然后乃闻。托以不惑民听。罪二也。胡书之来。池奫写其书。削其言之要者。以献殿下。付其书仁任。仁任不即上闻。罪三也。与百官同盟。以示专事殿下之意。与胡通欲树功沈王。以免他日之祸。反复奸诈。罪四也。仁任奫唇齿煽变。将然之祸不可测。请诛仁任与奫。又正季南,子温之罪。又遣使闻于 天子。书上贬詹知春州事。伯英知荣州事。于是鹰扬军上护军禹仁烈,亲从护军韩理阿仁任意上书。以为谏官论宰相。非细故也。谏官是则宰相有罪。宰相无罪则谏官非矣。不可不辨。遂下詹,伯英狱。使奫与崔莹等鞫之。辞连先生及田禄生。莹杖鞫先生及禄生甚惨。仁任曰不须杀此辈。乃流之。皆道卒。(见李仁任传)先生享年四十有四。实是岁秋七月五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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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行状)仁任杖詹,伯英及方旬,闵中行,朴尚真流之。又以金九容,李崇仁,郑梦周,林孝善,廉廷秀,廉兴邦,朴形,郑思道,李成林,尹虎,崔乙义,赵文信等谋害己。并流之。(见史李仁任传○东国通鉴史断曰。仁任,奫抗 天朝杀使臣。迷君误国之罪。在所当诛。固不足责。莹平生以正直自许。而反为之助凶党辱言官。严加酷刑。罗织一时英雄豪杰之罪。悉皆流窜之。禄生文武全才。尚衷慷慨有大志。俱不保性命。其滥刑罚枉害忠良之罪。不于莹责。谁欤。以后日攻辽之计观之。则莹之心即也李之心。其右池,李前后谏官。亦复何责哉。○昭代典则洪武十年春正月丁未。高丽遣使请其故主王颛谥号 不许。 上以颛为臣下所杀已几年矣。今始来请谥。将假 朝命。镇服其民。且以掩其弑逆之迹。所请不诚。不可与也。○高丽史辛祦三年。北元遣翰林承旨孛罗的册祦。○始行北元宣光年号。○四年 帝放还崔源。○宪府劾崔源在京师。不讳金义杀使及先王薨故。乃下源鞫之。不服。竟杀之。○复行洪武年号。○五年辽东都指挥使遣镇抚任诚。来索被虏人及逃军。时辽东传言高丽遣兵助北元。故托以遣诚。来觇虚实。○沈德符回自京师。 帝赐手诏曰。尔来者承奸之诈不得已而来诳。今命尔归。尔当为高丽祸。首言朕所云。其杀无罪使者之雠。非执政大臣来朝及岁贡如约。则不能免他日取使者之兵。岂不知沧海与吾共之。若不信吾命。则以舳舻数千。精兵数千万。杨帆东泊。特问使者安在。虽不尽灭其党。岂不俘囚太半。果敢轻视乎。礼部录 帝旨以示国人曰。自高丽国王王颛奉表入贡称臣。其表云子孙世世。愿为臣妾。何期数年之后。王被奸臣所弑。弑后叠差人来。来文言皆嗣王之使。未知王之端的。且遣使往观。问嗣王安否。如敕施行。乃使奏差邵垒,赵振随德符等来。二人至甜水站。传闻本国遣文天式,吴季南使北元。乃曰昔杀行人。今又怀二心。吾与其死于高丽。宁死于我土。遂不至而还。○辽东都司移咨都平议使司曰。近闻纳哈出遣人。经由哈剌,双城。潜往高丽。行礼胡主帖。古思▦帖木儿亦遣使。驰驿前往高丽。会议公务。切详本国累尝遣使。宾贡我朝。臣礼既施。异谋难畜。纳哈出等虽差人潜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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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岂意复与交通。可将胡使差人押送。以表忠诚。不然则奸宄自昭。后悔无及。○九年郑梦周等至辽东。称有敕不纳。○辽东都使移牒曰。高丽臣事 大明。不宜与纳哈出通好。今闻纳哈出遣文哈剌不花请好。高丽厚礼以慰之。其于臣事 大明之义如何。如欲免罪。槛送文哈剌不花。以效其诚。不然虽有后患。挴之何及。○东国通鉴祦十年。遣政堂文学郑梦周如京师贺 圣节。且请谥承袭。时本国与 朝廷多衅。 帝怒将加兵于我。增定岁贡。至是遣使贺 圣节。人皆惮行规避。最后乃遣梦周。○十一年郑梦周与金庾,洪尚载,周谦等还自京师。初梦周晨夜倍道。及节日进表。 帝览表尽日曰。尔国陪臣。必相托故不肯来。日迫乃遣尔也。持赐慰抚。敕礼部优礼以送。放还尚载等。初庾贺圣节。尚载,谦贺正。李子庸贺千秋。以海道险阻。皆不及期。 帝以庾等受命稽缓。且鞫弑君杀使之故。窜之大理。至是皆放还。且许通朝骋。○下金庾巡军狱鞫之。初庾至京师。 帝责曰向者汝国杀吾使臣。又弑其君。其权臣为谁。庾以李仁任对。 帝引庾于内谕之曰。汝先国王无子。朕所知。今王谁之子也。庾不之卞。从者段得春退语译者郑连。仁任家奴亦在行中。闻之。归告。仁任。白祦鞫之。流庾于清州。○九月 诏使周倬雒英等来册祦为王。又赐敬孝王谥恭悯。○按以上诸事。皆在先生身后。而具载其槩者。欲见当时上疏归趣耳。)恭让王三年。兼典医寺丞房士良上时务十一事。其一曰勋烈之气。扶持万世社稷之柱石也。忠义之气。摧挫万世乱贼之鈇钺也。愿自今凡功在王室。忠在社稷。不幸而陷刑戮致殒命如安祐,李芳实,金得培,朴尚衷等。追加褒赠。特赐小牢。以慰贞魂。王深纳之。(见史恭让王世家)先生娶稼亭李文孝公谷之女。生一女一男。男訔中戊辰及第。参佐命勋。 赠先生崇政大夫门下侍郎赞成事判户曹事修文殿学士知春秋馆事潘南君。(见行状)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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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加 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领议政府事兼领 经筵艺文馆春秋馆书云观事判户曹事锦城府院君。(见宗孙成胤家藏)先生天资沈嘿寡言。精粹绝人。慷慨有大志。博通经书。尤邃于性理之学。(见罗州朴氏族谱)燕居但观书。言不及产业。兼通星命。(见史本传)尝借星书于人。无师授而自得其法。卜人吉凶。十中八九。其居家也孝以友。其事上也忠以义。(见族谱)其守官也勤以谨。所至辄有成绩。(见行状)未尝以一毫慊于心。不义而富且贵。视之蔑如也。(见族谱)先生长于政事。凡国享祀日辰。皆礼仪司掌之。祀典错乱。屡失布告之期。掌礼务诸公。皆欲考正而未能。及先生为礼务也。参稽旧典。序次前后。成置文簿。然后得有所据。不致差误。林公孝先为礼务也。每称其功曰。无朴先生之簿则吾能为礼务乎。其精通类如此。(族谱曰其在礼仪。参订古礼。手书祀典一本。后之入礼仪者得有所据。)前朝取士。预命知贡举。逮己酉岁革旧法。为中原之制。至试前一日。主文考试等官始拜命。故难其做题。甲寅春临试期。廉公廷秀私语人曰。非朴公某,郑公梦周则谁能为题。适廉公拜是年主文之命。斯二公为考官。其文章之见重又如此。尝寄诗代言林朴云忠臣义士世相传。宗社生灵五百年。那料奸人能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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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坐令逆党得安眠。朴不答。(见史本传)盖先生之德行文学。一时诸公皆推服之。及其卒也。国人哀戚而士林重惜之。(见行状)窃念先生诗文数篇在东文选。事迹大槩在高丽史。繇此以往。世序既远。文字轶落。殆无可以追考。则兹敢蒐辑诸书。掇录其大者如右。以备尚论之士有所择焉。
孺人李氏行录(丁卯七月二十一日)
余惟一姊殁世且十年。诸甥皆寓湖西而远。独其长甥女孺人为丰山洪君重楷妻者嫔于大家。代居京第。有子有女。虽因余沦落乡曲。无以数得相见。而其心有恃。常若姊在时也。今者遽以产病奄忽。余哭之甚痛。未几洪君乃录孺人事为一通。谓余将以十月葬。盍述行录以畀之。俾得奉谒于尤斋宋先生。为幽堂之志。庶慰逝者于无穷也。余不忍辞。其录曰孺人姓李氏。延安大姓。唐中郎将茂之后也。父曰恒。方为光州牧使。祖讳时昉。户曹判书延城君谥忠靖公。曾祖讳贵。议政府左赞成延平府院君谥忠定公。母曰潘南朴氏。司宪府掌令讳某之女。即余姊也。孺人以崇祯己亥二月二十六日丁亥生。年堇十四岁归于洪君。自幼服习慈训。七八岁已自知不出于户庭。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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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钟爱之。既礼见王姑贞明公主。喜曰真佳妇也。舅校理公已先殁。事姑闵夫人敬顺俱至。常不离左右。应对周旋唯谨。值有祭祀。又善承助。闵夫人甚爱之如己女。然大小家务。鲜不与之咨议。遂谓洪君曰汝妻其亦我之知己也耶。时牧使公久滞南县。孺人尝以不克归觐为恨。会姊氏属疾遽殁。孺人号恸顿绝。尤以不及侍药为至痛。乃迎哭归榇于保宁先陇下。哀陨馈奠。益致诚礼焉。后数岁牧使公旅宦来寓于孺人所。凡百调度。无不出自孺人者。虽或窘之。裕然常若有馀。又不使牧使公知之。唯以团会便养为乐。呜呼。此正纯孝丈夫之事。而孺人能之。宜其深得严君尊姑之心。殁而愈加痛惜也。洪君之录又曰。孺人天性端明俭约。平居必晨兴盥栉。枕簟器用。悉皆整顿。手执女红不少倦。尤能强记。其有一经耳目者。终身不忘。以谚书自写列女传。朝夕观览。又以翻译史略授稚儿。无少错误。其于辞受之际。虽蔬果微物必谨。亦未尝于请于人。事重楷顺。而义或有过失。辄能极言而无惮。益觉其所助者大矣。遇亲戚和而敬。御婢仆严而惠。以此内外宗党。举称其贤。仲舅老峰公尝曰贤而有礼。诚所谓女士也。呜呼。此又几于古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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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妇人之行者。今始因洪君而备闻之。益见余之远外昏瞀。以至于此矣。独尝于姊氏亡后。邀孺人至家。见其心恺神朗。表里无甚碍滞。而自有裁度。又尝于癸亥入都。访孺人所居。闻其语及事义。多已中理。又目其室中物无一珍玩。足概其贤之大致。今皆已矣。重可伤痛也。孺人殁于丁卯五月七日。年堇廿九。生男女多不育。子一人今七岁。女则只新生者存。庶几长成于异日云。
南溪先生朴文纯公文外集卷第十六
 传
  
沈君铎小传(戊午四月十六日)
判官沈君铎者。字振远。青城伯德符七世孙也。自是阀阅。名闻不绝。父光宝宣务郎。娶于赞成尹任之门。雅有高操。行义修洁。亲没执丧踰礼。啜粥三年。又服 明 宣二圣丧。素食终祥。乙巳之祸。妇家覆焉。光宝不欲随世俯仰。因筑咏归亭以自适。寿八十而终。君生而气宇秀异。少读书习艺。年几二十始业武举。膂力过人。兼善射御。登万历戊子科。未几授宣传官兼备边郎。盖其极选也。壬辰夏倭寇猝至。列郡瓦解。 朝廷闻李镒败于尚州。遂以判尹申砬为三道巡边使。御贼。时承平日久。民不知兵。砬只率麾下及应募者数百以行。中外忧之。君独慷慨不已。乃自请于
南溪先生朴文纯公文外集卷第十六 第 81H 页
 上曰。臣虽微贱。尝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臣之蓄积也。适当大寇。愿至申砬军中自效。以示 主辱臣死之义。 宣祖壮而嘉之。特升为训鍊院判官。仍 赐战马资装以送。君即 陛辞。与父母泣诀。谓其弟錪曰。吾已受 君命。义不得顾家。汝须奉亲西归以避贼。行未至。闻砬兵败于獭川。 车驾出幸平壤。复从统御使申硈退守临津。硈。砬之弟也。必欲渡江背水以战。君争曰今无韩信而为背水阵。恐非兵法所宜。硈不听。乃趣众渡江。我师在北岸者。望之以为必胜。皆踊喜。君策其必败。与平山武士洪承烈赴水以脱。承烈谓君曰。官军全没。我辈徒留无为也。不如归见父母。再图义兵。君曰吾既受命于 君。况元帅以下尚在。此乃吾死所也。愿君归告吾父母兄弟。以明铎必死无还心。君家闻其生。命奴持衣服寻君于临津。则贼兵渡江。君已战死。实是年五月二十七日也。时年三十有一。妻闵氏亦贤。招魂立主。竟以錪子宗迪为后。
潘南朴世采曰。太史公云非死者难也。处死者难。当 上在平壤。君随临津军中。不死于申硈智也。死于贼渡江之日勇也。惟如此然后庶几遂其初志。而表君臣之大义。然首赴大难。身膏草莽。汔未蒙 旌异之典。又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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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臣子劝哉。悲夫。
都巡边使申公传(戊午七月十三日)
都巡边使申公者。名砬字立之。本为谷城人。鼻祖崇谦。佐高丽太祖。与洪儒,卜智谦等号为六太师。尝从太祖会射于平山。有一雁蜚过太祖。命太师仰射之。乃以一箭中其左翼。太祖即环赐其旁田。仍命籍平山。遂为平山人。后从战于大丘桐薮。见敌兵急。请佯为王出降遇害。谥壮节公。至今配食崇义殿。五世祖槩相我 世宗。谥文僖公。配享 庙庭。祖鋿官至吏曹判书谥文节公。世称己卯完人。父华国不仕。公以隆庆元年丁卯中武科。时年二十二。拜宣传官。升都总府都事。转经历。出为晋州判官。梁公应鼎适为牧使。大器之。谓曰观公才气。将作国家长城。是不可以不学。须从吾学焉。公然之。日挟书往学。如经生师弟子礼。梁公又大喜。境内有虎横行多杀人。梁公使公发军捕之。虎负嵎咆哮。莫有能撄者。公命斩不进者一人。以视。众士。皆冒死争先入。遂捕虎。梁公叹曰。他日必为名将矣。后历梁山郡守,训鍊佥正。转正兼内乘。会朝议以北方为忧。升公通政阶。连拜庆源,庆兴,稳城府使。威信已著。诸藩胡詟服不敢犯。时会宁胡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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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汤介,钟城胡酋栗甫里等部落强盛。久蓄叛志。庆源府使金璲顾不能知也。癸未春璲适闻阿山堡通事韩玉等为亏乙只赤部落所虏。乃与判官梁士毅聚兵往取之。贼争出逆战。仍围璲不得出。兵粮器物掠夺殆尽。赖训戎镇内禁卫白元衡搏战。溃围救出璲而归。越二日尼汤介遂与栗甫里,于乙其乃等乘胜合兵二万馀。来围庆源。璲,士毅各自分守城门。西门将前万户李凤寿望贼先逃。城遂陷。贼大肆杀戮。死尸满城。人民牛马皆被虏掠。唯上衙及官仓军器库。以金璲力射退贼获全。翌日贼复犯庆源。谋尽移仓谷。自东门至西围之三匝。公时已闻变。领精兵从安原堡驰入城。乃列兵城上。殊死战射矢雨下。贼不能支。有一白马将扬扬驰突。公以一箭射杀之。贼气夺。披靡而走。贼又围乾时堡。富宁府使金义贤力战却之。贼又寇安原堡。兵势甚盛。权管李遇春,助战将羽林卫金震经皆无固志。公方援阿山堡。路经是堡。有土兵踰城以走者。公即斩之。悬于旗竿。以定军心。贼知之不敢犯而退。时李公济臣为北兵使驰 启。中外大震。 上引见领议政朴淳,兵曹判书李珥及群臣议。先以吴沄,朴宣为助防将。领勇士八千赴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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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 命郑彦慎为都巡察使,李鄘为南兵使,金禹瑞为防御使。仍命枭示金璲,梁士毅于边上。以正军律。未至贼又率万馀骑自麻田洞来围训戎镇。三进三却。破撤长城门作衡桥。将以毁城。烟焰涨天。佥使申尚节,助战将钟城判官元熹终日拒战。矢尽力竭。会公与柔远,佥使李璞,军官车桢,金景福等自黄拓坡从间道驰至。突围急击之。遂射一将。应弦而倒。贼胡有知公面者。相顾惊曰。稳城令公来矣。即麾兵退走。尚节亦知外救至。遂开门逐北。贼苍黄不知所为。至登山以避。所击杀甚多。斩七十馀级。诸军乘胜渡江。直捣所由来安豆里等部落。扫荡贼窟之举。自此始矣。方战时有胡姬容色绝美。诣障前乞命。公命引出斩之。左右不忍下手。公曰是不用将命也。命斩之。复命他士斩其姬。已语之曰此尤物也。留之必贻害于后人。闻者皆服。未几北兵使分遣诸将。府使张义贤,判官元熹,佥使申尚节及军官金遇秋,李宗仁,金俊成,卞国干,权洪,柳重荣等进破贼巢。公首与焉。遂与国干焚金得滩,安豆里,官中道,中岛部落四百五十馀窟。斩获百馀级。尚节熹等焚麻田坞。斩获五十馀级。遇秋,义贤,宗仁,重荣,洪等焚尚加岩,于乙其,车汝邑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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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于乙其乃,多通介洞八十馀窟。斩获亦数百级。全军而还。先时备边司启言训戎之战。稳城府使申砬奋勇力战。宜先褒赏其功。以激战士。 命升嘉善阶拜本道防御使。夏五月贼酋栗甫里尼汤介等复以二万馀骑分三路入寇。先是贼遣精骑十馀人。自中岛直入三峰洞。抢掠人畜。后数日遂入钟城塞。兵使金禹瑞至城南门。遣虞候张义贤,判官元熹,军官权德礼等以步骑百馀人进守江滩要害处。拒战良久。别侍卫金希龄射中一白马胡。倒水而死。及贼大至。不能敌。德礼遂被杀。馀皆还未入城。贼围之数重。自长城门至禁山砧留屯者甚众。分遣诸贼掠人畜渡江。禹瑞惟怯敛兵自守。日暮贼退。府使柳永立请追击之不许。永立潜令元熹率骑将金嗣成开东门而出。斩首五级夺马五匹。禹瑞犹以违令杖熹等。翌日贼又再围。晡时公率轻骑赴援。上啸岩观兵。贼侦知之。苍黄退去。公追至江边。斩首二级。夺马二匹而还。禹瑞使人邀公。公不应。鼓吹过城而去。禹瑞大惭。时庆源,钟城,会宁诸藩胡皆同叛入寇。独稳城藩胡服公威信。终不敢动焉。公之在北边前后几十馀岁。号令严峻。人人股慄。然与士卒同甘苦。闻有疾病者。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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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之。抚恤尤备。赏罚必当。士亡不乐为之用。常鍊铁骑五百馀名。每以校猎习战。沿江驰突。捷疾如神。胡人皆聚观之。以为莫能。及当是时。升平已久。兵不知战。守陴放矢。大较如射帿然。及贼肉薄登城。率皆恇惑反走。以至于败。及公亲执弓矢。身先士卒。以与贼角。大小数十战。战必有功。然后边民始知自奋。出城击贼。终得保守六镇者。皆公倡导之力也。未几拜为北兵使。遂诱捕尼汤介斩之。北边平。然公之方略战功。往往以无记述。不能尽传于世。先是 朝廷党议相倾。攻李先生珥甚急。公之兄礏上疏。以明群小媢状。 上答曰直哉尔言。今士气若此。益见 祖宗培养之泽矣。尔弟砬尽忠报国。力守边城。虏不敢近。尔又抗疏斥邪。是何一家并生忠义若此耶。予用嘉叹。公以母老乞归觐。命带职往返。其至也。 上亲逆之于郊。见公袍有血溅状。益加慰劳。仍解御衣以衣之。其还又出饯。 赐骏笠宝缨以宠焉。久之 上愈重公武勇。为国尽忠。遂以 王子信城君珝娶公长女以自近焉。俄以平安兵使升资宪阶。入拜汉城府判尹。还都之日。道路士女聚观者如墙。举蒲伏不敢仰视。盖服公威名也。兼管都总管备边司训鍊院司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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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诸寺。 宠任冠一时。至有进拜大司马之议。壬辰春。 朝议又以南边为忧。 命与李镒巡视诸道兵备。公巡京畿海西。阅月而还。四月倭酋平秀吉遣其将平秀嘉,平行长,政成,清正等率兵六十万。大举入寇。东莱府使宋象贤首死之。列镇皆望风奔溃。报至遂 命李镒为庆尚道巡边使以御之。以边玑,刘克艮为助防将。进守鸟,竹两岭。仍以左议政柳成龙为都体察使。兵曹判书金应南为副将继发。柳公问计于公曰。寇深矣。将若之何。公对曰李镒以孤军南下。而无后继。体察使虽往。本非战将。不如先使猛将星夜驰赴。为镒援之得计也。柳公与应南入对。请遣公。以为非申某无可当此贼者。初柳公闻变。屡请遣公。 上曰申砬乃予爪牙之将也。予将使之在京御备。此独可以不重耶。终 不许。至是 召问公。公亦不辞。乃 许之。以公为三道都巡边使。时徵兵诸道未至。柳公遂以所募都中武士材官属之。并抄三医司闲良人能射者。又 命给武库兵器。使朝臣各出战马一匹以助之。会前义州府尹金汝岉号有文武才。以事系狱。 上命宥之。使佐军谋。初隶体察府。公又请曰臣曾在西边。习知汝岉才勇。愿以汝岉付臣。复 许之。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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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引见赐宝剑曰。李镒以下不用命者。以此从事。乃发行收兵。比至忠州众几八千人。时李镒迎贼于尚州。未及布阵。贼乘势崩之。兵大败。从事官朴篪,尹暹等皆死之。镒以单骑遁还。道遇公。公问御贼之策。镒曰贼势甚大。非庚午乙卯比。今既不能据险遮截。徒坐平地。万无一胜之理。亡宁退守京城。公叱曰汝兵败当斩。安敢复挠吾军耶。第须立功自效。使为前锋。边玑亦来会。金汝岉请急至鸟岭伏兵。俟贼入峡口。我据两岸。乘高射之。可以取胜。公曰贼新利于尚州。以日计之。其锋必已犯岭。今若捲甲而趋之。遇贼于半途。其将不为狼狈乎。况彼步我骑。所长在于陆战。只当迎入广野。以铁骑蹙之。蔑不济矣。遂止屯于獭川。金公复请先据高岸。不从。仍下令军中。背江水而阵。以示士卒必死无还心。盖以所将兵多市井游手。难居散地也。时贼已潜师入州境。而公军不觉。越一日贼始焚闾舍。已而自鸟,竹两岭路弥漫而至。剑光闪烁。炮声震地。势如风雨。公麾诸军。以次而进。会值村街狭隘。且多稻田。不利于驰射。军皆逡巡。贼已绕出我军之左。东西挟击。军遂大乱。被贼斫死。尸积如山。公欲亲自冲阵者再。不得入。还至弹琴台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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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事不可为。顾谓金公曰计将奈何。金公曰愿闻公意。公曰吾为主将。义不可苟活。男儿死耳。更何言。金公曰吾亦从公死矣。乃属金公草驰启兵败状。付麾下转上之。遂同还入贼阵。手杀数十人。仍赴水死。实是月二十八日也。始公以平北贼。为一时名将。出师之日。军容整肃。都人恃以为安。及败报至。人心大溃。 上遂西幸。时公弟硈为南兵使。闻变率兵勤 王。迎谒于松京。 命拜统御使。与都元帅金命元同守临津。屯北岸。会都巡察使韩应寅亦率平安道江边士兵三千人而至。贼以无船不得渡。相持十馀日。遽焚江上庐舍。佯为退遁状。统御使议于韩公。乃督诸军渡江以战。遇伏兵败死。兄𤩶至是仕为监役。奉大夫人尹氏避兵宁边。猝与贼遌。尹氏自坠崖下。监役大惊痛。亦坠而死。已而大夫人幸无他。明年癸巳。 上回銮。念公死于国事。抚恤其家甚至。视生时无间也。公容貌端严。才气过人。平居恂恂。喜怒不形。有祭征虏投壶雅歌意。及其临阵对敌。毅然有不可犯之色。虽褊裨亲信者。亦不敢仰视焉。常于轺车上。必卷袖执鞭。人问其故。公曰吾武人也。不可自便平时狃于安逸。苟当缓急。其何以致力杀贼耶。处心忠厚公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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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祸故有变。李公济臣以诛金璲时。留标信三日。谪麟山死。公以谓李公当变初。指授方略无少阙。而竟被文法。没于遐裔。每心痛之。力言于 朝。黄公廷彧哭李公诗曰。平生管下申兵马。泣说时危大将埋。一时传之。郑相彦慎亦与同事北边。及其受刑远流。人不敢相问。公必频至其家。下马致候于夫人。李鳌城恒福称之。郑公澈因治己丑狱。大为东人所怨。有因曲径进言。以为将谋杀金嫔及信城君者。 上以公为信城妇翁也。一日问公。对曰澈量虽浅狭。观其心事。泹荡真君子人也。此不过异己者欲杀澈而造此言耳。臣请以百口保之。上意稍解。初公与柳相论倭情。公颇轻之。柳相曰倭但持短兵。今则兼有鸟铳。长技不可轻视。公不以为然。至是果败。或曰公与柳相素不相能。故其言如此。未可知也。子景禛,景裕,景禋。后俱以佐 仁祖靖 社功。受封为列君。景禛官至领议政。配享 仁祖庙庭。
论曰议者大抵訾公以不能进扼鸟岭。诚所谓至计也。然当时贼已过岭。则殆亦无事乎此矣。尝闻北将不可以御南贼。盖用兵器械长短不相掩。其势固然。自倭乱以来。 神祖动天下之兵以剿贼。大小诸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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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数十馀战。唯稷山之役。特以奇兵设伏取胜焉耳。其他虽以李提督之武略精锐。犹困于碧蹄。师衄而功衰。为东征一大失。况公以乌合之众。当方张之势。而其能以轻骑胜贼耶。然而公之昆弟三人。一时死事。忠孝炳然。身虽陷败。推其义烈。足以暴于天下后世。凛凛有生色。岂亦壮节公遗泽有以风之哉。其异矣夫。